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那天華晴讓人讓人送了兩條鏈子,程洲是知道的。他記得當時宿憶一臉嫌棄,好像套在手腕上的是什麽毒蛇猛獸一樣,恨不得立馬就摘掉。
但她不能,就當時那個狀況,她也确實不會那麽做,盡管心裏是看不起的。
宿憶伸手再次摸了摸手腕,神情有一瞬迷茫。昨晚情況複雜,枝條橫斜,她記不清自己什麽時候把鏈子勾掉了。
林達記得她跟許眉在攤子前買的手鏈,所以認定是她的,雖然中間出了一點錯亂,但如果他特意打探一下就能知道,那鏈子确實是她的。
是華晴後面送的那條。
程洲眉頭蹙了下,很快松開:“你倒是機警。”
宿憶說:“他早晚會知道。”
程洲說:“你們離開前不知道就行了。”
兩人彼此心裏都有計較,也不明說。
走出去的時候,華晴正坐在藤椅上喝咖啡。她望着院子,手端着咖啡杯,轉過臉來。
宿憶頓住。
華晴直接問:“那鏈子是我送你的。”
她不認為華晴會好心到給她解圍,她出口的原因大概一半因為看不慣林達,一半因為自己救了她。華晴這人雖然高高在上,但對于予過自己幫助的人總是會格外留情一點。許眉之所以能被看上,就是因為來的路上華晴半夜拉肚子,當時剛好沒人,還是許眉跑了很遠的地方給她買的藥。
她覺得華晴這種不知道人生艱難的人總喜歡施舍一些自以為是的憫善,并且讓你覺得這是莫大的榮幸,好像沒有她你就真的一蹶不振似的。
她這麽說,就是認出來那條鏈子了。
宿憶便點頭:“是那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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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晴“哦”了一聲,捧着杯子,神情淡淡:“你把我送你的鏈子扔了?”
宿憶說,“不小心丢了。”
華晴看她一眼,收回來,喝了一口:“随便吧,今天幫你解圍,算是謝你上次的事。”
她心裏當然清楚,都是逢場作戲,誰不是兩幅面孔的,喜不喜歡無所謂。
華晴的手腕上現下已經空空如也,估計也是為了配合她戴上的。這麽說來華晴為了不欠她人情算是做得很到位了,還懂得臨場發揮。
宿憶點點頭。
不管如何,這次總是華晴解圍才少了麻煩。
她轉身去找程洲,卻撞見許眉過來。
許眉撞上她視線的時候眼神閃了下,很快沖她笑。
宿憶心裏呵呵,都差不多撕破臉了就差一步攤牌了,她還能笑得出來?宿憶也笑,只是笑容透着涼薄,“早啊。”
“早。”許眉也沒心思去計較她這哪門子的問候,低了頭就要回屋。
宿憶卻突然想起什麽,叫住她:“許眉。”
許眉身體一頓。
林達手上的鏈子,她沒看錯,是跟華晴送她的那條一樣的。但隔着遠,她沒細看,指不定是林達故意魚目混珠唬她的也說不定。
畢竟昨晚程洲也說沒追到。
許眉轉聲問:“什麽事?”
宿憶心思轉了下,恐怕林達幹的不是什麽磊落是,甚至內裏還有鬼,不然不至于這麽急着過來诓人。
她開口:“華晴送我們那鏈子……你還在嗎?能給我看……”
宿憶看許眉,“不行?”
許眉原本還挂着笑意的臉色已經變了,她雙手似乎有點無處着放,拂了兩遍頭發才停下,“我不知道放哪兒了……我得找找。”
宿憶說:“找到能給我看看嗎?”
