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不知道我被你害慘了!……”
林子千像被點燃的鞭炮,噼裏啪啦一頓炸響,從喋喋不休的怒罵到“我好心帶你去檢查,你居然這樣對我”的凄怨指責,一個人唱足了五分鐘的戲。
姜瑤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握着電話,仔細分辨,确定自己聽到了類似于靜電和摩擦的背景雜音。
沒錯,她的電話被竊聽了。
姜瑤不用手機,平時只靠這部電話與友人聯絡。
現在,這部電話被竊聽了。
那頭的戲還沒結束,姜瑤終于忍無可忍地打斷了她,林子千在一連串“你還敢回嘴你居然還敢回嘴”的震驚中被人挂斷了電話。
終于清靜了。
姜瑤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以示安撫,坐到桌邊把電腦打開,點開軟件,插上耳機,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過來。
姜瑤松懈後頸,靠在椅背。
她早有防備,早就在沈知寒的房間裏裝了竊聽器,微型的,二十厘米外用肉眼絕對不會被發現。
這樣想着,姜瑤心情愉悅地把手放在桌面敲點。
沈知寒似乎一直在整理東西,耳機裏不斷傳來哐哐砰砰的大動靜。
一會兒是拿着書本砸桌面,一會兒是敲着錘子撞牆壁,姜瑤覺得那一聲聲都像敲打在她的太陽穴上,一跳一跳的,讓她的腦袋都快炸開了。
沒多久,動靜終于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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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瑤剛舒一口氣,就聽到耳機裏傳來淅瀝瀝的水聲,還和着男人愉悅婉轉的口哨,然後是男人拎褲子的聲音。
“……”姜瑤僵住了。
她的臉被一層從後頸漫上來的紅霞暈染,白細的皮膚透出羞赧的粉。
剛才的聲音太真切,她幾乎可以想象出男人在自己面前脫褲子的模樣。
姜瑤及時地打住了自己強大的音畫聯想能力,從桌上撈一本書,一邊看,一邊留意耳機裏的動靜。
……
手機鈴聲響了,姜瑤警惕地聽。
似乎是朋友,沈知寒不耐煩地回應幾句就挂了。
沒多久,又響了。
這回可能是女人,沈知寒連敷衍都不敷衍,直接按掉了電話。
耳機裏重歸寂靜,半天都沒有聲音,姜瑤聽得困意襲來,于是抱着電腦躺到床上。
很突然的,一道呼吸落進了耳朵,姜瑤一驚,醒過來,均勻的呼吸十分真切,像輕盈的浪一陣陣撲打上岸,在耳蝸裏撞起輕柔的浪花。
她以為自己被發現了,腦海中一瞬間湧出無數個欲蓋彌彰的借口,然而等了很久,那邊的男人都沒有什麽動靜。
只有那道呼吸,溫柔綿長,久久不散地萦繞在耳際。
姜瑤驚異地發現,自己的呼吸在不知不覺中和對方陷進了同一個節拍。
他們好像并排躺在一張床上,韻律同步,呼吸相聞,近得那麽真切。
……
姜瑤不小心睡過去了,再醒來時已經是晚上。
耳機不小心掉落在旁邊,她拉過來聽了聽,什麽聲音也沒有。于是爬起來,簡單地洗漱了一下,坐着輪椅出去了。
客廳那邊依然在放着電視廣告,姜瑤剛進客廳,就看到沙發上坐着的沈知寒。
她手一頓,又視若無睹地穿過去,徑直前往餐廳。
身後的人緊跟着站起來,電視被關閉了,別墅裏一時陷入安靜。
梁姨早就準備好飯菜離開。
姜瑤掀開食物罩時,沈知寒很自然地坐到她身邊,她手一頓,把食物罩換到另一只手,放到旁邊。
男人很淡地笑了一聲,姜瑤聽出了點嘲諷的意思,壓了壓眉,忍住怒氣。
雖說她不該信任一個只認識了十幾分鐘的人,但在醫院的那天,她确實對他産生了期待。
她把自己的身份告訴對方,結果卻換來一場背叛。
多麽卑微可笑。
姜瑤很努力地把那場失敗怪在自己身上,是自己太弱小,才會無端對別人生出期盼,才會忘了每個人能依賴的只有自己;可是她又很難抑壓對沈知寒的怨氣。
說到底,她是恨透了自己的無能和卑微。
姜瑤突然覺得很煩躁,手一揮,想把筷子扔在桌上,手腕卻被男人準确地攥住。
冰涼的手掌沒有使她這股邪火退下,她眉心重跳,怒視過去。
沈知寒神色如常,左手攥着她的手腕,右手依然在給自己夾菜,看都沒有看過來。
姜瑤也不說話,不爽地等了一會兒,他才把她的手慢慢放回桌上。
“吃飯。”他說。
姜瑤忍不住了,嘴角輕蔑地一擡,說:“陳助請你來,不是讓你管我吃不吃飯的。”
沈知寒沒接話,淡定地給自己夾了一根青菜。
“還有,我從來沒和警衛員一起吃過飯,他們沒告訴你嗎?”
