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薛延的朝服是在一個月前就趕制好的,這一個月趕路回京,整個人又瘦了不少,朝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好在自己肩寬,能夠撐得起來。

薛延跟在父親的身後走向太和殿,他是新晉的大将軍,免不得有些人要上來寒暄一番。薛延都笑着應了,倒是自己父親遞給了他幾個眼刮子,讓他自行體會了。

太和殿文臣武臣各站了兩邊,薛延也不知道站哪,挑了個最角落的位置,這還是他來的早。誰知道這位置還真搶手,幾個老先生都要和他換位置,換到最後,他成了頭一個,擡頭就是黃燦燦的龍椅。

薛延在出征前也不是沒有參與過朝會,不過那時候的朝會和現在似乎不大一樣?畢竟隔了十來年,自己早就忘光了。

随着小太監一聲“皇上駕到”,齊刷刷的跪了一地,嘴上還喊着“吾皇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

待皇帝走在龍椅前,喊上一句“衆卿家平身”再站起來,也不知道是誰定下的規矩,這麽的累人。

鐘泊雅走得有點急,身上的環佩叮叮當當的作響。

“衆卿家先跪着吧,省的等會還得跪。”鐘泊雅身為皇帝,這樣不免有點廢了禮數,但誰讓他是現在最不像話的一個皇帝呢。“薛将軍就免了,你打了勝仗回來,朕沒道理讓你和這群老東西一塊跪着。”

一群老東西:“......”你懂不懂尊老愛幼?華夏的優良傳統你懂嗎?!

薛延謝了禮,默默的成為了衆臣之中唯一站着的人。

“先說說你們今天有什麽事要奏吧。”鐘泊雅的聲音不怒自威,壓低的聲線讓人覺得沉重。薛延擡眼看了一眼鐘泊雅,垂旒遮住了他整張臉,薛延只能看到他光滑的下巴,以及那傲視一切的弧度。他雖沒有章法,卻坐的挺直莊嚴,不得不承認他有作為一個帝王的威嚴。

太和殿一片寂靜,誰也不敢牽着個頭。

鐘泊雅冷哼了一聲,“怎麽,你們現在是逼得朕連朝會都罷了嗎?什麽事都寫在折子裏就行了嗎!”

跪了一地的臣子的小心髒都跟着顫了顫,心裏有苦說不出。

所有人跪着的腿都忍不住打顫,最後在衆人的期待之下忠國公以一種萬死不辭的架勢,對皇帝拜了一拜,一臉正氣道:“啓禀皇上,老臣有話說。”

鐘泊雅揮了揮手:“你要是再說話,朕就免了你的朝會!”

!!!

你快免了我的吧!

“皇上您現在二十有三,後宮卻空虛無女子,這陽氣太盛沒有陰氣調和,遲早會陰陽失衡啊皇上!”

薛延:“......”感情小皇帝是被這厮催婚催怕了。

鐘泊雅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不能動怒,不能動怒。忠國公老得受自己一腳明兒個就真起不來床了。

“皇上,還請皇上舉國選秀,早日為後宮挑選一位德政任賢的皇後!”

“可還有其他事要奏?”

“皇上!如今朝內朝外已經安定,請皇上舉行大選!”

鐘泊雅擡手,李季眼明手快的将一本折子遞到鐘泊雅的手上。

“你說安定?”鐘泊雅拿着折子站起身來,“這本折子是今早快馬加鞭到朕的手中的。兩個月前黃河水患,齊河至利津黃河七縣決溢,淹死者無數。朕下發紋銀二十萬兩赈災,今日得報,利津扈家灘大堤漫溢決口,水勢浩蕩。”

殿內人平息一口氣,誰也不敢出聲,誰不知道皇帝為了這水患廢了多少心思,前一個月幾乎天天在問這件事,得知災情已經平息了才松了口氣,可這黃河怎麽說決堤就決堤了呢?

