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個寶貝

李三郎氣得不輕,立馬往家中跑。

跑了一半,想到自家阿父阿母已經休沐結束,回長安去了,家中沒人幫他做主。

于是又折回去,踏踏踏地跑到山長面前告狀。

山長一聽,得知是許珍和她的阿妹犯事,頓時心頭一梗,從榻上摔了下來。

混賬,這人實在是混賬。

得罪了一個還不夠!竟然還敢接着得罪!

自己提醒了多少次,切不可得罪人,切不可亂招惹學生。

這人怎麽就當耳邊風呢!

山長氣的要吐血,好不容易安撫完李三郎,将人送走。

屋內又來了一人。

這人穿着标志性的紅袍,臉上帶笑,拎了一壺小酒壇子。正是前段時間才來參加過雅集的國子祭酒。

山長起身倒履相迎,跑上去送茶送酒,找人端了小菜過來。

兩人拉出矮椅,坐在桌邊一塊吃。

吃了半天,山長見祭酒完全就是來蹭吃蹭喝的樣子,忍不住了,開口問道:“祭酒今日怎麽有興致來找我?”

祭酒攏袖倒了杯酒,說道:“自然是有事找你。”

她喝了杯酒,見山長好奇,便和山長說了一件最近發生在長安的大事。

前幾日聖上發現科考題目外洩,勃然大怒,将先前的試題撕了,要重新出題,并且為了杜絕有人老想着背題背答案,決定将新的試題分為難度相同、題目不同的六份。

可是這樣一來,題量太大,恐怕沒法在秋試之前出完題目。

于是聖上和禮部想出一招——

“讓你們書院,幫忙一塊出科舉考題。”祭酒緩緩說道。

山長原本聽得好好的,聽到這句話後,驚的跳起來:“什麽?我們?青龍山?出題??”

祭酒道:“不必緊張,并非只有你們書院,而是全天下的書院都要幫忙出,國子學、州郡學館、山野私學。”

山長稍微松了口氣,但很快發現這事沒這麽簡單。

一百道題,加上出題者的見解。

他們書院就兩名正先生,還有個不停惹事的,現在離秋試沒多少日子,他們幾人光是想題目都來不及,更別說編一百道附上答案的了!

他拿酒杯的手微微顫抖,看着祭酒問道:“這題目……我們這種小書院,能不參與嗎?”

祭酒夾菜吃了口,說:“只要你們書院在戶部登過名,就要在七月之前,上交一份百道題的科考自編題。”

山長愣了愣,小聲問:“寫不出怎麽辦?”

祭酒看了她一眼,嘴角笑着,眼中倒是沒多少笑意。

寫不出?

寫不出,那就是違抗聖命,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山長氣的腦仁疼,磨牙問道:“那洩題的究竟是誰?找到沒?”

“洩題?”祭酒笑道,“我倒覺得并不是洩題。”

山長愣了愣:“不是洩題?”

祭酒說:“我原先也覺得是洩題,可後來仔細看那本書,倒覺得只是押題押中了。”

山長面色更差,絲毫不信,覺得就是洩題了。

他內心暗想:能把聖上氣的把科考題目全都換了,改成六份,這人若是押題,押中的肯定不止一題。

但世上真的會有這種人存在嗎?

他當了這麽久的山長,也見過不少先生在春闱秋試之前押題的。

五經、律法、算科,相關書籍成千上萬,科舉從中選題,若是能壓中一句,已經是十足了不起的事情,可一躍成為一等先生,從私學進入州郡甚至是國子監中。

可是,全部壓中?這簡直是癡人做夢。

國子學最老的先生今年七十二歲,已是從心所欲的古稀之年,卻依舊時常說,自己看過的書不過是滄海一粟,并沒有給科考出卷的資格。

現在有人能夠全壓中,若是真的,那這人可能當真是賭神再世。

還當什麽押題先生,不如自己考科舉當官去吧。

山長越想越覺得不可能是押題成功。

祭酒見他神情不屑,也不多說,只是又想到了那本書中的一些見解。

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在一本科舉教材之中看到如此奇妙的思想。

頭一日看時覺得大逆不道,第二日看,第三日看,每次重新看,都能感受到那做題之人不簡單,思想深遠,似乎已經想到了幾千年之後的事情。

祭酒想到這裏,意識到自己還有事情,而且已經通知完山長,便準備離開。

走之前,她想到了一件事。

重新坐下,從懷中抽出一張紙來,遞過去給山長看。

山長探頭看去,瞧見白色的宣紙上,畫了個小圓臉、橢圓眼睛、小鼻子、小嘴巴,頭發雞毛般豎立,滿臉呆滞的女子。

“這是誰?”山長問。

祭酒說道:“這是我好友給我的,說是賣那本科舉書的人。”

山長沉思着看了會兒,覺得似乎在哪見過這人。

可是真的會有人長成這樣嗎?

