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張起靈,下了一種非常狠毒的蠱。
這種蠱的狠毒之處不是它能夠殺死人,而是它的延續性,這種蠱可以随着張家的生育而接續,蠱蟲在張家人的體內一代代繁衍下去。
這種蠱會改變人血液的成分,中蠱的人從出生時起,便會受到病痛的折磨,一旦被過多的陰寒之氣侵體,蠱蟲蘇醒,他就會發病,失去全部的記憶。
也就是說,張家的麒麟血和失魂症,既是每一代張起靈的标志,也是來自汪家的一個怨毒詛咒。
越是純正的血脈,體內的蠱毒就越猛烈,每一代張家的族長,都是最強卻最痛苦的人。
與此同時,汪家人的體內也被種下了一種相對應的蠱,蠱蟲可以喚醒沉睡在張家人體內的蠱蟲,就像緊箍咒一樣,我想這也是為什麽悶油瓶會說,他看到手擀面就像獵物遇到獵人一樣,蠱毒發作,悶油瓶必定承受着極強的痛苦,這樣一來,想必是無法和手擀面一戰了。
發毒者最後的結局就是衰竭而死,這個過程是很痛苦的,到最後毒發者會流幹身上的每一滴血,變成一具蒼白的幹屍,這也可以看出,汪家對張家是恨之入骨到了什麽樣的地步。
這種蠱的機密,就在這座古樓的最底層,蠱蟲、蠱母和解蠱的關鍵,全部都在那裏。
我說完之後,他們都陷入了持久的沉默,半晌,還是小花先開了口。
“如果汪家真的那麽恨張家,為什麽還要在古樓裏留下解蠱的方法?如果不留下,這種蠱豈不是就成為了絕症?”
“因為汪家這樣做,張家不是毫不反擊的。”我說道,“張家也在努力滲透到汪家之中,這很難,但是張家确實有人做到了,汪家這個人在這些文字中也提到了,汪家同樣處在危險的境地,要小心張家的反撲,而這座古樓,是汪家最後最為保密的所在。”
“最後保密的所在?”小花微微皺眉,“可你覺得,這汪家古樓的樣子算是很保密嗎?汪家人不會疏忽大意,只怕這後面還有圈套。”
“有圈套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汪家人肯定也知道,張家會想辦法想到汪家古樓來找蠱母。”黑眼鏡接口道,“但是我們要救啞巴,就只有下去,既然無論如何都要下去,我們就最好不要考慮這裏會有多少危險。”
“是。”我說道,我看了眼旁邊的悶油瓶,卻感覺他氣色還比平時好一點,或許是因為蠱母離這裏很近的緣故,這也不由得讓我增添了一點信心。
“我們走吧。”我說。
☆、又一個張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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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寶城的樓梯下去,就到了汪家古樓的第一層。
一層的面積明顯又比寶城大了不少,這也印證了我剛才的猜想,這座汪家古樓是錐形的。
“這麽看起來,最底下那一層肯定大得很啊。”胖子皺着眉道,“那下面是放了多少東西,才能那麽大。”
“底下有黑蛇,有蠱蟲,還有蛇母,恐怕那一點地方都不夠放的。”我道,“我們從這裏就最好小心一點了,萬一有黑蛇從底樓爬上來,在什麽地方陰着我們,被咬的狠了血清都救不了你們。”
“沒事兒,我皮糙肉厚,要想咬死我還得多來兩條蛇。”胖子滿不在乎的說着,卻打開了狼眼手電,細致的掃視着每個角落。
這一層中,圓形的房間被分成了九個小室,我們按照順時針的順序一間間看過去,每一個小室裏都停着一具棺椁,還有一些陪葬的明器。
小花拿起一只白玉雙耳壺,皺着眉頭:“太沒品味了。”
“沒準這一層放的都是一些小喽啰。”我說道,“你看這些棺材,棺椁也普通的很,不管材質還是花紋,都沒有什麽特別之處。”
“要是按你這麽說,汪家的人也太少了。”小花道,“這一層九具棺材,你告訴我是九個小喽啰,那汪家的正主埋在哪裏?一個大家族,就算每一代都是單傳都有十幾個了,難道這樓還能有十層八層用來放屍體?”
