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元帥,我認為您對軍部的工作效率産生了不信任。”姑獲鳥上将站在病床邊,鎖緊眉關言簡意赅:“出了這麽大事,應該第一時間通知軍部,軍部不可能坐視不管,您也無需冒着生命危險救人。一旦出了差錯,帝國将損失一名哨兵元帥與一名向導上将,後果不容設想!”

荒一動不動坐在看護椅上:“南區重軍駐守,北區防範不力,這本就該是你們的職責。”

“荒元帥可別鬧脾氣了吧,這種玩笑可開不得!軍部敏感得很,”姑獲鳥道:“南區最近動亂多,又是帝國皇宮與軍部總部所在處,自然要多加防備。軍部已經商讨一致,今後會派偵察科的哨兵24小時暗衛連上将,請不用擔心。”

荒立刻嚴厲拒絕道:“這就不用了,守好你們的皇宮去吧。”

自己的向導還得靠其他哨兵護衛,聽起來也太窩囊了。

“這事您自己去和軍部高層們說吧。為了不被彈劾,今後元帥還是多依賴軍部比較好。哎呦,那幫老古董總是擔驚受怕,安撫好他們沒壞處。”姑獲鳥簡單轉達了軍部的意思,也不想因此與荒産生沖突,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一目連,聲音柔和了許多:“連上将的傷沒什麽大問題吧?”

她提起一目連,荒沉了沉臉色,說:“皮肉傷,無大礙。”

将一目連逼近絕境的那名女向導并未落網,特種部隊趕到的時候她就消失了,不像是死在了火海裏,但在無人接應的情況下從四層的別墅上跳下去一定也好不到哪去。既然人不見了,就算不死也得半殘,荒安排了人員去搜捕,她逃不了多遠。

意料之內,直升機因主螺旋槳起火,墜落在小區主幹道上,待特種部隊上前抓捕時,發現駕駛員已經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駕駛艙裏。

——死因同樣是因為共鳴炸彈。

“姑獲鳥上将……還是根據軍部的命令行事吧。”床上的人有了動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二人一同朝床上看去,一目連動了動手腳,确認一切正常:“軍部的命令是最高指令,任何決定自有它的……”

“閉嘴。”荒冷聲打斷他,道:“這事沒商量,住到軍部裏去也沒可能,回去告訴那幫老古董,省省那些瞎操的心,真當我不知道軍部幾乎所有房間都有監控?有問題讓他們直接問我,不要拐彎抹角。”

論誰看到自己向導醒來喊的第一個名字是其他哨兵都會不爽,這好像沒什麽毛病。

姑獲鳥怪好笑地看了一眼荒:“您就氣着吧,我也不當出氣筒了,先走一步。”她柔聲向一目連道別:“連上将好好休息,這事軍部會調查清楚,請你放心。”

姑獲鳥走了,偌大的病房又只剩下兩個人。

一目連率先開了口,他撐着自己坐起來,随手拿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緩解氣氛:“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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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當然有事。”荒厲聲說,邊說邊把雙手舉起來,雙臂上打了石膏,挂在脖子上,有點傻。白龍在他身後打了個轉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拿尾巴拍着荒的後背。荒沒搭理它:“回去寫篇減肥的檢讨吧。”

一目連哭笑不得,仔細觀察了荒的神情,才得出結論:“怎麽,你有心事?”

荒很快道:“沒有。倒是你,都是怎麽一回事?”

一目連就把自那女人出現後的事同他講了一遍。荒覺得這是個好消息,同時也是一個壞消息——好消息是,一目連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壞消息是,正如自己所想,無論目的是什麽,聯邦真的對一目連打起了主意。

“暫時不要亂跑了,跟着我,他們綁不走你。”荒放松下來,靠到椅背上。

明明換個說法就能變成非常溫柔的話,某元帥卻非得這樣公事公辦……

一目連是中午出的事,昏睡到了晚上,倒是幸福了,他卻要時刻守在邊上。一目連的睡顏很安靜,他們一直是分房睡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一目連的睡顏。一目連眼睛閉得緊,讓人感覺他随時都有要從夢中驚醒、蹦起來的可能。

荒想着,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聽了自己的話義無反顧地一躍而下。

他有一肚子話想問。

要是自己沒接穩呢?一目連難道沒有想過嗎?

但那也确實是一目連唯一的生路了,是不得不信。

那守靈的事呢……

一目連覺得這番話有好幾個意思,一雙大眼眨巴眨巴,特別無辜:“行。”

電視的聲音有點吵,荒以為是一目連想看,就沒要求他關上。他調節了聽力的感知幅度,稍微又猶豫了會:“認識金魚姬麽?”

一目連說:“不認識。”

“來找你的路上我遇到了她。她……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叫我快想起來我是誰,你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她的口氣很急切,不像在開玩笑。”荒一陣惡寒:“她鑽出來的下水道我派人調查了,通往一座廢棄工廠。”

一目連顯然有些意外,公事上只要自己不問,荒就一定不會主動說,如今卻這麽坦誠,他很不适應。一目連低聲提示:“元帥……”

“你知道,北區多為住宅區,鮮有工廠,有也大多是手工制品廠,不過這廠可不一般,是以前生産軍用化學武器用的。簽署《2098條約》後帝國明面上停止了軍用禁藥的生産,那就是因為條約被廢棄的工廠之一。”荒說:“這些事情本該是秘書官處理的。”

紅暈浮上一目連的臉,他支吾着想要道歉,又被荒打斷道:“這次就算了。不過……”

荒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口袋:“通訊器在裏面,偵察科剛把資料發過來。你看看,看完總結一下告訴我。”

一目連:“……”

還不是要我來!

