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太子夜裏進了宮,回去時皇帝給太子府賜了一大批賞,到第二日早朝,工部尚書被貶南地,工部尚書的位置換成了工部侍郎坐,滿朝一片嘩然。
知道內情的其他五部紛紛加緊尾巴,最近想動作的地方都紛紛收住,等過了風頭再另想辦法。
太子心情不錯的回到東宮,碰上在走廊上站着打瞌睡的陳公公,走過去輕咳了一聲。猛的被驚醒,陳公公手中的拂塵險些掉落到地上,抓着拂塵陳公公掃了掃,笑着行禮:“殿下回來了。”
處理了工部尚書這只蛀蟲,身為太子,龍悠自然高興,側目詢問陳公公:“跟着錦榭去臨安的侍衛安排好了?”
陳公公答道:“回殿下,挑的是最近一批侍衛裏功夫最拔尖的,快馬加鞭得趕,已經連夜追上了錦大人。”
“工部尚書落了馬,難免不找人出氣,把人給本太子護好了,等到了臨安,該怎麽着還怎麽着。”
太子的意思是,人不能在上任途中出事,等到了臨安巡撫府,總督哪裏該怎麽打招呼,還得怎麽招呼。
陳公公明白太子的意思,差事也樂意辦漂亮,“是。”
既然當初定了做那番手筆,龍悠斷無更改之意,金科三甲裏...“今年的那個探花,是方尚書的獨子?”
陳公公低頭道:“是。”
“他似乎對錦榭頗有敵意?”不待陳公公回話,龍悠冷笑一聲道:“日後着人好好栽培他。”
“是,奴才記住了。”
事情吩咐完,太子也沒有閑着逛園子的心思,擡步往書房走去,陳公公會意跟着。
“今日東宮無事,你去歇着吧。”
這話就是說他方才在走廊上打盹的事了,沒有責怪之意,是真的體恤。
“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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貶官之事可大可小,輪到一部尚書身上,事情就不小了,錦榭回臨安的路程還沒過一半就聽說了這件事。
錦鯉天生操心的命,跟着主子坐在馬車裏又唠嗑起來,這工部尚書又是從一品官員,說流放貶谪就貶了。
“大人,這官場和鬧着玩似的,費心費力爬到從一品大員,朝夕之間怎麽就變成偏遠的芝麻小官了?”
錦榭對這些倒不怎麽感興趣,靠着車窗閉目,随口回了句:“授命者帝王,罷黜者亦帝王,做錯了事就該受到懲處,這不是你從小就跟着我學的道理嗎?”
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錦鯉不再糾結于這裏,只是感慨:“哎,工部尚書也是咱們臨安人呢,據說從前還在先生那裏旁聽過幾日,受益匪淺才科舉成名呢。”
錦鯉口中的先生,正是錦榭的老師,當代隐世大儒韓宇韓先生。
“旁聽?”錦鯉這麽一說,錦榭忽然想起一件事,他的老師從前收過一名弟子,悉心教導成材,科舉時大放異彩,摘得頭名,只是可惜,上任兩年多就死在了暗殺下,先生也因此心傷許久,直到他的出現才好了許多。
想起這件事的同時,還伴随着其他平常不矚目的東西。“你所說的這位工部尚書,是不是前些年想改臨安河道被老師趕出府的那個工部侍郎?”
“是啊,大人好記性,那時候他還不是工部尚書,當年他那做派,分明就是想借着為臨安好的由頭做一番成就升官,那漂亮話說的臨安知府一愣一愣的,險些就同意了,若不是知府長了心眼來問先生,如今的臨安怕是要毀了。”
錦鯉這話不假,當年工部要改河道的圖紙他也看過,臨安多山,若是改了河道,不說水路周折多少,光是滋養一方都成問題,那根本不是為臨安山體崩陷着想,根本就是要毀了臨安百姓安穩的生活。
“為名利不惜毀了自己家鄉,他這通貶谪的罪,受的不冤枉。不過,這要是沒個過不去的罪名,一部尚書可沒那麽容易被貶,錦鯉,你從哪裏聽來的消息,聽說了多少?”
