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章節

,他的容顏蒙上一層淺淺的陰影。

「商柔,怎麽來了?」牧晚馥的指尖拂過琴弦,略略挑起秀眉。

商柔終於支撐不住,重重地跌跪在地上。牧晚馥的容顏使他想起合和公主。

他終究還是來了。

牧晚馥輕嘆一口氣,他放下古琴,來到商柔的面前,雙手抱着他的肩膀,一言不發。

他的懷抱太陌生,因為已經好幾個月不曾觸碰;他的懷抱太熟悉,因為自己曾經在夢裏無數遍擁抱過這副身軀。

安心的茉莉花香如同細碎的雨點般灑遍全身,拂去了秋日的炎熱。

商柔在牧晚馥的懷中泣不成聲,他不知道自己在哭什麽。

「晚馥,我到底應該到哪裏去?公主府已經沒有合和了……」商柔抓着牧晚馥的衣領,他的哭聲并不動聽,卻足以撕碎這秋日黏稠的空氣。

「如果我們沒有在一起,合和會死嗎?」商柔喃喃自語地說道。

「她是病死的,并不是你的過錯。」牧晚馥輕撫着商柔的背部。

「晚馥,到底哪裏才是我的家?我本來有一個家的,可是現在這個家卻消失了。」

牧晚馥安撫地把商柔擁入懷中,眼神卻靜靜地望向緊閉的桃木門扉,他的眼神平靜得叫人心寒。

「以後……我應該到哪裏去?合和死了,大家都知道我們的事……」

「商柔你說呢?」牧晚馥低頭看着商柔,商柔滿臉淚痕地擡頭看着他。或許是因為隔着淚眼,眼前的男人的語氣雖然一如既往地溫柔,然而看起來卻如此陌生。

商柔脫口而出地說道:「我……我想跟你在一起,就算只是當個太監也好,我想跟你在一起,要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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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經任何考慮,商柔叫出了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願望,他立即不安地低下頭來。

只想跟他在一起。只要能夠看着他,就算只是當他腳下的一抹濕泥,也是心甘情願。

牧晚馥擡起柔荑在商柔的天靈蓋上方,眼神漸漸變得極為深沉。如果商柔此刻看清牧晚馥的表情,他會發現自己從未認識過這男人。

侍候在遠遠一旁的趙公公看見牧晚馥那揚起來的手,頓時屏息靜氣。他侍候牧晚馥多年,當然明白陛下是準備收網了,而這時候自己最好裝聾作啞。

誰都不會懷疑驸馬是因為妻女去世受打擊過度而自盡。

當牧晚馥的手要重重地觸及商柔的天靈蓋之際,商柔突然咳嗽起來,他輕輕推開牧晚馥,別過身說道:「對不起……最近……咳咳……忙着合和的喪事……有點感冒了。」

牧晚馥凝視着商柔,他不着痕跡地垂手輕輕地撫摸着商柔的頭發,點頭道:「朕明白的。」

商柔看着牧晚馥,他咳嗽得雙眼發紅,看起來楚楚可憐。

「你不需要當太監。」牧晚馥的雙手藏在錦袖裏,他低聲道:「本朝皇帝也曾在後宮裏養過男寵,你若不嫌棄,就成為朕的妃嫔吧。」

商柔一怔,他沒想到牧晚馥會答應得如此痛快。或許他錯愕更是因為牧晚馥可以毫不猶豫地提起「男寵」和「妃嫔」。

自己一直以來都嘗試定義這段關系,卻從來沒想過自己是牧晚馥的男寵妃嫔——原來,牧晚馥是這樣想的?

商柔在意牧晚馥,也在意牧晚馥身邊的女人。他知道柳月媚原是樂坊舞姬,牧晚馥擅琴而她擅舞。久而久之,柳月媚便經常出入帝皇寝宮,成了柳婕妤。

所以,自己跟柳月媚是一樣的嗎?或許因為自己男人,所以過程稍微有點曲折,但最終自己還是會成為後宮裏的一件擺設。

這是自己一直渴求的嗎?原來一直無法定義的關系,将會止步於帝皇和妃嫔的關系。可是,如果不是帝皇和妃嫔,牧晚馥和自己又可以什麽關系?自己在追求的,到底是什麽樣的關系?

