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油瓶居然跑到了院子裏面,他正半眯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曬太陽,那樣子倒是有點像個小老頭。
我本來以為他是不會做這種事兒的,還覺得有點驚訝,走過悶油瓶身邊的時候我随口開了句玩笑:“小哥,今天挺有閑情雅致啊。”
悶油瓶睜開眼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麽,巧兒也似乎不好意思跟其他幾個人說話,又自己跑到爐竈邊去做飯了。
我上了三樓,發現小花他們幾個正坐在那裏扯閑篇,還是黑眼鏡先說了一句:“我們還以為小三爺和向導的妹妹私奔了。”
“我不是早跟你說過不可能。”胖子道,“千變萬變,小三爺是小哥的,這一點是不會變的。”
他的話說出來,笑容還挂在臉上,就僵成了一個很尴尬的表情,看着我的身後,我轉過身,果然,悶油瓶跟在我的後面悄無聲息的上了樓。
俗話說橫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在我心中胖子就是個不要命的人,可是他對悶油瓶倒是一直有一點怕,更多的應該是佩服和尊重,當然也不排除多年前,悶油瓶的一系列秀操作給胖子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小哥,我就那麽一說,你也別往心裏去。”胖子幹笑了一聲,道。
悶油瓶一如既往的沒搭理他,而是問我道:“你幹什麽去了?”
他這樣問,我自然就把剛才巧兒找我的事情說了出來,當我說到巧兒認為她奶奶被人下了蠱之後,幾乎每個人都出現了細微的神情變化,一片沉默,還是小花先開了口。
“你的意思是她奶奶體內的蠱就是啞巴中的那種蠱,你覺得那些蠱蟲是自己爬進她奶奶身體裏去的?”小花道。
他這樣問,我倒是有些心虛了,思考了一下我才說道:“确實也存在她奶奶體內的蠱是其他蠱的可能,不過現在還有多少種蠱流傳下來都不一定,更不要說是這種狠毒無比的蠱了。而且,按照她的意思,她奶奶也是個本分的普通人,沒道理會有人給這樣的人下蠱的。”
“不如咱們再到那邊去一趟。”黑眼鏡道,“既然知道了大概的位置,就在那個範圍內找,假如汪家古樓真的存在,我們一定可以找到一些端倪。”
“現在天也不早了,再過去一趟,回來就太晚了。”小花道,“我們也不可能立刻就下鬥,總要跟阿康他們交代一下,不然明天我們再過去好了。”
其實我的心裏是有些急的,但我又知道小花說的有理,也就答應了。
在吃了第四頓炖雞、酸菜、臘肉、糯米飯之後,我們很早便睡下了,準備明天一大早出去,也已經跟阿康說好,讓他明天不必再跟着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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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們五個都醒的很早,準備出門之前,胖子跟我們說,他會留在這裏幫我們收拾好下鬥的裝備,并且跟阿康打好招呼,叫我們不必擔心,我們也就徑直往巧兒之前帶的路那邊走。
在谷口看到巧兒奶奶的墓之後,我們繼續深入谷中,山谷裏是一大片荒地,我本來以為會有些灌木、泥沼什麽的,然而眼前卻是平曠而荒涼的土地。
土地很平整,地上有些碎石和雜草,山谷底的面積很大,一眼就可以看遍整個山谷裏的情景,卻絲毫看不出哪裏像是古樓的寶頂所在的位置。
“這塊地很奇怪。”小花道,“太整齊了,就好像有人一直在打掃它一樣……”
話剛說了半句,他的眼睛忽然有點發直,彎下腰來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石頭遞給我:“你看。”
我愣了一下接過石頭,立刻就意識到了這裏的關鍵所在。
之前我們從北坡下來的時候為了掩飾身份,特意帶了些石頭,當時我們還查了一下那些石頭的種類,以免阿康兄妹好奇問我,而我清楚的記得,岩石的種類是砂岩、頁岩和石灰岩。
可我手中的這一塊,石頭形狀圓潤,石中蘊有黑色、赭色的花紋,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仔細一看,就能找出這塊石頭與其他石頭的不同。
“胖子那本書我也看了看。”小花道,“如果我沒有看錯的話,這是一塊矽化岩,按照常理,矽化岩是不太會出現在廣西一帶的。”
“你的意思是……這塊石頭是人為搬過來的?”我問道,“可是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不只是石頭。”小花道,“我懷疑這一塊地都是假的。”
“假的?”我愣了一下。
“簡單來說,有人為了掩飾地下埋的東西,把個谷底都填埋成了平地,可是他們并沒有注意到石頭的事情,也可能是那個時候,在他們眼裏石頭并不是一件很嚴肅的事,總之,他們在搬運砂土的時候,也帶了一些不屬于這個地方的石頭。”小花道。
“如果說這塊地方被填平,那麽汪家古樓就是在這裏沒錯了。”黑眼鏡道,“可是為什麽這谷底其他地方都沒有什麽異樣,只有這裏有很多碎石呢?”
