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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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雀》作者:陳阿塔

文案:

一開始沈知寒和姜瑤都不知道,她十八歲的那一晚,是給了他的。

再相遇,他們的故事才真正開始。

內容标簽: 都市情緣 虐戀情深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知寒,姜瑤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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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是牛郎

四年前。

轉過繁華的中環廣場,是一條陰暗寂靜的小路,再往前數百米,歌聲漸起,眼前世界,燈紅酒綠起來。

這是京寧市有名的酒吧會所一條街,燈箱密布,霓虹閃爍,時不時從門內洩露出來的舞曲音樂,震耳欲聾。

姜瑤穿着整潔如新的校服站在長街入口。

烏黑柔順的長發,熨帖乖順的領結,剛好及膝的校服裙擺,紅底鑲金邊的校徽,使她顯得與這裏格格不入。

身邊經過的尋歡酒徒,落魄浪子,都會對她多看幾眼,有大膽的,還會挑着眉毛,對她吹聲口哨,流裏流氣地喊“小妹妹,你也來這裏玩啊”。

姜瑤一概不理,她來這裏是要幹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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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瑤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從小到大,出門車接車送,活動範圍也被父親牢牢限制在家與學校之間。

平常接觸的,除了親人、下屬、老師、同學,就是父親為她挑選好的未婚夫林子凡了。

說實話,這是她第一次脫離家人的管控,獨自出門,而且還是來這種地方。

這是一個她從未觸及過的世界,一個與她的粉色公主房,精致小洋裝完全不同的、真實的世界。

她有些緊張,也有些不安。

“小妹妹,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啊?”穿着白襯衫黑馬甲的年輕酒保蹲在門口,拿眼睛觑她。

這嬌嫩嫩的小姑娘已經在會所門口站好久了,一看就是個雛,啥也不懂,瞎湊熱鬧。

姜瑤梗了一下,手指勒緊書包帶,不示弱地盯住他,下巴高擡,保持着傲人的風度:“要,當然要。”說着,挪着步子走了過去。

噗,這小碎步邁的。

酒保斜挑嘴唇無聲地笑了一下,目光再往上移,看到一對水蔥似的嫩白的小細腿,啧,清純裏還帶着勾人的勁兒。

他收回視線,揚聲問:“幾位?”

姜瑤目不斜視經過他身旁:“我一個人。”

“哦,”酒保推開門,回頭,對接待的服務生說,“一位。”

服務生上前迎住人,伸手為姜瑤指引,把人帶往角落。

在門外還不明顯,走進來以後發現裏面的音樂聲浪很大。

乒乒乓乓,比敲鑼還猛烈,穿過鼓膜,順着耳管傳進身體,一下一下,像鈍物重重砸在胸口,讓人胸悶氣短。

姜瑤不适地皺起眉頭。

她跟着服務生坐到角落的卡座,服務生把酒水單遞過去,她略略浏覽一眼,為了不顯得太過稚嫩,直接點了主打的招牌。

服務生應着請稍等,退了下去。

姜瑤這才松懈雙肩,把書包取下來,放到旁邊,回頭打量周圍。

周圍處處都是穿着緊身短裙、留着波浪大卷發的俏女郎,她們濃妝豔抹,妖嬈美麗,扭着水蛇腰在紅男綠女間穿行。

“來嘛~喝一杯嘛~”

“張總,你這樣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你這小妖精,就會哄我花錢。”

女人吊着嗓子嬌媚地尖利地笑:“張總你說什麽呢呵呵呵呵呵~”

