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宿憶沒聽清,但從許眉遞過來的手機裏看見了那行字,她什麽也沒說,只看着許眉。

風有點大,許眉攏攏衣服轉身回屋,也不在乎她在想什麽。反正她現在算是完了,也沒必要再裝下去了。彼此心裏都有數,誰不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

她坐了片刻,回了房間,裏頭暖融融的,一點都不冷。宿憶拿了手機發信息,然後靠在桌子上等回複。

沒有動靜。

她就沒再守着,翻了劇本繼續看,沒看兩眼,簾子被掀開,露出光線。

程洲站在門外,叫她:“宿憶。”

她耳朵沒問題,也沒損傷,模模糊糊有個聲音像擋着玻璃窗傳來,她順着光線側頭看過去。

程洲看她,然後低頭按手機,幾秒後,她手裏的手機嗡一聲:有事出去,你好好待着。

他穿着外套,背上背着東西,看上去有備而去。

宿憶問:“你去哪兒?”

程洲發:老徐讓幫忙,去趟外面。

宿憶坐在窗邊,光線落在她頭發上。散散紮在腦後的頭發像是鋪了層色釉,光線內有跳動的棉絮。

她看着程洲,手上拿着個本子,神情安靜,點點頭,“去吧。”

說完就又重新低頭看書。

程洲站了好一會兒,宿憶鬓邊溜了一絲微卷的頭發絲出來,目光安靜又柔軟。

這幾天早上起床,她就坐在石凳上,偶爾看看天,偶爾看看狗,偶爾視線落在本子上,偶爾目光虛虛散散看着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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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人來人往,有時候打聲招呼,人走遠了她才慢半拍擡頭。

程洲站在屋檐下,看她擡頭。目光裏卻沒有絕望,一如既往平靜,本來是好的,卻又好像不是那麽回事。

他突然出聲:“你要不要一起去?”

宿憶聽見耳畔有聲,緩緩擡頭:“你說話了?”

程洲低頭按了幾個字,走到她面前,手機立起來。宿憶看見上面寫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與此同時,桌上的手機嗡了一下,低沉黯啞。她側頭看了眼。

程洲在等她回答。

宿憶眼神從手機屏幕上收回,淡笑:“好。”

車子往疏密湖北岸開去,稍舊的皮卡在道上行駛。灰紅的天空有一道道的白線,橫穿大半個天際。

宿憶坐在車後鬥上,一手拿着煙,擡頭看天。

紅白流雲,飛鳥在低空盤旋,蓋着薄雪的樹杈在春風下開始冒嫩芽。

這裏的天空很美,看着心裏容易靜下來。

宿憶嘴角挂着淡淡笑容,手指上的煙自顧自燃着,她也沒動。

程洲坐在駕駛座,從後視鏡裏觀察她,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從車上栽下來。她卻坐着潇灑,身體随着不平的道路颠着,煙灰掉在衣服上,很快被吹散。

車子在疏密湖邊停下,這片水域面積達300平方公裏的內湖結着厚厚的冰層。一停車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寒冷,這與鹿坪山的鏡湖不一樣,一年到頭除了夏天,幾乎常年累月都結冰。

這更冷、更寒、也更廣闊、更無垠。

程洲過來扶她。

宿憶站在車上,面向白茫茫的一片冰原,深呼了一口氣。

程洲沖她示意:“下來吧。”

宿憶把手遞給她,要往下跳,被阻止,“頭不暈了?”他指着自己腦袋。

她嘴角挂着笑,沒用跳的,而是張開雙臂。

程洲左右環顧兩眼,才摟住她腰。

“你就是想抱我。”宿憶低眸看他。

湖中央聚集着一片人,圍成一堆,旁邊停住車子,扔着網罩,還有人就地搭了鐵架子,更呼呼冒着煙。

程洲說:“你說的都對。”

宿憶淡笑了聲。

老徐從人群中出來,遠遠朝他們過來,宿憶便放開人。他瞧見宿憶倒是驚訝了下,“過來看熱鬧呀小姑娘?那你沒白來,壺莊冬捕可是一大景觀,你得好好瞧瞧。”

宿憶轉臉去看程洲。

程洲說:“不用管她,讓她自己逛就行。”

老徐便先離開,程洲隔了兩秒,睨她,道:“別亂跑。”

耳朵一直有雜音,她聽不清,卻從他口型中讀出了意思。

明明對着老徐說別管人,但轉頭又一臉嚴肅叮囑。她轉過臉,嘴角忍不住洩出笑意。點頭,然後裹着衣服往旁邊過去。

廣闊的冰面上,有小孩子跑來跑去,陽光把人投射在冰面上,拉出細長的一道道人影。

程洲看了一會兒,确認無礙才往老徐那邊去。

腳踩的冰面上的感覺非常奇怪,這裏明明的一片湖水,現在卻如履平地。而半米來厚的冰層下,卻是淙淙流動的湖水。

湖面上的冷風比比的地方要寒,但不難受。

宿憶面朝雪山,腳踩湖水,一瞬間,感覺心靜了。

“達哥,你瞧那,那人不是那小明星嗎?”