錦鯉眉頭舒展,嘴角彎着笑意,就等着他家大人這句話呢,“小的正要說給大人聽呢。小的聽說這位工部尚書诋毀太子,壞了天家顏面,才被聖上給處置了。”
又和太子有關?錦榭啞然失笑,不怪他想的太多,總覺得這裏頭有太子的手筆,至于诋毀太子,這罪名也是可大可小,能爬到尚書之位,應該不是個腦子糊塗的,這種罪名一向最好摘幹淨了,上門賠禮道歉,太子要表現出仁和的一面,自然不會刁難人,這罪名差不多就沒了。
可這罪名就把人給處置了,除非是聖上鐵了心要把這工部尚書踢出朝堂,不然也不會拿護子名聲做伐貶人,這工部尚書到底是做了什麽好事,這麽招天家父子惦記...
“阿嚏。”錦榭還在神思漫游着,沒來由打了個噴嚏,把一旁悶悶的錦鯉驚着了。
“大人!”錦鯉立即拿起大氅蓋到錦榭身上,将人裹得嚴嚴實實,“眼下時值春寒,大人緊着點身體,着涼就不好了。”
“...”錦榭把大氅扯松了一點,忍着把衣裳扔開的沖動,拿着扇子去敲錦鯉的頭,“你啊,就會小題大做,你家大人是被人惦記了,還着涼,咒你家大人不安嗎?”
看錦榭是好像真沒什麽事,錦鯉也放了心,嘿嘿一笑,摸着頭道:“小的不是擔心您嗎?惦記好,惦記好啊,定是小姐想您了,按照這車程,再過三日就能到臨安了,小的有點緊張。”
殊不知是被自己惦記了的錦榭嘴角一抽,看着錦鯉問:“你回的是生養你十數年的臨安,又不是豺狼虎穴,你緊張什麽?”
錦鯉嘴巴癟了癟,道:“雖說小的自小在臨安長大,熟悉一草一木,但今時不同往日,那哪能一樣?小的從前只是公子的書童,沒什麽人矚目,如今公子成了大官,小的也搖身一變成了小大人,能不緊張嗎?”
錦榭想了想還是把大氅取下來,裹着太不方便了。大氅質滑,錦榭幾乎是一解開系帶大氅就滑落到榻上,沒了束縛,錦榭擡手揉了揉錦鯉的頭,嘆道:“就你這小大人,沒把你家大人賣了還幫別人數錢,我就感恩戴德了。”
錦鯉委屈的癟着嘴嘟哝:“什麽嘛,大人這是嫌棄小的蠢笨了?”
“啧”錦榭被錦鯉這小媳婦模樣逗得笑出聲,好心安慰着受了打擊的書童,“哪裏敢嫌棄錦鯉大人啊,你不笨,就是操太多心,沒你,我還不習慣呢,等到了巡撫府,那裏的人都給你去敲打敲打。”
“真的?”錦鯉立即一改愁容,喜氣洋洋的看着錦榭。
錦榭嘴角噙着笑點頭,“真的。”
工部尚書的事作為閑談很快就揭過去了,錦榭白天還會在馬車上看會書,一到晚上必要夜行時,就直接枕着書冊睡了。
本以為和往常一樣一夜晃晃悠悠,但好歹能睡半個好覺,可于今晚顯然是想太多。
馬車駛進茂密的樹林,夜裏風小,樹葉卻沒來由的沙沙作響,車夫見不對勁及時勒住缰繩,馬兒也像感知到了什麽在原地不聽踢着馬蹄,仰着頭嗚咽着。
馬車一停錦榭就被驚醒了,馬車內錦鯉坐在角落裏瑟縮着,“大人,咱們這不會是碰到鬼了吧?”