聽得腦仁疼。

姜瑤揉了揉太陽穴,視線繼續在煙霧環繞、霓虹閃爍的大廳裏搜尋。

今天,她是來破處的。

姜瑤很早就被訂下婚事,從小到大,基本沒有什麽男性朋友。

她逼不得已,只好聽從好朋友崔佳佳的馊主意,到酒吧找牛郎,破處。

酒吧音樂震天響,迷離暧昧的氣氛裏,姜瑤習慣性地雙腿并攏坐正,腰杆挺得筆直,像在品茶般小口品啜一杯金黃色的雞尾酒。

辛辣酒體從舌尖燙到喉嚨,一路燒進胃,無比刺激,姜瑤咧咧嘴,

一擡頭,看到對面吧臺的高腳凳上坐着一個腰肢纖細的長發女人,她姿态妩媚,裙身窄小,兩條長腿交疊,大腿縫隙之間隐隐約約露出內褲一角,極其誘人。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坐得太正經了,于是把腰帶往裏窩,将裙身提了提,雙腿有樣學樣地交疊,上半身歪斜地往後倚。

再看看女人,又不甘心地學着她把裙身再往上提,一直到白花花的腿面都露了出來,再往上提就該齊逼了,這才滿意地繼續慵懶地向後倚靠。

是這樣吧?

姜瑤在心裏給自己肯定,再擡頭,發現那女人身邊多了個體格高大的年輕男人。

她眯起眼睛打量,腦袋裏響起好友崔佳佳教她的“火眼金睛看穿牛郎三**則”。

“首先,身材要好,個子要高!”

姜瑤目測,那個男人,至少有一米八五,身材健碩,後背寬闊。

“然後,看肌肉!肌肉一定要大,蓬蓬的,鼓鼓的,摸起來才有質感!”

男人轉身倚靠吧臺,偏頭和女人說話。

他身材高大,說話時,身體微微弓着,腰腹處的襯衫略微鼓起,縫隙之間露出小腹肌肉,溝壑處蒙一層光影,肌肉凹凸有致,緊致結實。

“最後,臉一定要好看,人一定要夠騷,這樣才能勾起那些基佬富婆們的興趣!”

姜瑤等啊等,男人終于轉了過來——

濃黑的劍眉,高挺的鼻梁,夠帥!

男人似乎察覺到視線,突然轉頭瞥了過來。

姜瑤來不及收起放肆的眼神和放肆的笑容,被對方抓了個正着,吓得一口酒沖上鼻腔,急忙彎腰,猛烈地咳嗽起來。

“诶,那邊客人好像有事,你過去看看。”

同事用手肘推沈知寒,他神色淡淡地看過去,又轉回來:“知道了。”不耐煩地聳開同事,随手抓起酒水菜單往角落的卡座走了過去。

“咳咳咳咳——”少女還低着頭,一陣猛咳。

沈知寒走到她面前,低頭彎腰,沒什麽笑意地問:“小姐,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嗎?”

姜瑤扶着桌子埋頭咳嗽,一張臉漲得通紅,不敢擡起來,慌張地搖了搖頭。

“小姐……”

她又加緊否認地擺了擺手。

沈知寒摸不着頭腦地等了一會兒,見對方仍沒有擡頭的意思,道聲“有什麽需要請再叫我”便要離開,衣角卻意外被人拽住。

他回頭,順着纖白手臂望過去,看到一張白裏透粉的巴掌小臉。

少女的臉蛋生得美,此刻一雙小鹿眼氤氲着一層水汽,又落着迷離碎光,十分透亮。

“你叫什麽名字。”她問。

沈知寒頓了頓,說:“阿榮。”

在這種地方工作,大家都有自己的化名,但化名往往很土,比如他這個,就是古惑仔影視劇裏用爛的名字,俗氣得不要不要的。

對方沒有回話,沈知寒又等了一會兒,問:“您有什麽事嗎?”

“那個,是……”姜瑤紅着臉,對吧臺女人的方向示意了下,忸怩地問,“是那個,服務嗎?”

