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新聞!重磅新聞!帝國首席哨兵向導夫夫形婚曝光!”

網路上消息瘋了似的傳開,比瘟疫來得還要快。

“皇室擔心軍部權高篡位,試圖用聯姻綁定荒元帥,連上将或成皇室聯姻最大犧牲品!”

“聽說了嗎,荒元帥并沒有死!昨天聖路酒店發生的匪徒挾持案就是元帥親自帶領軍隊解決的!最搞笑的是,一目連上将身為荒元帥的向導,竟然對其生死狀況毫不知情,在場不少人向導感受到了上将的內心波動,他根本沒有想到荒元帥還活着!”

“不是說哨兵向導結合後思緒都能共通嗎?難道首席夫夫結婚一年都還沒有在白塔結合過嗎!”

荒元帥并未喪命在半年前內閣叛亂事件中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全國,各行政區紛紛發來賀電,也無非大多是些噓寒問暖的官腔。反倒是網絡上已經炸開了鍋,有人指責這半年內亂期間身為帝國首席哨兵,元帥卻像個縮頭烏龜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但更多的人都将矛頭對準了第二位當事人——公認的首席向導一目連上将。

一目連上将出身貴族,于帝國軍校中以極其優秀的成績畢業,畢業後也謹遵父母意願參軍,沒幾年就爬到了上将的位置,以一位向導的身份能有如此成績,被人暗地裏叫“首席向導”也不奇怪……只要再發展幾年,或許真的會被帝國賜予此等殊榮。

可是就在這時候,帝國剛剛平定了邊境戰亂,就面臨着又一輪考驗——內亂。軍部與皇室的争權奪利終于還是開始了,戰亂中皇室給予軍部的權力過多,導致整個國家控制中樞往軍部傾斜,戰亂妥善解決後,皇室再想要收回這些權力就開始變得困難了。軍部認為己方平定戰亂有功應當獎勵,代表皇室的貴族則是又拿着那些血統之說硬是拒絕退居到軍部後面去。

貴族和軍部的紛争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打從上輩人那兒就開始了,理論上是暫時止不住的,可正巧軍部內部一人獨大,這人坐上了帝國元帥的位子,各個競争對手又被打壓得很死……最重要的是,元帥還沒有伴侶。這便是前幾年才開始嶄露頭角的荒元帥。

這樣一個好機會,帝國怎麽會放過?一旦貴族與軍部聯姻成功,軍部也就不敢把地位茍延殘喘的貴族往死裏逼了。

皇室很快就利用新聞輿論為元帥“提前”打點好了婚禮,元帥結婚的消息迅速傳遍全國,元帥不情願地捏着手中的鑽戒,确實無路可退了。

那是荒與一目連的第一次相遇,大概。

堂堂帝國元帥竟連自己的婚禮都無法一手掌控,說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可事實就是這樣,他直到身處婚禮現場,才第一次真正見到自己所謂的“未婚夫”向導。

一目連穿着整潔的西裝站在不遠處,臉上沒有尋常向導那般的膽怯,眼神如同湖泊一樣寧靜,站得筆直,像是在行軍禮。向導溫和的信息素悄聲無息地将他包裹,有些狂躁起來的哨兵基因終于悄悄又平靜下去。

荒只是瞥了一眼,就看到了一目連的精神體——那竟是一條金龍。

龍體散發着威武的金光,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着荒,好像在試探哨兵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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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有些驚訝,不過這驚訝又轉瞬即逝地不見了,他一向不希望自己過多的情緒暴露在向導面前,有種被偷窺的錯覺。他的精神體也是一條龍,一條白龍,給人的威壓感更強一些,尤其是在他心情不好、快要發飙的時候。

龍形精神體很少,但并不是沒有,荒就知道自己的導師晴明、自己,還有一個比自己大了兩屆的哨兵學長有……畢業了這幾年,學長成績那麽優秀,應該也已經與向導結合了吧?

荒原本以為自己的心思已經藏得很好了,他一直以來習慣用心牆将向導的精神觸手隔絕開來,幾乎沒有向導能通過這屏障。他并沒有想過一目連上将有多麽優秀,上将本想上前搭話,無論如何今後都是名義上的夫夫了,起碼在大衆眼前一切已經一錘定音——要知道哨兵向導是沒有離婚這一說的。一目連剛走近一步,卻像是被人狠狠用針戳了一下,臉腫得很疼很疼,再沒了主動交談的念頭。

一目連讀懂了荒元帥的信息素,知道了他心中裝着另一個人,還是一個哨兵。

這大約也是前幾次荒元帥都拒絕了白塔相親請求的原因……若不是這次是皇室先斬後奏,或許也不會有這場婚禮,一輩子也不會有。

一目連并非有意窺探荒的心思,只是沒有管住自己試圖關心他的潛意識。

哨兵愛上哨兵并不是什麽大逆不道的事,畢竟哨兵的數量可比向導要多了好幾倍,娶不到向導的哨兵大有人在,如果荒并不是帝國首席哨兵,也不是一國元帥,與不與向導結合白塔也不會管……可是一個背負着“首席”二字的哨兵不可能一輩子沒有向導,巅峰期過後沒有向導照看的哨兵體能、五感極速退化,帝國不會容忍一國之帥如此堕落的。

一目連喜歡往好處想:若是沒有自己,也會有別人坐上這個位置的吧。想着想着,他就沒有那麽多負罪感了。

二人婚後相敬如賓,誰也沒有提過去白塔接受正式結合的計劃,每日固定的一個萍水相逢一般的淺吻就是綁定二人關系的臨時結合,精神結合不同于綁定哨兵向導一生的樞紐,一天不補,就會自動松動開去……雖然也能起到正式結合的大部分作用,卻無法真正實現二人心意相通。

