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的人:“林昭言——”

因為要排練的緣故,林昭言穿着戲裏的校服,白色襯衫搭一條未過膝蓋的校服裙,這讓她顯得很小,也顯得柔弱。

“聽說你是程昱的情人?”

林昭言擡起頭,眸色晦暗不明:“我是他女朋友。”她着重強調最後三個字。

看來又是個清純的女大學生遇到渣濫富二代的故事,沈知寒笑着反問:“女朋友?”

林昭言看着他。

沈知寒說:“那我們就試一下。”

他扭頭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把她扯下來丢到後車廂五花大綁,林昭言手腳被锢,任人宰割地躺倒在車板,沈知寒一只腳踩在車尾,擡手對着她拍下兩張照片,利落地給程昱發了過去,笑得陰狠輕蔑:“你猜會不會他回電話。”

林昭言面色蒼白,沒有回答,這樣子真像個受傷的小女孩。

等了一會兒,手機安靜,沈知寒摸出煙,銜在唇上,又在褲兜翻了翻,車上的人忽然說:“我口袋裏有。”

他靠近,從她口袋裏一撈,果然找到個打火機,還有一包萬寶路。這下,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嘲諷地一笑:“小姑娘,看不出來啊。”

林昭言一言不發地躺着,沈知寒抽掉一根煙,又點了一根煙,發現林昭言一直盯着自己,雙指夾煙,伸到她面前問:“抽麽?”

林昭言搖了搖頭。

手機好不容易震動,接起來卻是張超,她看起來有些失望,沈知寒比她更失望。

“怎麽樣了?”張超超謹慎超認真地問。

“不怎麽樣,挂了。”毫不留情地掐斷。

Advertisement

“……”

沈知寒抓了把頭,這次真是被直覺出賣了,他有點煩躁。

“喂。”背後的人喊他。

林昭言額角沁着薄汗,狼狽地仰頭尋找他身影,看起來有些難耐。

他回頭:“怎麽。”

“我們幹脆點吧,”林昭言流着冷汗說,“你過來,把我衣服脫了。”

41.43

43

沈知寒沒想到, 看起來柔柔弱弱, 聲音軟糯的女孩能說出這麽直白的要求。

他也不跟她含糊,把煙銜嘴上,上去便把她白襯衫的紐扣給解了,直到淡色文胸從敞開的襯衫裏露出來,他才停手。

林昭言低頭看了一眼, 恍惚問:“夠了嗎?”

她不了解“行情”, 不知道這種尺度是不是差不多。

“不夠。”沈知寒把她扶坐起來,将馬尾一扯,按着頭把頭發揉亂,再往下,手落在裙邊, 卻進退兩難地停住了。

林昭言看出他的為難, 說:“你轉過去。”

沈知寒盯她幾秒, 轉了過去。

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在等待的幾十秒鐘裏,他沒想別的, 滿腦子都是姜瑤。

從林昭言的淡色文胸露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就開始無法抑制地想姜瑤,想她第一次被他解下文胸時羞澀又迎合的乖順模樣, 想她抱着他時微皺眉頭咬牙承受的神情, 想她四肢并用纏着他說要做時的狡黠靈動。

呼吸一深, 濃烈的煙草嗆進鼻腔, 沈知寒一邊咳嗽, 一邊轉回頭。

林昭言把安全褲扒了下來,扭曲在大腿間,狀似狼狽。

“這樣可以了嗎?”她拘謹地垂眸,聲音細細的。

沈知寒把她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拍下來,再次給程昱發了過去。

等待,一分鐘,兩分鐘……

林昭言似乎比他還緊張,沈知寒不知為何,突然說:“程昱有很多女人。”

她的唇色更白了,低着頭,似乎在思考他的弦外之音。

“沒必要在意那種人。”

他在安慰她,用一種他自己都不習慣的方式,笨拙地安慰她。

跟姜瑤在一起後,沈知寒産生了一些難以察覺的細微變化,比如他開始在意周圍人的情緒,比如他開始學會友善,比如他明明應該強硬地綁架林昭言,卻選擇了最柔和的方式。

愛讓他柔軟,姜瑤是他的解藥。

沈知寒俯身,剛要幫林昭言系上衣扣,程昱的電話終于來了。

他走到旁邊,按下通話鍵。

“把她放了。”程昱聽起來很不高興,嗓音忍耐。

沈知寒幽幽地說:“程老板,資源互換。”

程昱氣急敗壞:“狗屁資源,你綁了我的人!”

沈知寒譏笑:“看到照片了嗎,現在是我的人了。”

“你敢!”程昱氣得頭發倒豎,“你敢碰她試試!”

