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提着買來的生活用品走在回別墅的路上,徐知菱心裏不禁回想着昨日在齊昊房中李芝潔對她所說的話。
那一句句內心剖白像一根針似的戳刺着她的心,讓她一整夜難以入眠,心情更是陷入前所未有的悲傷憂愁。
如果齊昊知道李芝潔一直沒忘記他,知道她曾後悔自己的決定回去尋找過他們,他是不是還會像現在這樣,那麽堅定的選擇她呢?
李芝潔是那樣的完美,站在那樣耀眼的她身邊,她幾乎失去了自信心,身影完全籠罩在她驚人的光采底下,像只醜陋無比的醜小鴨一樣。
她本來就沒有足夠的信心,沒有足夠的勇氣,她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資格站在齊昊身邊,是不是真配得上他,因為他是那麽的好、那麽的優異,她害怕随着時間漸漸過去,他會改變最初對她的心意與看法。
尤其是當他那個是衆多男人心目中的完美女神的前妻重新回到他的世界裏,她更不由自主地感到惶恐害怕,那種不安焦慮的情緒一天天在她心底正逐漸擴大發酵。
還有她真心疼愛的依庭,她送了一個用舊衣改造的玩偶給她,可是昨日她預備回家時,卻在門外庭院的落葉垃圾桶中發現了它,這是不是代表在依庭小小的心裏,當親生媽媽出現後,就不需要她這個假媽媽了呢?
她是不是即将要失去現在的幸福了呢?她該怎麽辦才好?
她惶恐不安,可是卻無法将她的擔憂告訴齊昊,只能獨自一個人苦吞這些憂慮痛楚,一個人承受這無法說出口的折磨。
突然,她停下腳步,猛力甩甩頭。
不,徐知菱,這全是你自己在胡思亂想。
齊昊說了,李芝潔只是過去,她才是他的未來,她應該對他有信心的,他不是她過往那些只愛她表象的膚淺前男友們,她應該要信任他的。
對,沒錯,她在心裏拚命安慰着自己。
還是別亂想了快點回去吧,齊昊他們應該已經在家等她了,而且看天色似乎快下雨了。
于是她加快步伐,抱着購物袋,匆匆奔往齊昊家的方向,在經過齊昊別墅小區的資源回收處時,忽然,她脖子上爸爸送的項鏈意外斷了,墜子掉落地面,滾進了資源回收的垃圾堆底下。
「糟了!」她暗叫聲糟,将手中提着的購物袋放置一旁,立即彎腰趴在地上,企圖從層層疊疊的回收垃圾中找出自己的項鏈墜子。
這是她滿十八歲時老爸送她的生日禮物,聽說是媽媽唯一留下來的首飾,很有紀念意義,絕不能弄丢的!
「怎麽辦?掉到哪裏去了?」她焦急的動手搬着沉重的回收垃圾,不顧身處環境的髒污,企圖找出掉落的寶貴墜子。
雨,漸漸的落下。
黑色轎車內,齊昊陰沉着張俊臉,表情不耐的開車駛往回家的路上。
身旁,李芝潔噙着妩媚淺笑,伸手輕搭上他的肩頭。
「怎麽?麻煩你載我就這麽不耐煩、不情願?」她以塗着蔻丹的指尖,輕輕滑過他俊美的臉龐,「不過是順路載一程而已,幹麽這麽小氣。」
齊昊嫌惡的撇頭避開她的手,冷聲道:「你想見依庭可以自己去,沒必要特意跑來事務所要我載你,我不是你李芝潔專屬的司機。」
不知她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準确知道他離開辦公室的時間,特意跑來事務所堵他,要他載她回去見依庭,當他拒絕她後,她竟擅自坐上他的車,硬要與他一同回去,為了達到目的,她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什麽手段都用得出來。
「不是你說的嗎,一定要你或你那位女友在場我才能見依庭,我可不能違背你當初的條件,私下自己跑去見依庭啊!」她故意拿他當初說的話來堵他,果然,齊昊一句話也無法反駁。
「我希望沒有下次。」他唯有冷抿着唇,嚴厲的警告道。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別生氣了嘛,嗯?」她身段放軟朝他撒嬌,齊昊仍是面無表情。
在開車進入小區時,李芝潔眼尖地看見了徐知菱。