沈知寒順着望過去,看到李晶晶窈窕的背影,明白她的意思,答:“是。”

他上下打量姜瑤,黑長直,高檔校服,锃亮的小皮鞋,氣質脫俗,不像是需要從事“那種工作”的人,不過誰知道這幅派頭是不是裝出來的呢。

而且,她很漂亮,沈知寒想着,眯起眼,意味深長地問:“難道你想要——”

姜瑤的臉蹭一下就紅了起來,鮮豔得仿佛能滴出血來,她急忙搖頭擺手,用全身表示拒絕:“不需要不需要,暫時,暫時不需要。”

沈知寒對她這種忸怩作态習以為常,第一次麽,害羞抗拒是正常的,可這人一旦動了念頭,想走賺錢的捷徑,就很難停下來了。

他再次仔細打量她,犀利的眼神讓人無處遁形:“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幫你引見……”

“咳咳咳咳——”姜瑤的臉更紅了,活像個番茄,她慌張堵住對方的話頭,“不,不,不用了!”

她猛地把手收回來,随手從書包裏掏出一小沓百元大鈔丢在桌上,蹭一下筆直地站起來,“不用找了,剩下的都是小費!”說完拎起書包就跑。

落荒而逃。

沈知寒愣在原地,注視着那抹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然後,沒有表情地扯動了下唇角。

他低頭把桌上的粉色鈔票收起來,又彎腰拾起幾張掉落在地的,轉頭招呼同為服務生的張超來收拾桌面。

沈知寒回到吧臺,一旁的李晶晶眯着貓一樣的眸子,斜眼看他:“那女的是誰啊?”

“不認識。”

“不認識還一直盯着你看?”

沈知寒聽不得她這種醋意滿滿又帶着質問意味的話,眉頭蹙了一秒,舒展開,挑起嘲諷的笑:“不都這樣。”

“就是,你們女人不都這樣,見着榮哥就走不動道!”張超把空酒杯遞給後勤的人,回頭撐着吧臺,吊兒郎當地附和。

“說什麽屁話呢,”李晶晶不悅地瞪他一眼,目光轉回沈知寒,變柔和幾分,“她剛才跟你說什麽了。”

“沒什麽,”沈知寒拎起一個酒杯,慢條斯理地晃了晃,黃色液體搖動,幾顆氣泡覆上了杯壁,他扯動嘴角笑笑,“就是給了點小費。”

給得還不少。

2.及時行樂

“靠,又給你小費!”張超往他肩上砸一拳,忿忿地說,“你他媽靠這張臉騙了多少小費!這些女的怎麽就吃你這套?老子得趕快攢錢去整整容,像阿晶那樣。”

話音還沒落,被提到的人秀眉一擰,狠狠掐住了他的臉:“放你媽的屁,誰說我是整容的,我媽生我就是這張臉,哪個臭婊|子羨慕嫉妒恨背後玩造謠呢?!”

“哎喲卧槽,疼疼疼——”張超龇牙抽氣,一個勁讨饒,“姑奶奶,我瞎說的瞎說的,你快放開我!”

李晶晶狠狠剮他一眼,把人一甩,松了手。

“靠,下這麽狠的手。”張超活動五官,用手松松臉。

李晶晶不理他,揪着沈知寒的話頭問:“她那桌又不是你負責,給你小費幹嘛?”

“不是去幫忙麽,”沈知寒蹙起了眉,“李晶晶,你煩不煩?”

他這一惱,李晶晶倒不敢鬧了,她收了脾氣,悶悶地說:“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看的。”

沈知寒點頭:“是。”

她揚起了細長的眉,尖聲質問:“你說她好看?”

“實話實說而已。”沈知寒懶得理睬她的無理取鬧。

張超接過話茬,笑眯眯:“那姑娘,一看就是個新手,沒怎麽來過這地方吧,看那穿着那氣質,像有錢人家的。”

“有錢人家的姑娘來這地方?”李晶晶哼哼,“誰知道到底是哪路貨色。”

沈知寒正低頭整理襯衫下半部分的紐扣,聽到這話,也不擡頭,直接掀起眼皮往上瞧,額頭擠出三道淺紋,似笑非笑地說:“還真是,搞不好以後,跟你同行。”

李晶晶驚訝:“她?!”