小花說的很有道理,汪家古樓雖然說是在山中,但是可以往下挖的部分卻很有限,畢竟古樓本身就在地平線以下,而且看古樓的位置,下幾層雖然會比這一層的面積大,但也不會大太多,不然旁邊的公路挖路基的時候,很容易就會發現。
“你的意思是,這些棺材有問題?”我問道。
“肯定是這樣。”小花道,“白石棺椁,沒有名牌,沒有陪葬,什麽都沒有,出現在這個地方,必定有蹊跷,我們如果不把這一層的問題搞明白,恐怕再往下走,也還是死路一條。”
于是,我們便把每一間房子都走了一遍,可是九間小室是完全一樣的,一樣的白石棺椁,一樣沒品味的白玉雙耳壺,再加上這本來就是一個圓形的廳,甚至可以說,整個廳是完全對稱的九等分。
這樣一來,即便是本身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的我,都覺出問題了。
“這裏真的是太正常了。”我說道,“這樣的正常,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正解。”小花道,“所以現在我們怎麽辦?”
“開棺。”悶油瓶道。
“什麽?”我覺得悶油瓶在作死,可是接着我就意識到,他說的并不是全無道理。
如果我們找不出這裏的蹊跷,所能做的,就只有開棺。
不管棺材裏是什麽,現在放出來總比一會兒讓它們自己跳出來要好。
胖子反對:“既然不是升棺發財,從古到今,哪有在古墓裏面主動開棺的道理?何況這個地方的粽子,只要出來必定就是大粽子,胖爺我雖然願意跟你們同甘共苦,但是還沒打算死在這兒啊。”
“相信我,不開棺你會死的更快。”從進鬥到現在,一直都很沉默的黑眼鏡忽然開口,而且說完這句話,他不由分說的走到了棺椁前面。
黑眼鏡的表現令我感覺有點兒吃驚,其實從剛才以來,他就一直沒什麽存在感,這對于他來說已經是很驚人的一件事情。現在忽然有存在感了,他居然徑直要去開棺,如果他不是跟我這麽熟的話,恐怕我已經産生了警惕,并且用槍指着他的腦袋讓他住手了。
黑眼鏡熟練的戴上手套,給棺椁彈上墨線,轉過頭對我們道:“武器都準備好,萬一真的是粽子咱們一定得占先手,啞巴,你來幫我。”
悶油瓶走過去,兩個人一起把棺蓋打開,其實這一步我也覺得挺奇怪的,因為開棺這種事情,對于悶油瓶和黑眼鏡這種等級的選手,完全是一個人可以搞定的,他們兩個也未免警惕的過頭了。
棺蓋打開,黑眼鏡倒抽了一口涼氣。
我立刻拔出了匕首,等了大概三秒,沒發現任何異狀,悶油瓶和黑眼鏡還是盯着棺材在看,我和小花、胖子對望了一眼,便也走了過去。
看到那棺材的時候,我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棺材裏面躺着的,竟然是一個一.絲.不.挂的男人。
之所以用男人,而不是“男屍”,就是因為這具屍體看起來栩栩如生,甚至他的胸膛也在微微起伏着,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人身上已經長滿屍斑,我甚至要以為他剛剛死了沒多久。
“我突然覺得……有點別扭。”小花道。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
看幹屍和看這種屍體,完全是不一樣的感覺,更不要說這個人光着身子,屍體還沒有一點兒皺縮或是脫水的現象。
黑眼鏡抓起了這個人的左手,只見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戴着兩枚巨大的黑玉石戒指,材質有點奇怪,黑眼鏡把戒指從這個人的手上撸下來遞給我,我接過一看,便發現這戒指是用西王母天石中的那種隕玉制成的。
“這個人果然不是一個普通的小喽啰。”我說道,“只是他估計是得罪了家裏人,死了還要這麽羞恥的葬在這裏,這裏的九具屍體沒準都是果男。”
“身材還是可以的。”胖子道。
我說的話好像戳中了黑眼鏡,他忽然翻出一支蠟燭來點上,然後就要拿蠟燭去燒屍。
“大哥有話好好說!”我撲過去拉住黑眼鏡的胳膊,心想他是不是瘋了,這男的本身死的就很丢人了,這麽被燒一下還不直接氣的起屍?
