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顏素趕到總部時，已經是下午兩點了。

她忙得忘記了午飯。

“吾佳”的區負責人有申請開集體會議的權利，顏素在上午整理文件時就已經給行政部門打過電話，要求區負責人及以上領導與會，會議主題就是針對類似事件要如何維護員工的權益。

等顏素走進會議室時，除了出差的領導，其餘人員基本都到了。顏素作為發言人還兼任了主持。

一場會議下來，顏素身心疲累。好在，直屬領導和區負責人全票通過了她的方案，大老板則表示要再考慮。

顏素覺得這次她的方案通過的可行性很大。

等走出總部，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了。顏素這才覺得自己是又累又餓。她随便找了一家面館，要了一份清湯面，一口一口地吃着。

自工作以來，顏素的胃就愈發不好了。前幾年為了工作經常三餐不定，導致出現各種胃病。後來，她有意調整自己飲食，嚴格忌口，不吃辣不吃生冷，定點定量，才慢慢養好一些。

等顏素吃完面，路燈已經亮了。顏素看着昏黃的路燈，看着路上的行人，看着已經變黃的樹葉，慢悠悠地散了一會兒步，滿心平靜。

顏素到達自己的公寓時，天已經全黑了。

每到這種時候，顏素的內心都止不住地感到孤寂。這與她在馬路上看行人、看路燈、看樹葉的心情完全不同。這種孤寂就像她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一個人都看不到，而後者是一種旁觀的平和。

顏素內心嘆了一口氣，自己最近越來越容易感傷了。

等顏素洗漱完躺在床上，回想這兵荒馬亂的一天，顏素感慨萬千，不一會兒，顏素就睡着了。

這一天，真的是很累。

另一邊，隋何的內心波動卻是很大。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時，顏素內向、膽小，遇到事情喜歡逃避，從不直面。而今天他看到的顏素卻是果敢、膽大心細、有謀略有方法，這些年她到底經歷過什麽才能有如此大的轉變，隋何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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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來覆去很久，隋何劃拉着自己的通訊聯系人，最終還是給袁江打了電話。

他回國後找的第一個人是袁江，兩個人多年不聯系，再聯系感情依舊如以前那般。

電話接通後，袁江那帶着怒氣的聲音傳過來：“隋大少爺，你最好有足夠的理由解釋你半夜給我打電話的理由！”

隋何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淩晨兩點三十五分。隋何默了一瞬開口：“出來聊聊吧？我有事情問你，關于顏素的。”

袁江扔下一句話之後就挂了電話，想了想，他直接關了機，繼續睡覺。

關于顏素的事情，他不能說。至少在這兩人沒和好之前，他是絕對不能說一句的。

當年兩個人分手分得悄無聲息。之後，顏素一頭紮進書本裏，憑着非人的毅力提前一年畢業。而随何斷了所有人的聯系，蹤影全無。

江小白知道之後，威脅袁江不許他跟随何再聯系，否則就再也不認他這個哥哥。江小白本就是家裏的寵兒，自從她生病後家人對她更是寵得不能再寵。再加上隋何連他這個好朋友都斷了聯系，一氣之下也就順了江小白的意。

直到隋何回國，經過一番努力才聯系上他。

江小白知道這個事情之後，還跟他發了一通脾氣，甚至還單方面宣布斷絕兄妹關系。袁江只當妹妹任性，依舊像往常一樣對妹妹各種關懷，哪怕并不被領情。

隋何聽着電話裏傳來的“嘟嘟嘟”的聲音，聽到他的那句“想都別想”，也是無奈至極。

當年的事情，是他太過高傲，他低估了自己對顏素的感情，也高估了顏素對他的包容。

悔不當初啊。

顏素睡了一個好覺，隋何卻一夜未睡。

日子照常過着，顏素依舊忙碌于各個店之間，期間張森找過她兩次，一次是帶着他二表叔來道歉，一次是來報銷修手機屏幕的費用。

張森的二表叔為人說不好聽點就是腦子缺根弦，只要是他認為對的就堅定認為是事實。這次的事件就在于他盲目相信自己老婆的一面之詞，甚至惡意揣測旁人的說辭。這也就給其他人造成了他非常不講道理的印象了。

但他也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一旦真正發現自己是錯的，就馬上收斂并且會主動認錯。

張森第二次來跟顏素解釋：“我表叔他這人不壞的，當初在醫院之所以否認主要是礙于他那幾個朋友在場，男人嘛，都愛面子。後來那幾個朋友走之後，他立馬跟我說要我帶着來給你道歉。”

對于這種人的行為方式，顏素是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事情過去兩周後，顏素的方案通過了。知道消息的當晚，顏素帶着幾個店長和區負責人聚餐，也借機放松一下。

聚餐地點定在了距離顏素公寓兩站路的某自助餐廳，加上顏素總共六個人，都是平時和顏素比較聊得來的同事，基本上都和顏素共事三年以上，彼此之間了解得比較深。

用餐的前半段很愉快，後半段就沒那麽愉快了，因為她再一次遇到了隋何。

顏素已經兩周沒有見過隋何了，也沒有收到關于他的任何消息。

取餐時顏素看到隋何和一個女人相對而坐，一邊吃飯一邊聊着什麽，她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