“他們沒說不可以。”
“你說什麽?”
沈知寒擡起眼皮:“他們沒說不可以,那就是随我的便,”他的眼睛鎖着她,腳一擡,把她的輪椅勾過來,她的膝蓋撞到了他的腿,他毫不講理地說,“所以,我想怎麽管你,就怎麽管你。”
這完全是強盜邏輯,姜瑤第一次遇見這麽嚣張的警衛,嘴巴氣得張得老大,卻只說出一個字:“你……”
沈知寒筷子一捅,塞了塊五花肉進去。
姜瑤:“……”
那是他用過的筷子,姜瑤想把肉吐出來,但沈知寒一眼就看穿她的意圖,立刻掐住她臉頰,虎口封住了她雙唇。
“吞下去。”他說。
姜瑤怒火中燒卻無能為力,在他的眼神威脅加動作壓制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咀嚼那塊肉,然後咽了下去。
沈知寒滿意地放開她,眉宇間染上淡淡的悅色,轉過去一邊繼續吃飯,一邊說:“姜小姐,希望我們相處愉快。”
這個開場就已經很不愉快。
姜瑤神色冷冷的,驅動輪椅想轉身,卻發現自己的輪椅依然被他勾着。
“我要回去了。”她說。
他巍然不動地吃着飯。
姜瑤忍無可忍地拿腳踹了一下他,沈知寒立刻把腳放開,似笑非笑地看她,陰陽怪氣地說:“原來,不是瘸子啊。”
他這是在提醒她,他還握着她的把柄。
姜瑤的臉色極其難看,理也不理他,驅動輪椅轉身回屋。
這頓飯,吃得太晦氣。
沈知寒先是用冷淡的無視表明對她的毫不畏懼,再用行動告訴她,他對她的絕對壓制,最後用一場無聲的威脅令她失去反抗。
她連對方的到刀刃都沒看到,就被他殺得片甲不留。
這個男人,不簡單。
姜瑤想,現在她有把柄落在他手裏,那就只能暫時乖乖聽話,但是她也握有武器。
每個人都有秘密,沈知寒的秘密,遲早會通過她布置的竊聽器傳過來的。
**
晚上,天空疏星淡月,夜色深重,呼嘯的北風一陣一陣,透過層層冬衣涼進肌骨;市區萬家燈火,車水馬龍,近郊的山卻被夜色包裹,陷在濃墨般的陰影裏。
星星點點的燈光,像碎鑽,零零落落,盤山而上。
房間裏。
姜瑤眼皮上的光,亮了滅,滅了又亮,反反複複,一刻不停。
她已經聽了一個晚上了,什麽也沒聽到,沈知寒如同死人,進屋以後除了幾聲腳步就再沒發出別的聲音了。
她簡直要懷疑他才是真的殘疾。
上個廁所也好?
