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三個寶貝

許珍拿錢離開,但由于得罪了尚書的孫女,她決定在家躲幾日,暫時不出門了。

第二日,她查看功德點,發現多了五點功德,加上先前剩餘的,一共七點。

許珍感覺有些奇怪。

自己昨日是拿了工資的,算不得什麽做好事,即便真的是不小心的做了,也不該這麽多功德。

難道是青龍山風水好?

她想不明白,便關閉界面,去找小叫花玩。

小叫花這幾日開了口,雖然聲音啞,但終于能表達自己意思,只是性格內向,不怎麽愛說話,常常許珍說了好幾句,她才答一句。

許珍走過去時,小叫花正在劈柴。

許珍在她跟前晃了幾圈。

見小叫花不理自己,就進屋搬了把小竹椅,放到小叫花身邊坐下。

她彎腰将上身貼在腿上,盡量平視小叫花。

側頭觀看了會兒劈柴後,詢問道:“你哪來的柴火。”

小叫花手上動作停頓,擡頭看許珍,啞聲回答道:“竹林邊,撿的。”

許珍又湊過去問:“你撿柴火幹什麽?”

小叫花複而垂頭劈柴,說道:“還錢。”

許珍問:“還我救你的那十兩?”

小叫花說:“是。”

許珍解釋:“那錢我掏的心甘情願,不僅救了你的命,也救了我的命,你不還也沒事。”

小叫花不答。

許珍又道:“而且你劈的柴火,一捆也就賣三銅,要砍到什麽時候才能還清這十兩啊?”

小叫花手握一把暗紅劍柄的小劍,只管劈柴。

許珍頭一次見到這把小劍,明明劍柄是紅的,刀刃卻泛綠光,像是生鏽了。

她問小叫花:“這是你的刀嗎?”

小叫花道:“她叫,紅越。”

許珍覺得這名字很好聽,便問:“哪個紅?哪個越?”

小叫花搖頭。

許珍問:“你不識字?”

小叫花細白的手腕停頓片刻,許久後答:“不識。”

許珍笑道:“那我改日教你。”

說完後,她想到,當朝皇帝重文輕武,大興私學,導致這個朝代的人幾乎都識字,就連三歲小兒走在路上,都能念一句“君子不憂不懼”。

可小叫花竟然不識字,難道是從小便開始流亡?

她思考的有些餓,去廚房拿了塊白餅,撕成兩半後遞到小叫花嘴邊:“張嘴。”

小叫花張開嘴,咬了一口。

許珍問:“會不會太幹?”

小叫花嚼了好幾下,咽下去後道:“不會。”說完片刻,補充,“很好吃。”

許珍自己也咬了一口,卻覺得不怎麽好吃。

兩人在外頭坐着聊天。

許珍問廢話,小叫花偶爾會答一句。

若是問姓名、年紀、父母、家庭住址之類的,小叫花便閉口不言。

許珍問的累了,又坐了會兒,等小叫花終于收劍,便起身拉着她,進屋洗臉去了。

又過一日,許珍照舊打開偷渡客界面。

點開時忽然想到昨天沒出門,只顧着和小叫花聊天,就想将系統關了。

誰知眼神一瞥,她瞥見,自己的功德點成了九點!

比昨日還多!

許珍震驚了。

她明明什麽都沒幹,怎麽還能增長?要是沒記錯的話,她昨天所有時間都耗費在小叫花身上了,難道小叫花身上有什麽秘密?

許珍為了驗證,後面兩日也沒出去,呆在屋子裏,和小叫花聊天——起先還是聊天,後來成了許珍單方面獨角戲。

但即便如此,功德點依舊在漲。

有時候是兩點,偶爾三點,實在讓人心花怒放。

許珍有些激動。

等功德點漲到十九點後,她出門,不與小叫花接觸,躲到客棧住了一晚。

隔日,點數果然暫停增長,還扣了一點。

許珍開心的要跳起來了。

原來功德點可以來的這麽輕松?只要和小叫花在一起,就能得到功德點!