女人背對着顏素，看不到正臉，只能看到一頭利落的的短發，背影看上去很纖瘦。隋何顯然沒有注意到她，從顏素的這個角度只能看到隋何表情溫和，甚至嘴角帶着微笑。

隋何喜歡纖瘦的體型。這是他當年和自己在一起後親口說的。

看來，隋何的喜好沒變。

顏素強迫自己将視線放回面前一排排的食物上，随便選了幾樣，深呼吸幾次後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就回到自己的位置。

聚餐結束後，顏素慢悠悠地往公寓走去，順便消消食。

在她走到公寓門口時，她看到隋何站在公寓門衛處正和門衛說着什麽。

隋何怎麽在這裏？

是找自己的嗎？

不對，他不應該知道自己住在哪裏啊。

顏素目不斜視地準備直接越過隋何走過去。

“顏小姐回來啦？今天有你兩個快遞。”門衛正不耐煩隋何的詢問，看到顏素就叫住了她。

随着門衛大叔的這句話，隋何也轉過身來，當他看到顏素時，表情是驚訝的。

顏素接過門衛大叔遞過來的快遞，道了聲謝就打算繼續往前走。

就在這時，隋何快遞瞄了一眼顏素的快遞地址，可惜沒看到。

“小素，你也住這裏？”

也？

“你們認識？顏小姐住這裏很久了。”門衛熱情解答。

顏素皺了皺眉頭。隋何不會是住在這裏吧？

“真的？”隋何明顯高興起來，“我剛搬來兩天，沒想到和你住同一個公寓啊，我住三單元1107，你在幾單元啊？”

“無可奉告。”顏素不太理解他的興奮。

“小素，既然住同一個公寓，以後有需要可以叫我，換燈泡修水管什麽的我都可以的……”

顏素對于隋何的熱情有些無語。再說了，換燈泡修水管什麽的她自己就可以好嗎！自己出來住這麽久什麽不需要自己動手啊，她已經從什麽都不會變成什麽都會一些的動手小達人了。連自己老爸搞不定的水管漏水都是她搞定的。

“隋何，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現在是陌生人。”

所以你不用這麽熱情。

隋何頓了一下，接着說：“這是你的想法，在我這裏，你一直都是我最愛的人。”

顏素瞪了他一眼，徑直離開。

門衛大叔對于自己突然聽到的八卦驚了一下，他拍了一下随何的肩膀，說：“小兄弟，追妻要趁早啊。”

對于隋何為什麽會搬到自己住的地方，顏素很費解。

自己住的地方袁江是不知道的，朋友裏只有江小白知道，而江小白又絕對不可能告訴隋何，難道真的是冥冥中注定？

這邊隋何卻是真的高興。他沒想到自己随便搬了個家，就搬到了顏素的根據地。真的是太感謝師妹了。

今晚請師妹吃的那頓自助餐沒白吃！

其實情況是這樣的：

隋何回國後一直住在公司宿舍，條件不太好，一開始隋何想租房住來着，但考慮到剛回國事業還不穩定，住宿舍離公司又近，就湊合了一個月。

直到前兩天隋何理順了自己接收的工作，對接下來的發展計劃有了大體的思路，就立馬找了中介公司找房子。

他沒想到的是聯系自己的房屋中介居然是自己的師妹。自家人肯定要介紹好房子，于是師妹直接帶他來到公寓樓，精裝房，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格局，兩個卧室都朝南，次卧帶一個陽臺，客廳不算大，但對于隋何來說已經足夠了。整體裝修風格很簡約，隋何看過之後當下就拍板決定租下來。

為了表示感謝，隋何請師妹吃了一頓飯。

這就是全部的事實真相。

隋何當晚沒能跟着顏素查看她住的那一層，但看到了他也進了三單元。

近水樓臺啊，果然是緣分天注定啊。

隋何的信心大增，追回顏素指日可待。

這一晚，顏素夢到了隋何，那是年少時的隋何，溫文爾雅，完全不像現在這麽......這麽無賴。

對，就是無賴。

明明已經分手多年，偏偏還一副自說自話很愛的死樣子。

顏素是被夢裏兩個截然不同的隋何吓醒的。

一個溫和地對自己說：“小素，我會一直等着你。”

另一個無恥地對自己說：“小素，我的心裏只有你一個人，這輩子都是如此。”

