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于嵘罵罵咧咧找過來的時候,宿憶靠在程洲身上都快睡着了。夜晚的溫度凍得她嘴唇有些發白,迷迷糊糊中程洲拉她起來。

她聽見于嵘大嗓門在上面叫,甩了下腦袋,清醒了。

程洲幫她把掉下來的帽子重新戴回去,摸了摸她的手,還好,不是很涼。

于嵘拿着手電筒,照着他們,宿憶正仰臉呢,忍不住眯縫了下眼睛。

“你們晚上幹啥了?別跟我說沒什麽,沒什麽能掉這坑裏?”于嵘惡狠狠道,“程洲你小子不靠譜,調情跑林場,也不怕狼給你們叼走了……”

程洲說:“繩子。

“哎你還不客氣了。”于嵘罵道,但擔心宿憶受涼,還是馬不停蹄地從袋子裏掏出麻繩綁在旁邊樹上,另一端從上面扔了下來。

手電筒照着程洲側臉,昏黃的光線中,與白天看着不一樣。

白天是冷硬的,但夜晚是柔情的。

宿憶很快移開眼。

程洲把繩子綁她腰上,有羽絨服緩沖,不會勒到。程洲低着頭,瞥她一眼,“爬得上去嗎?”

宿憶說:“你別小看我,我練過攀岩。”

程洲笑了下,之前他就看出來宿憶的身體素質不錯。

“嗯,會攀岩的姑娘,那你自己爬上去吧。”

宿憶覺得耳朵癢得晃,抓着繩子扯了下,擡頭看于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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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洲說:“力氣不夠沒關系,于嵘會拉你。”

“用不着。”宿憶低哼一聲,摩肩擦長,頓了片刻,抓了繩子,雙腳一蹬,順着坑壁就上去了。

速度不快,但很穩,也沒有晃蕩。

于嵘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搭手幫忙,在宿憶距離還有兩步遠的時候伸手将她拉了上來,“小宿,不錯,有點本事!”

宿憶拍拍衣服上蹭到的泥土,抿唇:“還行吧。”

她扭頭去看程洲。

程洲已經爬到一半。

夜色并不明朗,靠着于嵘手電,程洲兩手抓着繩子,甚至她還沒仔細看,程洲已經上前。她只能看到靠近時手掌繃着的青筋,筋骨分明,讓人想要摸一把。

視線一閃,程洲已經躍上,站到她面前。

宿憶看着他,一動不動。

程洲低頭整理了衣服,睨她:“看什麽。”

宿憶說:“你爬得更好。”

撐住:“這不是廢話?我當然比你好。”

宿憶不答。

于嵘收繩子,“行了你們!大半夜把我好一通折騰,不給我好好找個理由,我告訴你們,不能的!”

程洲看他一眼,“回去說。”

于嵘跟他對視一眼,好像從彼此眼中看出什麽。

“我倒要看你回去能說出什麽花來……”他轉頭走到前面帶路:“小宿,趕緊回去,你不冷啊?都凍這麽久了。”

宿憶說:“不冷。”

但她嘴唇明顯凍得發白了。

兩人折騰回去已是半夜,直接回了院子。淩晨雞鳴起,她才剛睡下不久。沒拉好的窗簾透出一點亮光,朦胧中,有人似乎摸了摸她的額頭。

宿憶本來就沒睡好,這下直接清醒,程洲手剛收回,就對上她睜開的雙眼。

程洲:“……醒了?”

“你怎麽……”宿憶清了清沙啞的喉嚨,“……在我屋裏?”

程洲到旁邊桌子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我過來看看你有沒有發燒。”

昨天那麽折騰,身體差點的肯定要燒起來,更何況她剛出事。但宿憶悶出一身汗,反而沒事了。

小臉透着紅,接過水杯抿了一小口,擡眼看他:“你不會是趁機過來占我便宜吧?”

程洲把被子擱桌上,回頭瞥她一眼:“這你還真想多了。”

“是麽……”宿憶嘟囔一句,“上次親人的時候可看不出……”

程洲:“說什麽?”