沈知寒“嗯”一聲:“她問我來着。”

“看來是搶飯碗的,”張超調侃,“阿晶,你可搶不過她。這個年齡的小姑娘,要開花沒開花的,清純裏帶着媚,你比不了。”

他想起剛才那姑娘,又補了一句,“你肯定比不了。”

李晶晶不服:“我卸了妝也才二十。”

張超嗤笑:“上了妝說他麽三十都有人信。”

李晶晶踹一腳過去:“我去你的!”

一回頭,發現沈知寒不見了。

再次生氣地踹一腳椅子,臭男人,長得騷,去哪裏都不讓人放心。

太野!

“榮哥又不是你男人,你管那麽緊幹嘛?”張超一只手拿抹布,一只手轉酒杯,沿着杯壁仔細地擦,“再說了,就你,根本管不住他,我認識他這麽久,就沒見他服過誰的管。”

李晶晶斜眼:“你才認識他多久。”

“三年,”張超說,“至少比你久吧?”

李晶晶梗着脖子:“我不一樣。”

張超諱莫如深:“怎麽不一樣?”

李晶晶惱火,嘴硬着:“反正就是不一樣。”

“屁,”張超不屑地說,“你們女人啊,個個都以為自己不一樣,天天做終結浪子的夢,到頭來,都一樣,都是一場空,花了青春花了感情,最後啥也沒撈着。”

李晶晶不說話:“……”

張超:“我勸你,趁早死了這顆心,榮哥不是你能勾搭上的,他心裏的事情,深着呢。”

張超把最後一個酒杯擦好,和幹淨的酒杯并排放置,像欣賞一件藝術品,滿意地來回看看,然後折疊抹布。

他見身旁的人沒了聲息,又苦口婆心地補充了一句:“我覺得榮哥,根本就對女人不感興趣,你還是趁早換一個人吧。”

對女人不感興趣的榮哥,此刻剛走到酒吧倉庫。

倉庫後門停着一輛大貨車,後面滿滿當當地載滿了箱子。

經理老張在一旁站着,指點他和其他服務生,把箱子一一卸下來,又一一搬進倉庫貨架。

沈知寒勁大,動作快,來來回回幾趟,比別人搬得都多。

老張很滿意,拍拍肩膀,以示鼓勵。

沈知寒沒什麽反應,把東西弄好後,便回到更衣室,脫下工作服,換上便裝,收工回家。

京寧市很大,這幾年發展迅猛,以市中心的地标建築向外輻射擴散。

沈知寒工作的地方離市中心不遠,也算繁華的商業街區,周圍的房子很貴,他租不起。

于是在三環邊上,一個暫時被政府遺忘的老區裏,跟別人合租了一個幾平方米的小房間。

房東李阿姨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憑着一份祖傳地産,收收房租,開開小吃店,日子過得比他們這些北漂小年輕好些。

