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有了言和與長息幫忙,芳顧熟悉天罰宮事務事半功倍,因着只是仙官,芳顧無需像昔日逢誦那樣,九成宗卷都看,用時也沒那麽多。逢誦從前将天罰宮的法度天條和卷宗分了類,每一卷調出來也容易,芳顧也會有閑下來的時候。

每到那時,總會起身到天罰宮外走走。冷冽的高臺,泛着銀白色的光,這些日子,有不少犯錯的仙侍從這裏被扔下去,這種刑罰芳顧已經監督了許多。然而每每獨自看着輪回鏡時,芳顧總覺得揪心。

做了神仙,如今的他,看很多東西也變得漠然,比如親眼看着宣朝覆滅,看着宣琰和蘇念的第五代世孫荒淫無度搜刮民脂民膏,看着宣瓈的轉世在塵世中掙紮。這些,都與他無關了,曾經放在心上厚重的責任,如今也只是偶爾拿來無感的回憶一下,原來,這就是神的悲哀啊。

芳顧還站在天罰宮的庭院裏愣神,逢誦難得的出現在天罰宮。

從來到天罰宮已經數月,逢誦殿下來這裏的次數少之又少,據長息說太子殿下去了極苦之境,如今回來,竟然看着十分疲累。

芳顧上前扶着逢誦,“殿下沒事吧?”

逢誦搖搖頭,起了心思,到底還是沒把人推開,确實是累的有些站不住了,回來一路上不能表現出異樣,如今到了天罰宮,他也不想遮掩了,“無事,進去吧。”

芳顧扶着逢誦到天罰宮的軟榻上躺着,“殿下先休息會吧,身體重要。”

明明已經累的無絲毫精力睜眼,偏還要在芳顧給他留空間休息時叫住芳顧,“天罰宮的事務你熟悉的如何了?”

芳顧無奈的走回來答道:“回殿下,有太子宮的兩位仙官幫忙,芳顧已經熟悉了兩三分。”多的芳顧也沒說。

“好,辛苦你了,今日不必在天罰宮待着了,去太子宮找長息他們吧。”

逢誦這算是給他放了假,芳顧猶豫了片刻,選擇了遵從命令,“是,殿下先休息吧。”

喉結微動,逢誦簡單的說了個“嗯。”

芳顧離開天罰宮前叮囑了守門的天兵,“殿下勞累,如今正在裏面休息,不是什麽大事便不要去打擾,有什麽事報到太子宮去就行了。”

天兵們連連答應,看守天罰宮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芳顧到太子宮內院時,長息和言和正在拌嘴。

“言和,沒想到你看着弱不禁風,戰鬥力還不賴啊。”長息歪着身體壓在離言和衣物接觸的兩寸出,語調有些揶揄和調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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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和耳根子一紅,擡手把人揮開,好像有些惱怒,“你的羞恥之心呢?”

太子宮內院是沒有天兵看守的,長息和言和兩人獨處,前者越發肆無忌憚,也不在意自己剛剛被人嫌棄了,換一邊又貼了上去,“喂?是你壓着我的好嗎?還問我羞恥之心!”

一句話讓言和閉口不言,長息還不肯罷休,冷不丁的抱怨了一句,“雖然你的戰鬥力是沒的說,可你的技術也是爛的沒的說!”

“...”像是被打擊到身為一的自尊心,言和一把将人拉過來抵在桌子上,唇畔貼着長息的脖頸低聲道:“爛?那你怎麽叫的那麽蝕骨,真該讓你看看,那時的你是個什麽樣子。”

咳咳,長息莫名有些心虛,不敢看言和的眼前,偏着頭推人,“幹嘛幹嘛,你這是幹嘛,翻前天的舊賬嗎?起來起來,這桌子硌的我腰難受。”那模樣不可謂不可憐,仿佛這桌子給了他天大的折磨一般。

言和輕哼一聲,施施然起身,轉過頭才看到院子門口站了芳顧。

“芳顧?你何時來的,怎麽不叫我們?”

聽了這麽一段對話的芳顧愣了好幾愣,曲折百轉的心思才回到了正常的軌道,原來,他們兩個是這樣的嗎?

“你們...?”芳顧組織了半晌的語言,最後還是化作了緘默。

長息立馬從桌上站起身,理了理衣襟,借着庭院的風吹散自己因被撞破禁忌戀情而來的那點尴尬。言和恢複的快些,正色問芳顧:“今天天罰宮得空了?”

這話問出口,在場三人都有種詭異的心情,怎麽說出來覺着像是芳顧你不應該來啊。長息在心底輕笑,這人就是這樣,表面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真實的東西,都在心裏憋着,可一說話,就暴露了他現在還緊張的心情。

“殿下方才回來了,像是多日未曾合眼,如今正在天罰宮休息。”芳顧道。

“...”長息和言和相視一眼,心裏突突的。按理來說,逢誦殿下回來,應該到水天一色休息,怎麽會跑去天罰宮那個又遠又冷冰冰的地方,難不成,殿下早就知道他們...

