第25章
程洲安靜了許久,過了好幾秒才轉移話題:“華晴不是找你?”
宿憶卻盯着人:“是不是?”
程洲卻不回答了,俯身收拾東西。
“呵。”宿憶不在意,拍拍屁股,扭身走了。
華晴真讓助理給帶了兩條鏈子,普通的小珠鏈,黑紅色的珠子纏在繩子上,還不如她自己挑的那串。但什麽意思呢,華晴遞臺階給她下了。
不管表面上如何和諧,都知道對方背地裏不把人放眼裏。她第一天做的那件事,到現在還沒清楚誰透的底,華晴當然知道她口不對心,只做表面功夫。
但嚴開的表示讓華晴覺得有危機感了,至少不能再鬧得太僵。
許眉看着宿憶,笑:“宿憶,你喜歡哪個?你先選。”
宿憶假意看了幾秒,故作糾結,然後随手拿了一串——反正沒啥區別,給了也不會戴。
許眉要了另一串,立馬就往手上套,“晴姐,很好看。”
“你喜歡就好。”華晴又看宿憶,“宿憶,你不試試?”
她也只好戴上去,洗白手腕襯着黑紅色鏈子,倒還可以。
華晴笑了:“挺好的。”
宿憶說:“謝謝晴姐。”
不管什麽心思,到底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
宿憶返身回去找程洲,但他已經不在原地,她又找了下,程洲坐在那晚樹幹上抽煙。
看見她過來,也不說話,煙頭上的煙灰被風輕輕一吹,掉在白色雪地上。
抽煙不好,特別是這樣的景色裏,但她此刻卻有點得意。好像小時候套圈圈,看中喜歡的小瓷人,結果一發即中。
程洲現在就是她的小瓷人,她已經找好角度,就差臨門一腳。
宿憶站在下邊對着他勾唇笑,程洲看了一眼,視線輕飄飄晃遠,落在遠處起伏的山脈上。
“你為什麽不看我?”
“你很好看?”
宿憶笑眯眯的,“程洲你是不是心虛了。”
他沒吭聲。
宿憶擡頭看人,撩開吹散的頭發,似乎嘆了一口氣,“哎,喜歡我又不是什麽丢人的事。”
但顯然程洲不這麽認為,他輕笑了聲:“你就這麽篤定?”
手擱在膝蓋上,他輕輕磕掉煙灰,湊到嘴邊吸了一口,又居高臨下看了宿憶一眼,“會錯意可就尴尬了。”
“……”還嘴硬。
宿憶說:“你下來。”
程洲說:“你怎麽不上來?”
行,最好別栽她手裏。
她轉身離開。
程洲看着人走遠,才碾滅手裏煙。
前前後後上來一周多,拍攝進程漸緩,嚴開放華晴等幾個女演員回去休息。山上不比下面,洗澡是個問題,不光女演員,大男人都受不了。況且唐笑也需要回去休息。
她狀态看着還好,看不出失落也看不出難過,混他們這一行的,都要有控制情緒的能力,豈能輕易讓人瞧出端倪。
收完東西從帳篷裏鑽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程洲和華晴在說話。
程洲半倚着車門,華晴嘴角帶來,似乎說到什麽好玩的事,程洲那張冷臉也露出個笑。
宿憶看得不爽,一胸腔邪火。
一夥人下了上,在山腳分開,唐笑先走,華晴幾人押後。她本來想約程洲一起,但程洲跟了唐笑那車。
程洲開門上車,“別亂走,沒在山上也要注意。”
華晴說:“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程洲說:“等會兒回來找你們,先送她們。”
華晴只好點頭。
關門之前,程洲越過華晴看了宿憶一眼。
她站在後面,華晴邀她一道,不好拒絕,察覺程洲視線,她瞥過去一眼,冷冷的。
程洲本想囑咐一聲,碰上這樣的眼神頓時無話可說了。
宿憶還記得他早上對人笑得燦爛,正不爽呢,哪有好臉色。
程洲只好收回視線:“有事打我電話。”
車子在雪地上慢慢拉遠,漸漸不見。
三人溜達着下去,宿憶又變成那個好脾氣的小演員。
山腳下風景好看,許眉跟華晴一邊拍照,宿憶沒興趣,樂得當攝影師。但華晴這麽約她下來,總是不單單拍照這麽簡單,想來是有話要講的。
果然,華晴在讓許眉給他們兩人拍的時候,笑着看鏡頭,卻開口說:“宿憶。”
“嗯?”宿憶望着好幾米遠給他們取景的許眉。
華晴問:“你跟程隊長關系不錯?”
宿憶心裏九曲十八彎,表面風輕雲淡,好似壓根心裏沒鬼,回答:“還好,程隊長挺照顧人的。”
華晴又問:“那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挺好啊,面冷心熱?”
華晴再問:“你喜歡他這樣的人嗎?”