但也只是好一些,畢竟機會都被那些聰明勤奮的外地人搶去了麽。

沈知寒回到家的時候,房東李阿姨的小吃店還沒關門,一樓零零星星坐着幾個人,頂上一臺老舊的電視機,正放着家裏長短的電視劇。

他跟李阿姨打聲招呼,後者一門心思在電視劇上,頭也沒回,不給回應。

沈知寒納悶,擡腳往樓上走。

樓梯窄小,天花板也低,他走幾步,就得弓起身子,免得撞到頭。

二樓本是兩個大房間,被李阿姨隔成好幾間,分別租出去,每個房間裏又都是上下鋪,這又可以分開租。

總之,商亦有道,賺錢的法子多着呢。

沈知寒在房間裏換了背心短褲,往肩上挂一條毛巾,手裏端着臉盆,去公共衛生間洗澡。

狹窄逼仄的浴室,牆體斑駁脫落,水龍頭管道的晃動半徑比原來寬一倍,好像随時都會掉下來。

沈知寒脫了衣服,在泛黃的白色塑料花灑下淋浴。

昏黃燈光下,他仰頭,任流水沖刷。

混着白色泡沫的水流,從額頂到挺直的鼻梁,再沿着性感滑動的喉結往下,順着皮膚的肌理,蜿蜒流淌,一條條,勾勒出健壯美好的**,最後彙聚進茂密的黑色叢林。

沈知寒洗完頭,正要往手上擠沐浴露,花灑水流抖了抖,熱水突然變成了涼水。

靠,又來。

他在心裏暗罵,就着透心涼的冷水,把身體洗完。

一星期能壞三四次的熱水器,真的很煩,要是有錢,他一定換個地方住。

沈知寒洗完澡,推門出去,走廊狹而窄長,他沒走幾步,聽到樓下傳來李晶晶和房東阿姨的吵罵聲,緊接着,咚咚咚,李晶晶怒氣沖沖地跑了上來。

看到一身工字背心,鬓角還凝着水珠的沈知寒,李晶晶愣了一下,滿面怒氣頓時熄火,邁着騷氣的步子,向他走了過來。

沈知寒蹙眉,側身,讓她過去,但李晶晶停在他面前,不走了。

走廊太窄,他們之間僅有一臂寬,她稍微挺挺胸脯,就把他逼退到了牆面,沈知寒愠怒,壓低聲音:“你幹嘛。”

樓下還有李阿姨的罵聲,叫叫嚷嚷地,責怪李晶晶不找個正經工作,天天玩到後半夜才回家。

她哪裏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根本不是玩到後半夜,而是“正正經經”地工作到後半夜,這才從別的男人的床上爬下來,回家。

像她這種,明明能在酒店過一夜,卻偏偏完事後就堅持回家的小姐,不多。

李晶晶覺得自己,正經着哩。

當然,她回家的理由,多半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今天那人,太粗暴,我疼,”李晶晶一手攔住沈知寒去路,一手往下掀裙子,撩着底褲往裏探,嬌言軟語地撒嬌,“你給我揉揉。”

說着,飽滿豐腴的胸脯往前壓。

沈知寒猛推一把,把她撞到對面牆上,眸色深暗地警告:“滾開。”

李晶晶被他這麽一撞,後背疼痛彌散,脾氣也上來:“沈知寒,你裝什麽純呢?”

沈知寒不想理她,收了手要走,“你別走!”李晶晶伸臂攔人,卻被對方一把攥住手腕,扭着反扣在身後,她被迫靠近對方,低吼,“卧槽你瑪,疼!”

沈知寒鼻腔裏冷哼,低頭,鋒利的鼻尖頂住她,溫熱氣息撲面:“我跟你說過,別來惹我。”

李晶晶不服:“你早就出過臺了,跟我擺什麽譜!”

“誰跟你說的。”

“你敢做不敢認?”

“……”沈知寒犀利的眼神鎖住她,在黃色廊燈下泛着幽暗寒光,嘴角嘲諷勾起,笑容冰冷。

李晶晶心虛,但依然頂嘴:“怎麽,都是做活的,你還比我高貴了不成?”

“反正沒你賤。”

“……”李晶晶噎了一下,不說話了。

沈知寒見她乖了,手一松,将她放開,收斂情緒,沉聲說:“早點休息。”轉身要走,李晶晶又一步擋在他面前:“等等。”

他的耐心真的要到頭了。

“我對你也沒多少真心,就是想跟你玩玩。”李晶晶覺得自己骨子裏就是騷的,就喜歡和男人玩。

說實話,她家境雖差,但也不至于窮到幹這種工作,但她喜歡床上那檔子事。

不過她也沒打算一輩子幹這個,這工作主要是錢來得快,捷徑多,遇到貴人的可能性也高,沒準幹着幹着就進娛樂圈了。

實在不行,年紀大了還能找個老實肯幹的男人當接盤俠。

反正處處是活路,她只需要及時行樂就好。

“沈知寒,你是不是不敢碰我?那些男人……”

“那些男人碰不碰你,怎麽碰你,是他們的事,反正我不想碰你。”沈知寒說得認真。

李晶晶有點疑惑:“為什麽。”

沈知寒眼皮一掀:“因為你媽。”

