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臨近歲末,北國朝見的日子也快到了,陛下可有什麽對策?”
自兩年前黎芳顧不費一兵一卒便将南國納入宣朝版圖後,周邊小國紛紛對宣朝忌憚起來,原本同南國一樣有的小心思都收着不敢擺在臺面上。
這北國算是宣朝周邊小國裏稍微有點實力的,因為處地特殊,常年同宣朝維持着合作關系,北國提供戰馬牛羊等,宣朝提供糧食種子,自從沒了南國,北國在天下的地位就變得微妙起來。
當然,他們不會自己作死想要去踢宣朝這塊鐵板,但是借着與宣朝的關系在其他小國面前為非作歹橫行霸道,那還真不是一兩天了。
宣朝不介意有小國依附,北國能為宣朝的發展提供助益,他們起點小心思也無可厚非。這幾年北國借着宣朝的名頭,算是敗壞了宣朝的名聲,沒在宣朝本土上伸手,宣朝也沒制止,反倒有點樂見其成的意味,小國不敢動歪心思對宣朝自然是有好處的,況且,北國給敗去那點微末名聲于宣朝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
然而宣朝的主兒卻不是這麽想的,宣琰覺得,北國從前借着宣朝的名頭強行進入其他小國做生意買賣,算是促進各國交流,算是好事,他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畢竟這幾年,其他小國也有了發展,有些高瞻遠矚的國主更是心懷誠意前來依附,可最近,北國的野心大了點,竟然做起了強買強賣,高賣賤買甚至倒賣人口的勾當,宣琰是真的無法繼續容許了。
宣琰勾唇道:“殺雞儆猴。”
朝中的事黎芳顧參與不多,但他手裏的百萬兵馬不是吃素的,兩年前黎芳顧回京,百萬兵馬已經分派四方,駐紮在宣朝北邊的就有二十萬。
将蘇念交托出去後,黎芳顧行事便沒了那麽多顧忌,宣朝和北國的事自然有人傳消息到他的書案上。
對宣琰的這個決定黎芳顧倒是不意外,他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陛下會如何處置北國?”
“那就要看他們是一時沖昏了頭腦,還是真起了什麽心思了。”宣琰目光悠遠,神色淡淡,“若是後者,我宣朝自然不缺這一個附屬小國,有芳顧你那二十萬兵馬在,指不定還能再出個不費一兵一卒收下北國的傳奇。”
到說起前者時,宣琰的神情立馬變了,“若是前者,殺雞儆猴之後,聰明的自然會收斂,哪怕他們背地裏做些什麽我也不看在眼裏,瓈兒還小,等他長大了,北國如何,就看他的心情吧。”
這寵溺的語氣,還真與平日裏兩父子互相瞪眼的情境不符啊。
歷代君王總要有點成就方能讓天下臣服,宣瓈雖然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也架不住這要走個過場,宣琰這是在為宣瓈以後鋪路了。
到了北國的使臣來了金陵,宣琰着令讓禮部侍郎親自接待,将北國的使臣招待的輕飄飄找不着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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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北國的接風宴安排在第五日,禮部侍郎親自作陪,招待了三日。
第四日時,宣琰在朝中以私通他國走私玉石處置了一個三品官員,能做到三品的,已經不是三教九流的小官了,是能在宣琰面前說的上話的存在。
更叫人唏噓的事,這個三品官員還不是随便升上來的,這是國丈的堂侄兒,國丈堂兄的兒子。
此事一出,國丈就關上門避了風頭,對堂兄一家選擇了閉門不見,倒不是國丈過河拆橋,這件事他雖然知道,看到的時候會訓斥這堂侄兒幾句,沒看到的時候就當做沒看到,就是為了今日,陪皇上演這一出戲。
朝上宣琰發了大火,下獄後三天這位國丈的堂侄兒就被判了斬首,由黎芳顧監刑,算是兩份降頭。
這消息被美酒佳肴美人在懷玩的不亦樂乎的北國使臣聽到,當場就軟了身子,原本還伸着手在歌女身上游走惹起的火瞬間下了去,一張臉白的不像話。
到第五日時,北國使臣之前在金陵煙花之地的嚣張氣焰見了底,畏畏縮縮的給宣琰獻禮,夾着尾巴生怕下一個被殺的就是他們。
北國的人大都人高馬大,長得膘肥體壯,可北國的女兒又有着獨特的異域風韻,此次,北國帶了十數個美女前來,在這接風宴上獻舞。