姜瑤終于按滅臺燈,決定睡覺。
剛要摘掉耳機,一聲嬌弱的喘息猝不及防地傳了過來。
她渾身一凜。
“嗯啊……啊……”
喘息聲漸起,愈發清晰,也愈發……撩人。
姜瑤騰一下坐起來,臉迅速地燒了起來,屁股像被烤着,坐立難安。
她只是想聽秘密,卻沒想到會撞到對方的性|事。
耳機那頭,女人叫得愈發急促**,放浪的淫|叫一聲高過一聲,男人壓抑的喘氣緊接着蓋下來,呼吸沉重,一下一下,撞進她的鼓膜。
“嗯啊疼……不要,不要……嗯……”
“啊啊啊……不,不要……嗯啊嗯……”
沈知寒竟然敢把女人帶進來,還做這種事。
姜瑤迅速地思考,該如何拿這段音頻當籌碼跟他談判。
這時候,門忽然被推開,沈知寒就站在門口,斜睨她,輕飄飄笑盈盈,勝券在握地地問:“聽得爽嗎。”
“……”
姜瑤完全愣住了,耳機裏分明還有聲音,可他,卻站在她面前。
而且還頭發潮濕,只穿着一件寬松的浴袍,胸前袒露大片春光?
14.你擔心我
14
幾分鐘前。
沈知寒洗完澡,拿着毛巾站在鏡子前擦拭頭發,手機屏幕忽地亮起,是張超把他要的視頻發過來了。
還附帶了一句:【喲吼~你什麽時候開始看這玩意兒了?】
他沒回,把毛巾扔到一旁,從挂鈎上取下白色浴袍,往身上一套,遮住了左邊肩膀上的一小塊刺眼疤痕。
這塊疤痕已經有四年了。
沈知寒把浴袍系上,一邊往床角走,一邊滑開手機,點視頻,他坐到床邊,俯身把手機放在牆底的插座旁邊。
然後坐在床邊等了會兒,一直等到揚聲器裏的女人叫得上氣不接下氣,嬌喘得随時要暈厥的時候,他站起來,走了出去。
別墅裏很暗,只有幽淡的月光。
姜瑤的房間門沒鎖,他索性也不敲,直接推開。
屋裏只亮着一盞床頭的水晶燈,姜瑤盤着腿,正襟危坐在床尾,表情認真地插着耳機。
發覺有人,她反應遲鈍地看過來。
沈知寒抱着手倚在門邊,笑盈盈地問:“聽得爽嗎。”
“……”
姜瑤像被人按下了快慢鍵,摘掉耳機,搖了搖頭。
“……”
沈知寒早就發現了她的竊聽器;
沈知寒故意耍弄了她;
沈知寒表情不善、衣着暴露地出現在門口……
她腦子裏想法太多,各種情緒一鍋粥似的攪在一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就這麽傻傻地呆住了。
“姜瑤。”他壓着嗓子提醒她。
“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竊聽被抓個正着,她強撐一張冷臉,質問對方。
他的眼眸危險地眯了起來。
這女人怎麽就不知道乖,不知道服軟呢?
一定是父母去世得太早,沒有人管教,那他就好好替他們管教管教吧。
沈知寒勾腳把門帶上,喀噠一聲,上了鎖,“你想幹嘛。”姜瑤警惕地後退。
他不回答,只在陰影裏兀自微笑,一步一步走近,她急忙翻身去搶電話,“你确定,要打電話?”只是一愣神的功夫,她的腳踝就被男人握住往下一扯,身體拖着被子床單直直跌坐在地。
咚地一聲巨響,疼痛迅速從尾椎骨蔓延到神經,姜瑤痛得直抽氣,大罵:“我的脊柱受過傷,你動作輕點!”
頭頂陰雲罩頂,沒有回答。
“這有多危險,你不知道嗎?他們雇你來是讓你保護我的,不是讓你來傷害我的!”
“你受傷了嗎?”
姜瑤想說沒,話到嘴邊忽然改口:“脊髓損傷如果不好好保健,很容易引起并發症,這點常識,你不知道嗎?”