3.金錢至上

沈知寒說得沒錯,因為她媽媽——李阿姨,他不會碰李晶晶。

沈知寒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

母親出軌遠走他鄉,父親嗜賭嗜酒,欠了一屁股高利貸,跑了。

他沒錢讀書,高中畢業就辍學,被債主追着趕着,逃到了京寧市。

那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千裏迢迢,單槍匹馬,從溫暖的沿海小鎮來到冰封的北國,身上一件單薄皮夾克,凍得臉紅手紅,但心裏仍帶着熱烘烘的希望。

他左右打聽,找到老鄉,本想求對方幫自己謀一份工作,踏實幹活,慢慢把錢還上。

沒想到老鄉是個騙人的貨色,當天晚上滿口答應,跟他稱兄道弟,第二天就卷了他身上所有的錢財,不見了。

那場騙局就發生在李阿姨的小吃店裏。

沈知寒醒來以後,絕望無助,身無分文,在小店旁邊的土垛堆裏枯冷地坐了三天三夜。

後來李阿姨收留他,讓他賒了幾個月的房租,他這才熬過最困苦的日子。

沈知寒自認不是個道德感很強的人,但李阿姨的情,他記在心裏。

他再渾,也不會去碰她的女兒。

沈知寒應付完李晶晶,回到房裏,合租的夥伴還沒回來。

他從床底下抽出一個廢紙箱,裏面整齊塞滿了老舊的二手書,他從裏面找出《期貨交易策略》,靠着床板,看了起來。

沈知寒身量高,在不足一米八的單人床上半躺着,修長的腿超出床身,壓在床尾幾本淩亂擺放的舊書上——《微觀經濟學》《國際金融》……那些都是他早就看完的專業書籍。

**

早上,陽光透過光禿禿的窗戶漫進來,幾根電線橫過将天幕分割,灰蒙蒙的小麻雀立在電線上,扭動着小腦袋,吱吱叫喚。

沈知寒摸摸短茬茬的頭發,從床上爬起,攤在腹部的書本掉落在地。

他光腳踩在地面,拎起褲子,套進去,站起來,抖了抖,把腰帶扣上,然後彎腰,把沾了灰的書本拾起拍拍,丢到床尾。

上鋪的舍友清早才回來,現在正合衣睡死在床上,呼嚕震天響。

沈知寒裸着上身在簡易衣櫃裏翻了翻,沒衣服穿,想起前天把t恤放在洗衣機裏還沒洗,于是推門出去,到水房,掀開洗衣機蓋一看,空的。

他低頭洗想了會兒,把洗衣機蓋蓋上,擡腳往陽臺走,果然,長長的架杆上挂着他的幹淨的t恤。

是李阿姨洗的。

沈知寒取下t恤,手伸進去,往脖子上一套,再揪住下擺一扯,輕輕松松套上衣服。

衣服上一股幹燥的肥皂清香,他深吸一口氣,把這股清香都灌進肺葉,然後回屋換鞋,下樓。

李阿姨的小吃店總是開到後半夜,所以早上不開張,但她一般都會早起,準備下午到晚上的食材,順便再給沈知寒塞一份帶肉夾馍的早餐。

但她今天早上沒起來。

這一棟房子死氣沉沉的三層小樓,只有他起來了。

沈知寒在昏暗窄破的小店裏環視一圈,拿起桌上那個已經涼了的肉夾馍,一邊塞嘴裏,一邊拉開門。

出去上班。

周圍都是待拆的建築,街上也沒什麽人,稀稀拉拉,偶爾一輛渾身都在響的自行車騎過去,揚起一片灰塵。

繁華的大都市,高樓林立,攻城掠地般圍住了這個破敗的老區,就像蓬松精致的奶油面包上被蛆腐蝕了一個洞,刺眼,也礙眼。

早晚要被剜除。

沈知寒現在心裏還有理想,他知道自己早晚會離開這裏。

去上流社會。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雖然幻想着某些遙不可及的事情,但是心裏就是莫名地,有一種預感。