“這裏是一個凹陷。”小花道,“雖然是我們看不出的坡度,但是細微的坡度确實存在,你看其他的地方,沒有異樣是因為基本沒有什麽碎石,所有的碎石都集中在了這裏,就是我們踩的這個地方,是整個山谷的最低點。”
“如果這塊地會凹陷的話……說明這塊地的下面是有空洞的。”我激動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汪家古樓的寶頂就在這裏?”
“很有可能。”小花道。
我們立刻在這裏動鏟子,因為知道上面很大一塊地都是人工填的,所以開始我們也沒有太小心,大刀闊斧的挖出一個大坑之後,動作才開始謹慎起來。
挖着挖着,鏟子好像碰到了什麽異物,我趕緊慢下來,叫他們一起集中挖這裏。
首先出土的是一塊已經有些褪色的琉璃瓦,我們又在這琉璃瓦邊上挖掘,很快,一座古樓的寶頂便出現在了我們的面前。
如果這地方沒有其他什麽奇奇怪怪的樓的話,這大概就是汪家古樓了。單看寶頂,汪家古樓并沒有什麽奇特的,甚至寶頂的制式還比一般的古墓小一點。
“我們明天再下去吧。”黑眼鏡開口道,“我們帶的東西太簡單了,這樣貿然下去會出事。”
雖然說看到古樓,我就有些按耐不住,可我也知道,黑眼鏡說的是實情,所以我點頭答應了,我們便又回到弄嶺寨去。
因為胖子已經給阿康說過我們可能要走了,所以今天的晚飯是炖雞、炖鴨、酸菜、臘肉和糯米飯,還有自釀的玉米酒。農家釀的酒往往後勁兒很大,這一點胖子肯定知道,可是他還是毫不顧忌的喝,一邊喝,一邊給巧兒夾菜,倒酒,還不住的跟她說話。
我知道,胖子現在說話的對象不是巧兒,而是他深藏心中十幾年的一份遺憾。
令我感到意外的是,巧兒竟然沒有被胖子吓到,她似乎能感到他的悲傷似的,溫和的安慰着他。
胖子很快就醉了。
巧兒把胖子扶上三樓又下來,悶油瓶跟着上去了,我也跟着上去,小睡了一會兒卻醒了,只覺得頭疼。四處一看,黑眼鏡和小花不在,也不知道他們去哪浪了,我想着外頭有風,決定出去醒醒酒。
我蹑手蹑腳的下了二樓,阿康和巧兒都在卧室沉睡着,發出均勻的鼾聲。
正在我轉過一樓半的那個彎時,忽然聽到下面有說話聲。
我本能的矮身下來,透過欄杆的縫隙,我驚訝的看到了黑眼鏡和小花。黑眼鏡靠在馬廄的欄杆上,小花站在距離他兩個身位的位置,兩個人雖然壓低了聲音,但是很明顯在争執。
“你為什麽這樣堅持不讓我下到古樓裏去?”小花問道,“你要是不願意和我共事,又何必要來救我,攙合到這些事情裏。”
黑眼鏡苦笑了一下:“我怎麽能不救你。”
小花嘆了口氣沒說話,黑眼鏡繼續道:“我不希望你去,是因為你還有家業要照顧,花兒爺,這麽多年了,你聽我一次不好嗎?”
