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章
左邊那排書架的後面,挂着一張解家的家譜。
小花這一代,紛繁冗雜的家族樹上,嫡系只剩下了小花一個人,其他的倒是有幾個遠房表親,在角落裏跟他并列着。
我記得小花說過,在嫡系裏,這一代他是單傳。
可是如果那個名字真的是“解雨遲”的話……
我走到那張家譜前面,那些名字都是用繡線繡在上面的,我思考了一下,伸手去摸那些名字,果不其然,在“解連環”左邊那個人的名字下面,我摸到了隐約凹凸不平的痕跡,這樣的痕跡平常人很難發覺,意味着這裏曾經繡過圖案,後來卻又被拆掉了。
這個時候答案已經很明顯,霍遲應該是小花的表兄弟。
“解家難道就喜歡把自己的兒子過繼出去。”我嘟囔了一句,解連環也是,霍遲——或者說,所謂的“解雨遲”也是。
可是解連環至少還在解家的家譜上,解雨遲這個名字,卻幾乎完全消失了。
我記得當年解家人為了誰當家鬧過一段內亂,因為那時候解家青黃不接,作為接班人培養的小花年紀太小,而一直帶着他的又是母親,莫非霍遲在那個時候參與了競争,才會被從族譜上抹去?
那些卷宗會給我答案。
我從左邊的書架上拿下70年代末期的卷宗,解家如果有生子,肯定會有記錄,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本記錄上,甚至連一點塗抹的痕跡都沒有,解雨遲這個名字,仿佛從一開始就已經确定不會出現在解家的家譜裏。
我心念一動,忽然想起小時候,完全只有小花和霍秀秀的印象,絕對再沒有第三個孩子,而且小花也是二月紅那時候的唯一一個徒弟,小花從來沒告訴過我他有一個兄弟。
說明這個人從來沒有被當做解家的接班人來培養過,這件事從一開始就确定了,是小花,而且只能是小花。
我拿起卷宗往前翻,雖然沒有霍遲,但是我可以查他父親的名字,果不其然,大概在75年左右,這個名字出現在記錄中,據說是和管書房的丫頭有了私情,又堅稱自己和那個書房丫頭是真愛,所以解家沒有辦法,只能把那個丫頭給他納了妾。
我又對比了那個時候解家與霍家的來往記錄,還有解家之後幾年的族史,總算大概把這件事情拼湊了起來。
解雨遲是那個書房丫頭的兒子,當時整個解家的嫡系人丁衰微,書房丫頭肚子裏面的孩子算是解家唯一的希望,那個時候解家找了西洋密醫來看過,書房丫頭懷的是個兒子。
雖然不情願,但這個孩子很可能是解家唯一的嫡傳血脈,就在書房丫頭以為自己即将飛升枝頭的時候,傳來了小花母親懷孕的消息。
這個孩子當然就是小花。
早在兩個人還沒有出生時,他們的命運就已經寫定。
霍遲從一出生,就被抱到霍家養,“解雨遲”這個名字,本來都完全不會有,我推測這個名字是解九爺起的,因為除了解九爺之外,再沒有一個人有權利給這樣一個出生就是棄兒的孩子起一個解家的名字。
族史中經常記載一句話:霍家攜幼子來訪,稍微一思考,就會知道,這個霍家的“幼子”是霍遲。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解九爺也已經老了,血雨腥風人總是會累的,最後幾年也多少會慈悲一些,我能想到,即使他不能真的管霍遲叫“雨遲”,但他對霍遲,多少還是有些寵愛的。
霍遲的母親因為結婚的關系得到了提升,大概是出身書房的緣故,可以負責卷宗的撰寫,所以即便解家有着嚴令禁止,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在某一頁上,寫下了自己從來沒有資格喊出的“雨遲”二字。
那個永遠不能傷害小花的誓言,是在小花五歲時立下的,在解家老祖宗的祠堂裏。那時的解九爺已經感覺到自己的漸漸衰老,他知道,解家和霍家此時的關系已經不像之前那麽好了,霍遲從小在霍家長大,如果真的解家與霍家對立,解九爺不可能接受自己的兩個孫兒自相殘殺的。
于是就有了那個誓言,大概也就在同一時間,霍遲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族史記載霍家幼子和小解雨臣狠狠的打過一架,兩邊都挂了彩,九爺嚴厲的呵斥了兩邊的孩子,霍家幼子“泣涕而走”,後來不久九爺逝世,霍家的拜訪頻率也一下低了下去。那應該就是霍遲對小花恨意的開始。
也許一開始對這個漂亮可愛的小朋友是不讨厭的,可是随着年紀增長慢慢懂事,霍遲會意識到小花讓他失去了多少東西,他恨二月紅,因為他本來也可以是二月紅的徒弟,卻只能看着小花跟着二爺學身手學唱戲,他恨小花,也怕小花,這當然也是因為小花的身世。
那個誓言更是牢牢的禁锢住他,讓他永遠不可能淩駕于小花之上,換做我,有一個人歆享着屬于我的一切,甚至我還要服從他,我自己都是無法接受的。
也許霍遲對解家唯一溫暖的記憶就是那個疼愛他的爺爺,可是解九爺死的那麽早,臨死之前,還告訴了他這麽殘忍的真相,又逼迫他立誓。
難怪霍遲會那麽恨,恨卻又無能為力,他始終記得自己是一個解家人,為了解九爺和母親恪守解家人的本分,卻又不被解家人所承認。他之所以不告訴小花自己是他的兄弟,也許起初是為了答應了解九爺,到後來,這個身份應該成為了一道不願再提起的深深傷疤。
這樣一想,我忽然覺得霍遲有點可憐,但這也只不過是一念之仁,我很快的告訴自己,不管過去是怎麽樣的,現在的這個人,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變态,而且還對小花和黑眼鏡做出那樣的事,我的目的是擊潰他,而不是發掘他苦大仇深的背景故事。
該看的東西都看過了,我準備離開,正要拉開門忽然想起了胖子說的話,他說要讓小哥來接我,我猶豫了一下,手指在鍵盤上停留了一會兒,這個電話總算是沒有打出去。
我總感覺叫小哥過來沒什麽太大意義,他現在想溜進解家已經比之前麻煩了很多,如果兩個人在一起反而增加被找到的幾率,這時候天已經黑了,我小心一點,溜出去應該不成問題。
這樣想着,我整理了一下滿地的卷宗,拉開了書館的門,夜晚的涼風一下吹了進來,讓我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