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有了那日晚上刺殺的插曲,原本還需三日行程才能到臨安,被車夫硬生生趕成了兩日半,錦鯉坐着馬車進了臨安城時整個人都是恹恹的,和霜打的茄子一樣。
錦榭随手給錦鯉蓋了大氅,微微打開車簾看向臨安街,離開這裏三個月,臨安的一切還是那麽熟悉。
錦榭回來沒有大張旗鼓,連馬車都沒挂個錦府的牌子。馬車穿過長街,停在錦府大門前,錦府小姐錦嫣和乳母錦媽媽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錦榭适時叫起了錦鯉,先下了馬車。身形還沒落穩,懷裏就多了一個小腦袋,緊接着就是甜甜的一聲:“哥哥~”
錦榭左腳退了一步,勉強站好後将攤開的手收攏抱住懷裏的大小姐,“嫣兒乖。”
許是聽到了什麽太有震撼力的聲音,錦鯉已經從睡夢中悠悠轉醒,掀開車簾一看,眼睛眨了眨,立馬又回到車裏。媽啊,是小姐!
就是一個擁抱,錦嫣從懷裏鑽出來,餘光看到剛落下的車簾,走過去一把掀開,把裏面的錦鯉叫了下來,“看到我就躲,說,你是不是對我哥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怕我知道?”
錦鯉在錦榭面前是一萬個操心嘴巴能說個不停,到了小姐錦嫣面前就和只小兔子一般,說什麽都只能聽着,不敢多嘴。
錦榭有時也難以理解,為何他好好一書童到了嫣兒面前就是把從心兩個字疊起來寫的模樣。錦榭把錦嫣拉過來道:“好了,錦鯉做事好着呢,這次回來還給你帶了許多東西,別說他了。”
錦嫣對哥哥奉行的就是哥說什麽就是什麽,是以錦榭發話,錦嫣就不再瞪着錦鯉,跟着錦榭往府門走。
“錦媽媽。阿榭回來了。”
錦媽媽是錦嫣的乳母,也是錦府老爺夫人去世後将年僅六歲的錦榭撫養長大的人,雖是下人出身,可錦府兩位主子都沒把她讓下人。
“回來就好。”錦媽媽神色激動,一抹晶亮險些溢出眼眶,“都進去吧。”說這話錦媽媽轉過身将眼底的淚抹了去。
錦鯉招呼門口幾個仆人将後面那一馬車東西收進府裏,又給車夫付了賞銀,才進了府。
總是家裏才讓人心安啊。
當然,這只是錦榭的想法,在錦榭讓錦鯉将從安陽買回來送給錦嫣的首飾和吃食新鮮玩意拿去錦府小姐的院子時,錦鯉頗有視死如歸的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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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臨安巡撫府離錦府有些距離,錦榭在家呆了兩日便去了臨安府上任,錦鯉像是離了洪水猛獸般,到了臨安府自然而然的有了小大人的威嚴。
世上什麽都是相對的,有新官上任三把火就有仗着地頭給新官難堪,很明顯,錦榭這個新官一來就遇到了第二種。
臨安府是巡撫府,自然不會像知縣府那般捕頭和衙役身在職位還懶怠散漫,巡撫府的捕頭和士兵一個個肅穆立身站着,神态別提有多板正,就是見到錦榭時,也只是肅穆的站着。
這是要給我錦榭下馬威?
錦榭信步走到大堂中,在這群衙役面前走了半圈,“諸位既然想練站姿...”話音一轉,錦榭朝錦鯉笑着吩咐道:“錦鯉,去找些幹淨的碗裝上清水端來。”
錦鯉作為書童和錦榭一同長大,當然明白錦榭的心思,當即笑着應下,轉身一溜煙就去辦事了。沒過多久,錦鯉端着托盤走進來。偌大的托盤裏十個白瓷碗擺成兩排,盛滿了清水,錦鯉端的十分小心,走到大堂裏一點也沒灑。
錦鯉将托盤放在巡撫府的公堂上,滿意的拍了拍手回頭看自家大人,“回大人,每人一碗,小的備好了。”
錦榭點點頭,眼裏盡是誇他幹的不錯的神色,轉身面向這群官差的同時手中折扇“唰”的一聲展開,錦榭笑道:“諸位要練站姿,那也請站的端正了。”
錦榭拿着展開的折扇指了指其中一位,“肩頭一高一低,頭偏左了些,不行。”錦榭側過身子,沖錦鯉吩咐道:“錦鯉,端過來。”
“是,大人。”錦鯉在托盤中拿起一碗清水,小心翼翼的捧着走過來,然後放在被錦榭點過的衙役頭頂,放穩後錦鯉就松了手。
衙役覺得他一人特立獨行有些丢面子,恰好有人吩咐過要給這位新上任的錦大人一個下馬威,當即就想甩碗到錦榭腳步。
碗一掉,水便傾了出來,錦榭眼疾手快的接過碗,手臂在空中劃過一個弧度,将碗端平之時竟神奇般滴水未灑,錦榭笑道:“當心了,這個是白瓷碗,價錢可不便宜,摔了一個可就抵你們勞心勞力一個月的俸祿了。”
說完,錦榭又讓錦鯉将這碗清水放到官差頭頂,看着滿堂衙役的神色,錦榭勾唇一笑,道:“錦鯉,給他們每個人都放上,誰摔了碗,便是立的不端,身為巡撫府的官差連站都不會的話,可怎麽行?屆時不論誰灑了水,都是犯過,違者賞十大板子,而摔了碗的,板子照賞,俸祿照罰,錦鯉你在這看着,有不服氣的,脫了這身官差服,走出臨安府便是。”