“有家業要照顧,這句話難道不是當年我對你說的嗎。”小花笑了笑,“瞎子,你果然還在怨我。”
☆、血滴子
小花的話,讓黑眼鏡的神情僵硬了一下。他嘆了口氣道:“這麽多年過去了,何必再說怨不怨的。”
“我也不希望這樣。”小花道,“可你如果不是還在記恨我,又為什麽要堅持不讓我去?”
“你不知道那兒有多危險。”黑眼鏡道。
“不管多危險,最多也就是一條命的事,我這些年做的不都是這樣的事情嗎?”小花道。
“你這個人,哪兒都好,就是太固執。”黑眼鏡道。
“也不知道是我固執,還是你心裏有鬼。”小花道,“從在東北的時候,你就一直攔着我不願意讓我去,口口聲聲說什麽危險,可是你要用‘危險’這兩個字攔我,不覺得有點好笑嗎?”
“我只是想保護你。”黑眼鏡沉聲道。
“可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小花道。
黑眼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難道當年,我就需要你的保護嗎?”
聽到這句話,小花的身子一震,臉色也變了:“你不要再說下去了。”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沒有辦法想通。”黑眼鏡笑了笑,他的笑意很凄涼。
“你我之間,明明該有的、不該有的,全都有了,只差那一句話。我知道你為什麽不說,風言風語是一回事,解家的當家若是真有斷袖之癖,就是另一回事,所以我也一直配合你。”
聽着黑眼鏡的話,我看到小花有些悵然,他嘆了口氣,道:“都過去的事情了,你又何必再提起。”
黑眼鏡笑了笑:“因為我至今還記得,那年你遣我入川辦事,事情辦妥後,卻收到你一條信息,你說‘不必再回來’,我連夜趕回長沙,卻發現整個解家都已人去樓空,後來我才知道,你竟然搬到了北京去。”
“你既然知道我搬到北京,是希望你不再跟來,之後又為什麽一定要到北京來找我。”小花幽幽道。
黑眼鏡沒有理會小花的話,而是徑自道:“到了北京,費盡了周折才見到你,我問你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你卻說沒有。其實我早該想到,我們早已不是戀愛游戲,問題也問的太愚蠢。”
“可你卻還是要問。”小花嘆了口氣,“我不忍心傷你,卻也不得不傷你。”
“是啊,我也經常會問自己,當時為什麽鐵了心要刨根問底。大概也是自作多情,覺得自己對你而言,總會有些不同吧。”黑眼鏡道,“不過,你對我總算也夠仁慈,你說,離開我,也是為了保護我。”
“我沒有騙你。”小花道。
“我知道。”黑眼鏡道,“只是你這一走,就是十三年。”
小花低下頭,夜色中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好一會兒,他才擡起頭來笑了笑:“所以,你還是恨我的。可是既然你恨我,為什麽十三年來,還能勉強自己留在我身邊?”
“因為對于你而言,有太多東西值得你舍棄我,可對于我而言,再沒有什麽可以讓我放棄你。”黑眼鏡一字字道。
“瞎子……”小花低聲道。
“人的情感常常搖擺在一線之間,所以我恨你。”黑眼鏡的聲音因為情緒波動而有一點沙啞。“可是我更恨我自己,恨自己沒能力讓你放不下我。”
“我沒有。”小花輕聲道。
黑眼鏡一把将小花摟了過來。
他們本來站的就很近,小花掙紮了一下,可黑眼鏡已經不容置疑的吻住了他。
如果說聽到他們的對話我已經震驚了,那現在的我就幹脆失去了思考能力。
黑眼鏡吻到小花時,小花就沒有再掙紮了,相反,他也摟住了黑眼鏡,熱烈的回應着他。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黑眼鏡忽然推開了小花,只是他另一手還摟着小花的腰。
“你……怎麽了?”小花有點驚訝,夜色中,他的眼神有些許迷離。
“到此為止吧。”黑眼鏡笑了笑。
他笑的痞裏痞氣,像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說實話,我不讓你去,是因為這麽長的時間,我怕會發生不該發生的事情,既然你執意要去,這就算是我收的過路費。”
