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了數百代,而且他們的血統是封閉的。

這種族內通婚并不多見,而這種狀态也讓我想起了悶油瓶的家族,同時也令我産生了警惕。

悶油瓶所在的張家,一直奉行族內通婚的原則,雖然說結局是他們的後代體內都有蠱毒,還有失魂症,但是毫無疑問每一代的張起靈都強的變态,而如果黑衣壯和汪家有任何關系的話,我們到弄嶺去面對的情況可能就會更加兇險。

唯一讓我感到安慰的是黑眼鏡之前說過,而悶油瓶也已經默認的“汪家的勢力已經極其衰微”,否則萬一我跑到弄嶺去,然後附近幾個村的五萬多個村民都跑過來要揍我,那我可真是消受不了。

正想着,浴室的門響了一下,悶油瓶走了出來。

那身穿了十年的衣服早在我的強迫下被扔進了垃圾桶,悶油瓶現在穿的是我們回北京之後,我新給他買的衣裳,照舊是深藍色的衛衣和黑色的褲子,因為剛剛洗完澡的緣故他的脖子上還留着點水珠。

然後我發現悶油瓶沒吹頭發,也不知道是懶還是不會。

“你怎麽頭發都不吹的。”我道,“你身體好我知道,但是你現在什麽身體狀況你也應該知道吧?這可是冬天,萬一着涼了怎麽辦?”

話說出來,我就覺得怪怪的,這語氣好像幼兒園阿姨,又或者像悶油瓶的親媽。

悶油瓶大概也覺得怪了,所以他看了我一眼,沒有理我就想爬到自己那張床上去。

我心說嘿你還無視我,走到他面前,拽住他的手腕就把他往洗手間裏拉,在某一瞬間我以為他會直接翻身一腳,把我踹到牆上去,沒想到他居然乖乖跟了進來。

我抄起吹風機,想要給他吹頭發,結果發現我們倆身高基本一樣,我根本吹不到。

“煩人喲。”我念叨了一句,走回屋裏拎了把椅子來讓悶油瓶坐下,開始給他吹頭,吹好了再給他整理了一下,悶油瓶的頭發軟軟的,摸着手感很不錯。

直到我說了一句“好了”,悶油瓶都沒有動作,只是透過鏡子直勾勾的看着我,我估計他被我一連串的動作搞懵了,現在還沒有回過味兒來,也就毫不示弱的透過鏡子盯着他,試圖擺出一副“我是老大”的樣子。

看着看着,我就覺得不對了。

悶油瓶的眼睛還是那樣,很黑很深,神情很淡,如同一汪潭水,可是我看着看着,就覺得自己要陷進潭水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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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這一點,我趕緊低下頭去不再看他,然後我發現悶油瓶回過頭來看我,可我是不敢再看他了,只感覺自己臉和耳朵都在發燒,有點慌張的退出了浴室。

☆、弄嶺寨的秘密

之後倒是沒發生什麽,我們相安無事的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就由胖子開車帶我們進山去。

弄嶺寨在那坡西南方的大石山中,四面都被大山環繞,我們的車開了一個來小時,才看到了村寨的樣子。

“這邊的人跟外界的來往很少。”胖子道,“我之前聯系的時候,說你們是來這邊做研究的地質學家,你們可不要露餡了。”

我心說做研究就做研究,還地質學家,這方面的東西我可是一竅不通,不過想想憑我的本事,就算講不出科學的東西,胡謅一點還是沒問題的,也就放下心來。

我們的車停在大寨門口,下車的時候,只見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在村口等着我們。

他穿着一件黑色前蓋大襟的上衣,一條寬腳黑色長褲,應該就是傳統“黑衣壯”的服飾,看到胖子以後,他鞠了個躬,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問道:“您就是王老師吧?”