這也太……不尋常了。

祭酒又道:“這賣書人,我只知道是在江陵集市賣的書,也不知住在哪裏,你對江陵熟悉,若是瞧見,記得告訴我下。”

山長說道:“好,若是看到我一定告訴你。”

祭酒将宣紙遞給山長,随後又夾了點小菜,拎了壇清酒離開了。

房室之內終于只剩山長一人,十分清淨。

可是山長的內心非常混亂。

他在原地坐了會兒,接着蹲回榻上,抓着頭發思考,這一百道題,究竟該如何是好……

時間早過了申時,學院弟子們拎着書袋子散了。

許珍和小叫花往家中走。

路上,許珍問小叫花:“今天第一日上學,感覺怎麽樣?”

路邊吵吵鬧鬧的,有人賣糖葫蘆,許珍走過去買了一串遞給小叫花,山楂被糖漿包裹,綻放出晶瑩的光。

小叫花接過後,說:“很開心。”

許珍問:“我中午離開過一會兒,你沒被欺負吧?”

小叫花面色絲毫不變,卻微微垂頭,沉默。

許珍立馬意識到不對勁,問道:“李三郎欺負你了?”

小叫花沒有回答。

許珍說:“你別怕,告訴我啊。”

小叫花依舊不答。

許珍頓時想到了李三郎的體格。

那小夥子也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特別壯實,聽說還從小練武,如果真的打了小叫花,那還得了??

她心一寒。

匆忙停下腳步,将小叫花拉到一旁,從上到下的檢查了一遍。

最後果真發現手腕上,多了一道紅色的疤痕,雖不見血,卻肯定是打鬥過的痕跡。

許珍震驚:“你被打了。”

小叫花看着許珍,神色淡然,不曾開口。

許珍問:“你都被打了!怎麽不告訴我?”

小叫花搖搖頭。

許珍心疼極了,在原地又是難過又是無奈,說:“你,你怎麽這麽老實呢。”

她将小叫花抱到懷裏,帶着她繼續往家中走。

每走一步都認認真真囑咐一遍:“你別這麽老實,你壞一點,壞一點也沒關系。”

“別人喜歡老實孩子,我喜歡壞一點的,你就打回去吧。”

“哎,你真是太老實了。我明日起一定走哪都帶着你,你這個樣子,以前吃了不少苦吧,以後一定不會了。”

她順了順小叫花的背:“一會兒回家給你塗藥膏。”

“……”小叫花聽着,緩緩擡起手,伸出一點,環住了許珍的脖子,将整個人依偎進了許珍懷裏。

許珍腳步頓了片刻。

有風吹過,吹來一片花瓣,粘在了許珍的嘴角上。

她忽然嘗到了某種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嘴裏被塞進了一朵棉花糖,莫名其妙的有些泛甜。

兩人回到家中。

許珍幫小叫花上了藥,接着跑到廚房,掏出菜放在水盆清洗,小叫花在一旁幫忙。

許珍一邊洗菜,一邊問道:“趙先生今日講史,你能聽懂嗎?”

小叫花回答:“能。”

許珍今天坐在邊上一塊聽課,多少記得點,便向小叫花提問。

問了幾個《史記》有關的,又問了些《左傳》裏的。

小叫花一一回答,大體都答對了。

許珍贊嘆了一番,随後問:“今日課上說過的內容,你有沒有特別在意的?”

小叫花說道:“有一些。”

許珍很興奮:“快,快,說給我聽聽。”

小叫花慢慢說道:“今日說到《史記》,裏頭講。”她頓了下,背誦,“高祖之東垣,過柏人,趙相貫高等謀弑高祖,高祖心動,因不留。”

她現在句子說多了,雖然依舊說的慢,但能說不少長句,比以前好很多。

許珍聽下來并不費力,但不解:“你怎麽會在意這段?”

小叫花提出剛剛背過的一個詞:“心動。”

許珍問:“啥?”

小叫花重複道:“高祖,心動。”

許珍想了想,說道:“心動是心異常跳動的意思,你是否覺得高祖心動,是很奇怪的事情?”

小叫花道:“有點。”

許珍說:“每個人都有心跳異常的時候,高祖是因為感受到有人要殺他,提前感受到了危險。也有人會因為遇到了其他特殊的事情,比如遇見喜歡的人、讨厭的人,或是遭遇感動、遭遇快樂的事情。”

小叫花聽後,沉默的看着許珍。

“怎麽樣,是不是不覺得奇怪了?”許珍蹲下身子摸摸她的頭。

小叫花筆直站着,說道:“我也曾,心動。”

許珍問:“嗯?你才這麽點年紀就會心動了?”

小叫花道:“會。”

許珍問:“啥時候發生的?”

小叫花擦完了桌子,放布到臺上晾着,慢聲說道:“你救我,那日。”

也就是偷書那天。

許珍聞言,笑了起來:“偷東西時候肯定緊張,你會心異常跳動,也是正常的。”

小叫花搖頭:“我不曾偷書。”

許珍愣了下:“那怎麽會挨打?”

