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起來未免不倫不類。

商柔看見陸萱擡起袖子時那不耐煩的模樣,不禁笑道:「現在倒是成陸公公了。」

陸萱想着也覺得好笑,他見商柔總算破涕為笑,便裝着太監的模樣向商柔行禮道:「公子有什麽吩咐?」

「快點給我寫東西。」商柔把毛筆遞給陸萱,陸萱接過毛筆,不自覺擡頭仔細端詳着商柔。

「怎麽了?」

陸萱搖頭道:「陛下治國了得,連調教姬妾也有一手,你現在倒是愈來愈漂亮了。」

商柔一怔,他低頭不語,明顯是受到冒犯。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的。」陸萱立即道歉。

「沒??沒關系。」商柔低聲道,連被太後當街掌掴也捱過了,陸萱的無心之言只是小事而已。

陸萱放下毛筆,他雙手抓着商柔的雙頰然後往外扯着,總算扯出一個笑臉,商柔掙紮着道:「陸萱!」

「給爺笑一個。」陸萱摸摸商柔的腦袋,他說道:「若是受了委屈,想辦法叫淩綠通知我,問題總有辦法解決的。明月雖美,卻也不是可以一人獨占的,所以當個賞月人遠遠觀賞即可,不需要如彩雲般追月不休。」

商柔一言不發,他還記得自己初初入宮時就那個暗無天日的小房間裏接受各式各樣的對待,後穴被特制的藥水灌過好幾次才可以确保乾淨,多馀的毛發也需要清理妥當,現在他天天還得按照宮規給自己灑香薰,甚至是修眉畫妝—

只是,那是世間唯一的明月,就算再是冷淡無情,終究也是自己的歸宿。

陸萱随手就在宣紙上寫出牧晚馥的名字。他說道:「陛下的名字可不能随便亂寫,你刻完之後就把這張紙燒掉吧。」

「嗯。」商柔應了一聲,便靜靜地看着那張宣紙。他的手指輕撫着「馥」字,說道:「這個字的意思是……香氣?」

「陛下的名諱意指晚間的香氣,據說他是在冬天的晚上出生的。」陸萱順口解釋,他見商柔癡癡地看着那張紙,又想起聞蕭伶當天的言語,不禁嘆道:「傻孩子,為何如此執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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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萱摸黑離開。

無論牧晚馥對於商柔是什麽看法,陸萱也很明白自己是不該在玉華宮出沒的,所以刻意侚偻着挑在屋檐下行走,沒想到迎面而來的兩行宮女太監,中間是禦辇,上面是明黃色傘,一看就知道是什麽人。

陸萱心裏暗叫不妙,便盡量貼在牆上。他看見牧晚馥正一手托腮,靜靜地坐在禦辇上,一雙美眸半閉未閉的,彷佛什麽都沒有看見。

當禦辇經過陸萱時,陸萱感到牧晚馥的美眸一擡,一雙冷淡的眼眸在自己的臉上轉了一圈——牧晚馥的武功不比陸萱差,在黑夜中視物依然如常。陸萱知道他一定認出自己了。

來到玉華宮的宮門前,趙公公低聲問道:「陛下要進去看望芳菲公子嗎?」

牧晚馥幽深的眼神停駐在玉華宮裏,只看見裏面的燈光已經熄滅,便閉上眼睛,淡淡地說道:「去柳婕妤那裏吧。」

玉華宮的燈火的确熄滅了,但這是因為商柔和淩綠正準備到留雲宮守候牧晚馥。

當商柔和淩綠來到玉華宮前時,風雪已經掩蓋了禦辇的痕跡。

商柔身上披着白狐大氅,手裏握着剛剛刻好的梳子,梳子的把手小心地雕上「馥」字。商柔很喜歡這個字,因為他很喜歡牧晚馥身上的香味。

他也很喜歡牧晚馥的長發,他記得有一次二人在銅雀宮幽會時,牧晚馥要先起來去早朝,偏偏自己卻壓在他柔軟的長發上睡着了。

牧晚馥揑着商柔的鼻子,商柔被憋得睜開眼睛。牧晚馥一手托頭在床上看着自己,一雙琥珀色的明眸染上晨曦的光輝,明亮得可以把商柔的心底都照耀得一清二楚。

「古有漢哀帝為董賢斷袖,今天商柔你想我為你斷發嗎?」牧晚馥嫣然微笑,商柔哪裏聽說過斷袖之說,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牧晚馥輕輕扯動自己的頭發,商柔立即會意,連忙擡起手臂,絲綢似的長發如同流水般滑過自己的手臂的肌膚,商柔的內心莫名其妙地有點失落。牧晚馥傻雅地把長發掃到背後,輕笑道:「下次你再壓着我的頭發,我就剪掉我的頭發給你當枕頭。」