許眉說:“……不一定能找得到。”
宿憶蹙眉,盯着許眉。許眉給看得有點慌,移開視線,“我找到再給你吧。”
“謝謝。”
許眉匆匆回屋,宿憶站了一會兒,眼神直看到她進了屋。許眉的表現很奇怪,她下意識覺得不對勁,但沒多想。
宿憶心裏存了事,睡不着,在床上躺了片刻想要爬起來找程洲。今天說好要談的話題耽擱下來,後面一整個下午都沒看到人。她撩開窗戶上挂着的簾子,看見程洲房間亮着光,披上衣服開門出去。
時間不晚,劇組在收尾,不用太趕。累了近兩個月,大部分人都夠嗆,基本不會有閑心出來溜達的。所以看到人的時候宿憶愣了下。
院子裏的燈不明亮,昏黃黯淡,地上飄着一層碎雪,她看見對面房間有人背對着她關門。裹着黑色羽絨服,戴着口罩,遮得很嚴實。
走近才發現,是許眉。
許眉低着頭,沒發現她,手上拿着什麽東西。
宿憶從臺階上下去,順口叫了聲:“這麽晚了你去哪兒?”
許眉身體卻像陡然被抽了下,吓了一大跳,手上東西下意識就扔出去了。
宿憶很少見她這麽大反應,不過的問了句普通問候的話,至于這麽大動靜:“你沒事吧,我就是随便問下……”
許眉身體好像僵住了。
宿憶瞥了一眼掉在雪地裏的東西,黑色的,大半埋進了雪裏。她瞥了許眉一眼,俯身下去幫忙撿,“什麽東西啊?”
靠近了時候她才看清楚,是那條鏈子,她第一反應是不相信:“你特意找給我看的?”然後她就愣住了。
雪地上的那條鏈子,準确來說,是她的那條。華晴當時送兩人鏈子的時候,許眉是先挑的,雖然不喜歡,但畢竟當時還要做樣子,她還是有多看兩眼的。
鏈子的樣式她知道,林達離得遠看岔了有可能,況且她心裏頭始終不覺得自己那晚有勾到任何東西,所以沒認出來。
現在手鏈就擺在自己面前。
宿憶手指在空中停了好久,才撥開雪把它抽了出來。
她對着看了好幾秒,擡頭看許眉:“這是我的。”
許眉嘴巴動了動,“……不是。”
宿憶說:“我的手鏈我認得。”
許眉臉色有點白,還沒開口,宿憶馬上打斷她:“你要去哪兒?”
她身上裹得嚴實,明擺着就是要出門。
宿憶突然就明白了:“你要去換鏈子?”她有點難以置信,“許眉,你……”
“啪”一聲,手背被狠狠拍了下,搭在手上的鏈子瞬間被許眉扯回去。宿憶沒料到,停了兩秒才擡頭看人。
許眉臉色慢慢恢複,當着她的面把鏈子戴回手腕,眉毛挑了下:“你說什麽?”
宿憶不言語。
許眉擡了擡手腕,說:“這是我的。”
頭頂的燈光很暗,照得許眉的神情有點不真實。
宿憶語氣很淡:“你說瞎話也有點水平好嗎。”
許眉笑了下,“宿憶,你自己手鏈不知道掉哪兒了,扯上不不清不楚的人,現在想拉我下水?不可能的,晴姐送我的手鏈我一直戴的,誰知道你的丢哪兒了,你想撇開事也不是這麽做的。”
宿憶眉頭蹙起:“你再說一遍?”
許眉說:“我說幾遍都不會變,手鏈不是你的。”
“你有病吧?”
宿憶的聲音很大,安靜的夜裏,這聲音還是挺有辨識度的。只安靜了幾秒,房門就都拉開了。
離得最近的小許探着頭,脖子上挂着毛巾,一臉懵:“宿姐,許眉姐,你們站着幹什麽?”
宿憶冷冷盯着許眉。
沒人回答。
許眉冷眼看她:“宿憶,我們都知道那個林達不是什麽好人,連晴姐都得讓步,我是不可能去惹他的。”
言下之意,能讓人追到這裏,除了近日跟程洲混那麽近的你,還有誰能跟他扯上關系?
宿憶簡直要笑出來了,“你別跟我扯有的沒的,我就問你,我手鏈為什麽在你那裏。”
許眉好像聽了天大的笑話,“宿憶,你是不是撞到腦袋還沒好啊。”
宿憶盯着她,“你有種再說一遍。”
許眉側身,淡淡道:“沒必要吧。”
氛圍不對,小許也看出來,頓時一句話都不敢出,旁邊屋有人出聲:“小宿啊,你是不是弄錯了。”林達的事他有看到,下意識站在許眉一邊,“早上那人不是說你的鏈子掉了,怎麽又跟許眉有關了?”