看了眼手機，時間是六點零三。顏素想起昨晚隋何說的他住三單元1107，瞬間決定自己馬上起床洗漱去辦公室。

自己可是住1809，在電梯裏碰到的可能性太高了。

于是，隋何接下來的一周裏都沒能在電梯裏遇到顏素，當然也沒能在公寓樓遇到過。哪怕隋何每天早上六點就在一樓蹲守。

說來也巧，在顏素決定躲避隋何的第一天，剛到公司就接到總部打來的電話，要求她去鄰市出差一周。

這對顏素來說簡直是及時雨啊，于是顏素痛快答應，行李都沒收拾就直接去了臨市。

隋何在這一周裏沒能找到顏素，如果不是跟門衛大叔再次确認過顏素卻是和自己住同一個地方，他都要懷疑當晚在門衛處的短暫交流是一個夢了。

這一周裏，袁江也很不好受，因為隋何一直在騷擾他。一天幾個電話，每個電話都在問他顏素在哪裏。

顏素在哪裏他怎麽會知道！他袁江又不是顏素的監護人！

江小白看着被随何折磨得快要瘋掉的大哥，終于于心不忍在顏素回來的當天告訴袁江顏素出差的消息。

袁江看着江小白，眼裏全是怨念。

顏素出差回來後可以休息兩天。于是，她回來的當晚直接回到自己家，在家裏睡了一天後，第二天才回到自己公寓。

而這時的隋何已經軟磨硬泡地從門衛那裏知道了顏素的具體樓層，他每晚下班都要在第一時間去敲敲顏素的門，沒有回應之後才回到自己家。

這天，隋何照例去了1809，站在門外敲了兩遍之後，他聽到了顏素的那一聲“來了”，那一刻，他突然就覺得自己這幾天這麽傻的行為特別有價值。

近十天沒住人，房間裏有一層薄薄的灰塵，顏素花了一整天進行大掃除，累得半死實在不想去買菜做飯就叫了外賣。等了二十分鐘，終于聽到了敲門聲。

顏素打開門，滿心歡喜地以為門外是自己的飯，可看到站着的隋何，她愣了一下，收斂了笑容，下一秒迅速關門。

隋何看着顏素這連貫的一串動作，懵了一瞬。

就在他還在思考顏素為什麽一開始很高興看到自己又不高興的時候，外賣小哥到了。

外賣小哥看了一眼站着的隋何，又看了看自己手裏的單子，明确寫着顏女士，于是很自然地忽視了他，敲了敲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門內傳來一句很不客氣的回應：“趕緊走！再不走我報警了！”

外賣小哥再次看了一眼隋何，一臉同情，然後他清了清嗓子，揚聲道：“外賣！”

門內安靜了一會兒，聲音再次傳來：“挂門把手上吧，謝謝。”

外賣小哥依言挂好，臨走前再次同情看了一眼隋何。

隋何深深嘆了一口氣，随着門內的顏素說：“小素，我先下去了，你趕緊趁熱吃飯吧。”

顏素直到聽不見門外的動靜才從貓眼裏看了一眼，沒有人。她打開門取了餐，原本特別餓的肚子現在對着自己特別喜歡的煲仔飯好像也沒什麽食欲了。

顏素食不知味地解決完一半飯，癱坐在沙發上，滿心愁緒。

看來，真的需要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當晚，顏素做了一個決定，等下一次隋何堵她，就跟他好好談談，不再逃避。

然而，接下來幾天，隋何卻很安靜，沒有了糾纏。顏素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裏卻愈發沒底。

到第五天下午，顏素正在巡店時接到了袁江的電話，語氣嚴肅地只說了一句讓她趕緊去市一院，隋何出事了。

電話挂斷之後，顏素腦子裏反複重播着“隋何出事了”這五個字。

簡單跟店長交代幾句之後就匆匆往醫院趕去。

她腦子裏都是之前陪江小白看的那些電視劇裏的狗血場景。她告訴自己隋何會沒事，一遍又一遍，是說服自己也是祈禱。

二十分鐘後，顏素趕到醫院，打給袁江問他具體地址，五分鐘之後袁江下來接她。看到臉色明顯不好聲音都帶着顫音的顏素，袁江有些後悔自己的誇大。

隋何的确出事了，但沒有他說的那麽嚴重。

隋何是在見到顏素的第二天上班路上出的車禍。

從顏素那裏回到家裏，隋何當晚沒怎麽睡，第二天精神明顯不好，他開着公司配的車往公司去的路上為了躲避沒有遵守交通規則的行人猛踩剎車撞到了護欄，當場昏迷。

被送到醫院緊急救治，醫生說，額頭的擦傷不嚴重，輕微腦震蕩，左腿骨折。

隋何醒來後聯系了袁江，袁江看到額頭貼着紗布、左腿打着石膏的人，着實吓了一跳，在知道只需要養幾個月就好之後，他就琢磨着是不是要聯系顏素。

隋何表示不用，袁江想起自己陪江小白看的那些偶像劇的套路，思考再三後決定套路一下顏素。

于是，有了這個誇大的電話。

顏素推開病房的門，一眼看到的是躺着安靜睡覺的隋何。

袁江沒有跟進去，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看着不管是當初還是現在依然般配的兩個人，內心感慨着不可捉摸的緣分，然後轉身離開。

顏素伸手想要摸摸隋何額頭的傷，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來。

接下來的時間裏，顏素看着隋何發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麽。

隋何睜開眼就看到了坐在他身邊的顏素，明顯是在發呆，夕陽透過窗戶照在她身上，美得一塌糊塗。

作者有話要說： 袁江：樂于助人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