他這話有點拔吊無情的味道,即便我一個局外人聽了都有點寒心,何況是作為當事人的小花了。
“你說這是過路費?”小花一字字道。
“花爺,不要怪我心狠。”黑眼鏡道,“不對你狠一點,我很容易就會以為,你還會回來,可你心裏也清楚的很,脫離了這個情境,你還是會離開,同樣的事情,我不想再發生第二次。”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上樓,問題是我還蹲在樓梯口,雖然我趕緊退了幾步到了二樓,可黑眼鏡還是看見了我。
“小三爺。”他的腳步頓了頓。
“哎,我……有點兒暈,下來吹吹風。”我随口胡扯了一句。
黑眼鏡在我面前停了幾秒,終于道:“你下去安慰一下花爺吧。”
他笑了笑,嘆了口氣,便繼續往三樓走去。
☆、血滴子
我在原地猶豫了一下,往一樓走去。
下樓的時候,我是有點慌的,因為按照我對小花的了解,他被我發現這樣大的秘密,殺我滅口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小花剛才那個樣子,我都有點心疼他,所以我還是走了下去。
我到一樓的時候,小花正靠在剛才黑眼鏡靠着的地方,一根接一根的抽煙,聽到腳步聲,他回過頭,看到是我,笑了笑:“這麽晚了還出來?”
小花會抽煙,不過不會抽的這麽狠,他一向是個很優雅的人。可現在每支煙拿在手裏,他基本都是抽兩口便扔到地上踩滅,我走過去的時候,感覺小花身邊都缭繞着一讓人窒息的白霧。
“你瘋了?”我道,“這樣抽煙你是在找死。”
“哪有那麽誇張。”小花又笑了笑,“我半夜睡不着,出來抽幾口煙而已。”
我知道小花是心思藏得很深的那種人,我用套話是不可能套他說出剛才的事的,所以我冒着被他一腳踹到牆上去的危險開口:“是瞎子讓我來安慰你的。”
“他為什麽不自己來?”小花非常快的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又開始抽煙,抽了兩支以後,他終于又看着我笑了笑,“有點失态,你別在意。”
“你也別笑了。”我說,“我知道你現在笑不出來的。”
聽到我這句話,小花道:“你要知道,我什麽時候都是笑得出來的。”
“我只是不願意你這樣傷心。”我道。
“難道是我自己想傷心的嗎?”小花道,“可是說到底,還是我自作自受,他恨我,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我有什麽資格要求他在我那樣對待他之後,還像起初那樣待我呢?”
“你明明還是很在意黑瞎子的。”我試探着道,“不然那時候在長白山你出了事情,也不會第一個想着去找他。”
“是啊。”小花道,“其實這些年我跟他交情已經淡了很多,可是遇到事情的時候,我第一個想到的幫手還是他。”
“既然這樣,那你為什麽一定要離開他?”我問。
小花愣了愣,苦笑了一下:“我為什麽離開他,他自己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
“可是這不能完全講通。”我說道,“如果僅僅是你的理由,那你應該早就離開他,或者一直不離開,而沒有必要在那樣一個時間節點上離開,如果不是你突然對他沒有了感情,那就是在那個時候,一定還發生了別的什麽事情,讓你不得不離開瞎子。”
小花定定的看着我,過了好久才嘆了口氣,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聰明的?”
“我一直都很聰明。”我道,“你不妨告訴我,事情的轉折是什麽?”
小花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知道‘血滴子’嗎?”
“血滴子不是雍正年間的一種暗器嗎?”我道,“雍正手下有個秘密的特務部門,專門幫他辦理一些最為機密的要事,傳說他們所用的暗器就是血滴子。”
小花點了點頭,道:“看來和我想的一樣,你果然不知道。”
我頓時滿腦子都是問號,好在小花也沒有賣關子,平靜的開始敘述。
“在一般人眼裏看來,我們應該算是黑道,你知不知道黑道之中,還有專門殺黑道中人的組織。”小花道,“那個組織,就叫做‘血滴子’。”
我無比驚訝的看着小花:“我現在已經是道上的人了,怎麽會完全沒聽過這個名字?”