她借題發揮,小題大做,指着他,從脊髓損傷是多麽嚴重的病到二次殘疾很有可能發生,越說越嚴重,越說越可怕。
沈知寒蹙眉,靜靜聽她聲情并茂的指責。
她說得漸漸動情,聲音慢慢低下去,還夾雜着哽咽,斷斷續續,控訴他太過分,傾訴自己好可憐,小小的身體在搖曳的燈光下顫抖,臉色愈發蒼白,我見猶憐。
沈知寒沉默,嘴線漸漸放松。
姜瑤哽咽停頓說完最後一個字,像只落水的小狗似的可憐巴巴地癟着嘴擡起頭,圓圓的小鹿眼濕漉漉的。
男人用力量,女人靠美貌,她在下套。
“……”
他沒說話,她猜測竊聽器的事就這麽混過去了,剛緩一口氣,一道陰影壓下來。
“姜瑤,”沈知寒蹲着,攥住她的小下巴,把人拉近,“你就這麽喜歡跟我玩小心思嗎?”
“……”
姜瑤沒空回答,因為她的視線已經被他的下|體吸引。
沈知寒蹲着,浴袍的下擺很自然地分開,裏面除了一件深色內褲外什麽也沒有,而深色內褲裏,很明顯地盤着一條巨龍。
姜瑤:“……”
姜瑤眼光閃爍一下,故作鎮定地往上移,對上他。
沈知寒頗有興趣地觀察着她的一系列小動作,以及慢慢燒起來的臉頰。
被圈養的富家千金,看起來張牙舞爪,實際上幹淨簡單得像一張白紙,任他塗抹。
沈知寒捏着她的下巴,傾身靠近,臉頰輕輕地蹭過她,姜瑤顫栗了一下,說不清是害怕,還是緊張。
“別着急,我願意陪你玩。”他慢慢地說,像一條吐着信子的毒蛇,滑膩粘稠,貼着她的皮膚,将她纏住。
夜色啊,好像更深了。
**
早上,陽光清清爽爽地撒滿房間,淡藍色的窗簾被窗縫裏擠進來的一縷冷風吹得飄飄蕩蕩。
姜瑤昨晚睡得不踏實,下床時還有些虛浮,走了幾步才穩住身體。
把窗簾拉開,舒展身體,懶腰伸到一半,忽然發現旁邊的落地窗前靠着一個修長的身體。
沈知寒端着一個白色馬克杯,斜倚牆邊,透過玻璃悠然自得對着她,毫不避諱地打量她袒露小腹以及兩條光滑長腿。
兩個人視線相撞,他愉悅地揚了下眉峰。
姜瑤飛快地收回目光,冷臉轉身進了浴室。
洗漱完,姜瑤在衣帽間找衣服,梁姨在門外有節奏地敲擊三聲再離開。
她兀自換衣服。
在腿沒好以前,她就已經開始自己換衣服,雖然每次都要穿上很久,時常還會搞得狼狽不堪,但她願意。
梁姨只當這人脾氣古怪,除了又多一個談資外,并沒有多管。
沒有受過重挫的人當然不能明白,這些生活中方方面面的細微瑣事,在姜瑤看來,都關乎尊嚴。
姜瑤是個**感很強的人,占地劃圈,不喜歡別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領地。
這樣一個從前在家裏單獨擁有一整層樓,連上衛生間都要鎖兩重門的人,在發生車禍的頭兩年裏,完全變成了一個廢人。
除了吃喝拉撒,日常行動,要靠人幫助外,她還得忍受身體被人扒着看,屎尿失禁拉在床上,像個小孩一樣被人當衆責罵……車禍撞掉的不止是健全的心智和身體,還剝奪掉了她作為“人”的屬性。
她從此成為一個多餘的物件,由內到外失去了秘密。
從前高高在上的驕傲和自尊,現在像一團面團似的被人攥在手裏狠狠地蹂|躏,那些人揉爛了還會扔在地上,反複地碾磨,用猙獰醜惡的嘴臉提醒她,把傾天覆地的恥辱感,一刀一刀地楔刻進她的骨頭裏。
她像被人抽掉了一根肋骨,脊梁從此再也直不起來。