“小三爺,你看。”黑眼鏡緩緩道。
他的語氣讓我悚然一驚,我這才發現黑眼鏡并不是在燒這具屍體,只是把蠟燭放在離屍體肩膀很近的地方。随着溫度越來越高,這具蒼白布滿屍斑的屍體上,慢慢現出一個黑色的輪廓來。
這竟然是一個紋身。
不是麒麟,而是狼頭形狀的紋身。
“這……這是什麽?”我後退幾步靠在牆上,吃驚的說不出話來,這裏的人身上為什麽也會有紋身?而且是同樣的這種會因為溫度升高出現的紋身?為什麽黑眼鏡又會知道?
“我果然沒有想錯。”黑眼鏡對着悶油瓶道,“這個是張家人。”
☆、張家人
“張家人?”我讷讷的重複了一遍,感覺自己的大腦又有點無法接受新信息了。
“張家人。”黑眼鏡重複了一遍。
“張家人?”我又問了一遍,因為這時候我除了這三個字已經不會說別的話了。
“小三爺,你要知道,張家人并不是只有啞巴的棋盤張。他們這一支,承繼着張家最正統的血脈,但是張家是個很龐大的家族,他們還有很多旁系,盡管這些旁系已經失去了張家的很多能力,但确實是我們這位啞巴張的遠房表親。”黑眼鏡道
“這一支肩上紋黑狼的,整個家族算是完全沒落了,只是沒想到,他們的最後一代居然是死在了這裏。”
“其他八具棺材裏……難道也是張家人?”我的聲音稍微有點發抖,這種感覺很久不曾有過了,大概是因為這具屍體的狀态,還有黑眼鏡跟我說的話都讓我太過震驚了吧。
“我不知道。”黑眼鏡道,“不過我們可以去看看。”
鬼使神差,我走上前去,把棺蓋阖上了一半,還沒轉過身來,就聽見胖子“喲喲喲”的在那起哄。
“你幹什麽?”我問道。
“小吳啊,沒看出來你這麽體貼。”胖子笑嘻嘻的說道。
“啊?”我愣了一下,明明沒覺得有什麽,被他這樣一說,卻感覺自己的耳朵都有一點發燒,“光天化日的,有傷風化。”
“是嘛,我還以為你是覺得這個大兄弟是張家人,不忍心讓他丢臉呢。”胖子依然挂着那種很詭異的笑容。
我一開始還沒搞懂他什麽意思,他這麽一點,我瞬間明白過來,立刻反擊:“你少廢話。”
“好好好,我少廢話,反正天真的事情,天真自己心裏明白。”胖子依然含着笑道。
我靠,這家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會說出這種話來,我偷眼看了一下悶油瓶,只見他還是一臉淡定的表情,好像根本沒聽懂胖子在說什麽。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心也慢慢定下來。
後面的棺材,我們又開了三口,果不其然每一口棺材裏面躺着的都是一個張家人,不過是來自不同的分支,後面的五口棺材也就沒必要再開了,大概也都是一個樣子。
黑眼鏡和悶油瓶兩個人在讨論着什麽,胖子在一邊發呆,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卻知道他們說的我一定不了解,想了想,我走到小花的身邊。
“我記得黑瞎子曾經說過,自己是個旗人?”我問小花。
小花本來在那盯着自己的手指甲發呆,聽我突然跑到他身邊來提黑眼鏡,他看了我一眼,一副“你敢跟老娘提起這個負心漢”的表情,接着道:“是。”
“他有跟你說過他的家族嗎?”我問道。
小花這次徹底轉過臉來看了我一會兒,道:“你覺得他跟張家有關系?”
“雖然這樣有點離譜,但是我确實有點想法。”我道,“瞎子和小哥莫名其妙的 ‘淵源’,瞎子對張家的了解……他真的一點都沒有跟你說過?”