沈知寒不耐煩:“你知道我的做事風格。”

就是知道才這麽抓狂,程昱惡狠狠地說:“好,我告訴你!”

沈知寒勾唇笑了。

“你先讓我确定她的安全。”

沈知寒走回去,把手機放到林昭言耳邊,她低低地喚了一聲,不等那面答話,沈知寒就把手機抽了回來:“程老板,你放心,我做事講究信譽。”

程昱極力平穩情緒,深吸一口氣,緩道:“那天和陳助理見面的人叫紹磊,以前是四七醫院的醫生。剩下的你自己去查,我只能告訴你這麽多。”

“謝謝。”沈知寒剛要挂電話,“等等,”程昱攔住他,他開始恢複鎮定,便露出生意人精明算計審時度勢的本性,“沈知寒,你知道我告訴你這些,意味着什麽吧?”

意味着他從此為沈知寒改旗易幟,不再和林家同屬一個陣營。他說得冠冕堂皇委曲求全,仿佛是沈知寒逼他邁出了這決裂的一步。

而實際上,林子凡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有人在背地裏做小動作,想搞臭他。在風暴圈外的程家,自有考量和選擇,當然不可能因為沈知寒或者一個小女人被綁就改變什麽,但程昱依然要擺出這副說辭。

他現在所做的,是在劣勢局面下為自己争一顆棋子,一柄現在沒用但随時可能出竅的寶刀。

生意人,步步算計,招招運籌,即使是不利于自己的局面,也要努力扳回一城。

沈知寒了解詭計多端的程昱,林昭言卻不一定了解。回去的路上,她突然低聲問了一句:“他女人真的很多嗎?”

沈知寒看一眼她可憐模樣,沒有留情地說:“嗯,很多。”,

沈知寒一邊開車,一邊在扶手箱找水,摸到幾張傳單,這些都是在京大門口被人塞進來的,他把傳單攢緊扔回去。

過了一會兒,又低頭把那個球團拿起來,壓在方向盤上,揉平攤開。

幾張傳單,都皺皺巴巴的了。

張超的電話又打過來。

“怎麽樣了啊。”

沈知寒看了林昭言一眼,把程昱給的情報告訴他,并且吩咐他查清楚叫紹磊的這個醫生現在在哪。

張超把囑咐記下,剛要挂電話,沈知寒忽然叫住他:“你幫我報個英語補習班。”

“啊?學英語?你發什麽神經。”

“少廢話,你幫我報名就是了。”

“行,”張超說,“那你也得告訴我你要去哪兒學啊,是少兒英語啊,還是成人英語……”

沈知寒照着傳單念:“英孚,華爾街,新東方,韋博,新航道…… ”

“等等等等,這麽多家,你要去哪家啊?”

去哪家。這個沈知寒倒是沒想過,他對英語一竅不通,純憑一股希冀,一份渴望,一份責任。

一直沉默的林昭言突然開口,說了一個名字。

沈知寒迷茫地看過去,她又說了一遍:“這家成人英語教得好。”

他點點頭,把名字報了過去。

車停在學校門口,人潮如織,車水馬龍,和他來時一樣,不曾變化。

林昭言道別後下車,沈知寒叫住她,示意了下,問:“這個,在哪裏買的。”

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校服,不甚明白:“這個不好找,可以上網買。”

沈知寒又淡淡地點點頭,關上門,掉頭轉向彙進來時車流。

張超那邊暫時沒有消息,他現在又不好出現在醫院,沈知寒把車停在寂靜路口的一棵林蔭樹下等着。

降下車窗,點一根煙,灰白的煙霧繞在指尖,他摸了摸下巴那一小塊傷口,又開始想念姜瑤,離分開有多久,時間不過才過去二十四個小時,他卻知覺過去一個世紀般漫長。

原來度日如年真有其事,思念把分離的每一秒鐘拉長,變成一個巨大的容器空腔,他站在可知可感的具象,陽光,微風,呼吸,水流,都抽象成指尖的煙沙,唯有那個人,清晰而遼遠。

如果不出意外,她應該快要到達霞嶼,客運負責人會根據他的指示把她送到安全地帶,她只需要在那裏待上幾天,他會把這邊的事情辦妥,盡快奔赴異地尋她。

不知道她現在是不是在生氣,他幾乎可以想象她因着好修養隐而不發的僵冷面色。

好笑又頭疼,沈知寒按了按太陽穴,張超的電話如期而至。

“紹磊2008年進入四七醫院,待遇不好,混了兩年還是個最普通的住院醫師,2010突然從醫院離職,至于離職的原因,好像有點隐情,院方瞞着呢,我沒有查到。”