“是。”胖子很有範兒的點了點頭,“這幾位都是中科院來的地質學家,這幾天就請你多多照顧了。”

“沒問題。”壯族少年滿口答應着,“這幾天老師們就住在我家裏吧,寨子裏只有我懂一些漢話,如果需要幫助,也方便一些。”

我看看小花,小花沖我努了努嘴,我便走到少年的面前道:“你好,我姓吳,是管事的,有什麽事兒你跟我說就好了。”

“沒問題,吳老師。”少年道,“我叫阿康。”

“阿康,這是個好名字。”我客套了一句,“這個名字代表你身強體健,前途無量啊。”

“謝謝吳老師。”阿康說道,“不過我們寨子裏一共有十五個阿康。”

我頓時無話可說,後來阿康解釋了一下我才知道,這是他們的習俗,孩子出生之後,在十二個字中選一個做乳名,這十二個字似乎是黑衣壯信仰的神的代表,不過因為只有十二個字,重名率自然也高的很。

胖子雖然說不跟我們一起下鬥,但是他答應過要陪同着,所以也就一起在弄嶺住下來。

這邊很少有外人會來,自然也就沒有客棧,我們就住在阿康的家裏。

黑衣壯住的是幹欄式的小樓,分三層,這種形式的建築在南方少數民族很常見,一排一排整齊的小樓站在一起,別有幾分美感。

阿康直接帶我們上了三樓,三樓空蕩蕩的,角落裏雜亂的堆着雜物,還有幾張剛剛支起來的行軍床,看得出這裏本來應該是倉庫,臨時改成了客房。

“我和妹妹住在這裏,平時三層都沒有人的,所以比較亂,希望你們諒解。”阿康道。

“沒關系。”我說道,“我們搞研究的,什麽樣的地方沒睡過,能有一張床已經很好了。”

阿康點點頭,又沖着樓下喊了幾句,接着就跑上來一個小姑娘。

這個小女孩看起來也就十六七歲,因為生長在山裏,眉眼都很有靈氣。

年輕本來就是一個資本,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怎麽看都好看,我發現胖子的眼睛有一點點發直,一定是因為想起了雲彩。

就連我自己,都因為這個女孩兒,回想起了巴乃的某些片段,因而覺得有點感傷。

“這是我妹妹。”阿康道,“她的名字叫巧兒。”

巧兒沖我們行了個禮,不過沒有開口說話,怯生生的像只小鳥。

“你們想吃什麽東西,跟巧兒說,我讓她準備,這樣咱們從山裏回來,直接就有飯吃了。”阿康道。

胖子聽到這話,直接從随身的包裏抽出一沓毛爺爺,粗看過去應該有幾千塊吧,他把這幾千塊塞到阿康的手裏,道:“你們随便做一些,當地什麽東西好,你們就做什麽。”

阿康看到這麽多錢,有些驚訝也很高興,立刻跟巧兒說道:“巧兒,去殺雞,中午炖雞給幾個老師吃。”

巧兒點了點頭,捏着衣角下樓去了,我和小花交換了一個眼色之後,我對阿康道:“我們要收拾東西,順便商量一下行程,你先下樓去吧,需要的時候我們再叫你。”

阿康走了以後,我們五個便圍坐在一起,商讨下一步計劃。

“你知不知道關于汪家那座古樓的信息?”我問悶油瓶,“這邊的山太多了,大海撈針的找,一輩子也未必找得到。”

然而,悶油瓶只是搖了搖頭。

這個結果也在我意料之中,從我的感覺來看,汪家和張家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線。過去,張家為了保全自己,選擇了依附朝廷,來保留家族的實力,因此,雖然神秘,他們的行事總有跡可循。

可汪家完全在歷史上沒留下一點兒痕跡,汪藏海在史書中難見其人,他的後人更不必說,不然我也不會在經歷了十年的探索後,對于汪家依然全無概念。

我估計,汪家古樓的秘密很可能只有那個手擀面知道,問題是我又不能把手擀面找過來,逼着他告訴我汪家的古樓在哪。

“我記得啞巴說,那是養蠱的地方。”小花道,“再加上還有那種黑蛇的蛇母,那座古樓之中可以算得上是毒物衆多,這樣的地方,在表面上肯定會有一些異象,比如地表不生雜草,沒有蟲蟻之類,我們可以根據這個去找。”

“或者也可以問問當地人。”胖子說道,“雖然說這個古樓是個很秘密的工程,但是按照你們的說法,古樓的建造肯定需要相當程度的人力物力,黑衣壯自古居住在這裏,不可能會連一點傳說都沒有留下。”

“要是他們和汪家有關系怎麽辦?”我道,“本來相安無事,我一問汪家古樓的事情,半夜被他們把腦袋割下來我可受不了。”

“你要相信人民群衆是善良的。”胖子說道,“而且你也放心,我已經查過了,這個村寨裏一個姓汪的都沒有,就算他們真的是汪藏海的後人,自己先人的事情也已經忘得差不離了,不會有問題的。”

我想了想,覺得胖子說的有道理,就叫阿康上來,問他:“你們這邊,有沒有關于山裏有一座樓的傳說?”