不過,除了他們本人,是不會有人知道的。

婚後生活過得和在軍校時差不多,說出去怕是要被人笑話,可這卻是真的。就像擔心觸碰到雷區,互相都不會問敏感的話題,飯前飯後聊聊天也絕不會進入到談心的部分。

貴族皇室皆大歡喜,軍部暗自調查過一目連,自然也知道這向導的資質沒得挑剔,也就沒有怨言,在媒體誇大其詞與賣弄風騷的宣傳下,大家都将二人當作了帝國模範夫夫,卻沒想到他們其實連哨兵向導最基本的聯系都沒有。

一目連樂觀地想,時間總會感化一切,哪怕這就是一輩子,他也不吃虧。

直到半年前內閣叛亂,議會大堂被炮火轟了個稀巴爛,若不是自己緊急上了前線頂着壓力開啓了防護網,或許來自宇宙的導彈都可以把整個帝都炸成一片廢墟。

死了很多人,一目連數都數不清,空氣中全是人們哭泣的聲音,撕心裂肺的哀嚎觸動了他的神經,他為了後續指揮工作不被影響,只好強行打開了自己的精神屏障,卻也因此錯過了或許是與荒元帥的最後一次見面。

荒元帥自那日起開始失蹤,廢墟中被炸得DNA都檢測不出來的屍體也有很多,所有的事實都在向他證明荒已經死了,他卻無法通過淺淺一條臨時結合的神經感知到他的哨兵的狀況。

帝國為荒辦的葬禮很隆重,像是在彰顯帝國的慷慨,實際上也是在借此招攬名士投奔。哨兵皇帝那點見不得光的小伎倆都被一目連看在眼裏,可又無可奈何。在白塔高層工作的桃花妖作為少有的知情人,神色複雜地看着一目連跪在僅僅放有衣冠的棺材前,木然地點起一盞長明燈,半天都沒有動靜。

她試過,一目連的精神屏障無人能穿過,誰也不知道這位可憐的剛剛失去哨兵的向導正在面臨着什麽。

尋常向導有不少會在結合的哨兵死後精神枯竭而亡,也有些僥幸沒死的,會在休息一段時間、走出陰霾後,會因為“物盡其用”原則,被白塔重新分配到其他哨兵那兒去……一目連并未與荒正式結合,不存在那些撕心裂肺的痛,可桃花妖心驚膽戰地盯着一目連看了好一會,忽然有一種直覺——一目連一點也不比任何一個經歷苦痛的向導好過。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準的,一目連為荒元帥守了七七四十九日靈,她都沒好意思和一目連聊聊未來可能要再婚的事情。

她沒關心太多。一目連自己就是向導,自己知道應該怎麽做,不需要她教。

一目連一向行事低調,可無奈這年頭的記者實在見縫插針,守靈的事情也被記者抓拍了去。按理來說逝者已矣,桃花妖起初也沒把這事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一則小小的不占多少版面的八卦消息險些為一目連帶來了前半生的轉折。

一目連的神情很複雜。

兵荒馬亂之間,荒無法确認那一瞬一目連究竟是什麽反應——或許有驚異,有難以置信,有欣喜……但他覺得自己也看到了惶恐,手足無措,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哨兵的直覺該是準的,但他突然拿不穩自己的判斷了。

一目連從沒想過還會再見到荒,更沒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相見。

在歷史上整整死了半年的“帝國首席哨兵”剛剛擊殺了那批不要命、企圖綁架皇室的叛逆匪徒首領,意氣揚揚地揮着一把狙擊槍,還是“生前”那般英姿潇灑,和屬下透過對講機吩咐了什麽,似乎對剛才那一狙十分滿意。

一目連不是哨兵,看不見他們對話的內容,但也能猜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曾經是他哨兵的男人的辦事效率他當然知道,一槍崩了頭子,抓一兩個留着審,剩下的趕盡殺絕就行。一目連挪了挪,稍微把剛才整理起來準備入侵幾位匪徒意識雲的思維觸手放了回去——那幾乎是有去無回的行為,畢竟匪徒軍隊關于哨兵向導數目的編制有條有理,哪怕有那麽一瞬間攻陷了哨兵的意識,也會被敵軍向導趁虛而入。

宴會上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要麽皇室宗親,要麽軍二三代官二三代……一旦這些人生命陷入危險,帝國将會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

哪怕防範做得再好,也沒能成功阻攔動亂發生,若不是救兵火速趕到,指不定要出什麽大亂子。

受邀請的雖然有不少普通人,但大多數也都是哨兵向導的後代,也屬哨向居多,這會兒自然也都敏銳地注意到了對他們施以援手的人的身份——自半年前內閣叛亂事件到現在,這還是首席哨兵荒元帥第一次出現在人前。

大家都以為荒元帥在戰役中犧牲了……一目連也是。

說來也搞笑,身為元帥的向導,一目連竟然不能感知自己哨兵的死活。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放到一目連身上,還同他開玩笑“怎麽連你也騙我們”,但向導們都能注意到一目連的情緒不太對勁,分明像是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到。

一目連表面上很平淡,心底卻早已炸成一團。

心底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在歡呼雀躍着,卻有一根筋在牽着他,拼命把他往回跩。

完了,要被他知道了。

一目連頓時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炸開的毛豎了一身,活生生成了刺猬。

tbc

預告:

他突然有點兒慶幸自己才是那個向導,身為哨兵的荒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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