外頭開始有人聲,程洲不便多待,囑咐了兩句別受涼就要出去,宿憶叫住:“昨天晚上……”

程洲腳步一頓,說:“等你整理好了跟你說。”

“哦。”宿憶點頭。

程洲說:“你再睡一會兒。”

他開門出去。

她多少算半個名人兒,照她的話說,将來是要上電視要紅的,程洲不想給她留下什麽找人話柄的由頭。

上次也就算了,他一時沖動,況且還是白天,現在這淩晨天剛亮,他要從她房間裏出來被撞見了,那就不好說了。

程洲繞回自己房間,剛上臺階,門口聲音漸大,然後許眉從外頭進來。她愣了下,很快招呼:“程隊。”

程洲點頭:“回來了?”

“嗯。”

程洲低頭開門,許眉就在他身後站。撐住推門要進去,餘光一瞥,她還沒走。

“還有事?”

許眉似乎有點不大剛跟他對視,“程隊看見宿憶了嗎?”

程洲說:“在房間。”

許眉試探問:“……你們昨晚一直在一起嗎?”

程洲問:“你有話要說?”

“你跟宿憶……”許眉低聲勸,“宿憶從以前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她跟我一樣,普通人的生活看不上的。”

“我知道。”

許眉還想再說什麽,程洲打斷她,“你不用試我什麽,你們之間的事情自己處理,我什麽都不會說。”

許眉臉白了下,很快恢複,“你說什麽……”

程洲說:“你知道我說什麽。”

許眉咬唇不語。

程洲推門進去,沒多說什麽。

**

宿憶眯了一會兒,稍稍覺得精神點了,她坐在椅子上,腦袋裏全是昨晚的事情。昨晚程洲送她回來之後就出去了,她能猜到是找于嵘去了。

這本來就不關她的事,她應該事不關己跟着劇組拍攝結束然後回去,這是最恰當的辦法,卻一直無意識發問。

到底為什麽一定要知道這件事?是真是求知欲太強,還是不想撇得這麽幹淨?

宿憶自嘲笑了下,要是後者就糟糕了。

她洗了臉,坐在鏡子前化妝,眼線筆順着勾勒,思緒卻飛得有點遠。

外面太陽升起來些,有微弱的晨光照射進來,她手指輕動,兀自發呆間,外面院子傳來一陣說鬧聲。

思緒一岔,眼線筆滑開,拉出非常難看的一筆。

宿憶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了半晌,擦幹淨,然後穿了衣服出去。剛出房門她就聽到林達聲音。

心裏咯噔一聲,她攥着門簾。

來得這麽快?

不可能啊,昨晚他并沒有看到他們。

宿憶只頓了一秒,走了出去。

見到林達她就松了口氣,因為他們只有三個人——林達、黑子、還有昨晚那個抱電鋸的矮個子男人,這不像來找事的。

三人正坐在石桌上逗狗,跟劇組後勤有一搭沒一搭說話。林達扔了塊牛肉幹,阿黃沖他小聲吠了聲,并沒有掉頭去吃。

“死狗!”林達低聲罵了一句,突然擡頭,朝着宿憶這邊看過來。

宿憶身體一僵。

他臉上拉出一個笑,招呼:“程洲。”

她轉頭。

程洲站在她身後臺階上,他手從撩起的簾子上收回,走了過去。

“你來幹什麽?”

林達說:“別這麽冷漠,畢竟都是一個地的,雖然我們不對頭,但在外來人眼裏,還是不能鬧太尴尬給人看笑話不是?”