一種自己能辦成大事的謎之預感。

**

城西中山,一棟坐落在半山腰的小別墅裏。

布滿粉色牆紙的房間,全是做作的歐式家具,卷草紋的雕花床頭擺放一排正版的定制芭比娃娃。

璀璨的水晶吊燈旁垂下一頂繁複夢幻的純白紗帳,遮住床上一個小小的身影。

桌上,挂着聖誕鈴铛的手機歡叫起來。

一只細白的手從紗帳裏探出來,拿手機。

姜瑤埋在柔軟的大床上,把手機抵在耳邊,一邊揉眼睛,一邊應:“喂。”

“昨晚怎麽樣?挑到人了嗎?”崔佳佳興奮的聲音傳過來。

姜瑤反應了一會兒,清醒過來,她像鹹魚一樣把自己翻過來,盯着頭頂的紗帳:“沒挑。”

“你……”

“但是看見了一個不錯的人。”

“噫!!怎麽樣!!”崔佳佳激動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了,她手攏住話筒,壓低聲音,“問名字了嗎?誰啊?pc肌大不大?”

“還行吧——”

“那一定很猛!”

“我忘記他叫什麽了。”

崔佳佳急失望:“靠,不是吧,有沒有搞錯啊。”

“沒關系,記得臉。”那張被光影雕鑄的臉,太英俊,根本忘不掉。

“那你什麽時候去搞他?”

姜瑤被好友大膽的用詞吓了一跳,嘟囔:“什麽搞不搞的。”

“啊呀,”崔佳佳不耐煩,“那就,你什麽時候去完成人生的重要儀式?”

“……”姜瑤在腦袋裏算了一下,上午練書法,下午要去醫院看爸爸,晚上去琴行練鋼琴,“今天不行,沒時間。”

“嗳~明天學校要排練華爾茲,後天又是一天的成人禮,大後天——林子凡要回來了吧?”崔佳佳急切,“你再不抓緊,就真的要錯過最後的機會了!”

姜瑤被她說得一個頭兩個大,焦躁地應付了幾句“我再想想再想想”,把電話挂了。

房間裏重歸寂靜,窗外,樓下的庭院裏,園藝工人剃草的聲音格外明顯。

她掀開被子,腳伸出紗帳,踩在地上,蹭來蹭去,摸索拖鞋,未果,幹脆掀開紗簾,光腳踩在實木地板,往落地窗前燦爛的陽光裏一站,伸懶腰,舒展四肢。

門外傳來溫柔的女音,關懷地詢問她:“瑤瑤,起來了嗎?”

姜瑤沉默了幾秒,應道“嗯”。

門推開,鄭希音走進來。

鄭希音是她父親不知道第幾任的情婦,年輕漂亮,比她沒大幾歲。

聽說當年,她父親去鄭希音的學校辦參加校友講座,鄭希音作為接待,服務得十分周到,最後不知怎麽,就服務到床上去了。

姜瑤第一次見鄭希音時,就覺得她天生是做狐貍精的料,一颦一笑,柔中帶媚,媚裏藏蠱,很勾人。

事實證明,她沒看錯,後來鄭希音不僅把父親的其他情婦都擠掉,還成功上位成了正房,成了一只法律蓋章認證的狐貍精。

鄭希音看到她棉質露臍的吊帶背心配短褲,坦坦蕩蕩站在一片金色暖陽裏,急忙上前為她披衣服。

順勢把人拉回來,嬌聲斥責:“怎麽穿成這樣站在窗戶前,萬一被拍到就不好了,子凡肯定會生氣的。”

姜瑤披一件到膝蓋的柔色外套,坐在床沿,懶洋洋耷着長腿,問:“記者還沒走嗎?”