“他為什麽會跟我說,我又不是他的什麽人。”小花譏诮的笑了笑,“不過,他應該不是張家的,他沒有紋身。”
“你确定?”我道,“你要知道那個紋身只有體溫升高才會看得出來。”
“很确定。”小花面無表情的道。
我本來還想問一句為什麽,可是小花一臉要揍我的樣子,瞬間我就感覺自己明白了什麽,如果繼續問黑眼鏡的事,小花怕是真的要跟我急了,我立刻給他順了順毛,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到了胖子的身邊。
如果說小花是因為跟悶油瓶不熟,也不想跟黑眼鏡說話,所以不走上去,胖子可一直是個好奇心很旺盛的人,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會允許自己被蒙在鼓裏,就算知道湊過去小哥和黑眼鏡不會告訴他,他也總會去試試的。
可是現在,胖子卻不言不語的在這裏站着,讓我覺得很想不通。
“嘿。”我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你發什麽呆呢?”
“啊?”胖子被我拍的一激靈,才回過頭來道,“啊……天真,你吓死我了。”
“行了。”我道,“安安靜靜的在這兒站着,可不像你的風格。”
“是啊。”胖子道,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他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瞞你說,我覺得這個地方有點古怪。”
“肯定古怪啊。”我道,“汪家的古樓裏出現了九個張家人的屍體,張家和汪家又是不共戴天,這件事本來就不合理。”
“不是這個意思。”胖子道,“我總有一種我們掉進了陷阱的感覺,渾身上下哪哪都不對勁,可是你要真讓我說,我又說不出哪兒不對勁,所以我才在這裏琢磨。”
“已經掉進了一個陷阱?”我一凜,“你的意思是這墓室裏面的機關已經發動了?”
“我不知道。”胖子的神色很凝重,“不管怎樣,這個鬥兇的很,我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說話間,黑眼鏡“啧”了一聲,我立刻看過去,黑眼鏡也往我們這邊看了過來。
“怎麽了?”我問道。
黑眼鏡笑了笑,道:“我們在這屍體上發現了一點東西,不過小三爺你要看的話,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我愣了一下,還有什麽東西是我需要做心理準備的嗎?
我走上前去,棺材裏的屍體已經被黑眼鏡轉了個方向,腦袋正對着我們,黑眼鏡伸手撥開那人的頭發,有一根喪門釘從他的天靈蓋穿了進去,因為這屍體的狀态還很新鮮,所以這枚釘子帶給人的視覺沖擊力也就特別強烈,難怪黑眼鏡會跟我說“做好心理準備”。
在死人的頭頂上插釘子,這個說法我是聽過的,傳說這樣做可以讓死人的靈魂無法出竅,而這樣一來,屍體也會變成大兇之相,即便葬在風水寶地,都會有屍變的危險。
這九個張家人會不會真的屍變,我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們屍變之後的戰鬥力肯定比普通的粽子要強,可是看這屍體的樣子,雖然被下了這樣惡毒的詛咒,卻也沒有絲毫屍變的跡象,說不準因為他們知道現在下鬥來的是自己的後人,所以才決定放我們一馬。
“汪家人真是恨透了你們。”黑眼鏡依然挂着一絲輕輕的笑意,“啞巴,你什麽想法。”
悶油瓶沉默着,把這具屍體擺回原處,然後合上棺椁,即便他的臉上一直沒有表情,我也可以看出,他的神色比方才又冰冷了一些。
“不要管這些了。”悶油瓶道,“我們下去。”
☆、絕戶斷龍閘
也許這些張家先人看到悶油瓶也是張家的,九泉下有知,決意讓悶油瓶給他們報仇,所以才沒有起屍。
雖然說這大概只是我一個很樂觀的想象,但這幾具屍體确實沒有絲毫起屍的跡象,不管我們怎麽擺弄,它們似乎都只是保存的非常好的屍體而已。
所以悶油瓶才說,讓我們不要管這些屍體,直接從中間的樓梯下去。
“等一下。”小花道,“我們就這樣直接下去的話,假如有機關,機關還是會觸發,至少得做點什麽。”
“你覺得要做什麽?”黑眼鏡道,“我們總不能直接把它們弄起屍,看看會發生什麽吧。”
“如果以屍體為關鍵,那麽機關必定與整個棺椁都有關系。”小花沒有理會黑眼鏡,“換句話說,假如屍體真的是什麽機關,我們給它們換一個位置,規避機關的幾率就會大的多。”
“你的意思是……?”
“把屍體搬出來。”小花淡淡道。
我靠,這麽惡心的辦法,虧小花想得到。
“他們怎麽說也算啞巴的老祖宗。”黑眼鏡道,“這樣做有點不恭敬吧?”
