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哎喲本大爺我要草您媽的!”夜叉從欄杆上躍起,他雖然警覺地在登上頂樓之後就鎖上了大門,可是外邊人要闖進來他根本攔不住。好你個保障人身安全的條約,淨tm扯淡,不不不,兄弟們有話好好說,別拿着槍剛我行不行!
夜叉趔趄地躲閃着發自消音器的流彈,一邊掂量着手中這把曾經的王者——SSG3000确實準得不行,可是射速不行啊!抱着一把狙擊槍被追殺很慌的好嗎,兄弟們,有話好好說啊!
他都被追着繞了天臺一圈了!不愧是聯邦主場,彼岸花一聲尖叫足足召喚出來十多個便裝持槍的哨兵,夜叉并未提前找好掩體,險些吃了被暗狙的虧橫屍月色之下。他鼠竄着隐到水箱背後,一時還沒想到要怎麽脫身,卻還是忍不住低頭瞄了一眼空中花園裏是什麽情況。
玻璃渣碎了一地,他剛才為了躲突襲,只能暫時将空中花園的一切屏蔽在感知範圍外,再瞧一眼,事情卻并未像他先前想象的那般發展。
一目連沒有搶到那把92。
原因很簡單,它掉落在地上,本身就離彼岸花比較近,其次……
空中花園裏也有不少聯邦便服哨兵,一目連舉起雙臂,面對槍口,除了投降已經沒有第二個選項。
靠,怎麽能輸?!夜叉幾乎要跳起來——前任元帥人呢?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向導暴露在敵人的刀尖上任人宰割嗎!
答案顯然是否定的。
他在空中花園裏尋找着另一個人的身影,并且很快就找到了。
距離彼岸花最近的那個護衛哨兵突然渾身痙攣着倒地,那是氰化物中毒最顯著的症狀,夜叉選修過化學,對這中毒的臨床反應是很熟悉的。
一抹黑色的身影趁着月色鑽入哨兵群中,頓時槍響一片嘈雜,夜叉忍不住吹了個口哨,知道那是某位前任元帥準備大開殺戒了。他甚至還朝天開了一槍助興,絲毫沒有意識到那二人的狀态不大對。
兩個哨兵察覺到異常,率先護在聯邦首席向導身前,可這并沒有什麽用,他接着就看到荒一把抓住那兩個腦袋悶頭拍在一塊,那兩塊頭蓋骨在強壓下撞擊,發出震耳欲聾的脆響。
老哥,帥爆了!
毫不誇張地說,那聲響絕對把周圍哨兵都震出了寒顫,人類可以對開槍與中彈麻木,但絕對不會對這種最原始的暴力無動于衷——荒沒有浪費這個機會,趁着對于哨兵而言已經足夠漫長的半秒,從那腦殼已經凹陷了一大塊的哨兵手中奪過手槍,随手對着那個最快作出反應的哨兵就是一槍。
射擊手感不陌生,裝有雙排彈匣的勃朗寧MK3成為聯邦标配軍用槍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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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哨兵的反應顯然沒荒快,手槍剛舉到足以射擊的高度就被直接擊飛出去,子彈鑽進手心裏,那哨兵撞開了身後湧上來的其他人,看到手心上的潰爛,就和看到了世界末日一樣。
子彈裏含有有毒物質!
——這意味着哪怕僅僅是擦傷,都可以造成致命一擊。
戰争不是兒戲,聯邦可以狠,帝國當然也可以。另一具“屍體”荒并沒有松手,它還有更大的用處——從百米外那座高樓上射來的第二發子彈,準心駭人的精準,直奔着他後腦勺而來,荒無法聽清那聲響,他的五感如同向導一樣遲鈍,一切全憑一腔無名執着牽引。
他霍地回頭,摁着那“屍體”的腦門就往子彈飛來的方向撞去!
