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39.39.這裏是三十九
奈奈沒走兩步, 就發現前方路燈下矗立着一個身影。
路燈明明滅滅下, 對方擡起了頭,臉上覆蓋着一只手掌,奈奈看不清他的臉,但依稀感覺到這正是她剛才還念叨着的轉弧。
她把眼淚擦幹淨, 走上前去。
她看見他把手從口袋裏拿了出來,他擡眼看着她,手指不自然地顫動着, 腳步不穩地也朝着自己的方向走了兩步。
“轉弧?”奈奈試探性地問道。
這一聲呼喚瞬間驚醒了他。
他僵直了身子, 停下了腳步, 原本搖晃着向她伸過來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變了個方向,撐在了一旁的牆壁上。
從他指尖所觸及到的地方開始,整面牆都在瞬間出現了裂縫, 牆面顫動着, 最後在一剎那土崩瓦解。
“……不要過來。”他低聲道, “最後一次了, 不會有下次了。”
光線昏暗的酒吧裏,死柄木弔推開了門, 吧臺旁唯一的侍應生擦着光潔透亮的酒杯, 回過了頭:“啊, 你回來了?”
“最近總是出去嘛。”黑霧随意地說着, 把手上的杯子放下, 又拿起了一個。
“因為太無聊了, 新的游戲買來了嗎?”死柄木弔癱在了沙發上, 眼睛看着天花板,一眨不眨。
黑霧不由得嘟囔了一句:“這脾氣真是一成不變……”
他簡直就是在帶着一個被寵壞的孩子,這個孩子還總是動不動威脅要殺掉他。
“買來了,在那邊。對了,第一個腦無快做出來了,要去看看嗎?”他收拾好心情,又問道。
死柄木弔一聲不吭地從沙發上爬起來,在儲存着游戲的櫃子裏翻來倒去,拿着手柄打開了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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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心情看上去很不愉快,操作着角色無論看到誰就直接一通亂打,結果卻因為操作太過粗犷而出師未捷身先死。
黑霧擦拭着盤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心想完蛋了,這位小少爺又要發脾氣了。
果不其然,死柄木弔立刻就被預期之外的失敗激怒了,用力握住手柄,整個游戲手柄都瞬間崩解開來。
“啊啊啊……氣死人了!豈有此理!”他不講道理地把手柄殘骸扔了出去,咬着牙看着屏幕,很快又撓起了脖子。
——在焦慮嗎?焦慮什麽?
今天的死柄木實在是有些異常,不,倒不如說,這些天來他一直都很異常。
關于這一點,黑霧也曾經彙報給那一位,但是對方卻笑着無所謂道:“我已經知道是為什麽了,沒關系,我已經有計劃了。”
打啞謎一樣的搪塞讓黑霧更加疑惑。
思考再三,他還是決定直接問道:“死柄木,你最近看起來很不對,是為了什麽?因為還沒有招攬到足夠的敵人嗎?”
死柄木冷笑一聲:“不是你負責招攬的嗎?都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歐爾麥特還好好的到處活躍着,你這裏倒還是還沒有招到幾個人,除了擁有‘傳送門’的個性之外你還真是沒用。”
“話不是這麽說的……大家都在畏懼着歐爾麥特呢,畢竟那是歐爾麥特。”黑霧辯解道,“不過已經初步發展起來了。”
“歐爾麥特……”死柄木咬牙切齒地念叨着。
——原來死柄木是在為了這個焦慮嗎?
黑霧暗自思索着。
死柄木突然站起來狠狠踹了面前的沙發一腳,“嘭”的一聲,吓得黑霧立馬從沉思中抽出身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容扭曲了的死柄木。
“可惡的英雄!”黑霧聽見他說,“去死吧……絕對沒有下一次了!那個臭小鬼,臭丫頭……英雄?英雄!騙人的,都是騙人的!”
在AFO的縱容下,死柄木一直是個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的被慣壞了的孩子。
屬于孩子的強烈獨占欲,和對過去唯一朋友的感情,讓他現在心裏充滿了矛盾。
——明明你是我唯一的朋友,為什麽你要扔下我,還要去結交別的朋友。
——不可以。好嫉妒,為什麽你要和新朋友玩得那麽好?
你忘記我了嗎?
正是由于這份不甘心,明明想要離她遠一點,卻還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刻意讓她看見自己。
好幾次想着,算了吧,殺掉就好了吧,反正她和那些英雄也沒什麽區別了,可是又總是下不去手。
萬一她當初扔下他是因為別的事情呢?
她還帶着那個挂墜。
可是……可是明明記得他,為什麽要背叛他去找新朋友?
理智和嫉妒交替沖突着死柄木弔的內心。
該怎麽辦?
該怎麽辦呢?
痛苦之下,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對他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
老師。
只要去問老師的話,什麽問題都能完美地解決掉吧?