“因為‘血滴子’已經不存在了,可是往回數十幾年,那個時候,稍微在道上混過的,聽到‘血滴子’這個名字,都會感到恐懼。”小花道。“他們是一個極其神秘的殺手組織,沒人知道如何聯系他們的上家,可是‘血滴子’卻有一份暗榜,這份暗榜由一個茶館老所掌控,每隔一段時間,暗榜就會更新,名列榜單的人,都是血滴子的捕殺對象。”
“道上的人又不是吃幹飯的,多少也有兩把刷子。”我難以置信的道,“他們就任由這個組織來搞自己嗎?”
“在當時,這個組織的恐怖與統治力,即便你三叔,都要好好考慮一下。”小花道,“比如那個掌控暗榜的老板,很多人試過跟蹤他、殺他,可是這些人最後都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也有人試過查他的資料,可是這個人自然也是一片空白。而且,更重要的是,血滴子從沒有失手過。”
“所以……瞎子出現在了‘血滴子’的榜單上?”我問道。
“不。”小花搖了搖頭,道,“是我。”
似乎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小花繼續道:“當時,怕‘血滴子’的人很多,但是想要搞‘血滴子’的也很多,尤其是我們這一代,心高氣傲,自然不會甘心被一個神秘組織支配,所以我們幾個極為親密的家族,聯合在一起想要對抗‘血滴子’,那個時候其實你三叔也在我們的組織裏,但是後來他被卷進老九門那件事中,也就慢慢退出了我們,當時主要負責對抗‘血滴子’的,就是我。”
“所以他們要殺你?”我問道,“那你是怎麽躲過去的?”
“血滴子的保密之處在于,每一個成員都是獨立的,這樣一來,組織的機密就絕不會被暴露,可是這樣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我們培養出來的人會比較容易混進去。”小花道,“那個時候暗榜還沒有出來,可我的人已經給了我這個消息,血滴子殺人,從來不是只取性命,連那個人的親眷家業都要取走,那時候我雖然已經有了和血滴子一戰的準備,可我又怎麽能把瞎子也牽扯進去?”
“所以你才讓他離開。”我道,“而且你也知道,你如果這樣絕情,他必定會傷心遠赴關外,這樣這件事情就可以徹底的和他脫開幹系。”
小花點了點頭:“而且,事情确實是像我想的那樣發展,‘血滴子’的人前來殺我,我們早已有所準備,與他們決一死戰,那一戰傷透了血滴子的元氣,從那之後,‘血滴子’就再也沒在道上出現過。”
“既然這樣,你去跟瞎子解釋啊。”我道,“這個理由很充分。”
“解家在那一戰中,同樣受了很大的創傷。我沒有多餘的心力去處理個人感情,何況那件事情,也給了我一個警醒,我若想帶着解家走下去,就不能有軟肋。”小花苦笑道。
在小花那個位置上,許多事情不再是感情能夠決定,事實上,十幾年來,小花也一直處在風口浪尖從未能脫身。我想,假如換做我是他,在那個情境下,或許也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只是,這個結論又實在讓人覺得難過。
小花不知什麽時候又點了支煙,道:“行了,這件事你就當成個故事聽吧,我沒事兒,你也趕緊回去歇着,別忘了咱們明天就要下鬥了。
☆、汪家古樓
第二天,我們告別了阿康和巧兒,獨自前往大石山中,汪家古樓的所在地。
臨別時,阿康還為我們裝了一袋糯米粉,說是送給幾位老師的禮物。
去之前我問過胖子要不要跟我們一起下地,胖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我看得出,他心裏掙紮得很,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道:“誰叫咱們是鐵三角,小哥有難,胖爺我總不能坐在一邊看着吧。”