她正站在髒亂的資源垃圾堆間,低頭彎身搬移、翻找着東西。
「咦?那不是徐小姐嗎?她在那裏幹麽?」看到徐知菱淋着雨,滿身髒污的在翻回收物品,她刻意裝作驚訝的叫了出來,「天啊,齊昊,我不知道原來你女朋友竟有這種特殊的癖好與興趣,喜歡在雨天翻垃圾?這還真是奇怪的嗜好呢,你知道她有這樣在路上翻垃圾的習慣嗎?拜托,她可別把這樣的習慣教給依庭啊。」
齊昊聽見她的話,立刻将目光從前方移向她所指的方向。
大雨裏,他看見徐知菱瘦小的身子正在小區附設的資源回收處埋頭翻找着什麽,不知在那兒待了多久,她身上已沾染了無數髒污,還見她不時爬上回收垃圾堆上,搬開回收物品。
他看得不禁蹙起了眉,她在幹什麽?這麽大的雨不快點回去,竟然還在路邊翻起垃圾?有什麽事讓她得在這淋雨。
倏地,他緊急停車,不顧李芝潔的叫喚,下車冒雨奔向她。
「知菱!」他來到她身後,在雨中開口喚她。
徐知菱聞聲頓時僵住,她停下手中的動作,緩緩回過頭去。
「你在幹什麽?」他眉頭緊蹙,沉聲凝問。
看着她渾身濕透,那張清麗漂亮的小臉因翻垃圾而染上不少污漬,他不禁沉下了眸。
「我……」心一驚,狼狽不堪的她張嘴想要解釋,可是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他眼中那不贊同的神色彷佛刀般刺痛了她的心,過去遭前男友嫌棄的惡夢再度浮現,那一句句傷人的話語彷佛又回蕩在耳邊。
他也像她那些前男友一樣,覺得她這樣很丢臉,開始厭惡她了嗎?
她心口驀地縮緊,喉嚨一片幹澀,無法發出聲音,眼中能看見的只有他緊蹙的眉,與他身後車內,坐在副駕駛座上李芝潔那隐含着得意嘲弄的微笑表情。
「跟我走,我們回去再說。」他強硬的扯着她,将她拖離了回收處。
他的手将她扣得死緊,箝得她發疼,但徐知菱的心卻一片冰冷,耳邊彷佛響起了什麽聲音。
那是愛破碎的聲音。
寂靜的客廳裏一片陰暗。
徐知菱渾身濕透的坐在沙發上,低頭沉默不語。
齊昊從浴室取了條幹淨毛巾走向她。
「先擦一擦吧。」他将毛巾遞給她,「把身子擦幹,免得等會兒感冒。」他不急着和她談話。
在帶她回來後,他趕走了原本打算留下看好戲的李芝潔,請司機将依庭送到父親家去,就是想與她兩人單獨面對面聊一聊。
徐知菱默默的接過毛巾,按照他所說的,聽話地擦着濕透的長發。
「為什麽在那裏翻垃圾?」沉默了良久,他才終于問出這個盤旋在他腦海裏許久不解的問題。
他想知道,是什麽原因會使她不顧外頭正下着傾盆大雨,在路上翻着那些垃圾?他相信,她并不是一個沒有理由便會這樣做的人。
「……我讓你覺得丢臉了?」沒想到從進屋以來一直安靜不語的徐知菱非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反問了他。
「不,我只想知道原因。」聽見她的回話,齊昊有些詫異,随即放緩了嗓音,柔聲問。
不可否認,乍見她在垃圾堆中翻回收物品時,他确實有些驚訝,但更多的卻是對她竟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在外頭淋雨的心疼與氣惱。
她難道不知道,這樣淋着雨很有可能讓她生重病嗎?
「沒有原因,」莫名的,她不想告訴他是為了尋找項鏈才這樣做的,只是倔強的昂起頭,「這就是我,一直不敢在你面前展露顯現、你從未見過最真實的我,現在,你後悔了嗎?」
他後悔跟她這個寒酸邋遢、會随便在路上翻垃圾的女人在一起了吧?
「我沒有後悔。」齊昊聞言擰眉道:「我不過是想知道理由罷了。」
他什麽時候說過他後悔了?
未料,他的回話卻激起她激烈的反應。
「你說謊!」她捏緊毛巾,渾身顫抖的站起身,眼眶泛紅地瞪着他,「我清楚看見了那時你眼中的驚異與不悅,對于我在垃圾堆中找項鏈的行為,你一定覺得很厭惡吧?就跟那些抛棄我的前男友們一樣!」
「我從沒有這樣覺得,別拿我跟他們相比!」他難得冷下了臉,不高興她居然拿他與過往那些膚淺的男人比較。
在她心裏,他竟和他們一樣嗎?