他仿佛終于找到了前行的明燈,急不可待地去尋找AFO,黑霧一頭霧水地看着死柄木弔打通了視頻電話,前言不搭後語地說着“有一個很該死的人,但是又不想殺掉”。
“這樣的話,先抓住就好了,”AFO低聲,誘哄着一般道,“先把她抓起來,接下來再打算怎麽處置,就可以完全看你心情了。”
死柄木弔恍然大悟:“對……老師說得對。”
只要先抓起來就好了,接下來怎麽處置,就是接下來的事情。
因為轉弧的突然拜訪,奈奈失眠了一晚上,第二天還得無精打采強撐着起來,拖着行李去車站:
“媽媽,我去找五月玩啦。”
久留美笑眯眯地應了聲:“好,奈奈要注意身邊同學的安全啊。”
晨間新聞正在播放着,主持人溫柔的聲音從揚聲器裏傳了出來:
“昨夜,排行榜上第二名的烈火英雄安德瓦遭到了敵人突襲,身受重傷,至今還在神秘地點療養中。據悉,此次敵人實力不俗,一男一女,男性身着五年前XX品牌的運動服,女性……”
奈奈愣了愣,手機響了起來,顯示的正是昨天向她下達委托任務的號碼。
她連忙拖着行李出了家門,對方的聲音從話筒另一邊清晰地傳了過來:“你好?”
“你好。”奈奈連忙解釋道,“我們沒對他做什麽,就是幫他換了個發型和眉毛,我們真不知道他是怎麽受的重傷。嗯,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了。”對方沉默了一下,“早起時意外看見他正拿了衣服……”
話說到一半,他又停了下來。
“什麽?”奈奈不明所以。
“沒什麽,很感謝你,真是出了口惡氣。請問酬勞該怎麽支付?”對方又問。
“哦……酬勞嗎?其實也沒花什麽功夫……”奈奈眨了眨眼,想了想,“對了,能成為Dark Reunion的支持者嗎?”
“嗯?”他茫然問道,“具體是……怎麽做呢?”
“只要在別人問到你的時候,告訴他,你是我的支持者就行啦,”奈奈随意道,“下次還請多多惠顧哦,人生這麽長,總會遇見幾個欠揍的英雄的。”
正在打着電話的轟焦凍:“……嗯。好的。就這樣嗎?”
奈奈果斷地點頭:“就這樣了。再見。”
轟也只好道:“再見。”
電話就這麽挂斷了,他放下手,籲了口氣,恰好看見自己的姐姐從庭院另一邊冒了出來,手上也握着電話。
他很禮貌地對姐姐打了招呼,接着離開了,心裏在忐忑着自己的談話有沒有被姐姐聽見,卻完全沒有想到,他的姐姐也在不安地憂慮着她的通話有沒有被焦凍聽見。
——畢竟他們做的都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嘛。
安全安心又省心的夜鬥嗎?不管怎麽說,剃頭發這一招,真的好狠啊……
夜鬥有的時候會開始恍惚地懷疑自己關于從前的那些記憶是不是真實的。
明明每當他看見“緋”的面容時,就會自然而然地聯想起關于“父親”的那些過往來。
可是夜鬥還是經常覺得,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
他時常有種荒謬的想法,他就像是站在兩個世界的交界處——擁有神明的世界和沒有神明的世界。
他站在兩個世界的縫隙、交界裏,一只腳踏進了沒有神明的世界,而另一只腳還留在擁有神明的世界裏,然後這兩個原本割裂開來的世界由于莫名的原因,借由他緊緊地黏合在了一起。
這種想法當然不僅荒謬,而且完全不靠譜、沒有任何依據。
——忘掉這個想法。
他一次又一次地這麽對自己說着。
忘掉它。
然而當某天,剛剛又因為某種無可奈何的原因被自己的神器嫌棄的他,被妖怪狼狽地追逐着路過某個已經慢慢變得荒蕪的公園時——那種感覺又突然浮現了出來。
尤其是當他看見那個孤零零地坐在秋千上的小女孩時——那種荒謬可笑的錯覺變得越發嚴重,差點讓他以為那就是這個世界所形成的緣由的真相了。
女孩用一種非常落寞的眼神看着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似乎在說着“拜托,誰都好,陪陪我”——
出于一種難以言說的心理,已經擡腳跑向遠處的夜鬥又一個急轉,掉頭朝着那個廢舊的公園沖了過去,伸出了手,呼喚着秋千上的“靈”。
“汝名,為咲。”
為咲賜名沒多久,原本屬于夜鬥的神器——緋——後來的野良,就找了過來。
“這是你新收的孩子嗎?好可愛啊。”野良對着毫無防備的咲笑道,而咲不知所措地回頭看着夜鬥。
“已經很多次了吧,夜鬥,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用我?為什麽呢?明明我很強啊。”野良說,“這樣的話,這次就率先把這個孩子毀掉給你看吧,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