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皇上不要走
很好,都這個時候了,小主還有心情甩鍋呢。
素雲氣得眼冒金星,總覺着離照月軒不遠的冷宮在向自己招手。不過眼下,是先要把皇帝陛下應付了再說。
說起來也奇怪,皇上既然聽見了小主的話,還留下那樣的話,他怎麽還悠然等在廳裏,沒有拂袖而去呢。
心中疑惑,腳下卻不慢,陪着寧溪月來到暖閣,就見譚鋒正拿着炕桌上的書看,見她們來了,方合上書,微笑道:“你喜歡看傳奇小說?”
“哦……”寧溪月心跳漏了一拍,不知道皇上這句話是不是意有所指,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偶爾閑暇時,喜歡……喜歡看兩眼。”
“喜歡就喜歡了,只要不是那些烏七八糟的,有什麽關系?”
許是看出寧溪月的恐懼,譚鋒冷硬的帝王心不自禁柔軟了幾分,伸手往對面一指,對寧溪月道:“坐吧。”
寧溪月戰戰兢兢坐了半個屁股,這裏譚鋒便看向素雲,淡淡道:“我記得新年這些天,宮中嫔妃沐浴,都有花房每日供應的新鮮花瓣,怎麽沒看你們主子用?”
“呃……”
素雲愣了一下,心想皇上,我們小主什麽情況您心裏不清楚?規矩是規矩,但內務府那群人,哪裏會真的按照規矩辦事。就小主這樣的,沒有克扣太狠已經值得慶幸了,再想其它的,可不是自取其辱嗎?
但見譚鋒目光灼灼,素雲也不敢撒謊,對着這位主子撒謊,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向來捧高踩低的內務府還不值得她豁出性命為其掩飾。
于是忙盈盈福身道:“回皇上,年關将近,許是內務府事多忙亂,忘了也是有的。且我們小主行事向來簡潔,便是有了花瓣,也未必喜歡。”
寧溪月心想傻子才不喜歡,表面上卻連連點頭道:“是啊是啊皇上,有熱水就挺好的,累了一天泡一泡,很舒服。”
譚鋒心裏也知道內務府是個什麽德性,只是昨晚和今日他對寧溪月如何,內務府不可能不知道,竟然還毫無反應,這讓他十分不悅。
“行了,你們退下吧。”
譚鋒揮揮手,于是素雲等人只得無奈退下,心中暗自祈禱着:蒼天啊,保佑小主別再說錯話做錯事了,這要是不慎犯了錯,連個在身邊提點補救的人都沒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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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溪月也有些惴惴不安,卻見譚鋒看着她道:“你不生氣?”
“嗯?我……我為什麽要生氣?”寧溪月眨巴眨巴眼睛,小聲道:“臣妾以為,這話應該是……是臣妾問您才對。”
“呵呵!”
譚鋒輕笑一聲,別過頭不讓那女人看見自己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接着轉回頭來,嫌棄地看着寧溪月,悠悠道:“朕要是這種小心眼的人,你早進冷宮了。”
皇上,您竟然覺着自己不是小心眼?這還有沒有一點自知之明了?
“你那是什麽眼神?”譚鋒實在是服了寧溪月:這女人簡直就是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典範。也就是自己這心胸寬廣的,換成別的皇帝,何止進冷宮,這妥妥就是個活得不耐煩的主兒啊。
“啊!沒……沒什麽。”寧溪月也在心裏唾棄自己:穿越古代十七年,現代女性獨立自強的意識仍然根深蒂固,以至于她明知眼前男人掌握着自己的生殺大權,卻依然無法從內心去真正的臣服于他。
“朕剛剛問你的話還沒回答呢。”譚鋒轉回之前的話題,他算是看出來了,在寧溪月面前較真兒,只能傷到自己。
“皇上是說?內務府沒送花瓣過來嗎?”寧溪月轉念一想,明白了譚鋒的意思,見他點頭,她就疑惑道:“臣妾為什麽要生氣?過年事忙……”
不等說完,就聽譚鋒冷冷道:“你我都知道那是借口。”
寧溪月沉默,接着笑道:“借口又怎樣?我也一點不怪他們啊。說句不怕皇上惱的話,捧高踩低,這本來就是後宮的生存智慧。資源就那麽些,內務府也要過日子,那裏的官兒,也是胸懷大志,想要再進一步的。似我這樣的人,他們不來踩一腳,各色東西克扣的也不多,就已經值得慶幸了,我估摸着這還是拖了那天晚上侍寝的福,不然更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呢。”
譚鋒默然不語,他當然知道寧溪月說的都是事實,從前他也不會為這點小事計較,然而今天面對寧溪月,感受着這房間裏的寒冷溫度,看着有些簡陋的各種器物擺設,他心裏卻前所未有的不悅起來。
“你說的是,那些奴才都是這樣德性。”譚鋒冷笑一聲,忽然話鋒一轉,淡淡道:“真以為能猜到朕的心思?笑話。以為朕不會擡舉你,朕偏偏就要擡舉你,哼!看他們到時候怎麽做。”
“擡舉我?”寧溪月一下瞪大眼睛:“皇上您要升我的位份?”