「不行!當然不行!」商柔立即說道。

「為什麽不行?」牧晚馥輕繞着發絲,撒嬌似地說道。

「這麽漂亮的頭發……剪了,很可惜。」商柔伸出手來,五指插進牧晚馥的棕發裏,然後舍不得似地梳到發端。

牧晚馥的眼睛閃動,卻沒有再說話。他親了親商柔的額頭,便翻身下床穿起衣服。

心裏想着當時在自己身邊溫柔地撒嬌的牧晚馥,愈發襯托出拍打在自己臉上的寒風是如此刺骨。商柔穿過大雪亂舞的走道,只看見黑夜下的走道點起幾盞孤燈,在風雪中顯得如此孤寂。

終於來到留雲宮的宮門前。淩綠向守在宮門前的太監問道:「陛下在嗎?」

太監說道:「陛下不在。」

「陛下今夜會回來嗎?」

「不知道。」太監搖頭。

「他或許快要從瀚海殿回宮了。」商柔拉了拉淩綠的衣袖。

淩綠皺眉,今夜是陛下的生辰,他說不定會去哪個妃嫔的宮中,但既然太監說得不肯定,商柔估計也不願意離開。

此時,商柔輕咳幾聲,淩綠便低聲說道:「公子,我們明天再來吧。」

「不行,快要到子時了。若是過了子時,今天也就過去了,這禮物送出來都沒什麽意思。」商柔微笑着,自從他病了之後,比以前消瘦得多,看起來愈發柔順。

「要不,小的在這裏等着陛下,您先回去休息?陸大人也說了,您的身體不适,不适合待在外面。」淩綠唯有說道。

「再等等吧。」商柔笑着。

淩綠心想,他家的公子真的是着魔了。

商柔和淩綠站在留雲宮宮門一側的朱牆下靜靜地等候着,雪漸漸停了,終於,連風都停了,周遭卻依然寒冷得可怕。

明月高高在挂在半空中,平靜而柔和的月光灑落在走道的遍地銀霜。這月色和白雪一樣,遠看是極溫柔的,只有真正地感受,才會明白明月從來不會散發出熱力,而柔和的霜雪只會帶來刺骨之寒。

遠方傳來打更的聲音,子時早就過了。淩綠偷偷地看着商柔,對方仰頭看着對面屋檐下的冰柱,翹起的睫毛下沾着一點點的冰霜,卻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淩綠覺得商柔長得很好看,不同於牧晚馥那種紅顏禍水的絕豔,商柔的眼睛很大,鼻子偏高,嘴唇有點厚,看起來總是有幾分未經世事的天真,尤其是合和公主之前給商柔敷了不少珍貴靈藥,不但褪去了滿臉傷疤,更使商柔的膚色比起之前在田裏勞作時要白得多,看起來秀氣而純真。

今天是牧晚馥生辰,商柔刻意穿着牧晚馥喜歡的白衣,再配上那一身白狐大氅,淩綠心想,真像一只小白狐貍,可是轉念一想,哪裏有狐貍那麽傻氣和癡心呢?

商柔嘴裏輕輕地吐出白煙,他偏頭向淩綠虛弱地微笑着道:「淩綠,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着。」

「我們回去吧,陛下估計在哪個宮裏歇下了。」淩綠握着商柔的手,對方的雙手冰涼得很。

「再等等吧。」商柔搖頭。淩綠知道他還在執着,但到底在執着什麽呢?淩綠卻不明白,但他知道,那不僅是為了送禮物,而是為了某些更深層的意義。

天亮的時候,牧晚馥準備上朝,柳月媚也得去南宮雪那裏請安。她帶着宮女經過留雲宮時,看見蜷縮在留雲宮宮門一角的商柔,幾乎以為他凍死了,連忙命宮女把商柔扶起來。

商柔勉強清醒過來,他向柳月媚行禮道:「見過柳婕妤。」

「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柳月媚見商柔臉色紅得異常,她顧不得男女之別,伸手探了探商柔的額頭,果然燙熱得驚人。她跺腳道:「你身邊的太監是怎麽辦事的!怎麽會把你留在這裏!」

「是我要在這裏……等待陛下的……」商柔輕聲說道。

柳月媚想起牧晚馥昨天還是在自己宮裏度過的,心裏不自覺有點不安,只是轉身向宮女道:「把芳菲公子那個貼身太監找回來!」

此時,淩綠已經急急地趕到,手裏捧着剛剛從聞蕭嫣宮裏借來的黑狐大氅,他連忙向柳月媚請罪道:「婕妤恕罪,是小的沒有照顧好公子。」

「還說什麽!快點把芳菲公子帶回玉華宮裏。本宮現在就向皇後娘娘說一聲,要皇後娘娘盡快派太醫到玉華宮裏。」

柳月媚打發了自己的宮女送商柔回玉華宮裏,她站在原地,實在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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