鐘泊雅看着這群頭恨不得埋到自己檔內的人,冷哼一聲。

“朕可以容忍一些蛀蟲,但你們也要給我分清場合!”鐘泊雅氣的讓折子狠狠扔了出去,恰好砸在忠國公的頭上,連烏紗帽都給砸歪了。

“忠國公,朕容忍你年歲大了不管國事,但你可別倚老賣老!黃河水患那月,你消停了會兒,現在又開始催朕大選,朕記得你可有三個孫女,你怕不是想的太美了點!如今災情嚴重,百姓死傷無數,你讓朕娶親,你怎麽不怕那些冤魂在你的枕邊哭呢!水淹不到你們的府前,你們怕不會急吧!”

忠國公抖了抖身子,只喊“恕罪”,“息怒”。

鐘泊雅被他吵得頭疼,一大早的就動怒,真的是要折他的壽。

“黃河水患這件事,朕會嚴查不待!現利津縣縣官在位不謀其職,斬;知府知情不報,斬;工部治水不利,工部尚書入獄查審。薛珂年,朕記得你上次寫給朕的治水方子不錯,朕任命你為巡撫,暫領工部治理黃河水患。若工部這次不能戴罪立功,朕要了你們全部人的腦袋!”

“臣領旨!”薛父雙腿一軟,叩拜謝恩。

“無事就退朝吧,省的我們兩看兩相厭!”

......

您可真是頭一個這麽明明白白說出自己內心的皇帝了。

下了朝的薛延才和自己的老父親說上一句話,就被內侍找了。他得去哄着他的小皇帝去了,心裏還為自己的老父親默默的點了支蠟燭。

薛父現在的位置,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差事辦得好,那肯定是前途無限好,但現在這情形,這差事肯定是要得罪不少的人。而且雖說自己的老父親才四十多歲,但也不小了,他這一把老骨頭還要去災區,怎麽想着,都心疼自己的老父親。

到了禦書房門前,小太監怯弱弱的傳達了當今聖上的旨意。

“皇上讓将軍您該幹嘛幹嘛。”小太監也是一臉的懵,這皇上和将軍玩什麽猜謎嗎?

誰知道薛将軍居然懂皇上的意思,一撩袍子,先是行了個大禮,然後恭恭敬敬的給皇上請安。

“臣,薛延,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

好吧,其實薛将軍可能也不懂皇上的意思。

小太監看門內也沒有什麽反應,可能是裏面沒人通報?那自己去通報一聲好了。

“皇上,門外薛将軍給您請安呢。”

“先讓他跪着吧。”鐘泊雅翻看着奏折,兩指在桌面點了點,李季立馬會意,弓着身子退出了禦書房。小太監也跟着出來了,手上還多了把傘。

“薛将軍,皇上的意思您也明白,奴才這給您遮個陽。”李季讓那小太監給薛延撐傘,小太監照做了,卻被李季狠狠踹了一腳。

“哪有主子跪着,奴才站着的!跪下!”

小奴才渾身一顫,趕忙跪了下來。心裏暗暗想薛延看來挺得皇上器重的,他們禦前伺候的小太監雖然還是奴才,但哪個大臣見到了不給點面子呢。而李季對薛延的态度更是讓人忌諱。

他是皇上的大太監,他的态度決定了皇上對一個臣子的器重與否。

一個時辰後,李季帶着鐘泊雅的聖喻打開了門。薛延此時已經跪的腿軟了。

“給薛将軍賜座。”鐘泊雅擡眼看了他一眼,轉而又忙于公務了。

薛延有點拿不住鐘泊雅的意思,他這是想幹嘛呢?自己雖然能在戰場上揣摩敵人的心思,可鐘泊雅的心思實在是難以捉摸。

“疼嗎?”鐘泊雅似是無意的問道。

“回皇上,有皇上賜的護膝在,臣不是很疼。”

“那就是疼了。”鐘泊雅點點頭,“回頭讓禦醫給你看看,別落下什麽病根了。”

薛延內心腹诽,怕我落下病根就別讓我跪啊!一個時辰,宮中來來往往一堆的人,都知道我薛将軍剛回朝就被皇上罰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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