林達坐在車頂上,眯了眼去看。宿憶站在冰面上,看着天,風把她發絲吹散開,她筆直站立,安靜的側臉帶了不一樣的感覺。

林達摸了摸下巴,一腳踩着,手搭在膝蓋上打量:“這傻站着幹什麽。”

“文藝女明星就喜歡這麽站着發呆,不過這看着還挺好看。”黑子眯着眼看宿憶。

林達觑他一眼,笑得放肆:“那圈女人裏邊哪個不好看?”

黑子點頭:“別說還真是。不過感覺不一樣,美得也不一樣。”

林達笑出聲,大力拍了拍車頂:“走,開過去看看。”

高大的越野車在冰面駛過,叭叭想着喇叭,轟隆隆氣勢嚣張得紮過去。

宿憶背對着,沒聽見,車子似乎不停,就逮着着她這條路線不放。

林達等人嚣張得笑着。

程洲從空隙裏擡頭,就看見宿憶身後一輛車子沖她過去。

“宿憶!”程洲瞬間渾身都繃緊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沖她跑過去。

林達也沒反應過來,眼前站着的人似乎沒發覺車子過來,直愣愣站着不動,眼看就只剩下幾米遠,他皺眉拍了拍車頂:“停停停……”

隔着距離,駕駛室內開車的人一時沒聽見,速度不減。

等林達心想要糟的時候,車子已經擦着宿憶肩膀過去!

程洲站定,急促喘氣,心跳在瞬間幾乎飙至兩百。

車子在撞上的時候,宿憶終于察覺,千鈞一發間往旁邊移開兩步。林達車子輪胎在冰面上刮出一道痕跡,發出一道難聽的聲音,車上衆人都目瞪口呆。

“……操!”林達反應過來,“你他媽聾了吧。”

“林達!”

林達擡眼看去,程洲沉着臉過來,一腳揣在車前蓋上,“哐”一聲!他聲音很冷:“不會開車就給我滾回去。”

黑子等人被程洲吓愣住,一個個的都不吭聲,林達好半天才低笑出聲:“程洲,別生氣,這不是沒注意嘛。”他瞥一眼站着的宿憶,“也是沒想到,這動靜這麽大能聽不見。”

程洲拉過宿憶查看:“沒事吧?”

宿憶感覺耳朵突然刺痛了下。

沒碰上,她剛好走開了。就算沒避開,真撞上了也沒大事,車速一般,死不了人。

餘光裏,林達正站在車上,目露好奇得上下打量她。

程洲臉色表情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宿憶搖頭。

“沒碰到?”程洲拿了手機打字,遞給她看。

宿憶終于出聲:“我沒事。”

林達呦一聲,說:“這是真聽不見啊?”

程洲瞥過去一眼,“跟你有關?”

林達笑得嘴角都咧開了:“沒關沒關,程洲,我還真沒見過你這麽沖的樣子,看來是真搞上了,啧啧。”

程洲轉頭看他,淡笑:“說什麽廢話呢。”

林達臉色不好看。

程洲抓着宿憶手腕離開,林達盯着兩人背影,嘴角挂着冷笑。

黑子被吼懵逼了,這會兒才回過神:“不是達哥,就這麽讓走?這程洲可真是太能耐了。”

“懂個屁。現在是惹事的時候嗎,好好回去盯着吧。”林達目光陰冷。

宿憶被拉着走了好一會兒,手腕上的力度大得吓人,生生給她抓疼了。他把人拉到車子旁邊,拉開車門讓她上去。

宿憶轉頭去看人。

程洲嘴唇抿着,擡頭示意:“上去。”

宿憶停住,隔了一秒,才道:“我真沒事。”

程洲目光很冷,“沒事也待着。”也不管聽沒聽到,堵在車門前,就等着她上車。

宿憶只好上去,坐在副駕駛位上,“行了吧?”

程洲把門關起來,只開着車窗,兩人透着窗戶對視。

程洲呼口氣,口氣中帶着隐而不發的煩躁,說:“你他媽耳朵什麽時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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