在山區,這種稀奇古怪的傳說很多,我之前還專門研究過一陣子,所以我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并沒有想太多。

可是我卻發現,阿康聽到我的問題之後,臉色一下變得慘白,露出了極度恐懼的神色。

☆、古樓

“幾位老師,這地方的傳說不少,假如您想問別的,那都好說,可是只有一件,在這個地方您千萬不要問和古樓有關的東西。”阿康道,“這是我們這裏的禁忌。”

“為什麽?”我問道。

“您先告訴我,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阿康道。

“前些年我們來這裏調研過一次。”我說道,“在那一次調研中,我們發現了一些問題,大石山中有一個地方的土壤樣本,和這座山中其他地方有很大的區別,可是我們在附近又沒有找到有輻射性的岩石,因此我們推斷,在這座山中很可能有古墓或是古樓,裏面的東西影響了這一帶的地質環境。”

我不過是胡扯了一通,看起來阿康倒是相信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東南面的山裏,據說有一座古樓,但是你們最好不要到那裏去,那座樓裏住着惡魔。”

“什麽樣的惡魔?”我追問道。

阿康卻只是恐懼的搖頭,我再問他什麽他也不說了,還跟我們說,請我們千萬不要去找古樓,如果我們驚擾到樓裏的惡魔,那麽會為整個弄嶺帶來災禍,那樣的話他也不能再讓我們住在這裏了。

看他像驚弓之鳥一般,我也沒法再說什麽,只好安慰他說:“好,我們不去就是了,下午我們就去北邊的山坡采樣。”

“恩。”阿康這才點了點頭,接着他很快就又下去了,仿佛很忌憚我們。

“你們說,這小子說的是真的假的?”阿康下樓之後,黑眼鏡第一個開口道。

“如果說,真的像我們之前猜測的,這些人跟汪家有關系,而這個阿康在試圖掩飾的話,倒不是不可能,只是我覺得他應該沒有說假話。”我道,“假如他不想讓我們知道關于這座古樓的信息,那麽他大可以直接說自己不知道,而不需要這樣吓唬我們,何況他如果跟汪家有關系,就應該知道來找這座樓的人不可能會被他吓住。”

“還有一點,那個阿康剛剛提到,古樓中有惡魔,這些原住民對于神靈的崇拜程度是很高的,他們應該不會編這種關于鬼神的瞎話來騙我們。”小花道,“我們不妨到東南面去看一看,只不過他既然明說了希望我們不要去,我們就還是背着他一點。”

這個時候阿康來叫我們吃飯了,飯菜是巧兒做的,炖了一只雞,還有一道酸菜和一道臘肉,再加上糯米飯,味道倒是還不錯,我們一邊吃一邊問阿康,下午的時候要從北面進山該怎麽走。

聽到我們要從北面進山,阿康明顯松了一口氣,說道:“想從北面走的話,是有一條山路的,不過路比較遠一些,如果不騎馬就要花很多時間。”

“我們都會騎馬。”我說道,“王老師不跟我們去的,他留在這裏幫我們整理資料。”

阿康流露出猶豫的神色來,我也明白他是怎麽想的,胖子看上去不是什麽善茬,他的妹妹又是那樣瘦瘦小小的,倒是巧兒附在阿康耳邊悄悄說了幾句,阿康才道:“那好吧。”

吃過飯後,阿康便帶着我們四個人下樓去。

三層的小樓,一層是牲口棚,我本來覺得一般人家裏應該是養牛羊比較多,但是阿康家的一樓竟然養的全是馬,他告訴我們,他是當地馬幫的一個馬倌,也正是因此,他才會懂得一些漢話。

阿康給我們挑了幾匹腳力比較好的馬,我們便一路向北邊的山裏走去,到北邊的山坳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

“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阿康說道,“你們要進去嗎?”