因為已經生無尊嚴。
**
姜瑤吃完早飯,驅動輪椅出門。
錦山很大,景色優美,環境宜人,是京寧市有名的風景區。
當地人經常來這裏爬山,夏天到秋天那一陣人尤其多,漫山遍野的花開滿後,再慢慢凋落,凋落了還有漫山遍野的紅色楓葉,像燃燒的毯子蓋在山上,一直到入冬,爬山的人才漸漸少了。
她沿着如袖帶般盤山而上的公路慢行。
沈知寒隔着幾米,手插兜,踱步跟在身後。
別墅區的住戶陸續上班,開着豪車姿态嚣張,擦着人肩膀就過去。
沈知寒心有餘悸地停頓腳步,不爽地擦了擦鼻尖,暗罵,不要命了,順便擡眼看了看前面的人。
姜瑤倒是很淡定,車不理人,人不理車,自顧自“散步”。
隔幾分鐘,又來一輛私家轎車,在別墅區的山路裏開得又快又猛,強勢的車風把沈知寒的大衣下擺兜起。
……
姜瑤看着汽車留下的黑色尾氣在空中盤旋,那股煙塵還未消盡,她被一股蠻力狠狠往裏一推。
頭頂一個陰測測的嗓音響起:“怎麽,你想死啊?”
“……”
姜瑤淡了幾秒的臉,忽然露出一抹微笑,“怎麽,你擔心我啊?”
15.你讨人厭
15
姜瑤其實并沒有想死,只是也沒多渴望活罷了。
這種“不要命”的散步方式對她來說就像一個游戲,她幻想了一個平行世界,按照自己的軌跡去行走,不管身前身後有誰,也不管會不會被撞到,反正大家各走各的,撞到了是命,撞不到也是命。
這種無意義的游戲,已經在她腦袋裏演繹很久了。
畢竟她活得太無聊了嘛。
“怎麽,你擔心我啊?”姜瑤問。
“……”
沈知寒不得不承認,剛才有那麽一瞬間,他的心被抓了起來。
姜瑤說:“這下我們扯平了。”
無論沈知寒對她表現得有多對強硬,她終究是他的當事人,他受到雇傭,就必須得保證她的安全。
她終于找到了他的把柄,姜瑤洋洋得意地抿了抿唇:“沒想到,你最在意的東西,竟然是我的命。”
散步結束後回到家,姜瑤驅動輪椅去書房。
書房三面高牆都是書架,剩下一面挂着一張幕布。
姜瑤喜歡看紀錄片,每天泡在書房裏,不是看書就是看各種紀錄片。
發覺沈知寒也要跟進來,她轉了個彎,橫在他面前,奇怪地問:“怎麽,你真的怕我死啊,這也要跟?”
“……”
沈知寒無聲地耵她幾秒,轉身就走。
姜瑤剛要把門關上,一只手忽然握住了門邊,她愣了一下。
是沈知寒又走回來了,他單手握在門邊,毫不費力地往裏一推,就把她帶得直後退,沈知寒腳一勾,把她的輪椅攔住,痞痞地挑起嘴角:“你說對了,我就是怕你死。”
姜瑤:“……”
“雇主出的錢很多,我可不希望丢工作,”他插着兜進門,“而且,如果你出意外,我是需要賠償的。”
沈知寒握住她單邊扶手往裏一旋,姜瑤只覺眼前剛一晃,她的輪椅就調轉方向,他推人,走了進去。
鼠标在屏幕上移動,上面的一排排名字,都是他看不懂的東西。
姜瑤随手點開一個,目不轉睛地看起來,他不感興趣,視線在房間裏轉了幾圈,最後落回她身上。
雖然這唯一的活物也很無趣,但在這個悶得要死的大別墅裏,她或許勉強算得上是最有意思的了。
沈知寒忽然放下雙腿,傾靠過去,帶繭的手指揉捏了下她柔軟白嫩的耳垂,姜瑤肩膀猛地一縮,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在幹嘛?”