宿憶這回頓了下,轉頭看華晴,笑:“喜歡啊,程隊長人好,劇組裏小姑娘哪個不喜歡。”
華晴觑她兩眼,似乎在懷疑她話裏的真假。當然,不會太假,也不會太真。
許眉在那邊喊拍好了。
華晴收起微笑,“我倒是很喜歡他。”
哦。
宿憶張大嘴,好像真的被震驚了:“晴姐你認真的?”
華晴答非所問:“我對他印象很好。一般我喜歡的,很少得不到的。”
宿憶眨眼:“你真的看上程隊了?”
“嗯。”
“認真的?”
“嗯。”華晴看宿憶,“認真的。”
宿憶說:“那不得了了……”
真不得了!
許眉跑過來:“你們說什麽呢?”
華晴說:“随便聊聊。”
許眉看了宿憶一眼,提議道:“我們去鏡湖那邊看看吧?晴姐。”
宿憶還沉浸在華晴真看上程洲的事實裏,正心不在焉,沒空細想。
華晴上次沒拍成照片,心裏頭一直惦記着,聞言便同意。等三人到地方,宿憶才記起來。
湖上結了冰,在陽光下閃着波光,背對着一望無際的紅松和皚皚雪峰,風吹過,松濤陣陣,仿佛在吟唱。
确實很美,宿憶站在湖邊,面對着穿湖而來的山風。
華晴拍了幾張就不滿于此,躍躍欲試要到中間去。
有時候宿憶會想,華晴大概是真的生活無憂,好吃好喝的把她養成了一個矜貴小姐,劇本裏的寧彩彩其實壓根為她量身打造的。
越是不讓的東西就越要嘗試,比如程洲,比如現在。
宿憶望着冰湖,說:“還是別過去吧。”
許眉說:“沒事,就一會兒。”
華晴看她一眼:“你要是害怕,就在這裏幫我們拍。”
宿憶後悔答應跟她們同行了,她說:“上次程隊長不是說別去。”
不提還好,一提華晴臉色馬上不好了,“又沒事。”
對方作死她不想跟着,更不想摻和,“你們好好考慮下。”
華晴說:“那你四處走走,我們拍。”
宿憶停了好久,只好點頭,“成。”
她走遠,最好直接走回去,結果還是在不遠處停了下來。
華晴跟許眉互相拍了好一會兒,都沒事。
宿憶松口氣。
然而事實證明,自己要作死的話就算是老天爺都救不了。華晴拍完,動作單一,許眉提議可以試着跳起來。
跳起來?
宿憶聽到許眉出聲的時候就覺得要完,果然,華晴答應。
她站着湖邊高地上,對着兩人:“可以了,別真出事了。”
許眉扭頭看她:“宿憶你膽子怎麽這麽小。”
宿憶實在笑不出來,臉色不是很好:“那說好,出事跟我無關。”
她不管兩人臉色,返身就走。
冬春換季,天氣漸暖,看似堅固的冰下面,已經開始淙淙流水。
在第三次跳起來的時候,冰面裂開細紋,華晴落地就覺得不對勁,低頭一看,臉色驟變。許眉隔了三四米遠,盯着裂紋慢慢慢慢從一個小點像她蔓延而來。
華晴嘴唇蠕動,還算鎮定:“許眉,你先別動……等我過去……”
她一動,裂得更快。
許眉張着嘴,一臉呆滞,“晴姐,我……”
她腳在抖。
華晴臉上帶着懇求:“你別動,沒事。”她嘗試邁腿。
但裂開的速度在慢慢加速,許眉臉色驚恐。
華晴看着她,哀求:“許眉……”
“晴姐,我怕……”她望了華晴一眼,咬着唇,“你等着,我去找人……”
然後轉身就往岸上跑。
薄冰在震動之下,嘩啦裂開。
其實很多人掉冰窟窿裏邊,不是被淹死,而是凍死。
宿憶看到兩人不動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一下,看到華晴沒了影子,許眉匆匆而來,就猜到大半。她迅速往湖邊去,沿途尋找可以借力的樹幹,但這白茫茫的一片,最近的林子離他們也有上千米遠。
許眉臉色發白:“宿、宿憶……”
“打電話!”
華晴身上穿着羽絨服,沉沉浮浮。
許眉顫顫抖抖掏出手機,紅着眼睛看宿憶,“怎、怎麽辦?”
宿憶冷着臉:“你問我我問誰。”
山風真的冷,吹得人心發涼。
湖不算大,華晴落水的地方也沒有太中間。
宿憶面沉如水,冷冰冰的。
許眉忽然想起什麽,眼睛裏冒起光:“宿、宿憶,你不是會游泳嗎?你能不能……”
宿憶緩慢轉臉看她,一字一句道:“我不會下去救。”
她說,語氣冷淡:“我早說了,出事跟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