錦榭看着自己書童那傻乎乎的模樣,輕笑一聲道:“鬼哪有人可怕?好好待着,別出去,外面的場景,不适合你看。”
說着好像擔心錦鯉會忍不住好奇看外面,從手邊拿了還沒用過的方帕扔給錦鯉,叮囑道:“把眼睛蒙住,要是被我發現你偷看,回去我就把你扔給嫣兒。”
錦鯉愣愣的同時還不忘抖了抖,立馬折好方帕系在臉上蒙住眼睛。小姐都摧殘他可是一點都沒興趣的。
“大人,您小心些。”
“知道了。”話罷,錦榭就下了馬車站在微弱的月光下,閉目放開聽覺,須臾睜開眼睛道:“各位都出來吧。”
樹影攢動,依舊沙沙作響,卻沒有人出來,錦榭冷冷一笑,絲毫不懼接下來要發生的刀光血色,“怎麽?各位垂涎錦榭的性命,卻不敢現身嗎?這樣的話,各位的任務可完成不了吶。”
話音剛落,樹影劇烈抖動,從天而降幾十號人,車夫吓得從馬車上摔落下來,蹲縮在馬車旁喊着大俠饒命。
不再是敵明我暗的局勢,刺客們已經亮了底牌,錦榭仍舊沒有任何懼色,懶懶的嘲笑道:“三十個人,你們的雇主倒是看得起我錦榭。”
刺客們是慣常的裝扮,黑衣着身,黑布蒙面,雙眼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們今晚的目标,沒敢輕易上前。
錦榭從腰間取下自己慣用的折扇,偏頭将衣袖攏了攏,漫不經心的道:“怎麽?你們這樣幹站着能取我性命?”
刺客們顯然沒遇到過這樣的刺殺目标,當下那還管什麽戰術敵不動我不動,為首的刺客一聲令下,三十個人撲上去一半,拔出刀劍圍着錦榭搏鬥起來。
錦榭拿着扇子招架,打了幾個輪回就失了興致,這些人都不是專業的刺客,就是一群普通的打手罷了,想來背後之人不太了解他錦榭,這幾個人他可看不上眼。
很明顯,這一半的刺客都意識到錦榭不是個尋常的讀書公子,再這麽打下去,天亮了他們都讨不到好。刺客的頭目手一舉,這一半刺客退後到一邊,換上了後面的十幾個人。
後面這一波倒是專業很多,武功路數和前面那些也不是個檔次的,錦榭對付這麽多人倒是不吃力,可也架不住十多個人出陰招使絆子。
趁着錦榭被纏住,有兩個黑衣人臨時起意,拿起刀往馬車那邊砍去。
“錦鯉。”錦榭對着馬車喊了一聲,運着扇子把人揮開,急忙借力落到馬車前将那兩個使黑手的人擊退,沒有客氣,扇中短針飛出,直射二人脖頸之間。
有了這麽一個空擋插曲,其餘十幾人蜂擁而上,刀劍對着錦榭招呼過來,所謂雙拳難敵四手,錦榭現在的情況大抵就是這樣。
錦鯉聽到錦榭喊他,也不管小姐不小姐了,扯開方帕掀開車門的簾子,瞳孔驟縮大聲喊道:“大人小心!”
十幾把刀同時向錦榭砍來,他想着就算能避開要害,也難免不被招呼幾把紅刀子吧。可他都還沒去想哪裏挨刀子比較不礙事,眼前面臨的局勢就變了。
錦鯉坐在馬車門口喘着粗氣,眼前是一陣丁丁零零刀劍落地的聲音,對方才看到的一幕明顯心有餘悸。他想,他家大人是真的運氣好啊,從小到大,多少次了,總能在重要關頭化險為夷。
錦榭也沒想到會有人出現幫他,本來才剛痛定思痛做好手臂肩上挨兩刀的打算了。錦榭上前問:“兩位是?”
兩人什麽話也沒答,面無表情的喊了句“錦大人”,再然後就轉身處理屍體了。
“...”所以這兩位突然出現幫他身手不凡的高人也是受人之托?
沒再糾結這些,錦榭把畏縮的車夫叫起來,扔了兩錠銀子過去,道:“若是不想小命不保,就趕緊駕車離開這裏。”
說完也不在管這裏如此,收了扇子上了馬車繼續躺着。
車夫對今天這場景怕歸怕,可為了小命也沒敢再耽誤,把銀子在胸前放好,坐上馬車重新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