這反應令沈知寒忽然想到什麽,他站起來,睥睨她,一只手按在她左肩,踱到身後,又按住另一邊,壓得她不能逃脫。
“沈知寒,你要幹什麽……”他“噓”一聲制止她,撫弄着她兩邊耳垂,然後順着往下,揉捏在脖頸,纖細的脖頸握在手裏,仿佛一掐就能斷。
姜瑤僵硬得像塊石頭,渾身汗毛直豎,她怕極了這感覺。
“姜瑤,”他彎腰,貼在她耳邊,“你有心理障礙,你害怕別人這樣碰你,是嗎?”
“……”
姜瑤的拳頭不自覺地攥住,她像上了發條的機器,全身都被一根弦繃得死緊,即刻就能斷裂……一只手忽然在她眼前滑過,清脆地打了個響指。
沈知寒神情輕松,奸計得逞:“看來我猜對了。”
紀錄片裏正在上演非洲大草原的野獸争霸,姜瑤真希望自己能像那只獵豹一樣,狠狠地撲上去,把沈知寒的脖頸咬斷。
“你這個女人,毛病還真多,”沈知寒繞到她面前,在案幾上坐下,“難怪他們給我這麽多錢。”
他語帶微薄的笑意,她用力地瞪他,恨不能自己的目光變成兩把鈎子,狠狠地紮進他眼裏。
沈知寒還想說話,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他拿出來看了一眼,笑容淡去,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下來,又回頭看了一眼姜瑤,這才把門掩上。
沈知寒拿着手機,一直走到別墅後面無人的花園,才按下通話鍵。
那頭傳來砰砰砰的踹門聲,李晶晶問:“你不在家?”
“門壞了你賠。”
李晶晶收了腿,又問:“你在哪呢?”
這幾年,雖然他身邊女人不斷,但那些女人來來去去沒有一個能在他身邊久留,李晶晶就一直以自己是最特殊的那個自居,明裏暗裏管他不少事,沈知寒有些不耐煩地皺起眉頭:“關你什麽事。”
她如果不聯系他,他就不會主動找她,李晶晶心裏也有些不爽,但她顧及到上次自己撒謊的事,只好忍着火氣繞到別的話題,拿張超他們打溫情牌:“快過節了,你不打算和我們過啊。”
“過節?”
“再過十幾天就是新年了。”
沈知寒恍然想起來,春節是要到了,在這個了無人氣的別墅裏待着,他過得像與世隔絕了似的。
“知道了。”
“那你什麽時候……”
聲音被掐斷,他把手機插回口袋裏,在光禿禿的樹幹旁站了會兒。
從前覺得自己挺慘,父母在的時候,家裏總是喊打喊罵,沒有一天能安寧,後來父母接二連三地走了,他就連個家也沒了。
什麽過節、生日,就沒有正經過過。
但現在他不這麽認為了,至少別墅裏還有一個人,跟他過得差不多麽。
姜瑤還在看紀錄片,聽到門外腳步,投了一眼又收回去,繼續做自己的事。
他在書房裏踱步,那些晦澀難懂的大部頭,從名字開始就繞口,看得煩躁,轉到正面的書桌,發現桌上立着一個相框。
是姜瑤以前的照片,她穿着校服,笑容燦爛地摟着一個中年男人,兩個人長得很像,應該是她的爸爸。
沈知寒盯着照片,覺得照片上的小姑娘有些眼熟。
正巧姜瑤轉過來,看到他拿着自己的照片發呆:“別動我的東西。”
他回過神,把照片歸位:“你變醜了。”
姜瑤斜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說:“謝謝誇獎。”
沈知寒似笑非笑地揚了一下眉,又走到她面前的案幾坐下,把輪椅卡住:“你以前就這麽讨人厭嗎。”
她敷衍地回答:“嗯。”
“姜瑤,在我好好跟你說話的時候,好好說話。”
他又擺出威脅的語氣,她不爽地蹙眉:“你更讨厭。”
他想也不想:“嗯。”