現在是不是屍體其實不重要,反正馬上就要成為屍體了。他根本無心細看,子彈高速飛行的沖力将他的手直接沖軟,那屍體脫離他的控制直接撞向人群。如果他特地去瞧上一眼就會發現,那顆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尖頭彈被卡進了人類體內最堅固的牙齒裏。
八歧大蛇的第二槍落空。
這本該是個令人高興的消息,可是他的煙霧彈耳釘已經用完了,毫不遮掩地混跡在哨兵群裏逃不過被打成篩子的結局……MK3的彈量足足有14發,相對大多數手槍而言已經算充足了。
可是就在剛才短短不到兩秒間,包圍圈已然形成,再如何勇猛的士兵被四面八方的槍械直指着都不可能有生存空間,更何況……
“十七號,你是聯邦的叛徒,是恥辱。既然你回來了,情報也就同時被帶到了……我們會剖析你的大腦,提取記憶并不是難事。”彼岸花被哨兵們嚴實地護在身後,捂着浸在鮮血中的左臉,沒了似有若無的笑容,兇惡得宛若發了瘋的妒婦:“聯邦并非沒有給過你機會。”
荒的神情很冷漠。
彼岸花甚至不用伸出精神觸手就能感覺到他的殺意,忍不住又往後退了一步:“我早就和他們說過,黑暗哨兵這種怪物一旦有了自我意識就不再會受控制,他們卻無動于衷。”
她又說了幾句,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荒顯然沒有和她交流的意思。
他提着MK3一路走來,仿佛根本沒看見冰冷的槍口,她的臉色也驟然冷下來,輕聲下令:“開槍。”
子彈上膛,下一秒便應該是閉着眼都能看到的槍林彈雨,和一具渾身血窟窿重重摔倒在地的屍體……
背叛了祖國的信任,去死吧,帝國的走狗!
一位哨兵惡狠狠地咬緊了牙關,睜大了眼睛扣下扳機——叛徒被衆志成城地集火射殺,還有什麽比這更振奮刺激的事情?!然而想象中的槍聲并沒有響起,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不僅是自己,就連身邊的哨兵也都沒能成功扣動扳機!
他像是被向導的信息素纏住了食指,怎麽也扣不下扳機,甚至失去了知覺,就好像那兒本來就沒有食指存在。
怎麽一回事!
他手裏的槍角度一點一點發生變化,最後黑洞洞的槍口指向了他自己,大多數哨兵都選擇了立刻将手槍丢棄。
彼岸花來不及管一步步走近的荒了,她松開捂住滿臉鮮血的左手,指着伏在不遠處的獨眼向導:“更改作戰目标,先解決向導!”
她沒有留意過為什麽那位獨眼向導突然就倒下了,更不會想到他是被哨兵借走了五感才會這樣筋疲力盡。
哨兵之間的戰争,任何一個向導都可能成為那壞了一鍋湯的老鼠屎。
而這句話竟然是褒義的。她咬牙切齒地想着。
她對自己的精神力一直很有自信,并且縱觀整個聯邦,絲毫不懷疑有哪個向導會是她的對手,也絕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出現一位向導比她更勝一籌。她大可以為自己辯解說是為自己失血過多導致的暫時虛弱,可是她沒有,因為……
她的精神觸手甚至剛剛從自己身邊展開,就被一道屏障全數堵了回來!
她顯然更希望這是個意外,便又推了一把,果然又被那屏障擋了回來。她不禁有點兒惱怒,也有點急迫,一個精神暗示便拍了上去——她能抵擋這屏障,身邊那幫哨兵可沒這本事,不盡快解決掉一目連,誰知道那個沒人攔得住的黑暗哨兵會做什麽。
可這一拍上去她就後悔了,精神觸手剛剛接觸到一目連,她才注意到一目連身上竟還有另一層精神屏障,觸手頓時像被怪物吞咽消化了,所有接觸到盾面的部分都開始潰爛、融化,最後在空氣中化作一灘無形的向導信息素。
“什麽東西!”彼岸花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連忙後退,她的裙擺都快被她自己踩爛了,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搖頭。
不可能!
我接觸過你的精神屏障,當時絕對不是這樣的!
那個在共鳴炸彈的爆發中失去了一只眼睛的向導,精神力弱到她可以一腳碾碎——她覺得那挺可笑的,比起用精神屏障保護更為脆弱的自己,竟然選擇把屏障留給了哨兵!
難怪之前荒盡管中了黑晴明那招所謂的黑哨DNA分解劑,卻還能不受她心理暗示的影響,原來就是因為一目連還有一層近乎密不透風的精神屏障,這層屏障一直護着那個肆意妄為的哨兵,她的精神暗示能成功才有鬼!
她沒什麽機會再沉浸在回憶裏了,一具哨兵的屍體從她身旁飛過,血腥味充斥着她的鼻腔,血液中聯邦特制毒藥的氣味刺鼻嗆人。她覺得是時候該逃了,八歧大蛇怎麽還不來救她?難道是放棄她了嗎?!