這個小叫花是哪裏的仙女轉世嗎?

許珍感動到哭。

她趕回家中,抱着小叫花道:“天啊,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以後一定好好供着你!”

小叫花不明狀況,神情未變,問:“為何?”

許珍對她嘿嘿笑,笑了會兒,松開手,拉着小叫花回屋中,拿出一本書道:“來,我教你識字。”

前幾日小叫花提到了小劍名字。

許珍便先教了“紅越”這兩個字。

她繁體字不熟練,字寫的醜,毛筆用的也不熟練,七扭八歪的寫到宣紙上,讓小叫花照着寫。

小叫花寫了兩遍,沾了一手墨汁。

許珍拿了毛巾給她擦拭,又搬來藤椅,抱着小叫花坐到自己腿上,半環着小叫花,握她手,一筆一劃的寫下去。

小叫花的手很白,卻并不軟,骨節分明,硌的許珍手心痛,同時心頭也升起一種奇怪感覺。

寫完一遍,許珍打起精神,問道:“你要不要自己再試試?”

她松開手。

小叫花握着的筆依舊很直,只是遲遲不曾落下。

許珍道:“寫啊。”

小叫花毛筆懸在半空,停頓許久,側頭道:“我,自己坐。”

許珍問:“你還害羞啊?”

她松開手,讓小叫花獨自跪坐在案幾邊。

小叫花再度緩慢的寫了兩遍,最終寫出來的字,竟和字帖上的楷體差不多。

進步太快了。

許珍自尊心受創,趴過去看了會兒小叫花的字,覺得莫名透出一股蒼勁,不像新手寫的。

她問道:“你是不是識字,之前騙我的?”

小叫花道:“不曾。”

許珍想了想,說:“那你天賦很好!我們再學下一個——你叫什麽名字?”

小叫花沒有回答。

許珍道:“我先前似乎問過你了……你是不是沒有名字?我給你取一個,怎麽樣?”

小叫花嘴唇微動。

許珍湊過去聽:“你說什麽?有什麽喜歡的字嗎?”

小叫花沉默半晌,最後嗓音壓得極低,吐出一個字:“春。”

“春?是你名字嗎。”許珍問,“姓什麽?”

小叫花又不說話了。

許珍便落筆寫下“春”字。

她很喜歡這個字。

寫完楷體,又寫了一遍行書,行書寫的醜,成了自創的狂草。

這時,她手心驀地有些發燙。

許珍起先沒理,結果手心越來越燙,讓她無法安心寫字。

難道是偷渡客系統出問題了?

想到這個假設,她有點緊張,慌忙将筆交給小叫花,讓小叫花自己寫,快步跑回自己屋子裏。

屋內,一道藍光閃過,淺藍色的系統界面浮現在眼前。

許珍看了看功德點,十八點,沒有變化。

那還能是什麽問題?

她上下左右仔細看,最後終于瞧見,在界面的右下角,多了兩個金光閃閃的東西。

一個是“主線”,還有個是“商城”。

許珍覺得挺新奇的,便點進去看了看,先點開的是主線。

主線界面裏寫了一行字:“成為青龍山書院的教書先生(0/1)

成功獎勵:功德點+50。

失敗懲罰:無。”

這都什麽東西?

許珍差點吐出一口老血。

自己前幾天還在書院得罪了人,被山長趕出來,這會兒還要她去書院工作?這不是特地去送人頭嗎?

