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這畫,很美,我曾經也希望芳兒能過這種日子,只是...”只是後面的話,黎王妃沒有再說,收回看畫的目光往前走兩步,打開了黎芳顧書房的密室。
黎芳顧密室裏藏着的就是那顆續命丹,黎王妃拿着那個讓鸾陳一度覺得熟悉的盒子,摩挲着上面的紋路,良久,開口道:“你與芳兒交好許久,應該知道這是什麽。”
“續命丹。”鸾陳簡單答道。
“那你可知這丹要續誰的命?”黎王妃一嘆:“芳兒身上背負的,在外人眼裏是,黎王府的門楣、宣朝邊關的安定、将士的前程、溫雅的終生幸福,其實遠遠不止這些,最重要的是他還擔着,二十多年來,唯一的摯友的命。”
“摯友?是指...”這一刻,鸾陳的心随着這個猜測鲠在喉裏,只差一點,就要萬劫不複。
“不錯,就是當今聖上。不僅芳兒如此,這也是歷任黎王的命。”
後來黎王妃再說什麽,鸾陳都聽不真切了。他只當是這黎王府的責任壓在黎世子身上,原來,還有那麽一條金貴的命,押給了他黎芳顧。
難怪他總覺得這盒子那麽眼熟,這根本就是父親書房中堆在層層書卷下,父親畫裏的東西。小的時候他看過一眼,母親說過,那是父親得知要娶妻時,親自送給她的聘禮之一。
“鸾陳,你怎麽了?” 直到黎王妃叫了他的名字,才從這堆理不清的思緒中抽出來。
“伯母,芳顧可曾有一刻為自己而活?”
說到這個,黎王妃不由得悲從中來,搖搖頭:“沒有,這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最對不起他的地方。”
“鸾陳,你于芳兒是不同的,伯母沒幾年盼頭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芳兒,伯母能不能請你,在以後的日子裏,時常探望芳兒?”
擺在鸾陳面前的,是一個母親真摯為子的心,也是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所想的:“伯母放心,我會守着芳顧。”
鸾陳明白,黎王妃在凡人的壽命中還算年輕,可她的壽數,确實已經不多,他不想哄騙對方,也無力改變什麽。
只是這些事,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黎芳顧。
黎王妃欣慰一笑,将續命丹放回原處,轉身離開了流風夢月。鸾陳心裏裝着事,在黎王府呆了三天,就再也坐不住,趁着夜色去了千裏之外的邊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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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朝邊境,主帥帳營。
臨夜,黎芳顧脫去了厚重的铠甲,穿着中衣坐在書桌前看兵書。
清風吹過,桌上的燭火有輕微的搖曳,黎芳顧不适的皺了下眉,下一刻就入了一個微涼的懷抱。
“芳顧。”鸾陳埋在他的發間嗓音低沉的喊他。
猜想鸾陳來的念頭才冒出來一瞬,黎芳顧就被這真切的觸感和聲音包裹,驚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察覺到黎芳顧的僵硬,鸾陳好笑的按着他的肩,與他四目相對:“怎麽?看到我來這麽難以置信?”
黎芳顧輕咳,接着嚴肅道:“軍營重地,你怎麽來了。”
這麽正經威嚴的黎世子,鸾陳覺得新鮮的緊,又不免拿這個樣子的黎芳顧同在他身下承歡的人兒作比,不由得邪念上頭:“內子在此,自然是來探親的。”
內子二字聽的黎芳顧耳垂微紅,正欲将這個不正經的神仙推開,鸾陳好像知道他的動作一般直握着他的手放在身下,上身壓了過來:“芳顧,明天可要開戰?”
黎芳顧哪受得了這個,明明心中警鈴大振,腦袋卻很誠實的搖頭。鸾陳勾唇一笑,旋身起來将黎芳顧抱到了床榻上:“如此,今夜可還長呢。”
雖只是三日未見,黎芳顧再嘴硬鸾陳也知他是想自己的,此刻看着身下迷蒙無助的他,鸾陳笑開了眼。
邊境夜裏清涼,将士都有睡在營帳外的習慣,只是今夜主帥的帳營裏,還是暖暖的春意。
鸾陳一邊奮力耕耘,一邊含着黎芳顧的耳垂厮磨:“聽說兵士耳力不錯,你今晚可要小聲點。”
就是這句話說錯了嘴,頃刻間,鸾陳少神就成了落榻之人。
“這麽幹脆利落的黎世子,難怪讓他國聞風喪膽,只是,芳顧你能不能對自己夫君溫柔一點?”