“深山裏面才有比較珍貴的石頭。”我說道,“我們有可能會在山裏過夜,你不如先回去吧。”

“什麽?”阿康很驚訝的說道,“這山裏面很危險的。”

“我們帶了防身的東西。”我說道,“一般的東西奈何不了我們的。”

阿康沉默了,看得出他是真的擔心我們四個在山裏面露宿一晚上會撞上什麽東西,可我又不能告訴他我們倒是巴不得撞上點什麽,只能一再對他保證我們肯定不會出事情。

“好吧,那你們記着,如果迷路了,就放馬自己走。”阿康道,“這些馬都是我訓練出來的,它們自己是肯定能找回來的。”

“好。”我答應道。

“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在這裏等你們,你們身上的裝備,如果再往更深處走恐怕也不能支撐,所以你們千萬記住,時間差不多了就出來,不要在山裏耽擱。”阿康道。

接着,他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個香囊遞給我,我放到鼻端聞了聞,那是一種很淡很淡的香味,“這是我們随身佩戴的東西,裏面放了草藥,可以防蟲蟻,你們拿着吧,山裏面的蟲子和蛇很多,雖然現在是冬天,但也要以防萬一。”

“你放心。”我接過那香囊,道,“唯一的問題就是我們明天肯定會很餓,記得叫你妹妹給我們多做些菜。”

“沒問題。”阿康這才笑了起來。

告別了阿康,我們作勢又往北邊的山中走了一段路,等确定阿康已經不會看到我們了,立刻打馬往東南方向走。

沿着山的外圍,這條路并不短,等我們抵達之前在村子裏面看到的山坡,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夜色中的山林很幽靜,時不時有風吹過樹葉的尖聲,還有野獸發出的嘶鳴。

這樣的景象,即便經歷再多次,也總會激發人類原始的對黑暗的恐懼感。

“媽的,緊趕慢趕,還是等天黑才到這裏。”小花念叨了一句,“這地方我們又沒有地圖,黑燈瞎火的,上哪兒去找古樓。”

“我們也只能先找找看,這地方有沒有地标之類的東西。”我說道,“咱們兩人一組,分別往兩個方向去找,千萬打着手電,每隔十五分鐘要會合一次。”

然而,我們的搜索卻沒有任何結果,我和悶油瓶這邊把地面每一寸都照過,卻沒有想象中“寸草不生”的情況出現,我甚至把地挖開了一點,卻也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小花和黑眼鏡那邊的情況也和我一樣,我們繞着最東南邊的山坡忙了一整晚,還是毫無進展。

天蒙蒙亮的時候,因為和阿康約定好了,中午要在北邊的山坳見,我們不得不返回了,一路上,沒有人說話,因為每個人的心裏都非常挫敗。

我知道,在幾乎沒有任何信息的情況下想要找到一座山中的古樓無異于大海撈針,可是找遍了最東邊的這座山坡,我們竟然沒有找到一點兒端倪。

悶油瓶走在我的右邊,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臉色很蒼白,在昨天夜裏我們工作的時候,我也看到他有好幾次要停下來休息。

我知道,即便這個地方就是可以拯救悶油瓶性命的“蛇母”所在的地方,悶油瓶的生命依然在飛快的流逝。

我現在毫無頭緒。

而時間已經不多了。

☆、巧兒

我們從東南面的山坡一路往北邊走,天色也慢慢亮起來,因為是冬天,光禿禿的樹枝上面結了薄薄的一層霜,讓人感覺有些冷。

“看這個架勢,我們得大動工才能找出那座古樓的位置了。”小花道,“這塊地方看起來完全沒有什麽特別的。”

“有沒有可能是那小子一開始就說錯了地方?”黑眼鏡道,“那我們豈不是白幹了。”

“不管他說的對與錯,我們沒有任何其他的信息。”我說道,“而且,傳說多少有點根據,他既然說是東南,那我們就在東南面找,那座樓很可能非常的隐秘,假如我們毫無方向的去找,恐怕真的就找不到了。”

我們趕回北面的山坡之後,又裝模作樣的撿了許多石頭,挖了幾袋子土,便去拗口等阿康。

接近中午的時候,果然見到阿康騎着馬過來接我們,遠遠的看到我們幾個都安然無恙,他顯得很高興,問我們道:“幾位老師,還好麽?”