蘇念抱着小兒子坐在宣琰旁邊,這太子幾個月大,本是怕吵怕生的時候,偏偏宣瓈不怕,聽着這人聲樂聲在蘇念懷裏揮着手,像是高興極了。
宣琰坐在旁邊倒沒像往日那般剝皮喂水,早先蘇念叮囑過,宴會上收斂一點,宣琰聽話的應承,坐在宴會首位上,偏着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底下的美人兒獻舞。
倒騰了一會兒子,蘇念轉頭去看宣琰,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冷不丁道:“陛下若是喜歡,臣妾都為您留着吧,剛好除了瓈兒,臣妾也覺得宮中無聊的緊。”
宣琰呼吸一滞,急忙收回目光,賠着笑解釋道:“念兒你誤會了,我只是在想,要不要賞兩個給芳顧府邸去,身為男子,總這樣一人未免孤寂了些。”
宣琰作為一個有愛妻相伴的人,看着黎芳顧不得償那夫妻一體共話花前的滋味,覺得有些可惜。
蘇念睜大了眸子瞪他:“芳顧自有主張,你還是別瞎摻和了。”
宣琰也覺得在理,伸手把兒子接過來抱在懷裏,讓蘇念有手吃些東西,而自己,則不再看下面那群嬌滴滴的美女,專心逗着兒子。
宴會結束時,這些舞女都被蘇念留在宮中,當然,不是給她和宣琰添堵的。
第二天早朝,宣琰念一些朝臣勞苦功高,将這十數個美女都賞給了臣子。
整個早朝,這些得了賞的臣子無一不是留着冷汗,這在外人看來是天大的恩賜,可于他們來說,怎麽都不是好事,畢竟國丈堂侄兒的下場還歷歷在目呢。
下了朝,宣琰留了黎芳顧去鳳儀宮看宣瓈,小兒子被父皇扔到黎芳顧手中,擡手捏着他滑嫩嫩的小臉,宣琰笑着問:“瓈兒,你說這北國,父皇要不要現在踢開呢?”
一衆宮女低頭默然,不懂皇上這是做什麽,幾個月的太子能聽懂什麽?
宣瓈倒是很給面子,擡起手沒一巴掌招呼到他父皇臉上,而是随意的揮着,咧着嘴巴傻笑。
宣琰被感染的開懷,抓着兒子的小手道:“好,父皇依你,北國留着給你慢慢玩。”
黎芳顧沒什麽表情,更小心的把宣瓈抱着,稍微多用了點力氣,顯然沒料想到幾個月的小家夥力氣還不弱。
兒子逗逗就放到一邊,宣琰和黎芳顧說起了正事。
“陛下将人都賞給了和北國以及伸手在其他小國的官員,是不是有些沖動了?”
宣琰攏了攏衣袖,不以為然的道:“你擔心他們投鼠忌器?”
黎芳顧點頭,雖然事情的大頭他們都掌握在手中,可兩年的修養,不論是黎芳顧還是宣琰,都不希望百姓出什麽岔子。
宣琰笑道:“放心,他們掀不起什麽風浪來,轉眼,丞相離開已經五年之久了。”
當年丞相設計暗殺黎芳顧,事情牽扯了溫雅,宣琰讓丞相告老還鄉後,宣朝再沒丞相任職,五年裏沒有百官之首鎮壓着,倒是讓很多人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五年。原來已經五年了,黎芳顧低頭沉思,在這五年裏,他總恍惚覺得,他好像丢失了什麽。
“如今的朝局看着一派祥和,國丈漸漸老了,府裏也沒個能控得住皇商的後人,手底的世家大族們不見得會服從,芳顧,若非有你,宣朝怕是不得如今這般安寧。”
宣琰是認真的在表示感謝,黎芳顧卻是不希望碰到這種情形,總覺得像千帆過盡仍舊滄桑,他不覺得他犧牲了什麽,他只是做了他以為對的,他心中想做之事。
可只有宣琰知道,黎芳顧放棄的兵權,榮華通通不值一提,他犧牲最大的,是一個人。
一個不為世人記住的人。
宣琰想,他即便對黎芳顧做了許多不應該的事,都能随着瓈兒的出生慢慢釋懷,可唯獨這件事,他要瞞着黎芳顧一生。
那個人走的時候,消除了所有人對他的記憶,只保留了他宣琰的,這樣為的,就是讓他永遠不要忘記,蘇念的命,是一個神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他永遠欠着黎芳顧。
宣瓈在黎芳顧懷着待的膩歪了,小眼睛一轉看向自己父皇,擡手就想招宣琰抱他。
只是宣琰在想別的事情,沒有注意到,小娃娃不高興,癟着嘴就要哭出來,黎芳顧急忙喊了一聲“臨昭”,将宣瓈塞到宣琰的手裏。
黎芳顧聲音不大,卻讓兩人都是一愣,宣瓈如願以償被父皇抱在懷裏,自然是把兩只眼睛裏面的金豆豆給憋了回去,扒着宣琰的衣襟擰巴着。
胸前被小家夥拽着,宣琰回過神來,冁然而笑道:“芳顧,我很開心,我已經快記不清是多少年了...你總是生硬的喊我陛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的。”
黎芳顧微微一笑,什麽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