好在沒有懲罰措施……

許珍戀戀不舍的注視五十點功德許久,最後還是返回主菜單,不看了。

接着點開商城。

商場東西分為上下兩排,一共八件東西,兩本是藍皮的書,似乎是武功秘籍,還有一些都是藥品,不知道具體是幹什麽的。

最便宜的一瓶藥,要五百點功德,其餘的七八百,書籍更貴一些,要一千二。

許珍買不起,含淚把頁面關了。

新出的這兩個功能毫無用處,只是讓人空歡喜。

許珍很失望,起身繼續去教小叫花識字。

但轉念想到自己已經不用為功德點憂愁,她心情又變好了。

之後三四日,柳枝拍岸,夏日逐漸變熱。

許珍給自己和小叫花做了兩件半袖衫,在家裏頭穿。

期間,她問了幾次小叫花父母在哪,小叫花垂眸不言,只管劈柴。

許珍跑去問了雲墨坊坊主,得知小叫花應當是父母不在了,一直獨自生活。

她心疼的不行,問了問小叫花意思,得到肯定後,等某日得空,便直接找裏正重新辦理戶籍,花費不少錢幣。

同時,她發現,先前賺的錢已經快花光了。

而且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她運氣特別差,四處找不到能打工的地方。

為了不喝西北風,她坐在路邊沉思,半日後,想到自己在雲墨坊托賣的書還沒拿到錢,便跑去書坊。

雲墨坊大門敞開,形成方正的口,下午人少,內裏客人稀疏。

坊主不在,許珍與仆役搭話讨錢。

仆役翻閱賬簿。

查證後沒好氣的告訴她:“一本都沒賣出去。”

許珍不相信:“這可是科舉教材,怎麽會賣不出去?現在的人這麽沒眼光的嗎!”

仆役道:“什麽沒眼光!是你自己寫的不行,其他書生也寫科舉心得,擺出來便賣光了!”

許珍難過極了,說道:“太沒眼光了,還給我,我不賣了。”

仆役早就嫌占地方,巴不得她拿回去,聽她這麽說,便立即進內屋将書籍搬出來道:“拿去拿去。”

許珍彎腰抱書,抱起來後想到自己付了托管費,要是自己拿回去,書房是不退錢的,那她就虧了!

可礙于臉面又不能不拿。

于是她拿起兩本,将剩餘的還回去:“這裏的照舊托着!”說完拔腿就跑。

黃土飛起灰塵,在她身後揚起。

仆役愣了會兒後,在原地大罵:“不要臉!不要臉!!”

許珍抱着兩本書,走在回去的路上,夏風吹的她心又冷又冰。

若是她前世是個幹體力活的,不至于這麽受打擊。

可她前世就是靠知識和文字吃飯,原本是名大學教授,後來得罪人,去偏遠地區支教。

她在山區當了五年初高中老師,穿來後,先是得知原主是個被人唾罵的庸儒,現在賣教材,別人又不識貨。

真是太打擊人了!

許珍很難過。

她想到了青龍山書院發的工資,又想到系統派發的任務,難不成自己真要厚臉皮去求工作?

……還是再忍忍吧。

街市喧鬧。

有人推車出來擺攤,在木輪車上擺放碎肉和豬肝,又放上圓盤與大刀,光着膀子立在車邊,威猛如關公。

許珍看了眼車內的肉,知道自己買不起,沒有停留。

又往前數步,有胡商在賣葡萄。

許珍很久沒吃葡萄了,一時心癢,小跑着過去,探頭詢問多少錢。

胡商口音濃重,說不清話。

許珍直接掏出三錢,買了一小串。

那胡商叽裏呱啦的。

許珍想到家中的小叫花也是個胡人,就問那胡商:“你是哪個族的?”

胡商頓了頓,道:“胡夏。”

許珍問:“胡夏不是在北邊嗎,你怎麽賣葡萄?”

胡商又是一陣叽裏呱啦,許珍聽不懂,點點頭,正要回家,忽然看到懷裏兩本書。

她覺得眼睛疼,連忙掏出一本遞給胡商,并說道:“做生意不容易,你看看科舉書,來年考個科舉吧。”

胡商叽裏呱啦一頓說。

許珍有些感動,道:“無需知道我名字,我做好事罷了。”

她說完要走。

旁邊有個女子聲音傳來:“書價不便宜,你怎麽白白送人?”

許珍轉頭看去,見到個身穿淺綠左衽衫裙,畫桃花妝容的女子,手中提了包荷葉裹着的吃食。

似乎是個有錢人。

許珍誠實的說:“賣不出去。”

那女人問:“你寫的?”

