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宣琰查清真相,當晚就宣了丞相進宮,親自責問,丞相供認不諱,不多不少,他的罪狀列的剛剛好。

“愛卿可還有什麽想說的?”三朝元老,宣琰不願為難他,只是,龍之逆鱗,不可觸碰。

被押下去之前,丞相說了一句:“陛下您的這段情,如履薄冰,回不去的。”

宣琰坐在冰涼的龍椅上,不接他的話,無奈的道:“老師,當年讓令千金和親,是皇祖父的意思,不能怪黎王;其實您也知道,君臣之間的信任總是那麽奇妙,皇祖父怎麽會容忍掌兵馬的黎王和掌百官的丞相聯姻呢?”

“将令千金和親南國,是皇祖父給您的懲罰,是您動了不能動的心思啊。”

丞相身軀如墜冰窖,一張臉煞白的很。

他為官數十載,從不貪污行賄,從不包庇門生,富貴權利,不該他的,他一分也沒求;可沒想到,為自己唯一的女兒謀求幸福,到頭來,竟然成了不能動的心思。

他這一生光明磊落,原來,他竟然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兒嗎?

丞相權傾朝野,當時的皇帝看重他,許他不遞折子可随意進宮,出行可配黃金馬車,身為臣子,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卻從不多言,是以當太子相中他女兒去和親時,表面沒有動作,私底下派人去江南尋謹守禮儀出落大方的女子,若她本人深明大義願意和親,就将人帶來金陵,教導一番。

陛下仁慈,若是有人自請和親,定然不會拒絕。

只是千算萬算,沒想到他請來去和親的女子成了黎王妃,而他的女兒去了南國,因為水土不服,不到半年就死在異鄉,連棺椁都不能帶回來。

“老師治世有功,朕不想為難老師,三日後,老師便回鄉養老吧。”宣家的人血脈裏,都有一種仁慈,宣琰也不例外。

其實,丞相經歷的這一切對他來說,何其熟悉啊!

————

黎芳顧收到的書信裏,就寫了對丞相的處置。

其實,比起玩弄權術,誰也比不過九五之位上的那個人。從前丞相比不過先帝,現在,他們也同樣比不過宣琰。

Advertisement

黎芳顧将書信放在桌上,靠到鸾陳的懷裏。

宣琰不可能對丞相所做的事毫無所知,甚至有些事他事先知道,并且默許了的,目的就是阻止溫雅嫁進黎王府。

朝中三權分立,中宮眼下無後妃無太子,宣琰不會這麽快就動丞相,他有種不詳的預感。

身邊的人張開手抱住他,黎芳顧安心不少。

“今天這麽主動,我可要...忍不住了。”鸾陳一只手捧着黎芳顧的臉,四目相對,凝視着他。

鸾陳本是提醒黎芳顧,卻不料這人又将唇遞了過來,真真是要了他鸾陳少神的命。

初嘗情世的二人不懂得克制,就這樣沒完沒了的折騰到翌日淩晨。

鸾陳還好,天界的作息時辰同凡間不同,只要不對凡人用法力,在凡間他許久不睡覺都不是問題,但黎芳顧是凡人之軀,承歡多次有些遭不住。

鸾陳撫過黎芳顧臉頰上的秀發,滿足的看着黎芳顧的睡顏。

對于宣琰寫過來的那封信,鸾陳始終有個疑惑,那就是在宣琰眼中,怎麽看待他這個存在。

黎芳顧能查他,宣琰自然也能,但是結果都是一樣的,可這麽久過去,宣琰沒找過自己,且只字不提,着實有點讓人捉摸不透。

但願,他不會找你麻煩。

幾日後,黎芳顧的不好預感成真。皇城傳來消息,南邊發生混戰,戍守南境的三千将士在山谷被伏殺,南國欲挑起戰争。

黎芳顧身為百萬将士主帥,須受令前往南境平亂。因為是突然的禍亂,宣琰不能及時清楚發生了什麽,所以他只給了黎芳顧三天時間。

這第一天,黎芳顧陪了溫雅大半日。

“抱歉,是我和陛下...将你的婚事拖了這麽久。”

他和陛下都想要昔日那份真情,可偏偏誰也不能完全信任誰,溫雅夾在中間,被他們拖着耗着。

溫雅莞爾一笑,對這件事毫不在意:“芳顧,這事不是你的錯,也不是臨昭的錯,也許是我癡心妄想,但總覺得,我們三人能這樣相安無事一輩子呢。”

“說什麽胡話,在我心裏,不管如何,你一直是我黎王府的人。”女子最好的韶華不過二八,可溫雅,因為他們陪着皇帝任性,已經拖到了二十歲:“況且,我也已經...不想再拖了。”