小叫花道:“別人偷了,仆役未發現,尋人頂罪,我恰好路過。”

……所以就被抓去頂罪了?

許珍理解完畢,頓時心裏一陣發苦。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小叫花如此善良,才會一直被欺負。

以前被書店仆役欺負,今天被李三郎欺負。

偷書那次,可是差點被欺負的命都沒了,這小叫花怎麽還是學不壞,依舊被欺負。

她內心深深的嘆了口氣,蹲下身子問道:“你怎麽不反抗?”

小叫花說道:“我當日正尋死。”

許珍以為自己聽錯了,湊過去問:“什麽?”

“我不想活。”小叫花道,“你救我後,我心動異常,方才活過來。”

……這算怎麽回事?

許珍十分震驚,同時又覺得感動。

她過去活的那些年,打交道的各個都是油嘴滑舌的社會精英,或者是撒謊不打草稿的叛逆期學生,哪有小叫花這種,将想法如此直接的告訴她的。

這般直白對她說“心動”的,許珍還是頭一次遇到。

她一時想到很多事情,但依舊不知道如何安慰,最後只能手足無措的抱抱小叫花。

小叫花身姿筆直,手腕纖細,由于裙衫太短,纖細潔白的腳踝經常露在外面,仿若用力便會斷開。

和同齡人相比,她的臉頰太過利落,一絲嬰兒肥都沒有,現在站着,如同不倒不朽的小白楊。

許珍将她抱緊了些。

小叫花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我是因你而活的。”

許珍抱着她說:“你是為自己而活。”

小叫花道:“只是為了你。”

許珍松開手臂,正想當面講講大道理,卻瞧見小叫花已經紅了眼眶,淡粉色的嘴唇咬緊,十分的用力。

許珍看着,絲毫說不出話,一部分是感動,更多的卻是悲傷。

一個十四歲的孩子,能懂什麽呢,她才剛踏入這個世界,便被推入了最肮髒黑暗的環境之中。

這條命,既然小叫花說是為她而活的,那麽自己就收下吧。

等她要了,再還回去。

但若是一直不還回去……她也會一直将小叫花當成是自己的親女兒、親妹妹,認認真真的撫養的。

水聲噗噗的沸騰了。

許珍忍住心中萬般情緒,擡手拍拍小叫花,說道:“別哭,晚上給你加肉吃。”

小叫花搖搖頭,過了很久,緩緩說道:“沒哭。”

……還真是嘴硬。

吃完晚飯,練完字,檢查完小叫花的功課,一日算是結束。

回到房中,許珍撲到被褥上睡覺,快睡着的時候,忽然想到今天還沒看功德點。

她不看不放心,擡手将系統打開來,随便看了眼。

結果上面的點數再次把她吓傻——

八十八點!

許珍覺得自己沒睡醒,于是将系統關了,過五分鐘後,重新打開再看。

上頭點數并沒變化,依舊是八十八點。

許珍迷茫了。

自己前幾天才七十多,怎麽一天的功夫就漲了十點。

先前幾次點數暴漲,一次是救了小叫花,還有一次是完成任務,可今天她什麽也沒幹啊。

她怎麽都想不明白。

而且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系統垃圾,別人家的都是人工智能負責解答困擾,只有自家這個,瘋狂的給自己增添謎團。

她發洩的捶了兩下系統,忽然想到先前的任務,便點開主線看了看。

不出她意料的是,主線界面,“探尋小叫花的真實身份”這個任務,從原本的(0/10)變成了現在的(1/10)。

同時,下面多了一條線索:

線索一,十四歲。

……這都能當線索?

許珍更迷茫了。

這什麽垃圾系統。

她退出主線,閑得無聊,順手去看了眼商城。

商城裏的東西和上次看到的不一樣,已經刷新了。

大多數還是要好幾百的功德點,自己就算功德點多的沒處花,也不會浪費去買這些東西。

看完這些,許珍準備退出系統睡覺。

這時,商城界面忽然卡了一下。

想關還關不掉。

就在許珍以為系統出故障的時候,商城界面“pang”的跳出來一個粉色的大禮包,不等許珍去觸碰,便自動打開,随後跳出來一張卡片。

消息提示在屏幕上瘋狂滾動:

“恭喜你達到功德點累計一百點成就,獲得新手大禮包一份!”

“新手大禮包自動開啓中,請不要着急哦。”

“叮,恭喜你獲得線索卡一張。”

“線索卡自動啓動中——”

“正在獲取線索——”

“得到線索——”

“線索二:六年前,荀家滿門被誅。”

許珍一臉懵逼的看着一條條消息提示跳出來。

看到最後一條時,她沒忍住:“這什麽鬼??”

荀家?滿門被誅?

這麽說小叫花姓荀,名春?

荀……荀千春?

許珍腦中不知道為什麽跳出了這個名字,而不是荀春。

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同時又忍不住的思考着。

這世上,姓荀的應當不多,滿門被誅的荀家也不多,所以第二條線索……為什麽這麽眼熟?自己究竟是在哪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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