于是,我們的隊伍就變成了悶油瓶、我、小花、黑眼鏡和胖子五個人。
山谷裏很少有人來,再加上現在是冬天,山裏面經常有霜,山中陰濕氣息又重,這種時候山裏更是人跡罕至,所以我們昨天挖開的地面還是原來的樣子。
很多古墓為了避免後人的進入,都會有非常好的封閉措施,往往需要使用暴力破壞,才能打出一個盜洞來,可是汪家古樓就并非如此,至少從表面上,以我們的經驗,并不能看出很強的密封措施。
這裏或許是跟張家古樓類似,他們想着以後自己的後人還會回到這裏來。
不過如果這樣說,那這座樓建在地下就不太可以說得通,但這也不是我現在首要需要思考的問題。
如果用炸藥炸開汪家古樓的寶頂,可能會弄出太大的動靜,這個地方雖然在山裏,卻也沒有太深,肯定會影響到周圍的村民,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看看能不能不破壞這座古樓的結構,就下到樓裏去。
古樓的寶頂是琉璃瓦的,空隙用磚填滿,悶油瓶走到寶頂前面,半蹲下身來,眯着眼睛看了一會兒。接着,他伸出手去,兩指用力,便把一塊磚拔了出來。
拔出一塊以後,後面的事情自然好辦得多,悶油瓶又拆了十來塊磚,寶頂之下就露出個勉強可以鑽進一個人的洞口來,我拿手電筒往裏面照了一下,寶頂之下是一排石梁,一打眼看過去,是沒有什麽大問題的。
“我先下去。”悶油瓶道,他從我的手中拿過手電筒,可以看到石梁距離我們現在所在的地面并不遠,也就一米多一點的距離,所以他就很輕巧的跳了下去,接着是我、小花、黑眼鏡和胖子。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汪家古樓寶頂之上的一個夾層,空間很逼仄,我們幾個成年人必須要彎着身子,我們的腳下是網格狀的石梁,不算很密,每一個方格之間的空隙都可以鑽下一個人去,不過石梁很粗,所以我們站在這裏,倒也還算安全。
我往下看,手電光打下去,下面是一個不大的房間,因為有石梁的陰影遮擋,我在這裏不能很清楚的看到小房間裏的景象,只能看到房間的正中有一個空洞,空洞那裏有一道螺旋式向下的階梯。
“下面那一層應該是寶城。”小花道,“按照常識,應該沒什麽危險,我們直接下去就好。”
寶頂的石梁加層與寶城之間的高度大約有四米左右,我們将一根尼龍繩拴在石梁上,一個一個順着繩子下來,這件事本身沒什麽難度,只有在胖子那裏遇到了一點障礙。
胖子凝視着那個看上去并不算很大的石格栅,咂了砸嘴:“天真啊,這個夾層的架勢,似乎是對胖爺我很不友好啊。”
“沒事兒,你比當年苗條多了。”我道。
胖子估計也是心想,開弓不射回頭箭,哪兒有再往回走的道理,所以一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氣,開始順着繩子往下爬。他的肚子過石格的時候,我也很是緊張了一下,好在雖然稍微有點艱難,胖子倒也是下到了這一層來。
腳踏實地的站在寶城的地面上,我發現這是一個圓形的房間,從這裏往上看,很容易可以看出,這座樓的大體應該是錐形的,也就意味着再往下走,每一層的空間會越來越大。
寶城的地面是條石的,牆壁也是同樣質地的石頭,有磨砂般的質感,在這間屋子的正北方向,挂着一塊牌匾,通常的牌匾都是黑底或者金底,這塊牌匾卻是白底黑字,看上去活像送葬時用的,顯得很不吉利,不過我轉念一想,這地方本來也就算是一座古墓,所以用這樣的白底黑字牌匾,倒也不是講不通。
“汪氏迷藏。”黑眼鏡念着那牌匾上的字,“這是這座樓的名字嗎?”
“或許如此,也或許這四個字有什麽意義。”我道,“這間屋子裏還有什麽別的線索嗎?”