商柔隐約察覺有些事情嚴重地出錯,但此時此刻,當他面對着牧晚馥那雙柔軟的眼眸,還有那使自己留戀的懷抱,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嗯?」牧晚馥上前,他的雙手捧着商柔的臉頰,他的手非常冰冷,就算是在情事時,他的手依然冷冰冰的,完全無法感受到溫度。

商柔被逼看着牧晚馥,他知道自己根本無法對這個男人說不——早在自己起行來到京城之前,自己已經墜進這個深淵裏。

商柔踉踉跄跄地離開留雲宮,宮牆內的桂花樹早就開了,淡黃的花瓣鋪滿一地,随秋風而起舞,他一人瑟縮地抱着肩膀。牧晚馥的擁抱并沒有帶來溫暖,反而使他愈發寒冷孤獨。

此時,只看見太後坐着辇車正向商柔的方後走來。商柔看着浩浩蕩蕩的一大群宮女太監,一時之間竟然停下腳步,忘了站在留雲宮門口的自己有多不适宜,牧晚馥和他的事早就傳遍京城了。

太後的辇車經過商柔時稍稍停下來,商柔擡頭惘然看着她,連問安都忘記了。風吹得他的頭發淩亂,愈發顯得脆弱不堪。

「你去見過陛下了?」太後問。

商柔點點頭,他滿腦都是空白。

太後擡頭看着留雲宮裏已經開到荼靡的桃花樹,淡淡地說道:「花無百日紅,這個夏天也已經結束了。」

「明年還是??會有夏天的。」

「可惜卻已經不是同一朵桃花了。」太後問:「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商柔渾身一震,他這才想起,自己若是成為牧晚馥的妃嫔,這該如何向太後交代?

「你想回家嗎?還是留在京城裏?」

商柔看着太後,嘴唇顫抖着,他不想跟牧晚馥分開,他已經失去了合和公主,他不能再失去牧晚馥。

就算只是當後宮裏的一朵平平無奇的花,都想要留在他的身邊。就算不能天天相見,至少不要被千山萬水分隔。

「我??不知道。」商柔不敢回答,他匆匆地離開太後的辇車,往太華殿走去。

太後轉頭看着商柔單薄的身影,久久也沒有說話。

商柔被賜予長住玉華宮,他漸漸明白,牧晚馥是真的打算把他長留在宮中,他不敢想像牧晚馥打算給予自己什麽樣的位份。

喪期結束之際,聞蕭伶也回到宮中——他乃是聞蕭嫣的兄長,賜號骠騎大将軍,當年牧晚馥浴血逼宮時少不了他的幫忙。

牧晚馥帶領着浩浩蕩蕩的禁衛軍,站在城門前迎接聞蕭伶,商柔的身份還是驸馬,所以便跟在他的身邊。陸萱站在另一邊,不時關心地看着商柔,商柔卻只是呆呆地看着牧晚馥,眼神中不帶着任何情感,彷佛已經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十九

烈日灼人,大地被烤炙着。萬裏無雲,長空彷佛永止無盡。城外山巒起伏,偶有白鷺沖破黏稠得如同蜜糖的空氣沖上青天。

日正當空,馬蹄聲夾雜着沙塵從遠方而至。為首的聞蕭伶身披盔甲,他一拉疆繩,跨下黑色的駿馬便聽話地停下來,彷佛是他身體的一部份。身後的精兵立即跟随着他們的大将軍停下來。

玉樹臨風丶雄姿英發,竟又是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

聞蕭伶輕巧地翻身下馬,落在地上是沒有聲音。他稍一整理頭盔,露出那張邪魅豔麗得如同罂粟花的容顏。相比起牧晚般那朦胧優雅得如同雨霧的溫柔,聞蕭伶卻是桀骜不馴的美人。他濃黑的長眉入鬓,眼角上挑,未語先帶三分玩味的笑意,一雙墨瞳黑得晶瑩剔透,竟然帶有幾分妖媚。他那鮮紅嬌豔的唇瓣嚣張地揚起來,帶着的都是對於帝皇的濃情蜜意。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聞蕭伶翻身下跪在牧晚馥面前,他的話句短促有力,明顯是個慣於發號施令的人物。他擡起頭認真地凝視着他的帝王,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欲/望。

碧燈萬盞,衣香鬓影,人聲沸騰,再是精心打扮的淑女,再是自命潇灑的公子,都比不上那個相伴君側的紅衣美人聞蕭伶。

聞蕭嫣的美是女兒家的嬌蠻,聞蕭伶卻是媚豔到極致,如同綻放的鮮紅月季,流雲似的青絲綁成簡單的馬尾垂在腦後,露出玉色的頸項,大漠風沙也舍不得毀掉這冰肌雪膚,墨瞳裏倒映着君王淡淡的微笑,眼底蕩漾的是如烈火般灼熱的情/欲。

傳說中的沙漠玫瑰就應該跟聞蕭伶一樣,美豔得張揚危險,帶刺的妖冶在誘使采花者堕落。

牧晚馥坐在龍椅上,他一手托腮,稍稍偏頭,微笑地聽着聞蕭伶說話。一者清淡,一者濃烈,竟是天造地設。

藏在人群中的商柔凝視着牧晚馥,企圖從中找出一點點的不同—跟自己在一起時,他好像都是這樣笑着。

一直以為,牧晚馥對自己是特別的。如今看來,這份特別并不特別,給予商柔的笑容,轉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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