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宿憶坐在位置上,側頭看他:“你喊什麽。”
程洲擰着眉頭。
她往後靠在椅背上,目光平淡。車窗外面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集聚一起,将原本靜默的湖面襯得猶如集市。
“我聽不清。”宿憶說。
程洲手扶着車門上不動。
宿憶瞥他一眼,又轉回來:“我都不在乎了,聽不見就聽不見呗。”
程洲看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上車拉過她打量。宿憶也就靜靜的憑他檢查。
車內安靜如斯,外頭熱火朝天。
程洲低着頭,頭發硬刺刺的。
宿憶看了半晌,手指在車窗上敲了下,然後伸手捂住耳朵。
有沉悶遙遠的聲響從深處傳來。像低啞的風在嘶吼,像皚皚山脈雪在滑落,能清晰地聽到心跳聲。
也能聽到林達轟鳴而來的汽車聲。
程洲停住,好半天才出聲:“耳朵疼?”
宿憶靜靜看他,沒出聲。
程洲蹙眉,把她手拉下來,冰涼的手指觸上她的耳廊,冷不丁紮了下。耳廊處皮膚細嫩,像被抓着心髒,顫顫悠悠的,宿憶抿唇不語。
程洲很快收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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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溫熱的呼吸落在耳後,她碰上一塊柔軟。
程洲低聲說:“你真是……”
宿憶身體顫了下,轉頭去看他。
程洲嘴角挂着笑,把她臉轉回去:“直勾勾看什麽。”
她再次轉回來,較着勁兒似的,程洲對上那雙黑漆漆的眼睛,低笑。
“你親我耳朵。”
“嗯。”
“那地方不是能随便親的。”
程洲點頭。
“我要親回來。”
他一頓,睨着她。
安靜的車內像挂着壁爐的房間,暖融融的。明明外頭冰天雪地,程洲卻覺得身體有些燥熱。
宿憶轉過身體,向他靠近——
程洲咳了聲,聲音低啞:“你認真的?”
宿憶眨眼:“你靠近點說,靠近我耳朵,我能聽清。”
程洲半信半疑,還是湊了過去。宿憶在他懷裏,他嘴唇差一刻就能碰上耳朵尖:“……能聽到?”
宿憶沒動。
程洲嘴唇貼在她耳廊處,視線落在外面遠遠的人群裏。聲音似乎帶着無奈,帶着認命,像低沉的大提琴,“你說你為什麽非要招惹我。”
風貼着車窗滾動,帶着從遠處下來的寒意。
宿憶轉臉看他,程洲跟她對視。
然後她慢慢上前,親在他嘴唇上。
冰天雪地裏,他們像處在世界中心,周圍是攢動的人群,他們在車內接吻。
程洲托着她的後腦勺,宿憶翻過去坐在他大腿上。手指摸上他硬刺刺的頭發,然後順着脖頸滑下。
程洲胳膊緊繃,宿憶觸到硬邦邦的肌肉,停了好久。
嘴唇被吸得發疼,她兀自發愣中,程洲還帶着還帶着涼意的手掌已經鑽進衣服裏。
宿憶激了下,血往上湧。
程洲眸光深沉:“涼嗎?”
宿憶眼神有些潰散,他雙手已經熱乎起來,捏上某處。
宿憶:“……嗚。”
程洲低笑,“你自找的。”
宿憶渾身發軟,臉埋在他肩上。
……
程洲幫她整理好衣服,從儲物箱裏掏了保溫杯倒了水。
宿憶靠着椅背仰頭,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來回劃着,脖頸被親得發燙,頭發散亂攤着。
程洲以指做梳,幫她理好頭發,把被子遞到她嘴邊:“喝點。”
宿憶掃了她一眼,湊過去抿了一小口。
嘴唇浸上熱水,泛着水光,又親得紅腫,看着晃眼地很。
程洲蹭了下鼻子,別開視線。
“裝個屁。”
程洲;“……”
宿憶臉色帶着紅暈,表情卻冷冷的,好似被摸煩後炸毛的貓。
“不是你先動嘴的?”程洲說。
宿憶拿了手機看,視線終于在手機屏幕上滑過,上面停在她發出的信息上,嚴開回複:你先好好休息。
她手指擦了下,目光停在前面工作的那群人上,“你不是來幫忙的?幫好了?”
“……”誰他媽還記得幫忙啊。
程洲打開車門:“你待着,我去看看。”
估計老徐要罵人了。
日頭爬高的時候程洲帶着一身冰渣子開門進來,才返程回去。車子在院門口停下,下車之後程洲就要走。宿憶叫住他:“喂。”
程洲停住。
“送我回去。”
程洲回頭,宿憶一臉理所當然。
他眉峰動了動,走過去。
宿憶走在前面,像只高傲的貓,往房間過去。
短短的幾步路,卻走得很艱難。程洲立在門外,側身看人。
“到了?”宿憶擡頭看了眼,又轉向程洲,“要進去坐坐嗎?”