「沒有嗎?」她傷心的看着他,隐忍許久的淚水從眼角慢慢滑落,「你們一個個不都是這樣嗎?在發現時嘴裏都說不在意,可是一轉身,卻在背後嫌惡的挑剔辱諷我,最後還都以同樣的原因抛棄我。」
「你覺得我跟他們一樣?」聽了她的控訴,齊昊也動怒了,他憤怒的跨步上前逼近她,「你真的是這麽認為的嗎?徐知菱,你認為我跟那些狠心傷害你的家夥一樣?!」他對她所有的付出,她難道全沒看到嗎?
「難道不是嗎?」她無法控制的哭喊,「沒有人會不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像個流浪漢一樣,在街上随便翻垃圾的不是嗎?!」就算是他也不例外!
齊昊深深吸了口氣,疲憊的閉上了眼。
「你真讓我失望,徐知菱,在你心裏,我就是那樣膚淺至極的男人,在你心裏,我就是跟那些差勁的家夥沒兩樣是嗎?」他緩緩睜開眼,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嗎?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從來都沒信任過我,你從來都沒真正的了解我、認識我……」
徐知菱死死咬着唇,流淚不答。
「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如果你非要這麽認定我的話,那麽随便你。但我要告訴你,我從來都沒有嫌棄你的任何想法,哪怕是見到你口中所謂最真實的那一面,知菱,我依然愛你,我愛的從來就只是『你』而已。」
無論她是什麽模樣,無論她有着什麽難以令人接受的面貌,他都依舊深愛着她,不會因任何原因改變。
語畢,他深深瞅了她一眼,徑自轉身上樓離去,留下聽了他那番話後,忍不住掩面哭泣的徐知菱。
她想,這一次應該是結束了吧?哪怕沒有第三者的介入,最終,她還是失去了他,無法得到幸福。
盡管她曾多麽努力的想要好好保護這段得來不易的戀情,但最後,她還是敵不過命運的捉弄,注定要面臨失敗……
從那天起,他們便陷入了無聲的冷戰,一連數日都未曾談話,就連在事務所內,除了必要的公事報告外,也沒有其餘交談。
沒有人提起那天的事,可是那次的争吵卻已在彼此內心深處形成了一道抹不去的傷痕與疙瘩。
這種情形令齊昊感到煩躁,他不懂情況怎麽會變成如此,但他非常後悔自己在一怒之下,對她說了那樣殘酷的話。
那日,他雖轉身離去,卻忍不住停步回望,見到她獨自掩面傷心流淚的畫面,每次想到,他心口就忍不住一陣一陣的揪疼。
他無意使她傷心難過,可是,她那天所說的話何嘗不是在傷害他?
他是那麽的珍惜她,她卻将他的愛、他為她付出的一切完全視若無睹,踐踏在腳底。
他不了解,為什麽她就是不能相信他呢?
齊昊心煩的抓着一頭黑發。也許是他錯了,他應該多包容她的,明知道在她堅強的外表下,有顆多麽怯懦、脆弱的心,明知道她對自己有多沒自信,多沒安全感,但他卻以為只要他一直在她身邊,久而久之她便會漸漸遺忘這種不自信與不安全感,與他快快樂樂地共度幸福的生活。
算了,還是他先低頭,主動找她道歉談和吧,否則繼續這樣僵持下去,只怕會傷害他們兩人的感情。
這些日子,看着她日漸憔悴消瘦的身影,他後悔不已,趁着今天在公司的機會,他找她進來,兩人和好吧。
于是,他撥打內線,對外吩咐道:「麻煩請徐助理進來一趟。」
未料,外頭竟傳回令他頗為吃驚的消息,「齊律師,抱歉,徐助理她請了長假喔。」
「長假?」他忍不住蹙眉追問,「什麽時候請的?」他怎麽不知道。
「是昨天下班前請的,請了兩星期,請問齊律師有什麽事需要幫忙的嗎?」外頭助理據實回答,順便詢問他是否有事交代。
「不用了,謝謝。」他拒絕了對方的好意,随即結束通話,轉而焦急的撥起她的電話。
她怎麽會突然請了假,還是兩個星期那麽長,是不是臨時出了什麽事,還是發生什麽意外了?昨天看她還好好的,沒什麽異樣啊。
他擔心的撥着電話,等待電話接通。
第一通電話無人接聽,他不死心,挂掉重撥,第二通響了很久才被人接起。
「……喂?」電話裏傳來她熟悉的輕細嗓音,透過話筒顯得格外虛無缥缈。
直到聽見她的聲音,他才松了口氣,冷靜下來開口,「是我。」
「嗯。」她回以一聲極輕的應聲,表示知道。
他放柔了聲音,關心的詢問:「怎麽突然請假?」