許珍點點頭:“是我寫的,或許是寫的太好了,尋常考生看不明白。”

那女人笑道:“我鮮少見到你這般不要臉的。”

她一笑,面上若有桃花綻開。

許珍平日習慣随便說話,這會兒有些不好意思,便将手中另一本書塞到女人手中,說:“我們有緣,這本送你了。”

那女人沒有推脫。

許珍見她收下,便轉身揮手,拎着葡萄離開。

是個怪人。

綠衫女人內心評價,待不見許珍身影,她擡手看書封,發現上面寫《科舉必勝指南》。

雖不太明白是什麽意思,但仔細琢磨,仿佛能感受到一絲異樣的霸氣。

她拿着書,提着荷葉包,繼續往酒肆與好友赴約。

酒肆客滿,她上二樓找了個雅間。

邊等好友,邊捧書看了起來。

誰知這書看起來薄薄一本,裏面內容卻不少,将常科和制科內容都寫了進去,包括算科、星象、經綸、文學等內容。

和具體科舉項目略有差距,但差的不大。

再看詳細些,這書的确有些意思。

其他書生寫的,大多都是往年考過的題目,附上自己見解。

這本不一樣,它是猜題。

猜了一堆今年可能會考的題目,還附上自己見解。儒學方面的題目格外的多,解答也寫的十分詳細全面,撰書人應當是個儒生。

綠衫女子看着看着,越看越覺得這書不簡單,許多地方見解獨特,與新政相呼應,雖并不完善,卻給人茅塞頓開的感覺。

她翻閱一半,雅間小門被推開。

一名紅袍女子腰間系着酒壺進來,啪嗒摔在軟塌上,說要飲酒。

綠衫女子興致盎然,還沒點酒,先将這本書遞到好友面前道:“我今日得到本好書!”

好友不屑:“好書又如何,能當飯吃嗎?快些點菜。”

綠衫女子道:“真的是好書,你既然當了國子祭酒,應當也會接觸科舉考卷,不妨看看這本。”

好友完全不信,敷衍地拿過書來翻看,翻了幾頁,也沒見什麽了不起的。

她正要出言嘲諷,随手又往後翻了頁。

看到某行字時,忽然坐直了身體,瞪大眼,愣了片刻,繼續往後翻。

綠衫女人詢問道:“如何?”

好友擡頭,面色複雜。

綠衫女人催促:“說啊,如何?”

好友沉默許久,最後慢慢說道:“今年秋試的題……似乎不少就在裏面。”

綠衫女子未料能聽到這句話,極度震驚,一時不知是科舉題目洩露,還是撰寫人太過厲害。

她問道:“你瞎說的?”

好友道:“這事我不敢亂說。”她面色凝重,酒意完全清醒,捧着書細細翻閱,很快便發現,不僅題目相差不多,就連答案,也十分工整,比她先前看到題目時,自己想的一些作答更新潮些。

這事兒怕是有些問題。

綠衫女子說道:“那寫書的是個女子,看似不過雙十年華,不怎麽打扮,有些邋遢。”

好友問:“你覺得是她寫的?”

綠衫女子思忖片刻:“不,不像。”

好友道:“我也覺得不是。”

她并不覺得世上會有人能猜出科舉題目。

科舉題目每次選題無比謹慎細密,禮部花費一年才能定下題來,怎麽可能讓人随便就猜到了?

肯定是哪個人将題目洩露了。

竟然還有臉将書拿出來賣?當真是不要臉,也不要命!

好友內心痛恨鄙夷,擡手将書卷入衣襟中,說道:“我先将書帶回去看看。”

她起身正要走,忽的想到什麽,折回說:“你還記得那人模樣嗎?畫給我。”

綠衫女子不敢和好友開玩笑,問仆役借了紙和筆,畫給她。

宣紙上,幾根凋零的線條,勾勒出一張抽象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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