“還不錯。”我道,“咱們先回去吧。”

“好。”阿康道。

回到寨子裏,我們都累得不行,整整一天的勞碌也出了一身汗,第一件事情就是排隊去二樓的浴室洗澡,胖子說巧兒正在外頭的爐竈做飯。

“有什麽進展?”胖子問道。

“毫無進展。”我一邊脫外衣一邊說。

洗個澡出來感覺清爽了很多,恰好這個時候巧兒做好了菜,我一看,又是炖雞,酸菜和臘肉,還有糯米飯。

草草吃過飯,我們五個就又上樓去,跟阿康說我們要好好研究一下那些石頭,叫他吃晚飯的時候叫我們就可以了。

“沒問題。”阿康道,說着他就準備轉身下樓去。

“哎,晚飯別再炖雞了。”我說了一句,“換換口味。”

阿康愣了一下,然後自信滿滿的道:“沒問題,您放心。”

“天真,你剛才說‘毫無進展’,是完全沒找到古樓的蹤跡嗎?”胖子問道。

“對。”我說道,“阿康不願意我們去東南面,所以我們偷偷繞過去都要浪費好幾個小時的時間,還只能在夜裏開工,黑燈瞎火的,自然也找不出什麽。”

“我們就帶回來了一些這個。”小花把那一袋石頭遞給胖子,“在北山撿的,雖然沒什麽用,但你好歹也裝模作樣的研究一下,不要讓他們再懷疑我們的動機。”

胖子點了點頭,居然從包裏掏出一本地質學教科書來。

“你怎麽樣?”我問悶油瓶。

“還可以。”悶油瓶道。

那邊,胖子已經對着書在認我們撿回來的那些石頭,他說這些石頭就是最普通的長石和方解石,六韶山這邊是砂頁岩和灰岩為主的構造,這兩種石頭就是這類岩層的主要構成。

我當然也沒指望胖子從這些石頭裏發現什麽問題,只能算是做一點事情讓自己不那麽閑而已。

“明天我們起早出發吧。”我道,“這樣的話,咱們還可以趁着白天在那邊的山上多做一些事情。”

黑眼鏡和小花答允了我的提議,悶油瓶一如既往的不表态。

晚上吃飯的時候,阿康在二樓叫我們,下去一看晚餐,變成了炖鴨,臘肉和酸菜,我當時差點兒哭出來,心說大哥,讓你別炖雞了就炖鴨,你也太實誠了吧。

“我們打算明天一大早就出發。”我對阿康道,“這樣的話,就可以在晚上趕回來,夜裏做活實在是太麻煩了。”

“好。”阿康道,“你們這樣我也放心些。”

“你們這邊有沒有什麽野味?”小花道,“換換口味,不是很想吃雞鴨之類的了。”

“有。”阿康沉思了一下,“蛇?不過現在比較少。”

“不要。”小花立刻道。

“果子貍?”阿康道,“你們內地應該沒有這種東西,要不要吃個新鮮?”

“不要。”小花斬釘截鐵。

“那……”阿康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老師們想吃什麽?我明天給你們準備準備。”

“就炖雞算了。”小花嘆口氣。

第二天,我們都起的很早,簡單的吃了點東西之後便出發了,因為有了上次的經驗,阿康也比較放心我們,再叮囑了我們幾句就回去了,我們直接往東南邊走。

白天的時候看過去,東南邊的山處在那坡縣邊界,我們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山峰,山峰的南邊是公路,站在山峰上看過去,幾個拐彎之外,山路就變成了高速路,很顯然再往東南方向走,就已經不是那坡縣的範圍了。

往山峰的東邊走,山似乎變得更深了,我們走了幾步,發現前面是一片深不見底的懸崖。

我們讨論了一下,覺得汪家樓很有可能就是在那懸崖之下,可如果想要下到懸崖下面,就要浪費太多的時間,因此我們決定先回去,跟胖子商量一下,準備進行長期作戰。

回到村子裏的時候,才剛剛過了晌午,阿康不在家,胖子告訴我們,他跟着馬幫出去了,只剩下巧兒一個人在院子裏做活兒。小花和黑眼鏡兩個人上樓去了,悶油瓶也跟着上去,我不想這麽快就進屋裏悶着,便在外面又逛了一會兒,然後我就發現,阿康的妹妹,那個小姑娘巧兒,一直偷偷在看我。

怎麽回事?我心想,她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正在我思考着該怎樣處理這突如其來的桃花運時,巧兒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她扭捏了半天,終于還是用非常生澀的普通話對我說道:“阿哥,幫我個忙好不?”