小花橫了黑眼鏡一眼:“我倒是沒看出來,你還會擔心這種問題。”
不知道黑眼鏡是刻意跟小花擡杠還是怎樣,在我看來他不是個會在乎這種事情的人,更別說這是張家的先人,又不是他黑家的。我想上去打圓場,胖子倒是先開口了。
“黑爺說的有道理,幾位先人已經很不體面了,我們是再要搬他們的屍體,那肯定是大不敬,可是具體情況具體分析,黑爺,這幾位先人要是知道自己死後被當做汪家的機關,恐怕也巴不得自己化成灰,咱們不是到了迫不得已,誰也不會願意做這種事兒,等到搬的時候,多為他們念幾句佛,心中懷着歉意,小哥的先祖必然會明白咱們的苦衷的。”
黑眼鏡沉默着,終于點頭道:“那好,咱們開工吧。”
我本來打算只把每具屍體稍微往上面挪一點的,可是後來一想,這樣恐怕沒有什麽作用,也就一咬牙,學着小花他們的樣子,把屍體從棺材裏抱出來。
搞定了一具屍體之後,我忍不住湊到悶油瓶那裏去,他也在往外搬屍體,臉上冰冷的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完全淡然的表情。
“小哥。”我忍不住道,“汪家人這麽搞,你都不生氣的嗎?”
“誰告訴你的。”悶油瓶道。
“你現在看起來還挺平靜的,雖然我知道你不是會罵街的那種人,但是你也未免太平靜了一點兒。”我說道。
悶油瓶沒有理我,直到他把那具張家人的屍體搬到地上,又小心的将棺材底板的綢布拿出來為這具屍體蓋上,他才轉過臉來,對我說道:“平靜和憤怒,本來就不是對立的情緒。”
果然,真·話題終結者。
我在原地尴尬的站了幾秒鐘,沒話找話道:“你現在身體怎麽樣了?”
“還好。”悶油瓶道,“在這墓裏我有明顯好轉,似乎這裏的空氣都能減輕我的蠱毒。”
“這是好事啊。”我說道,然而,緊接着我的腦子就“嗡”的一聲,“但是……這件事很不對啊。”
悶油瓶示意我說下去。
“這裏是汪家的古墓,即便墓中有解蠱的方法,恐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而且那銘刻的書寫人也說過,要是張家進入汪家古樓來奪解蠱之法,汪家人一定要小心,并且絕對要反擊,既然這樣,他們絕對不可能會讓你在進入古樓的時候就能夠減輕蠱毒。”我一邊想一邊說,一邊說,感覺自己的心越冷。
悶油瓶道:“你說的沒錯,現在的狀況很反常,我擔心進入這裏,我的蠱毒會發生什麽異變。”
“不會的。”我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安慰自己,“蠱毒不會發生異變,你不會有任何事的,我們抓緊時間,一切都不會有問題。”
悶油瓶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麽,徑直走過去弄下一具屍體,很快九具屍體都被我們搬了出來,我們便走到了這間墓室中央的樓梯處。
剛才我們就是從這樓梯下來的,順着樓梯上去便是汪家古樓的寶城,而再往下走,兇險會更多,但也有着解蠱的關鍵。
我們五個排成一列,悶油瓶打頭,我在第二個,接着是小花,胖子和黑眼鏡,我們五個人順着樓梯開始下行。
走了沒一會兒,我就意識到這樓梯有問題了。
首先,樓梯很長,長的沒有道理,如果說一層樓有這麽長,那麽這一層樓恐怕要有幾十米高。
其次,樓梯的兩側已經變成了封閉的空間,黑漆漆的一片,我們就好像被裝在一個筒子裏似的。
“我感覺不太對啊。”胖子道,“這麽長的路,還這麽窄,咱們不會又碰上鬼打牆了吧。”
“不會的。”我道,“我下樓的時候,一直在看着上面樓梯的入口處,那是一個圓形的空洞,隐隐有光透進來,很明顯這個光圈是離我們越來越遠的,也就是說我們真的在往下走。”
“不行我們就上去看看?”黑眼鏡一邊說着,一邊往回走了一步。
他本來就在隊伍的最後面,往回走了一步以後,我忽然聽到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我眼睜睜的看着一塊石板落下,洞口頂端的光亮驟然消失,我們返回的唯一出路也被封死。