“屋子是空的。”小花道,“如果跟這四個字有關的東西不在樓下,那麽就一定在這牆壁上。”
剛剛看到這牆壁的時候,我只覺得用這種粗糙的石料去做牆壁很奇怪,但是因為牆壁的材質與地面是一致的,所以我也沒有太多想,可若說牆壁上借用這種凹凸不平的牆面來雕刻一些文字和壁畫,那确實是說得通的。
屋子裏的光線很暗,我仔細端詳了一下這牆壁上浮凸的顆粒,就意識到這牆壁肯定有問題。
凹凸不平的石牆看起來完全是自然的,可是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每一個顆粒之間的光影都經過很有心機的設計,一旦凝視過去,就會感到眩暈,更不要說在這樣的黑暗中仔細研究這面石壁了。
不過,我也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
小花從我們的背包裏取出水和阿康給的糯米粉來,先用水在牆壁上潑了一遍,然後将糯米粉薄薄的在牆壁上抹勻。
這樣一來,反光的設計就不再有用,而滿滿一牆壁的文字,也就出現在我們面前。
字是小篆,不好意思,我剛好看得懂,我讀了好一會兒,才讀完了滿滿一牆的文字。
“講的是什麽?”小花問我。
“汪家和張家的故事。”我說道。
☆、汪氏迷藏
“汪家人有病吧。”胖子脫口而出,“怎麽會有人把自己的深仇大恨刻在祖墳裏的。”
“大概是因為這種恨已經超越了個體的存在。”我說道。
張家和汪家的糾葛,大概要從封建時代說起。
最早的年份,或許比汪藏海還要往前,但是因為汪家唯一一個在歷史上查的出名姓的人就是汪藏海,所以我就暫且以汪藏海為例子來說明。
汪藏海是明朝的地理學家,也是風水學家,他生活的年代大概是朱元璋那個時代,這樣一個人,在舊年間是非常有用的,據說汪藏海秘密的幫朱元璋進行了很多關于長生不死的勘探,或許西王母天石那也可以算作一次。
自然,汪藏海也參與了皇陵的修建。
在古時候,有能力是一件好事,卻也是一件壞事,因為稍不小心,這種能力就可能會帶來殺身之禍,尤其是在有能力的人本身比較恃才傲物的時候,惹怒皇帝基本只是時間問題。
偏偏汪藏海又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
可以說,汪家是個隐藏的很深的家族,他們不顯山不露水,甚至歷史上都不曾留下他們的姓名,但是這樣一個家族能綿延下來,必定是有原因的,除了榮華富貴之外,汪家還一直在追求一件東西。
權力。
根據這面牆上寫的,汪家人一直都很享受運籌于千裏之外的快感,所以,他們不會在表面上謀逆,卻會在暗中擴張自己的勢力,按照這牆壁上所記錄的,似乎自五胡亂華那時以後,每一次朝代興替,都有汪家作為推手。
這話雖然顯得誇張,但是根據這些年來的經歷,如果要我相信汪藏海的家族,張家的死對頭,有能力做到這樣的事情,我覺得是有一點靠譜的。
故事講到這個時候,就是張家出現的契機了。
我仍然無法準确的定義張家存在的原因,即使悶油瓶自己恐怕也不能,他們要守護終極背後的秘密,但這只是一個“過程”,卻不是“目标”,即使在看完汪家敘述的故事之後,我還是不能準确的定義張家存在的目标,我只知道他們在這一場糾葛中所扮演的角色。
依然以汪藏海為例。
每一個皇帝總要有幾個真正的親信,這種親信平日裏是不見光的,但是危急時刻,就會是皇帝最後的救命稻草,而張家,就是這支救命稻草隊伍的主要組成部分。
當汪藏海試圖毒殺朱元璋的時候,是張家人發現了湯羹中的毒藥,那種毒藥來自一個千年的古墓,若不是張家,恐怕朱元璋到最後暴死,都會被以為是吃東西的時候噎到,成為一個流傳千古的大笑話。
這樣的事情,歷朝歷代發生過很多次。
不完全是肉搏,也很有一些心機,一場風暴還在醞釀,就消弭在無形中。
汪家的目的是“控制”,而張家的目的就是“反控制”。
要我說,這樣挺無聊的,兩家這麽大仇,幹脆打一架誰贏了誰當皇帝多好,但是大概兩個家族都知道樹大招風的道理,所以他們寧願這樣鬥來鬥去,也不願意光明正大的走到歷史的舞臺上。
本來,這件事情算是張家占上風的,可是後來有一次,張家被人抓住了機會。
我現在已經知道,張家是一支從關外來的家族,汪家則不然,他們是發源于西南的家族,因此汪家掌握着很多巫術,包括最有名的蠱術。
汪家人給某一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