她握緊剛才搶到的那把92式,拼命拉保險,保險卻毫無動靜,這要麽是把假槍,要麽……就是一把經過改造,只有通過信息素或指紋檢驗的人才能夠使用的槍。
“十七號,你兒時的同伴都還在這裏,聯邦是你的家!”她試圖向荒直接輸入精神暗示無果後,只能抛下面子,當着衆人的面對着他高聲打起了感情牌:“十七號,你是有名字的,還有你的朋友,十六號、十八號,他們都是有名字的,難道你不想……”
荒還是沒有理她。
這并不意味着十六號和十八號對他來說沒有吸引力,只是他現在并不想管這些。
他的右手上還有槍傷,可是他似乎并不覺得痛,用鐵鉗一般的力度掐進了一個試圖垂死掙紮的哨兵下颌處,硬生生掐着對方往地上一甩,砸在了草地間唯一一塊磚地上。她看到什麽圓溜溜的東西還向上彈了一下,來不及多想,她的冷汗已經從脊背一直流到了股縫裏。
這是單方面的殺戮,毫無意義,荒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只會遵循擒賊先擒王的原則沖着她來,起碼根據數據庫裏幾次“前科”來說是這樣的,可是怎麽?!
她突然想到了一個詞……她身邊沒少出現過狂化的哨兵,那些因為向導被她的共鳴炸彈炸死的哨兵在臨死前都是這個狀态——心中只有一個要将她殺死的念頭,無法思考,也聽不進任何話。
那些狂化的哨兵都很好解決,沒了向導,他們已經是待宰的羔羊,她只需要輕輕用精神暗示輔助一下,這些羔羊就會被送上“剁頭臺”,身體像斷了線一樣垂直倒下去,再沒了生機。可這次不一樣,這是一位有着比自己更強的向導輔佐的黑暗哨兵,她束手無策,已經逃不掉了。
但她是聯邦的首席向導,沒有人會願意她死——哪怕軍中厭惡、反感她的人數也數不清,依然會有忠誠的聯邦軍人願意為了保護她而戰死。幾個哨兵撲過來擋在她跟前,和兇神惡煞的黑暗哨兵扭打在一塊,卻被輕易地淩空掐着胳膊摔了出去,然後又是兩聲清脆的槍響。
“十八號還沒有死,他在冰窖裏,我相信你會想見見他。”她露齒而笑:“比起懷疑你、傷害你的帝國,聯邦會是更适合你的地方。”
荒像是沒有聽到,直接将槍口對準了她的腦門。
他面無表情,她卻毫不懷疑自己正被憎恨。
“……算了。”彼岸花大紅裙擺鋪了一地,一眼望去依稀還是那片盛開在帝都中央歌劇院的彼岸花海,她并不畏懼死亡,朱唇輕啓,眼神中甚至還有點兒迷戀:“墜入地獄的絕不會只有我一人。”
你們也會陪我一起下地獄。
“……”
荒的神情出現一絲波動,她等來了時機,一把将那抹滿自己血液的92丢回荒的懷裏——你不可能不接的吧,這可是你最寶貝的配槍,獨一無二,只有你的指紋能夠打開的配槍,你一定會接下!
血液是什麽,那可是滿滿的信息素!離開了負責播種“火種”的紅葉,她引爆共鳴炸彈的條件變得苛刻,但唯獨信息素直接接觸這一條絕沒有改變。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确實迷惑住了暴躁的哨兵,荒接住了92,又立刻丢了出去,手套上全是鮮血,一目連和他總結過安倍晴明關于共鳴炸彈通過信息素傳播的推論,他沒有忘。
彼岸花揚起手,已然看到了又一個死于共鳴炸彈的哨兵,但她很快就“啧”了一聲放棄了——精神屏障将荒完好地護在盾內,她不敢貿然嘗試,誰知道這會不會又是那個将自己精神觸手粉碎的護盾……
等等?
狂化的哨兵什麽時候還會思考了?不,這根本不是狂化!殺戮本就是一個暴怒的哨兵克制不住的本能。
她直勾勾地盯着荒無神的雙眼:“你在神游?”
神游的哨兵能夠正常思考,只是失去了一切對外界的感知……那如今這五感是哪裏來的?