程洲沒答。
宿憶仰頭看人:“真不要?”
程洲眼神警告。
宿憶“切”一聲,扭頭進去,抛下一個字:“慫。”
程洲無言。
**
那日之後,兩人之間的氣氛不言而喻的默認了關系,有時對上眼,宿憶會勾唇故意笑,程洲通常不理人,但嘴角還是會忍不住提起。
這種默認的和諧讓兩人像處于熱戀期的情侶,漸漸就把一些事情抛在腦後不去考慮。
正午陽光溫暖,春季嫩芽抽枝。
徐嬸有事不在,宿憶出門找飯,結果剛拐出去就撞見許眉。
同一個屋檐下,避不開,許眉現在要風光得多,演技也頗得嚴開贊賞。她頂了宿憶的機會平步而上,後者重新回到當初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色裏。
宿憶站了片刻,點了下頭轉身要走。
許眉看見她手上飯盒,“吃飯啊。”
宿憶已經轉身走人了。
許眉笑了下,也不在意。
宿憶結果到了之後才發現,東西已經收拾光了。她這段時間,已經盡量跟着徐嬸了,畢竟現在挂着空殼,不會有人記着她,但有時候還是會給她留點東西。
小許看見她站着不懂,也很尴尬:“我聽許眉姐說沒人了都收掉的,沒注意……”想起來宿憶聽不見,找着手機要打字解釋。
宿憶說:“沒關系。”
小許:“那個,宿姐……”
她返身回去,許眉已經不在。
宿憶呼口氣,回走了沒兩步碰見程洲。程洲見她拎着個飯盒,問:“還沒吃飯?”
“不是讓你跟着徐嬸,她會給你做嗎?”程洲拉着她進廚房,“你還能再矯情點。”
宿憶不言。
她不想麻煩別人,不僅僅是這點,沒有交集會讓她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恐慌感,她不敢就這麽脫離開來。
但程洲大概無法理解她這種奇怪的心思。
程洲給她下了碗面條,放桌子上,廚房空間不大,她坐在矮凳上,面前擱着一碗卧了雞蛋的面條。
宿憶低頭吃面,一聲不吭。
程洲卻莫名覺得她這樣子很順眼。
宿憶吃一半擡頭,程洲靠這門正看她,“看什麽?”
程洲笑了下,不說話。
神經。
但這樣的場景卻透着一股不易察覺的溫柔,溫柔使人沉溺。
她似乎已經完全接受現在這個狀态了,或許她會重新思考,畢竟人不是只有工作,只有夢想,需要兼顧的東西很多。
程洲也以為宿憶把他算進她的規劃裏了。
面吃到一半,外頭有人說話,徐嬸搭聲:“……小宿啊,好像在廚房,你去看看……”
程洲剛直起身,小許就敲了敲門。
門敞着,宿憶一偏頭就看見人。
小許先對程洲颔首,然後才看向宿憶,邊說邊指指外邊:“宿姐,能出來下嗎?”
宿憶還沒說話,程洲皺眉:“什麽事?”
“啊?”小許一愣,“嚴導找宿姐有點事。”
程洲對這個劇組實在沒什麽好印象,眉頭微蹙,不大樂意,剛想問找她什麽事,一停頓,想到自己沒立場說話,就沒說。
宿憶已經放下筷子,拿着手機,上面有信息:“嚴導找我?”
小許點頭。
宿憶:“我馬上去。”
她面還吃了一半,站起來就要走,恰好對上程洲冷且硬的眼神。
“我去看看。”
程洲沒吭聲。
宿憶望了他一眼,還是出去了。
桌子上擺着吃一半的面,還散着熱氣。程洲盯了一眼,心頭無端煩躁。
嚴開坐在正廳裏,這一個來月,拍攝進程已近尾聲。宿憶之所以認命的一個原因,也是嚴開不可能再換人了,就是許眉了。
別說她沒好,就算好了,也不能頂替回去。
宿憶掀開簾子,嚴開只看了她一眼,她心頭就莫名其妙跳起來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運氣糟糕,卻得了一個機會;又以為就此平步青雲,老天又狠狠打了她的臉。她自認為不是什麽好東西,本來就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失去也就失去了。
起起伏伏,費盡心機,到最後卻發現,人家看中的卻是你最原始的,也最不屑的東西。
程洲出來的時候,嚴開已經走了。宿憶坐在椅子上,旁邊桌子上放着一個文件夾。
她望着窗戶外露着個山尖的雪山,目光有點遠。
程洲盯了桌上東西一瞬,沒說話。
宿憶從窗外收回視線,看向他。
都是成年人了,一看就明白。
嚴開沒有放棄她,事實上,給了更好的選擇。
程洲點點頭:“恭喜。”
宿憶:“……程洲。”
“好好幹。”他沒多問。
再多問一句,他覺得自己就會像那吃了一半的面條一樣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