「沒事,只是老家有些事要處理,所以回家一趟。」她依然是輕柔的回話,語氣平靜得彷佛什麽事也沒發生。
齊昊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過了半晌,才緩慢重新啓唇,「你還在為那日的事生氣嗎?」
這回,輪到電話那頭的她沉默了。
「沒有。」她從沒氣過他,只是想要暫時離開,好好冷靜思考某些事情。
「既然如此,那你什麽時候回來?」他絲毫未覺她此刻糾結複雜的心情,只是一徑追問她歸來的時間。
他想見她,想親口向她道歉,并澄清兩人的誤會。
她卻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答案,僅是頓了頓,敷衍的答道:「等事情處理完後就回去。」
「如果事情辦完後就盡快回來吧,我有話想跟你說,知菱,我為我那日的态度道歉,還有,我很想你。」他聲音低柔沙啞地對她傾吐出內心的思念,引來電話那一頭的徐知菱一陣心痛的哽咽。
她急捂唇,忍住滿眶的淚水,不讓自己哭出聲,硬逼着自己維持平靜的聲調,裝作無事般輕應一聲。
而淚水,早已不受控制地爬滿她的雙頰。
直到他在電話裏溫柔的吻別道了再見,她這才忍不住傷心,将已斷線的手機抵在胸口,一個人縮在陰暗的房間角落裏,低低的哭泣出聲……
餐桌前,齊昊與齊依庭兩人面對面坐着,安靜地吃着晚餐,氣氛沉悶不已。
「爹地……」她以叉子撥弄着盤中的食物,悶悶不樂的開口詢問:「知菱什麽時候回來啊?」
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她都沒見到知菱,她想她了,想她的懷抱、想她的笑,還有她溫柔念着故事書給她聽,哄她睡覺的時候。
齊昊表情陰沉,嘴角抿得死緊,「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自從那日與她通話後,他便再也無法與她取得聯系,無論是傳簡訊、打電話,抑或是透過依庭尋她,她就是半點回音也沒有,好像刻意要與他完全斷絕音訊,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之中。
她是刻意在躲着他嗎?
她是仍在氣惱那日的事,或是他在最後那通電話裏無意間說錯了什麽,惹得她傷心生氣,否則,為何她連回他一封訊息都不肯?
都已經一個多星期了……他緊擰着俊眉,怎麽也想不出原因。
「我不喜歡她……」驀地,齊依庭低頭悶悶的冒出了這句話。
「她?」那是指誰?
「我指的是把我生下的媽媽。」
他蹙着眉聽着她繼續道。
「她跟我想的一點也不一樣,我以為她應該會想多陪陪我,多與我相處的,可是她卻一天到晚逼我念書,不許我玩,總是要我讨好爺爺,逼問我有關爺爺公司的事,在我耳朵旁唠叨着什麽從現在開始要做好以後接管爺爺公司的準備,甚至,她還将知菱親手做給我的玩偶丢掉。」
她拿着叉子,發洩似的猛戳着盤中的紅蘿蔔,扁着嘴道:「相較之下,知菱還更像是媽媽,她會耐心陪着我說話、聽我抱怨、陪我玩游戲,爹地,知菱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啊?」
雖然她曾渴盼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可是怎麽也想不到,她真正的媽媽竟一點都不管別人意見,一心逼迫着別人聽從她命令,相比之下,知菱才更像是真心愛護、疼愛她的媽媽。
齊昊聞言抿唇不語。
齊依庭驀地丢下手裏的叉子,躍下椅子咚咚咚地朝他跑了過去。
「爹地,我們想個辦法叫知菱回來吧?」她趴在他的椅子扶手邊,兩眼亮晶晶的提議。
「你有什麽辦法?」她現在不接他電話,不回他簡訊,他能有什麽辦法叫她回來?
她靈活的眼珠子一轉,似乎有了什麽鬼主意,勾勾手指要他附耳過來。
齊昊依言低頭,兩人湊在一塊兒說了半晌,良久,才見他滿意的勾起唇,松開了這些時日總是緊鎖的眉頭,揚起一抹魅力十足的性感微笑。
「那麽,這事就交給你辦了。」希望她的辦法真能将她拐回來。
「沒問題!」她信心滿滿地拍胸脯挂保證。
有她齊依庭這天才出馬,哪怕是再困難、麻煩的事,萬事OK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