溫雅有着明顯的錯愕,靈動的雙眼眨了眨:“因為,鸾陳嗎?”溫雅足夠心細,這些天黎芳顧心情的起伏,似乎都有鸾陳有關。

而溫雅對黎芳顧也足夠了解,他此刻的神情,就是默認。

“他看起來,不是凡人,值得你孤注一擲嗎?”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希望這些人裏,有任何一個出事。

值不值得,從來都不是他黎芳顧需要想的問題,只是因為鸾陳,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明白自己該為什麽而活:“待我這次回來,為你完婚。”

完婚,是多少妙齡女子一生的渴望,曾經,溫雅也盼了三年,等着滿院的紅彩,等着有人接她下花轎,等着有人掀開她的蓋頭,可現在這兩個字,只會讓她慌亂:“芳顧,你真的想好了嗎?若是宣琰他...不同意呢?”

溫雅也曾得體的行禮叫宣琰陛下,也曾在私底下憑着交情叫他一聲臨昭,可除去公開場合最正式的時候,她叫的,都是宣琰。

“放心,陛下那裏不是問題。”人生能有多少個三年,他不想再陪宣琰博弈:“我此去,母妃就拜托你了。”

每每前去邊關,黎芳顧都會将自己唯一的親人托付給溫雅:“還有鸾陳,我不希望陛下動他。”

“你不帶他一起去嗎?”溫雅問。

“不帶了,我需要他守着黎王府,守着母妃和你。”

兩人身後,鸾陳默然轉身。既然你想完婚,我幫你就是,反正你都是我的人。

溫雅和黎芳顧全然沒有發現後面的鸾陳,來而又去。

“那你可有和他說清楚?”

黎芳顧皺眉,不懂溫雅話裏的意思:“還沒有。”

溫雅輕笑出聲,這麽多年,黎芳顧還和從前一般,于情世上難通:“若是他誤會了,一氣之下離去再也不回來,世子可就得不償失了。”

不得不說,以鸾陳的性子,這件事極有可能發生。

“...”

“芳顧,還是将這些與鸾陳說清楚吧。”溫雅正經勸道。

只是溫雅低估了鸾陳的承受力,而黎芳顧低估了鸾陳的醋味。到了夜裏,鸾陳再次身體力行的告訴黎芳顧,有些事情,是該和他說清楚。只是咱們的黎世子,似乎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就在那急速狠準的沖撞下,丢了神智。

第二日,黎芳顧陰沉着臉帶着同樣陰沉着臉的鸾陳回了黎王府。

黎王的屍骨已經葬入黎王府的墓地,但是牌位并沒有供在宗祠裏,黎王與王妃夫妻感情深厚,希望死後能夠合葬,黎王妃也不願黎王一人孤單,卻又因兒子年幼,不能跟着去,只能将黎王的牌位供在他們昔日住的院子裏,日日為伴。

黎芳顧要去邊關,理所應當的來拜別母妃。

“子承父業,擔得起肩負百姓安危的黎王之稱,你父王在天有靈,也會為你欣慰的。”

“此戰回來之後,母妃便為你取印襲位。”

縱使平日裏黎王妃對黎芳顧親近甚少,可每每見黎芳顧去戰場,少不得熱淚盈眶。

黎王去世十三年了,黎芳顧戰場戎馬十一年,回到金陵留守兩年,這一刻,黎王妃真正的覺得,自己的孩子已經不需要她了。

隔着目光下三五步的距離,黎芳顧跪下請求道:“此戰回來,芳顧想為溫雅完婚,煩請母妃主持。”

黎王妃好像一點也不驚訝這件事,笑着點頭,又看了看一旁的鸾陳,轉而道:“難得你有一至交好友,帶去見見你父王吧。”

待他回來,他便是黎王,待他回來,溫雅便會完婚,這還真不是個讓人開心的消息。鸾陳站在一旁如是想着。

但沒人給他一個緩沖的時機,黎芳顧拉着他進了黎王妃院子的另一間屋子。

悠悠檀香味自屋裏溢散,除去香爐上正點上的香燒着落下點點香灰來,這裏可謂一塵不染。

黎芳顧拉着他跪在黎王的牌位前。

“...”鸾陳想,這輩子他好像只跪過父母,天帝面前都不需要跪的,現在跪在死人面前,好像也不覺得委屈啊。

這般情願,皆因身邊這人。鸾陳望過去時,黎芳顧正叩在蒲團上,心裏默念着什麽。

倒是沒尋思着追究,學着黎芳顧的動作給牌位磕頭。

“鸾陳。”方才還在叩首的人突然喊他。

鸾陳立直身軀,側身看向他:“???”

“我不在的這段時日,你願意,為我護着母妃、溫雅甚至黎王府嗎?”

眼前似有千金一諾,鸾陳從不輕許:“自然。”

可即便如此,鸾陳也不會拒絕黎芳顧的請托。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