鸾陳呵呵一笑,又爬上了黎芳顧的床将人壓在身下狠狠欺負,至于那種危險的話他不敢再說。
蒼翠的小草上沾滿露珠時,營帳裏的歡情終于停了下來。
黎芳顧被鸾陳抱在懷裏,連眼皮都不想動一下,良久,撿回些力氣,說起鸾陳來:“身在凡間,總是這麽任性妄為。”他身邊有不少宣琰的眼線,若是被他們察覺鸾陳來了這裏,還不知要出什麽亂子。
“放心,本少神若不想被發現,可沒誰有這麽個本事。”鸾陳這句話就有些打臉了,那日初到流風夢月,就被黎芳顧發現了。
黎芳顧睜眼瞪他,鸾陳立即改了口:“例外有那麽一個就行了,說到底,那日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黎芳顧一嘆:“氣息。”鸾陳的速度快勝風,輕似無影,只是身上散發的氣味讓黎芳顧聞到了。
鸾陳輕笑,在黎芳顧額頭上印上一吻,得意道:“我以為你真的看到我了,原來也是猜的。”
黎芳顧拿下他作亂的手,低聲道:“天要亮了,快走吧。”
天一亮,副将們要進來議事,鸾陳要走是個既定的事實。
“這一仗要打多久?”鸾陳問。
“此事有些複雜,南國動作有些奇怪,不過,最多一年半,就能回金陵。”
鸾陳将黎芳顧緊緊抱在懷裏,目光觸及黎芳顧眼裏的柔情複又将人壓在身下狠狠的親吻。用黎芳顧的話來說就是如斯禽獸,好在這回鸾陳沒真的繼續欺負黎芳顧,只是親了一陣子就穿戴衣物起身:“你睡會吧,我先走了。”
幾乎是鸾陳身影消失,黎芳顧就睡熟過去。
私下見了黎芳顧一,面鸾陳心情大好,回到黎王府陪黎王妃用早膳。不得不說,黎芳顧出征的日子就是這麽巧,鸾陳算算天上的日子,已經臨近他母親生辰。
黎王妃自那日離開書房後,就回到院子裏閉門祈福,整個黎王府做主的,就成了鸾陳這個外姓之人。好在金陵世家官員大多畏懼黎王府,黎芳顧不在,也沒人敢來觸黎王府的眉頭。
半月之時,宣琰從朝貢裏賜了一堆上好的補品給黎王府,給護國公府賞了一堆新奇玩意和布匹織錦。鸾陳看着黎王府的管家将東西收好,想了想,即便凡間多的是虛情假意,可也比天上萬年凄清好的太多。
“鸾陳公子,賞的東西已經歸類放妥了。”黎王府的管家禀告道。
“辛苦黎管家了”眼下離去在即,不便多打擾黎王妃,鸾陳轉而道:“明日我要離開金陵一段時間,黎王府就拜托黎管家照看了,若是黎世子有信件給我,你放到他書房那株梅花旁,要是哪日黎王妃或者溫雅郡主問起我,直說我是回家去了便可。”
黎管家打理黎王府多年,照看黎王府一直是分內之事,黎芳顧是他看着長大了,自然明白這位鸾陳公子在他家世子心中有着怎樣的分量:“不知鸾陳公子要去多久?”黎管家本是安着為世子詢問好友去向的心,一出口卻似乎有些唐突了:“不不不...鸾陳公子別誤會,老兒不是要過問鸾陳公子的私事,只是...”
鸾陳知他本分為主的心思,不覺得這有什麽:“黎管家為芳顧的心我明白,您盡管放心,在芳顧回來之前,我必定會回來的,畢竟我身上還擔着芳顧交給我的重任呢。”
鸾陳入夜走的悄無聲息,臨走前去了黎王妃的院子和護國公府溫雅的閨房,不放心的施了風神一族的風神咒,此咒在身,不論他在哪裏都能感知這二人危險。
這個咒與他留存在黎芳顧身上的本命氣息是不同的,這是靠他的法力維持,而黎芳顧那個,靠得是他的真元。
既是靠法力,無疑鸾陳又受了引翩禁制的影響,好在這術法本身力道弱,加上引翩禁制随着法力的減少而減弱,從上回在引翩那裏讨回法力,到回到凡間的這些天,他已經少了三成法力。
閉眼适應了這股眩暈之感,鸾陳飛上夜空,釋放風神令遮蓋去他在凡間的痕跡,這樣,即便他不在這段時間,被酃風墟或者過路的神仙察覺什麽,也不會發現他鸾陳在此停留過。
“沒了三成法力,這風神令的效力弱了不少。”鸾陳看着自己剛才施過卻無往日穩固的風神令,無奈嘆道:“也罷,能瞞一時是一時吧,別的神仙瞧見風神令也只會以為是父親在凡間行事,只要不是父親親自來就行了。”
凡間布置的差不多,鸾陳想起引翩讓他轉交的禮物還留在酃風墟裏。夜色之下,風過無蹤,只是錯眸一瞬,金陵的夜空之上,已沒有鸾陳的身影。
層層散開的光輝下,也有冷光照不到的黑暗,在那片黑暗中,緩緩走出一人,白衣勝雪,眉目如畫,在寂靜的夜空裏發出微不可察的嘆息,那一頭颀長的白發更添了三分涼意。
片刻後擡手,撤去了鸾陳剛剛布置的風神令,轉而換上自己的術法,縷縷白光飛散落入金陵城,停在了黎王府、金陵街頭、護國公府,碧落山,別莊,甚至秦淮河。
夜空中的月光忽然變暗,遮蓋了白衣白發之人的容顏,可這熟稔的手法,分明就是鸾陳口中開過玩笑那個對他不離不棄的人。紛華嶼,東引小築的,引翩殿下。
引翩擡頭看了一眼變換的夜色,猜是有人好心給他行了方便。天界竟還有神仙,給他三分薄面了嗎?
待圓月周圍的行雲散去,夜空重新變得明亮之時,那抹白影已經沒了蹤跡。
九天之上,夜神将手擡起,支撐着凡間的夜色,疑惑的呢喃:“奇怪,宿遺太子這會不應該在天罰宮陪逢誦仙君處理事務嗎?怎麽會獨自出現在凡間?莫不是兩人吵架了?”
“哎,殿下的事哪裏輪得到我們這些小神來操心,本神今晚什麽都沒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