宿憶一聲不吭,但臉色冷得可以凍人。
就在她滿肚子氣要沖出來的時候,程洲房門開了,一起打開的還有林風意和許眉。
天上開始細細飄雪,許眉早就站到屋檐下去了。
宿憶沒動,就看着許眉。
她披着外套,沒穿上,凍得臉色有點白,更冷的是她的眼神。
宿憶掃視了一圈,低頭要回屋,走到一半,手臂給人拉住。程洲低頭問她:“怎麽回事?”
“沒什麽。”
程洲蹙眉,“你這像沒什麽嗎?剛才在吵什麽?”
“被狗咬了。”
宿憶甩開手,“行了,我要回屋了。”
程洲沒松開,手掌有力,拉住人,動彈不得。
林風意問小許:“怎麽回事?”
小許回答:“我不知道啊,我聽見聲音就開門了,然後就看見……宿姐和許眉姐好像絆了兩句嘴,再說什麽手鏈什麽的……”
林風意又看另外一人,那人聳聳肩:“我也不知道,給我吵的。”
宿憶明顯處于劣勢,不管有沒有早上那事,都不會站在她這邊。
一夥人面面相觑,都有些莫名其妙。終于還是許眉主動開口:“風意哥,沒什麽,就跟宿憶有點争執,不礙事。”
出聲的那人問:“我聽得這裏面好像有火氣,你們到底争什麽?”
林風意說:“沒事就回去休息。”
許眉點頭,望了一眼宿憶,“就是宿憶說我手上的鏈子是她的,早上那事大家也都知道,我怎麽可能認識那些人,宿憶可能也是擔心惹事……”
小許說:“後面不是說認錯了嗎?”
“啊?”許眉擡頭,“那鏈子确實不是那次我們一起買的,但确實晴姐送我們的那條,我們兩人一人一條的,我也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停住:“不能說嗎?”
衆人瞪眼。
林風意突然就有些煩躁,拍拍門框打斷:“好了,明天再說,都回去睡覺,怕吵的把耳塞戴上。”
都什麽事兒。
房門關上,好些個湊熱鬧的都縮回去了,頓時場上就剩下五人。華晴倚在門框上,林風意看過來一眼,她沒表示。
林風意調和:“這樣,華晴你去看一下,是誰的就清楚了。”
華晴始終靠在門框上,聞言瞥了林風意一眼,淡淡道:“我哪裏記得,随手讓小付買的,長得都一模一樣,我喊小付起來認認?”
華晴不感興趣,許眉占理,林風意就是要幫忙也無處着手。他實在弄不明白華晴到底在想什麽,說看不起吧,她倒是謝也謝了幫也幫了;說幫忙吧,她又這麽不想摻和的樣子。
他實在無奈。
衆人各懷心思,誰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麽;表面迎合,背地裏給人下絆子。這個圈子注定不會付出真心,也注定沒有好人。
她就是其中一個。
但四周寒凍慣了,總希望身邊有人是溫熱的。
宿憶回頭看了程洲一眼。
程洲沒看別人,眼神平靜,視線始終鎖在宿憶側臉上。
宿憶突然就害怕起來,害怕許眉的那些話她聽進去了,認為自己是那個要撇事反咬許眉一口的女人。
她嘴唇蠕動了下。
“手鏈是你的?”
她本來覺得挺搞笑的,跟許眉争這個做什麽,是不是林達都盯上她了。但眼下她突然就是咽不下這口氣,盯着程洲:“是。”
“這麽咬牙切齒的幹什麽。”程洲突然就笑了,揉了揉她的頭發,“你說是,我就信。”
是啊,他怎麽可能不信呢。
他就是不管她如何壞,仍是會跟她同流合污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啊,JJ實在太卡了,發個紅包的緩沖時間都可以打一炮了。
就是突然很想感謝一下一直留評論的小天使,還有送的地雷啊、營養液,雖然我表面平靜,但心裏已經樂得浪出海嘯了。
總之特別幸運,寫得不咋地,希望大家都能看得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