“明面上是走了,但誰知道有沒有躲在哪個角落偷窺,”鄭希音一邊拉窗簾,一邊嘆氣,“希望子凡快點回來,現在你爸爸昏迷不醒,公司的董事們都蠢蠢欲動呢。”

姜瑤擺弄着自己的腳趾頭,無話可說。

鄭希音拉着兩片簾子,打量她神色:“張律師說下午跟我們一起去醫院,遺囑的事……”

“我爸還活着。”姜瑤打斷她,擡起頭。

窗簾已經被鄭希音拉上,兩片簾子被窗縫裏的風吹動,露一點縫隙,一束陽光擠進來,抖抖擻擻,落在姜瑤白皙稚嫩的臉蛋上。

這張臉尚有一些嬰兒肥,小巧的下巴初露雛形。

少女才剛剛長大,還站在成人世界的門口,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把她往裏推。

鄭希音往左邁一小步,用身體擋住最後一束光,陰影瞬間吞沒了少女:“我也不希望他死,沒人希望他死。瑤瑤,如果說,這個世界上誰最不希望你爸爸死,那個人一定是我。”

她慢慢地,慢慢地向前走,然後半跪在姜瑤面前,一只手虔誠地撫上她臉頰,滿目柔光,像在欣賞觸碰一件聖潔無比的藝術品,“我跟你不一樣,你爸走了,你還可以依靠林子凡,可我不行,我什麽都沒有。”

姜瑤被她摸得害怕,渾身戰栗起來:“可我不想嫁給林子凡……”

“噓——”鄭希音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上,眉眼溫柔得能滴出水來,“這樁婚事不是我定的,是你爸爸定的,你要聽話。”

“……”姜瑤沒說話。

鄭希音輕柔撫摸她烏黑柔順的長發,“你必須聽話,你得嫁給子凡,他能幫我們保住公司,他能讓我們繼續過現在這種生活。”

“你穿過一百塊的衣服嗎,住過幾平米的小房子嗎,見過爬滿蟑螂的廚房嗎,吃過街邊的小攤嗎……你受不了的,相信我,瑤瑤,那樣的生活,你受不了的,你生來就是公主,沒見過那樣肮髒的生活。”

金錢會把人慣壞,養一身嬌貴的皮囊。

你說那樣的生活肮髒,可我覺得,我現在的生活,才最肮髒。

姜瑤想。

4.點名要你

從醫院出來時,日已西山,漫天都是深不可測的紅。

姜瑤坐在車後座,把頭偏向窗外,靜看風景。

平心而論,父親雖然常年忙碌,生活作風也有些不太檢點,但對她卻是很寵愛的。

記得那時候,母親去世,她還很小,父親怕她承受不了,瞞了她整整三年,直到她自己發現真相,父親才敢承認。

後來,父親雖然頻繁更換情人,但從不會讓那些女人在家裏過夜,唯一一個就是現在的鄭希音,因為她待她很好很好,好到父親終于滿意,這才把人生的第二任妻子定下。

姜瑤記得,不久前,她曾和父親說過,她不想嫁給林子凡。父親聽後,手掌慈愛地撫摸她頭發,含笑說,行,我們瑤瑤說不嫁就不嫁,這個不喜歡就換一個,爸爸讓你自己選。

多好的爸爸啊,可是為什麽活不長呢。

她愛的人,為什麽都活不長呢。

姜瑤無聲地嘆一口氣,手指在膝頭反反複複打圈。

如果父親不是突發腦中風,她就不用嫁給林子凡了吧;如果父親沒有昏迷不醒,鄭希音就不敢這樣逼迫她了吧。

可是鄭希音哪來的膽子,竟然敢逼迫她做她不喜歡的事情,難道她就不害怕父親醒來以後,責罰她嗎。

父親到底什麽時候能醒來呢。

還是,再也不會醒來了?

“到了。”一聲溫柔的女音把姜瑤的思緒拉回來,她回過神,發現車已經停在琴行門口。

姜瑤提上小提琴盒,對鄭希音及副駕駛座的張律師道一聲謝,就要推門下去。

“等等。”鄭希音喊住她,姜瑤疑惑地停住腳步:“?”

“絲巾沒有系好。”她柔聲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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