姜瑤眯起眼,平心而論,沈知寒比她見過的絕大多數男人都英俊,尤其是他身上那股邪氣,大部分女人都難以抵擋。
她下結論:“你一定是被女人寵壞了。”
“我沒有寵過女人。”他忽然說。
銳利的眉眼彎起來,反射出冰雪初融的柔光。
姜瑤的心不可抑制地重跳了一下,自他們相遇以來,他就沒怎麽對她好好說話過。
他暴躁易怒,脾氣古怪,就像:“你就像它一樣。”
姜瑤手指前方,屏幕上,一頭北美灰狼正在山巅上嚎叫,兇狠的爪牙在午夜裏反射着陰森森的光。
“所以你最好不要惹我。”
“明明是你先惹我。”
“嗯?”他挑了下眉。
“說好了合作,你出爾反爾。”
她對那天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懷,如果不是誤信他,她可能早就逃出去。
沈知寒忽然眉頭一蹙,不悅地站起來:“你說得對,我就是騙了你。”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出去。
姜瑤愣在原地,明明是她占理,他卻說變臉就變臉。
這個男人,真的得好好教訓一下。
**
晚上,姜瑤等梁姨走後,換上衣服溜出去,蹑手蹑腳到沈知寒的房門口,貼着門板聽了一會兒,确定裏面有隐隐約約淅淅瀝瀝的水聲,然後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沈知寒正在浴室洗澡,一團洗發露在頭上揉開,泡沫還沒沖盡,水突然停了。
他愣了一下,來回擡按好幾下開關,又把花灑拿下來甩了甩,毫無反應。
停水了?
——不可能。
緊接着,頭頂的大燈也罷工。
……
姜瑤把落地窗和房門鎖上,來回檢查了好幾遍,這才放心地躺上床。
她又想起那天差點就離開醫院的事。
敲門聲突然響起,沈知寒在門口。
姜瑤料定他進不來,打死不應。
沈知寒又喚了幾聲,開始用力搖晃門把,威脅:“你不開門,我自己進來了。”
“我鎖門了,”姜瑤坐起來,“你不準……”
話音未落,門嘎噠一聲開了。
“……”這個門鎖是擺設的嗎?!
姜瑤驚得蹭一下爬起來,連連後退:“你怎麽進來的?”
墨黑的頭發滴着水,沿鬓角滾落,沈知寒上身光裸,下身随意地穿着一條西裝褲。
他向她走近,手裏攥着一根粗長的繩子,不爽地問:“你以為,這道門防得住我?”
16.把我解開
16
開鎖對沈知寒來說是必備技能,這些門鎖在他眼裏,沒有開不開得掉的問題,只有時間長短的區別。
姜瑤的房門是a級鎖芯,十幾秒就夠。
沈知寒闖進去,一把把姜瑤撈起來。
姜瑤拼命掙紮,“你最好別鬧。”他壓着嗓子警告,她只猶豫一下,就被他抓住機會套牢。
沈知寒三下五除二把人捆住,扔到床上。
姜瑤大怒,明明是他做錯事在先,她一次次挑釁只是想要一個道歉,他卻不斷用蠻力壓制她,把她當成馴服的對象!
“沈知寒,你王八蛋!”
這句話六分怒意,三分惱意,剩下一分是帶着怨恨的委屈。
沈知寒對上她氣紅的眼眶,眉頭皺了一秒又上手抓人,姜瑤在床上躲滾拿腳踹他,他順勢抓住雙腿,拉人。
姜瑤差點又要跌下床,危急之時,他把人橫腰一攔,抱了起來。
轉身,順手放在空置的輪椅上。
姜瑤還沒坐穩,就聽到“啪嗒”一聲皮帶扣打開,她渾身一凜,不可思議地看着他:“你要幹嘛……”
這時才發現他上身赤|裸,褲子穿得極低,勁瘦的小腹就袒露在她面前,這身材——真适合去做牛郎。
沈知寒擡眉看她一眼,毫不猶豫抽皮帶,蹲下身,顧不得她疊聲的“你要幹嘛”,十分利落地扯住腳腕子就捆。
姜瑤:“……”
人終于安靜了。
沈知寒擡眉:“你以為我要幹嘛?”