☆、巫語
樓梯的入口被堵死,也就意味着我們想原路返回地上是不可能了,我們幾個面面相觑。雖然說眼前的情況不算很好,但多少也在我們的意料之中。只要不危及生命,就還有解決的餘地。
“小哥,看這個架勢,張家的老祖宗也沒有保佑你啊。”胖子半開玩笑的說道。
“我們搞錯了,真正的機關不是在屍體上,而是在棺椁上,所以我們怎麽弄屍體,都不會影響這個機關的發動。”我說道,“只是不知道那些屍體為什麽頭頂都被人插了一顆喪門釘,他們戴的隕玉戒指又是什麽?”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什麽後招就好。”小花道。
“沒有後招是不可能的,看這個架勢,樓梯封閉是因為瞎子剛剛試圖往回走。”我說道,“也就是說,汪家人在設計這條樓梯的時候,就把它設計成了一條單行道。”
“下面是他們養蠱的地方,可是他們卻寧願逼着我們一直往下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小花接口道,“這下面有非常厲害的機關。”
“不說機關,單單那些蠱蟲還有黑蛇就可以殺死我們。”我說道,“不過應該不止這麽簡單。”
一邊說着,我們一邊繼續向下,又走了沒有幾步路,我們就走到了樓梯的盡頭。
“我靠,這麽快就到底了?”胖子明顯有點驚訝,“這地方也不是很深啊,跟雲頂天宮沒得比。”
“這裏本來就是在山谷中,地勢凹陷,雲頂天宮是因為本身借了火山口的地勢,才可以那麽恢宏壯闊。”我道,“這地方能修的這麽深,已經超出我的想象了,不過很奇怪,為什麽下面這一層竟然這麽高,難道這裏面有巨樹一類的東西?”
汪家古樓的前兩層,都是一馬平川的圓形墓室,站在樓梯上,就可以一眼看穿整個樓層的構造乃至于全景,而這一層,設計則完全不同。
這一層更像一個真正的古墓,青石的通道和牆壁将整個樓層隔斷成數個小空間,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說是在墓道之中。
“這地方看着還有點意思。”黑眼鏡環顧了一下四周,道,“剛才簡直好像在博物館裏一樣。”
四周的通道,看上去都很有一些年代了,和張家樓不同,這地方基本就是一個純粹的古墓,奇特的是,通道的牆壁上刻着很多符號,這符號既不是任何一種我所認識的漢字,和雲頂天宮的東夏文字也不相同,我想,大概是某種少數民族的文字。
“這些是不是汪家的密文?”小花道,“只是如果汪家有密文,為什麽在剛剛最上面那一層卻要用小篆,而不用這種密文?用密文不就不用擔心被外來人看到了嗎?”
“或許過了這麽多年,汪家的密文已經失傳了,你看很明顯,這邊的墓道比上面那幾層要更老一些。”我道,“而且這牆壁摸上去很光滑,上面刷過一層漆,可是你又看不出漆面反光,這種處理技術上面兩層都沒有,可能處理方法和密文一樣,現在已經不被汪家人所掌握了。”
“天真,恐怕不是這樣的。”胖子道,這時候我才發現,他的臉色灰白,我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神情會這麽恐慌,但是他一直是個不太容易慌張的人,所以他的樣子,弄得我也有些緊張了。
“你別忘了這是哪裏。”胖子道,“這裏是廣西,古代的百越,歷史上有無數的少數民族在這裏居住,其中包括最擅弄蠱的苗瑤,還有很多連名字都說不上的巫術。”
“你的意思是,這文字是巫語?”我問。
“沒錯,我在廣西這幾年,少數民族的巫術,我也有幸見過這麽一點,牆壁上的這些文字,就是巫術裏面非常狠的一種。”胖子道。
“這種東西的名字叫做‘恚石’,傳說中是用來飼養毒物的,石頭上有劇毒,這種毒與人接觸不會産生太大的問題,但是蟲蟻通過舔舐恚石,卻可以将石頭上的毒素貯存在體內,變成奇毒之物。前些年,有人拿着一條金蛇來找我問這恚石的事情,我才得以聽說,只是卻沒想到,這東西竟然是真實存在的。”