我愣了一下,道:“怎麽了?”

“你不要告訴我哥哥,不然他罵我。”巧兒怯生生的道。

為什麽她找我,卻不讓我告訴阿康?

我還是點頭答應了,巧兒便把我拉到角落裏,連說帶比劃的講了半天,我才明白,她并不是在向我表白,而是遇見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撿筋

這件事情要從弄嶺寨的一個習俗說起。

現在大城市裏,家中死了人一般都會火葬,但是在這裏,火葬就不太為人所接受。家中長輩亡故,一般來說都會采取土葬,只是這個地方的土葬還有一些很特別的說法。

這個習俗叫做“撿筋”,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哪兩個字,巧兒的漢話本來說的就不好,只是通過她的敘述,我認為應該用這兩個字來表達。

具體的流程,巧兒說的不是很清楚,我也只能猜個大概。

在這裏,人死後會被放進木棺材中,然後埋進地裏,就像一般的土葬一樣,不過這個流程只持續七到八年的時間。

時間到了以後,死者的後輩會來到死者的墳前,由一位道公帶着挖開墳墓。道公的主要工作就是下到墳地裏去,把死者的骨頭揀出來。

借助于道公,是因為這件事情不是每個人都敢做的,死者如果成了骷髅還好,要是還沒有爛透,即便是自家長輩,恐怕也會給後輩造成心理陰影。

道公取出死者的骨頭後,這家的後輩會對骨頭進行清洗,再将死者的骨頭放在一個罐子裏,罐子裏放上祛除濕氣的煤,最後,會選擇一處在原先墳墓附近,風水更好的地方,修繕一處更好的墳墓,将裝有死者骨頭的罐子重新埋葬起來。

這個過程就叫做“撿筋”。

我問巧兒為什麽要把骨頭挖出來,巧兒說不挖出來不就爛了嗎?

作為一個地下工作者,我是覺得屍體這種東西埋在地下,爛不爛都無所謂,反倒爛比不爛好一些,但是自古以來人們都追求生前死後的完整性,這也無可厚非。

至于“撿筋”這個習俗的實際意義,我想大概跟地方的神明崇拜有關,不過巧兒說不清楚,我也不是特別關心。

巧兒要跟我說的這樁怪事,就跟“撿筋”有關。

撿的骨頭屬于巧兒和阿康的奶奶。

這裏巧兒告訴我,她和阿康的父母原本也是馬幫的,後來有一次出去,恰好是雨季山體滑坡,他們的父母便死在這次事故中。所以“撿筋”的人也只有巧兒、阿康和道公。

換句話說,巧兒要告訴我的這件事情,只有她,阿康和道公三個人知道。

“阿哥,人的骨頭是什麽樣的?”巧兒壓低了聲音問我,因為她緊張兮兮的神态和音調,這一切都顯得有些詭異。

“和其他的骨頭并沒有什麽差別。”我說道。

“可是我奶奶的骨頭不一樣。”巧兒的聲音更低了,“阿哥,這是為什麽?”

我不是一個很容易害怕的人,更不是容易因為這種事情害怕的人,可是巧兒的表情在我看來,甚至有一些瘋狂。

“怎麽不一樣?”我問她。

“我偷偷藏了一塊。”巧兒道,“你跟我來,帶上鏟子。”

巧兒帶着我徑直往村子外面走,她告訴我,她要帶我去她奶奶的墳地上。

“你不是說你偷偷藏了一塊骨頭?”我問道,“那為什麽還要去墳地上?”