彼岸花不會将這樣愚蠢的問題問出口,答案很顯然只有一個——通過共感,從向導那兒“借”來的。這也能解釋那特殊的護盾是哪來的,共感時向導精神力釋放的功率會達到平時的三倍,精神屏障必然會受此影響出現變化!
那只不過是殺意與守護融合在一起的産物罷了。彼岸花嗤笑着,還以為帝國也像聯邦一樣做了什麽人體試驗,搞出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原來只是一介平凡向導為了保護而舉起死亡鐮刀的意念。
而她呢?她還遠遠沒到要死的時候!
三倍的輸出功率不僅意味着高負荷,還有精神力更快地耗盡。
她笑起來,對下一瞬間就要對她扣下扳機的荒朗聲說道:“如果你願意讓你的向導精神力枯竭而亡,那你就繼續啊!”
又是一群哨兵撲上來,荒騰出從裏到外都泡在血水裏的右手一拳将他們揍飛,一時沒有想明白彼岸花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只是分散他注意力的胡言亂語嗎?
“你以為一邊維持範圍這樣大的精神屏障,一邊維系共感對向導的消耗有多少?一旦我下定決心用精神力拼個你死我活,依你看,是我先死還是他先死?”
僅僅是這種大範圍內“不能開槍”的一條指令就足夠一目連累死半條命了,就算用精神觸手去自殺性攻擊又如何,最先耗盡的一定不是她!
她這話到底還是提醒到荒了。荒太依賴于哨兵敏銳的五感,他不會去留意份外的事情,更沒有想到一目連短促過頭的呼吸聲有多麽恐怖。
他在破壞與理智之間作出了抉擇,借着擰斷又一個上來為彼岸花擋子彈的哨兵脖子的機會回過頭去看,一目連早就不是剛才那沒搶到槍時舉起雙手假作投降時的樣子了,他倒在無形的屏障外,像被丢進冰窖裏一樣蜷縮起來,脊背有一下沒一下地發抖。
那幫哨兵開不了槍又打不過他,就選擇人海戰術,像一堵堵牆一樣擋在他們的首席向導身前,随時等待着死亡的鐘聲将他們從這戰場上解救出去。
荒甚至看不見彼岸花了。
他退了幾步,那些哨兵終于意識到他們正在逐漸占上風,立刻就要追上來,這時一聲槍響,追上來的第一個哨兵腦門就開了花——開槍的人似乎終于脫了困,有餘力來支援了。
他沒有戀戰,扛起一目連迅速就走。
兩天前他借着散步的名義在幾處樓頂都放了救生繩索,總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他連安全繩都來不及扣,牽着繩子就從空中花園縱身躍下,繩索不夠長,他覺得左肩脫臼了,卻也感覺不到疼痛,一個搖晃,撞開一扇未關緊的窗便蕩進走廊裏。
軍隊沒敢在客房樓層掃蕩,他想也沒想直接繞進緊急逃生樓梯,身後就有追兵,他直奔地下停車庫,老天有眼,這種時間都會有一個遲到的倒黴蛋正巧在停車,他本想将那司機直接拖出來打暈,那司機突然對他說了一句“竹”便佯裝被脅迫一般主動舉着雙手從車裏跳了出來。
荒還是把司機打暈了,省得這倒黴蛋還要被聯邦抓着問東問西。他鑽進車裏,一腳将油門踩到底,撞開正在逐漸關閉的停車場大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沒人追出來,聯邦可不敢在有外人的公開場合對外賓動手。
“把屏障關了!”他脫下手套,可惜就連手背上都沾滿了血,他沒辦法,只能拍拍一目連的臉。
一目連動了一下,卻沒有撤回屏障。
車頭被撞了個稀巴爛的車在國道上奔馳,他們必須離開這個大概率同帝都一樣全方位被24小時監控的地方。荒催促道:“我叫你關了!”
如果一目連現在有精力,他們大概會吵一架,這會是他們有史以來第二次吵架。
可是很顯然,一目連沒精力吵架了。就連共感也被強行終止,更別說關閉屏障了,荒再一次回到了神游的小黑屋,腳也沒力氣再踩油門……
車從國道上翻了下去。
tbc
*狂化:(哨兵暴怒或戰鬥時進入的一種極端狀态,五感達到最強水準,完全失去理智的控制。這樣的哨兵是攻擊力最強也最危險的,往往發生在他們的向導受傷或被殺害的時候。)←copy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