“逢誦殿下他...”言和與長息異口同聲,同樣的話,同樣收住了音。哎,其實也沒什麽好問的。

“芳顧,所以,是逢誦殿下讓你來太子宮的?”言和問。

“是。”

三人早先處出了惺惺相惜來,如今相處更是相得益彰,太子宮每日裏都有一摞子事務,長息和言和處理的不錯,現下芳顧來了,三人便一起整理,總歸都是逢誦殿下手裏的人,熟悉兩宮事務無可厚非,也能讓芳顧更早适應天宮的日子。

而對于芳顧來說,早适應還不如不适應。早先沒有發現時還好,言和與長息那些互動和默契都是相交多年的見證,如今知道他二人的關系,看到什麽芳顧都有些如坐針氈,心中透出怪異感,好像...好像...

好像什麽他也說不上來。

更甚的是,芳顧回到天罰宮時,無意中看到了逢誦殿下脖子上的紅痕。芳顧不禁大膽猜測,逢誦殿下不回水天一色休息的原因,興許裏頭就有這一項,畢竟,長息的前主子就是逢誦殿下一心為的那個人。

但這些也只是那麽一瞬間的遐想罷了,芳顧的心思不在這些上面,在其位謀其職,天罰宮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做。

坐在桌前埋在那堆法度天條裏,芳顧已經看不到逢誦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獨自一人看了大半日的法度天條,天罰宮外已經黑的徹底,芳顧漸漸熬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眼前是一片以白交相的雲海,芳顧踏在雲海上,覺得有些缥缈。

這裏是哪裏?

遠遠的天際彌漫着青煙,随着威風輕輕飄着,芳顧慢慢走上前,像是與那些青煙彼此靠近,迷蒙的青煙中駛出一駕輕舟,隔着薄薄的紗帳,依稀可見是一抹青影。芳顧還沒開口,就聽到裏面的人一問:“芳顧,你還記得你是誰嗎?”

“你是誰?”

一聲輕笑傳進耳朵裏,飄渺的讓芳顧分不清那聲笑是來自他前方的輕舟裏,還是本應該在他耳邊。

“芳顧啊...”又是一聲無奈似欣喜的嘆息,輕舟忽然調轉了頭,往前劃去。

芳顧慌忙的追上去,“你是誰!”

他的名字,那聲輕笑,離他越來越遠,眼前的情景一點點破碎,快的讓芳顧抓不住一絲接觸真相的浮木,就已經在這片雲海裏沉淪。芳顧驚醒時,書案上的法度天條散落了一地,門外夜空依稀,薄汗在芳顧額上冒出了頭,心跳的速度,彷如當年在凡間第一次殺人那般,是膽戰心驚啊。

他又夢到了那個影子,可是,想不起來啊。無數次午夜夢回,都是那個影子。

芳顧擦去額頭上的細汗,起身去撿掉落的宗卷,天色已晚,這些應該明日再看了。芳顧一本一本的歸整好,放到卷宗閣空置的架子上,放手時無意碰落了旁邊的卷宗,芳顧彎腰拾起,看了一眼封面。

是卷宗裏的神罰篇。芳顧沒有多想,伸手将卷宗放了回去。

多年以後,芳顧回憶起在天罰宮任職這些日子時,就在想,如果今日他沒有收這些天條到卷宗閣,如果他沒有碰落神罰篇,他在天宮的日子是不是會不同?

亦或者,他不是把撿起的神罰篇随手放到架子上,而是當時就打開來一頁頁翻閱,是不是就能早點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他就能少受點苦,早些回來。

他甚至懷疑過的。天界為六界景仰的一界,為六界之主,神罰篇作為天界神仙受罰的記錄,怎麽會擺在那個随手就能夠得着的地方,若是被不是天界的人物看到,難道不是一件洩露天界秘辛十分不堪的事情嗎?

可惜這一切沒有如果,芳顧放下了神罰篇的卷宗,走出了天罰宮的大殿,回了偏殿沐浴更衣,平和的躺在床上睡去。就連方才在伏在書案上做的那個夢,都被芳顧習以為常的忽略。

也許曾經他不明白,同樣一個虛無模糊的身影為何會糾纏他數百年,可數百年的不得其解後,他已經把它看成了命運的羁絆。

既然有人指引他來到天宮,也許在某一日,這個模糊的身影就能漸漸成型,面貌輪廓逐漸立體,眉目也能清晰到,雙眼一望就能認出,那是曾經某個重要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神罰篇是逢誦放出來的,這一點在太子篇裏面提過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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