程洲淡淡道:“有什麽話直說,別扯有的沒的。”

林達拍拍手,越過程洲,朝宿憶笑了下。

這笑容包含的意味很複雜,宿憶皺了下眉,程洲已經越過林達,擋住他的視線。

“也沒什麽事。”林達也不惱,他拍拍手,示意後邊人上前,“就昨晚我跟我兄弟睡不着,上林區溜達了兩圈,想看看我們明星是不是都敬業,大晚上的也拍戲。還真是,太辛苦,大半夜都不休息,四處跑呢。”

宿憶眼皮跳了一下。

後邊人遞上來個東西,林達接過來,兩指捏着,對程洲說:“……可能跑遠了不小心勾到枝枝條條的,你猜怎麽?剛好給我撿到個東西。”

林達手指捏着一串手鏈,珠子懸在空中,透着陽光,看起來剔透的很。

他說:“這鏈子,是你們當中誰掉的吧?”

宿憶呼吸一滞。

鏈子上面的珠子圓潤好看,線上纏了幾顆,就着陽光,模樣小巧別致。

程洲眯眼瞥了那串鏈子一眼,語氣平淡,“林達你是不是眼神不好,這鏈子昌河區随處都是。”

林達收了鏈子打量,“本來我想着應該不是,這鏈子是咱壺莊人自己磨的,确實挺多。但既然是自己的,誰也不會沒事買這個戴吧。”

程洲說:“那不一定。”

“我就是送個鏈子,錯了就錯了。不過我記得…”林達看向宿憶,“上次你跟那小姐姐逛集市,就是買的這鏈子吧,當時我還誇你們好看來着,沒印象了?”

林達視線在許眉臉上掠過,許眉臉色瞬間白了,低下頭,明顯不想跟他對視。

宿憶站在程洲後面,伸手摸了下手腕,空的。

她心沉了沉,但面色是平靜的,甚至還有空紮了下頭發。她也不知道事到臨頭哪來的閑心,但越到關頭反而越鎮靜了。

林達眯眼看她的目光有些深。

宿憶清了清喉嚨,把頭發在腦後松松紮好,說:“那不是我的。”

“哦?”林達說,“那我認錯了?”

“你認錯了。”宿憶面色平淡,“我的鏈子回來時就送給晴姐了。”

林達神情琢磨不透,“晴姐?”

“就是華晴。”

此時劇組已經回來大半,大部分人就認為這人跟程洲是認識的,也就沒湊熱鬧。角落裏就這麽幾個知情人。

就在宿憶以為扯不過去了,身後突然有人出聲:“是送我了。”

華晴跟林風意從正屋出來,她手裏還端着杯豆漿,誰也沒看,沖林達揚了揚手腕上的鏈子。

“就一個鏈子,還值得親自還回來?”華晴有點難以置信,看向宿憶,輕嘲了一下:“要不我找人買一打,一人送一個?”

她說完就進去了,語氣不好,有一半臉色是給林達的。

林風意有點不明所以,看着這三足鼎立的模樣,疑問:“怎麽?你們這站着做什麽?誰丢東西了?貴重嗎?”

宿憶笑:“沒什麽,弄錯了。”

林風意說:“再幾天劇組就結束了,東西別瞎放,免得找不到。”

宿憶:“嗯。”

林風意說完也回屋了。

宿憶聳聳肩,看向林達:“那沒我事我也回去了?”

林達不言,沉着臉。

旁邊的黑子出聲提醒:“達哥?”

“叫你媽。”林達從石桌上站起來,盯了眼手上的鏈子看了兩秒,扔給後面人,黑子手忙腳亂接住。

林達看向程洲:“那是我認錯了。”

他目光裏透着詭異的光,打量了宿憶一眼,“打擾了。”

宿憶轉身回屋。

許眉低着頭也跟着離開。

剩下程洲,他跟林達對視半晌,整了整衣服,也說:“那我也回去了?”

沒抓到正主,林達這來的不清不楚的,确實尴尬。他黑着張臉,站了幾秒,只好離開。

宿憶靠在房間門上,盯着藍得發白的天空。耳畔裏,林達的車子引擎響起,很快走遠。

拐角人影閃過,程洲走了過來。

他站在宿憶面前,問:“那鏈子是你的?”

宿憶昂着臉,點頭:“是我的。”

她很平靜,“華晴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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