譚鋒:……
“哈……哈哈哈,臣妾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了,就是……就是随口開句玩笑,哈……哈哈……”
寧溪月讪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心中十分委屈,暗道明明是你自己說的要擡舉我嘛,那除了升位分還能有什麽?我不就是性子直,直接問了出來,至于你拿這種關愛智障的眼神來看我嗎?
“你還真敢想,在這一點上,不愧是寧風起的女兒,和你爹很像。”
譚鋒冷笑,卻聽寧溪月小聲咕哝道:“皇上,您冤枉我爹了,若說我爹從前很敢想,現在他肯定是不敢想的,不但不敢想,恐怕已經做了佛系大臣。”
“嗯?什麽意思?”
譚鋒之所以喜歡和寧溪月說話,就是因為對方的話十分有趣。雖然這女人身上就沒有一個閃光的優點,但不知為什麽,和她相處說話,卻是十分開心舒服。所以今日接待了許多大臣,又談了一些國事後,他覺着有些乏累,便不知不覺就過來了。
進門時不許太監宮女們通報,他自己悄悄去了浴房,果然寧溪月沒讓他失望,當然,她自己肯定很失望,不但失望,應該也吓得不輕。
“就是……佛系嘛,我爹現在肯定每天在家給菩薩上香磕頭,祈求自己能夠安然告老還鄉,其它的,不去求也不敢想了。”
“佛系大臣?”譚鋒呵呵一笑:“說的這麽好聽,不過就是屍位素餐嘛。”
寧溪月無語,但是很快,心中浮現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雖然明知道是作死,可正如之前她說自己喜歡野草一般,她其實就是棵野草,給點陽光雨露就能燦爛,也不管太過燦爛後是會被精心呵護,還是連根拔起。
人活一世,要的就是個痛快,想那麽多做什麽?寧溪月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打氣,然後嘆息道:“皇上這話說的,先前我爹犯了大錯,這會子不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屍位素餐,難道還敢活蹦亂跳銳意進取不成?”
譚鋒看了寧溪月一眼,皇帝陛下當然知道這是試探,若是別人,恐怕心裏要冷笑了,但是這個女人……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麽性情,連冷笑都懶了。
“你覺着你爹是這樣想的?朕不這樣看。或許你爹心中還是念着朕那大哥,所以如今朕做了皇帝,他心中怨恨,卻又不敢明言,便只有屍位素餐,來表達對朕的不滿,和對我那大哥的忠心了。”
“撲通”一聲,寧溪月身子一軟就跪下去了,連聲道:“皇上,我爹不是那樣忠心的……哦,臣妾意思是說,我爹不是那種愚忠之輩,他大錯已成,難免畏手畏腳,所以……所以……”
“行了,你是你,你爹是你爹,無端端和朕說這些做什麽?今日接見了幾個大臣,好嗎,大年初一,家事國事天下事,朕就沒得閑兒。來你這裏,可不是聽你替你爹說話的。”
譚鋒拉起寧溪月,卻見她一臉迷糊道:“若不是為了這個,皇上來這裏做什麽呢?”
譚鋒:……
很好,他以為自己已經很高估這女人的作死本事了,沒想到她比自己想象中還能作。
“良辰美景春宵一刻,你說朕來這裏做什麽?”皇帝陛下咬牙切齒的看着寧溪月:“還是你覺着,朕今天晚上過來,就是純陪你聊天的?”
侍……侍寝?
寧溪月猛然瞪大眼睛,完全沒有辦法理解皇帝陛下的腦回路,忽見譚鋒豁然起身,沉着臉道:“罷了,朕也是豬油蒙了心,大好良辰,跑來對着一根木頭做什麽?”
“皇上。”
寧溪月急了,知道皇帝陛下對自己的反應不滿意,可這能怪她嗎?一個時時刻刻處于進冷宮和被賜死兩種處境中的不受寵宮人,憑她想象力再豐富,她敢想侍寝這種美事兒嗎?尤其面前皇帝可不是老頭子,那是風華正茂俊逸無雙的皇帝陛下啊。
“皇上不要走。”
眼看譚鋒都要走到門口了,寧溪月認識到這會兒下跪應該沒什麽用,“色膽包天”的這貨竟一下子撲過去,雙手抓住譚鋒胳膊,小聲道:“臣妾只是太過驚訝,不是不解風情,更不是木頭,皇上,您……既然您相信臣妾,何不……何不留下來……試試?”
不知是被抓得太緊,還是被寧溪月的話誘惑,譚鋒停了腳步,轉回頭,就見寧溪月小臉漲得通紅,可見說出這樣的話,她也是十分害羞,但一雙眼睛卻亮閃閃的勇敢和自己對視,忽然間眨了眨,兩排長長睫毛就如小扇子般撲閃着,仿佛在他心上輕輕撓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