“我不能藏在家裏。”巧兒說道,“哥哥要罵我。”

其實在她這樣說的時候,我還沒覺得有什麽,畢竟她只是一個小女孩,很多事情她可能都會覺得奇怪,而且在我的潛意識裏,可能并不是很在意一個沒念過書的小姑娘跟我說的話。

我跟巧兒一路往村外走,她告訴我,她奶奶的墳地是在一個山腳下。本來村子裏的人都是葬在比較集中的一塊地方的,可是因為巧兒他們家的情況比較特殊,八年前她和阿康的奶奶去世時,家裏已經沒有人照顧他倆,村裏的道公便按照風水給他們看了一塊兒墓地,目的也是為了改變一下年幼的兩兄妹的運氣,希望他們兩個能夠堅持下來。

因為這個緣故,這塊墓地離弄嶺的村寨也比較遠,我們走了好一會兒,才到了地方。

巧兒的奶奶葬在一處山谷的出口位置,那個地方不遠處便是挺拔而起的高山,這種感覺讓我有些胸悶。

而且,從我個人的經驗來說,山腳之下是不宜埋葬的,會有後人“永世不得翻身”這樣一個很不好的意象,而且山谷這種地方,是藏風納氣之地,再加上這裏又是深山老林,屍體葬在這裏,一個沒有弄好,時間長了恐怕就會出問題。

不過,既然他們已經做過了“撿筋”這件事,那麽屍變是不可能了,但是我估計巧兒所說的怪事,多半也和這個有關。

巧兒奶奶的墓碑立在山谷口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不得不說,環境還是不錯,巧兒又帶着我往深處走了走,不遠處的地面上,有一個小土包。

“這是我奶奶的墳包。”巧兒說道,“東西就在這裏面。”

我當時就驚呆了,巧兒居然會把她奶奶的骨頭藏在原來的墳地裏,這是意味着我要把她奶奶的墳地挖開嗎?雖然知道這已經是一塊舊墳了,這樣還是讓我心裏不太舒服。

不過,我還是按照巧兒的請求,把墳地挖開,挖開之後,便看到了木制的棺材,因為多年的雨水侵蝕,棺木已經爛的不成樣子,巧兒也湊過來,看上去有點害怕,不過她還是往角落裏指了一下,說道:“就是那個。”

我一看,是一個小香袋,應該是巧兒随身的,已經被雨水洗的有些褪色了,我把那個香袋撿上來,巧兒讓我打開,我打開之後,就看到了一塊骨頭。

這是一塊非常普通的骨頭,因為多年的鈣化拿在手裏已經很脆了,因為是人骨,所以我拿的小心翼翼,沒想到巧兒竟然讓我掰開這塊骨頭。

在某一瞬間,我覺得巧兒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但是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她自己要求我這麽做,那也不能怪我,我在心裏跟巧兒的奶奶說了聲抱歉,便掰開了那塊骨頭。

骨頭的切面我是見過的,雖然說這種風幹多年的骨頭我不是很了解,但是我還是可以清楚的看出,這塊骨頭确實有很大的問題。

這塊骨頭似乎是實心的,沒有骨髓,掰開之後切面的底色是純白色的,這本來就已經很不正常了,可是純白色的底色中,又夾雜着密密麻麻的小黑點,這看上去甚至不像一塊真的骨頭,而像一個仿真模型,可是巧兒完全沒道理拿一塊假骨頭把我騙到這裏來尋開心。

“你知道這是什麽?”巧兒道,“這是蠱。”

“你說這是什麽?”我猛然回頭,無比激動的抓住巧兒的肩膀。

巧兒似乎被我吓了一跳,後退了兩步才說道:“這是蠱。”

“你确定?”我道。

“我們一直有這種蠱的傳說。”巧兒道,“可是為什麽會有人對我奶奶下蠱?”

我已經無暇理會她。從這個山谷一直往西北方向走,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們剛才是沿着公路走過來,也就是在大石山的最外緣,從地勢上看,這個地方,很有可能就是我們之前在山峰上看到的崖底。

換句話說,就是起初我們懷疑汪家古樓可能存在的地方。

而悶油瓶也說過,汪家古樓是汪家養蠱的地方。

☆、你果然還在怨我

我沒有給巧兒她想要的答案,她似乎不太滿意,我只好勸她說,等我回去問問別的老師,看他們了解不了解這方面的事情,她這才帶着我回去了。

回到村子裏的時候,我發現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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