“所謂‘恚石’,‘恚’是怨恨的意思,這個名字也就說明了這種東西的來路,恚石的咒文自然是一種秘傳的文字,雕刻恚石上文字的,全部是奴隸。”
“這些奴隸長期服食一種藥物,藥物會讓他們的血液變得透明,當然,如果人的血液真的變得透明,這個人也就活不下去了。從奴隸開始服食藥物起,他就要每天在石頭上雕刻咒文。最後,奴隸的血會被抽幹,塗抹在石頭上,就是你說的那種類似清漆的東西,毒血、符咒和奴隸所含的深深怨恨,都被鎖在恚石之上,恚石的規模越大,咒文刻的越密,毒性也就越猛烈。”
聽完胖子的話,我頓時感覺渾身上下都難受,不過,我更關注的是胖子話中的內容。
“你的意思是,這地方有恚石,那麽不遠處很有可能就會有這恚石養出來的毒物?”我問道。
“正是。”胖子道,“你要知道,那些黑蛇的蛇毒可以通過抗毒血清來解決,可是恚石養出來的毒物,那就很難說了。”
我們前方的黑暗裏,忽然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啼哭。
☆、蛇嬰
在黑暗中驟然聽到這麽一聲啼哭,可以把人頭發都吓得豎起來。
我飛快的把狼眼手電照向前方的墓道,光柱把墓道照的雪亮,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墓道之中,竟然空空如也。
“東西呢?”我念叨了一句,順手把電筒往回照了一下。
光柱晃過我和悶油瓶中間那個位置,我忽然發現在我們兩個中間的空地上,站着一個腦袋大大的小孩。
我的頭發一下炸了起來,尖叫了一聲就往後退。那小孩看到我的光柱晃向他,微微眯起了眼睛,雪亮的手電光之下,我發現他的眼睛是黃色的,瞳孔則是一條細線。
這絕對不是一張人臉。
那啼哭聲明明是在很遠的位置,怎麽這怪臉小孩卻離我這麽近,我本能的把手電筒沖着小孩的臉拍了過去,誰知道那小孩似乎完全不怕光,迎着手電筒“噌”的一下就跳了上來,還大張着嘴似乎要咬我的手,他的口中有一排細細的獠牙,和一條分叉的舌頭。
“那東西有毒!”小花在我身後大叫了一聲,與此同時悶油瓶将我往他那邊一拽,我一下騰空,從小孩的頭頂掠過去,悶油瓶單手扶住我的腰,那小孩撲了個空,落地便轉過身來,黃色的眼睛盯着我和悶油瓶。
我稍微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勢,悶油瓶上前半步把我擋在身後,這時候我才有機會仔細去觀察這個小孩。
看這個小孩的面相,是一個初生的嬰兒,臉色慘白,五官一應俱全,與人類無異,只是那雙黃色的眼睛,還有剛剛張嘴時的獠牙和細舌頭,讓我難以控制的想到了蛇。
這個小孩的身高也和嬰兒差不多,手臂上卻覆蓋了一層黑色的密密的鱗片,似乎是明白我在看他,這小孩一下挺起身子來,又發出一聲響亮的啼哭。
他這樣挺起身來,一下就到了我的胸口,我這才發現小孩的手臂以下完全是蛇身,一米多長的蛇身上長着一個嬰孩的頭顱,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蛇嬰。”悶油瓶低聲道。
“這是什麽東西?”我問道。
“你可以理解為人和蛇的後代。”悶油瓶很簡單的道,說完,他繼續謹慎的盯着那個蛇嬰,顯然在防備着它忽然暴起傷人。
放在從前,我是絕對不會相信的,可是之前在巴丹吉林和墨脫的經歷,以及在蛇窟中的所見所聞,卻讓我不得不相信這件事情的真實性。
自古以來,蛇便是女子與生育的象征,在神話傳說中,伏羲與女娲兩位創世之神更是以半人半蛇的形态出現,這足以體現在古代蛇的生殖崇拜意義。
在一些民間故事中,更有人是蛇神的後代這一說法,雖然這些說法大多來自遠古先民的加工想象,但不可否認的是,想象脫胎于現實,雖然說在現代的科學技術中,人與蛇理論上是不可能□□,更不可能産生後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