“……”
姜瑤撇過頭。
沈知寒站起身,從桌上拿了本書扔在她腿上。
“你讓我這樣看書?”姜瑤示意自己被別在身後的沒有自由的雙手。
“那你就看我洗澡。”
沈知寒把她輪椅一轉,正對上浴室的大門。
姜瑤當他開玩笑,撇了撇嘴,輕蔑地冷哼一聲。
誰知道沈知寒并沒有開玩笑,當真走進她的浴室,還打開花灑,試了試水溫。
姜瑤急了,別說是浴室,就連客廳她都不願意跟別人共用,那可是她的私人空間。
“你給我出來。”
浴室很幹淨,空氣裏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像她身上的味道,沈知寒打開櫃子檢查,确定有新的浴巾。
“沈知寒!”
他一擡腳,把櫃門扣上,順便轉身把浴室的門也關上。
門外只安靜了一瞬,随即爆發出更厲害的鬧騰,輪椅被不安分的人撞得砰砰作響。
沈知寒置若罔聞,脫衣服,洗澡。
剛才只洗到一半,泡沫都沒沖幹淨,身上莫名有股粘膩感,雖然知道是心理作用,但他很不爽,必須得沖幹淨。
沈知寒洗完澡,站在鏡子前擦臉,一偏頭,看到旁邊一排架子密密麻麻擺滿了女士用品,他稍微一瞥,就看到了很私密的東西。
難怪不讓他進來。
沈知寒推開門,就看到姜瑤一張臭臉,跟被屎糊了似的。
“你知道這叫什麽嗎,”他一邊擦頭一邊悠然說,“這叫自作自受。”
姜瑤不服氣地飛了一個眼刀過來。
沈知寒把毛巾挂脖子上,伸手推她的輪椅,她肩膀一躲,大罵,叫他走開。
沈知寒耐心有限,也要忍到極致了,掐住她的臉,不爽:“你應該好好洗洗你這上面這張嘴,而不是下面。”
姜瑤一怔,臉騰地一下燒起來:“你翻我東西,你這個……唔!”沈知寒手掌稍一用力,就把她的話掐斷了。
姜瑤兩邊臉頰的肌肉被捏着,又酸又痛,眼淚被刺激出來。
沈知寒見她哭了,松開手,皺眉頭碎碎念:“哭什麽。”像個玻璃娃娃。
把輪椅推到了床邊。
他坐在床邊擦頭,她被五花大綁放在輪椅上,兩個人對面而坐,她被他的濕發甩了一臉水。
他視若無睹,還惡意地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姜瑤冷臉撇開,又用力地瞪過來,他忽然覺得,心情很好。
“你打算跟我鬧多久。”沈知寒問。
姜瑤板着臉,不回答。
“不想說話?”
“……”
“姜瑤。”
“……”
她不說話,他自然有辦法讓她說話。
沈知寒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姜瑤終于忍不住叫了他一聲,他回頭,眼眸裏滿是得意。
“把我解開,”她說,“我要睡覺。”
還不是開口了。
沈知寒走回去,把她身上的繩子一一解開,姜瑤的手剛解放,就朝他身上揮去,他敏捷地攥住,往肩頭一放,把人抱起來,摔到床上。
姜瑤不受控制地在床上颠了颠,後背被撞得疼痛,四肢還有些麻痹,她揉着手腕,撐着上身坐起來。
他壓下來,雙臂和胸膛變作牢籠将她禁锢,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跟我鬧。”
“……”她往後一躺,滾進被子裏,“我要睡了。”
這變臉的速度。
沈知寒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