“是。”錦鯉面上一本正經,心裏已經在偷着樂了。
他錦榭可從來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別人的下馬威都下到臉上來了,他可沒那個功夫和他們來軟的耗着。
“錦鯉,你若是無聊,也拿碗水和他們站着吧,正好教教他們什麽才叫站得直。”
有了這一句吩咐,錦鯉就更樂了,一溜煙又去端了碗水,從大堂進門開始就放在頭頂,然後踏着步子慢慢走進來,神态從容,完全不是這群才站了一會就要挨不住的官差可比的。
錦鯉同錦榭一起長大,錦榭學的東西,不說十分,五分他是學過的,就好比習武,這些基本功錦鯉練的穩穩當當,只是可能錦鯉天生缺點練武的天賦,基本功練好了之後,招式就是走不通,試了無數次,錦榭才接受了這個現實,如今,這些基本功還能有重見天日的時候,錦鯉別提多高興。
錦榭對官差這點伎倆破解的很簡單,他是巡撫,一開始若是沒了官威,後面的事便麻煩許多,錦鯉不一樣,他是能和臨安府的人混成一片的,由他這個大人新官燒這一把火,人人生了敬畏之心,又把家生的錦鯉派到他們面前與他們一同罰站,用戲班子那句話來說就是一個□□臉一個唱白臉。
最主要的是,巡撫府也不是所有的人都站了上頭的命令,至少此刻站在大堂外的師爺就不是。這裏的官差處置好了,錦榭也沒了在這裏的必要,走出公堂巡撫府的師爺就迎了上來。
“臨安巡撫府師爺鄧志見過巡撫大人。”
錦榭給人叫了起,第一日上任,總算有個讓他舒心的人了。“鄧師爺,巡撫府需交接的事宜可都辦妥了?”
鄧師爺恭敬的道:“回大人,已經全數整理妥當,請大人移步書房。”
鄧師爺回頭看了一眼在大堂裏受罰的那群官差,可嘆可悲的搖搖頭。上頭的命令下到巡撫府,他也是聽到了的,只是他與這群受不住威吓的官差不同,上面的官再大,巡撫大人才是他們直接聽命的官員啊,這種越級聽指令自古以來都不是什麽理智的事,也都沒什麽好下場。
更何況,這位錦大人是得了韓大儒賞識,由聖上欽封的金科狀元,雖然是外放的從二品官員,那也不是他們幾個官差能拿捏的啊,再者說來,錦大人還是他們臨安人士,同為鄉鄰,哪有因着上頭一兩句話就為難的道理?
也幸好這位錦大人不願與人為難,只是變着法的罰站讓這群官差醒醒腦子,這要是換了別的大人,早就打了板子扔出巡撫府了。一個知縣尚且能全權處置官差,何況是從二品的巡撫大人呢?
官差有了第一日的收拾,後面也都本分起來,有些膩歪心思的,錦榭大手一揮将人革辦脫了官差服趕出了巡撫府,府內有鄧師爺和錦鯉的幫襯,臨安的公事錦榭很快上了手。
在做了巡撫大人為期兩個月之後,錦榭就去了偏遠的鄉野視察,馬上就要到百姓們收割糧食的季節,他想親自看看今年臨安的收成如何,也好對下半年以及來年春日糧食耕種做個粗略的評估。
錦榭沒想到,他這個在安陽不招皇室待見的錦狀元到了臨安,竟成了幾乎家喻戶曉的名人,去鄉野巡察敲開一家農戶的木門時,戶頭開門就認出了他。
“錦...錦大人。”那戶頭見了他激動不已,彎下身子就要跪着磕頭,“小人拜見錦大人。”
錦榭連忙将人扶起,心裏的滋味千般難言,“快快起來,錦某此番前來只當是一介布衣,還請戶頭能為錦某保密。”
戶頭木讷的點頭,看着錦榭這樣身居高位卻親民和善的官,不自覺的就紅了眼眶,“好官,錦大人是好官吶。”
“...”錦榭也不知道老百姓眼裏評判一個好官的标準是什麽,也不糾結在這裏,“這位戶頭貴姓?”
錦榭談吐間都是尊重百姓的态度,這位戶頭立即受寵若驚的道:“小的姓彭。”繞是他沒怎麽認過幾個字,也知道貴字的意義,當下對錦榭的敬佩又多了兩分。
“彭戶頭,是這樣的,錦某想了解一番這天穆村耕種事宜,今日有些晚了,不知彭戶頭這裏可否方便錦某...還有錦某的書童借宿一晚?”
錦榭這次來天穆村,就帶了錦鯉一個人,方才讓他去探聽這村子的水源去了,本以為能撇去官員身份在這淳樸的村子待上兩天,誰知剛來就被認出來了。
“方便方便,大...錦公子請。” 彭戶頭終于在錦榭面前找回了點神智,将人請進了自己一個人居住戶落卻挺大的屋子。
錦榭在天穆村巡察了兩日,對這裏的耕種有了了解,緊接着又去了別的地方,輾轉視察了大半個月,最後才回到了巡撫府,與師爺商讨,最後寫出了一份奏報。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巡撫和臨安
巡撫換算到現在就是省級的最高長官,臨安在古代的地位換算到現在也只是個市,作者就是喜歡臨安這個地名才引用到小說裏的,真實歷史上是沒有臨安巡撫和東南總督的哦。
對于文中出現的臨安,臨安府,臨安城,巡撫府,作者的解釋就是:舉個例子哈,臨安相當于湖南(省級),臨安府相當于長沙(市級),臨安城相當于長沙縣,巡撫府就相當于長沙的行政大院啦。
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