好在一目連上将身為病號還是很有軍人風範的,深知甘于奉獻也是一種美德。他認命地從荒口袋裏拿出通訊器,通訊器一般是指紋解鎖,而荒的手卻被嚴實裹在石膏裏。這就有點尴尬了,一目連長長地“呃”一聲。

“密碼0107。”荒坦然道。

一目連并未對這個數字産生太多疑惑,密碼是對的,打開第一封郵件就是荒說的調查報告。他大致掃了一眼,朝荒報告:“好了。”

“這麽快……”荒可憐兮兮地在喝軍部發的能量飲料——只有這個是用吸管的,他沒手拿湯勺,可能要受會兒折磨了。新任秘書官辦事效率這麽高,他該高興。于是他也認命道:“你說吧。”

到底是誰委屈?

一目連清清嗓子,正經說:“工廠廢棄後一直被放置,直到一年前才被人買下。簽下名字的是一位東區富商,初步調查後偵察科認為此人留下的身份信息存在作假嫌疑,此人現名黑川主,初步認為其與聯邦将領荒川之主為同一人。”

這事終究還是和聯邦扯上關系了。

不過荒并沒有把金魚姬的事情告知軍部,否則軍部就會一同傳來另一個消息——在白塔工作的金魚姬小姐自從昨晚起就失蹤了。她半夜離開了白塔宿舍,徹夜未歸,今天曠工了一整天,直到傍晚還沒有下落。

荒面色不太好,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一目連也知道。他客觀地說:“初步推測罷了。況且南北區隔海相望,地下通道複雜,九曲十八彎,那也不一定是唯一出口。”

“平時怎麽就沒見你話這麽多?”荒嘲笑一聲,眼中卻是高興的。他眼中的光閃動片刻,突然靠緊了椅背,側過身去:“好了,我睡會。”

他是從跨海大橋上一路跑過來的,聽從醫生的建議還動了接骨手術,早已疲憊得不行,如果不是剛才姑獲鳥将他氣醒,估計都等不來一目連睡醒。可真到閉上眼睛的時候,又滿腦子是那灼熱的火海和那個……面目猙獰的女人——他純粹腦補了一下,越想越不對勁。能和一目連打成平手的向導應該很強壯吧?長了滿身肌肉,面露兇光,形象極其兇悍……

他一個哆嗦。

“……元帥,你似乎很清醒。”精神波動都快溢到我這來了。

“沒有。”

一目連看他捧着兩塊巨大的石膏側身睡非常不方便,小心翼翼地提議道:“你睡床上來吧……”

荒狐疑地睜開左眼:“啊?”

一目連頓時紅了臉,又白了臉,強作鎮定地擺手:“不是那個意思,我睡夠了。”可以坐椅子上看新聞。

荒不太在乎似的,又重新眯上眼睛,懶洋洋“哦”了聲,又沒了動靜。

他心思很亂,眼前的漆黑之中又晃起了金魚姬驚叫的模樣。“你快想起你是誰吧”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金魚姬目前分明有與聯邦暗地裏聯系的重大嫌疑,她的語氣為什麽那麽緊張?可是“他要死了,你也會死”這話倒像是在為他擔心……

雨女那邊啜泣邊說的“其實沒什麽,就是守靈”浮在他耳畔,搖搖晃晃,漸漸散去。

一天發生了太多事,他的腦中只剩下了混沌,所有人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吵鬧得像是在逛廟會。

一目連細心地把電視調到了靜音,一骨碌跳下病床:“元帥?”

荒像在做噩夢,迷迷糊糊應了一聲。

一目連便走過去,伏在他身邊,将自己冰涼的額頭對上去。哨兵的意識雲接受了太多的信息,早已密密麻麻堆砌在一塊兒亂成一團。一目連深深吸了一口氣,正打算用精神觸手為其梳理,一件十分令人意外的事情就發生了。

意識雲移動了起來,盡管速度很慢,可它确實在動。它緩緩分解成了許多部分,重新組合,最後并列到一起,掉落了一部分不再需要的思維垃圾,有條有序地正常運行。

一目連愣了愣——荒今天吃過小白素了?

或許是吧。荒的呼吸逐漸平穩,一目連起身坐回床上,閑着沒事便削了個蘋果,眼睛随意掃到電視上,正好看到一條新聞。

他已經開了靜音,但字幕還看得到。

——帝國首席哨兵荒元帥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搶車,究竟是傷天害理,還是另有隐情?!請關注CJTV官方微信mydaobaby,前方記者青行燈将後續為您報道。

他險些笑出聲。這不,報複不就來了麽?

tbc

*《2098協定》:關于五大國今後20年和平共處的諸項原則

*小白素:俗稱向導素提取劑,因藥片形狀如此獲名。用于在沒有向導的情況下安撫情緒,只能起短期作用,并且有副作用,一般只有軍方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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