他快速地思考,在腦袋中勾勒側寫。

張超繼續說:“紹磊這個人,好像毛病挺多的,會打女人,和老婆的關系很不好,還在醫院的時候兩個人就在鬧離婚,離開醫院以後,他不知道從哪裏拿了一大筆錢,染上了賭博的毛病,搞得好幾次差點傾家蕩産。”

沈知寒生平最讨厭兩種男人,會打女人的,嗜好賭博的,這人剛好兩樣沾全。

“你說巧不巧,他前段時間剛好搬到京寧了,前幾天還有人在賭場看見他,我等會兒把賭場名字發給你啊,你去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逮着人。”

深吸一口煙,沈知寒放倒座椅休息,沒一會兒,張超把地址發了過去。

他眯眼瞧了瞧,覺得這地址頗眼熟。

正是他以前工作過的那條街,這座城市最糜爛浪蕩也最廉價混亂的那一條街。

小憩一會兒,沈知寒把車開到醫院,戴上口罩,從後門進去,走安全通道,快速地進了住院部。

張超腿上放着一臺電腦,時不時回頭瞄一眼icu裏的人,看到沈知寒,吓得忙站起來。

昨晚有人來家裏,這說明林子凡那邊的人已經知道他回來了,搞不好小八遇害這事就是引他回來呢,他居然敢這麽正大光明地出現。

“一身武藝無處發洩,生怕別人不知道你身手敏捷啊?來找死是不是?”

沈知寒戴着帽子和口罩,手插兜微駝背靠在走廊:“我就是來看看。”

“行了,小八床上有靈,知道你對他情深意重。”

“…… ”

他靠着牆好一會兒沒說話,默了許久,低低地說:“我不知道去哪。”

張超愣了一下。

有家不能回,腦袋一休息就想姜瑤,該出工的時間沒到,他無處可去,無人可陪,只能冒着危險來這裏,至少在這,他不孤獨。

“行了行了,”張超嘴上嫌棄,但心裏明白,揮揮手,想起什麽,說,“你要不要給那人打個電話,姜瑤這會兒應該到了吧。”

“算了。”

沈知寒搖頭,多一個電話就多一份危險,他要給她最大的安全。

“寒哥……”張超忽然怔住,指着電腦屏幕扯扯他,“這個,這個新聞……你快看看,快看看這說的是不是姜瑤。”

沈知寒俯身看過去,屏幕上藍色的新聞标題——

“京大百年校慶盛大開幕,知名校友紛紛回校團聚。”

……

“著名企業家林子凡将攜妻出席京大100周年校慶……”

手機在口袋嗡嗡振鳴,沈知寒仍盯着屏幕,他感覺自己有些不認識那些字了,明明分開看都能看懂,為什麽擺在一起他卻看不明白。

按下通話鍵,他剛“喂”一聲便整個人愣怔,仿佛被人按下暫停鍵。

張超看他蒼白臉色,隐隐感覺有大事發生,不安地問:“怎麽了?”

他空洞着兩只眼,怔怔道:“姜瑤不見了。”

42.44

44

長途客運會在沿途停車休息, 姜瑤就是在那個時候不見的。

“我要去找她。”沈知寒說。

張超眼如銅鈴瞪得老大:“不是吧?你這是去找死呢???”

沈知寒略一考慮, 便給夏薇薇打電話,這種場合她肯定會去,他可以跟着她混進去。

夏薇薇很快電話, 聽到他單刀直入的請求,一顆心冷個徹底:“沈知寒,見過渾的, 沒見過你這麽渾的。”她好歹也算他前女友!

“嗯, 确實挺渾的。”張超在旁邊附和點頭。

懶得多說,他耐着性子聽完那頭怒罵, 開口又是:“你能不能帶我混進去。”

夏薇薇怒,深深呼吸, 問道:“你和姜瑤到底是怎麽回事。”

“……”

“我在你家見到她的時候, 你們就已經在一起了?”

“……”

“她什麽情況,你都清楚吧?”

“……”

“我現在是以朋友的身份問你!”

“……夏薇薇。”

“怎麽?!”

沈知寒說:“不要打探我的私事。”

他不喜歡對外人敞開自己的事,尤其是感情上的事,朋友?那也只是朋友。

夏薇薇怒火沖天:“沈知寒,你就自己孤獨到死吧!”

電話挂斷。

“……”

張超轉過來:“怎麽樣?”看他垂首搖頭的樣子,“我就猜會這樣。”

沈知寒頹着的身形突然立起來,張超吓了一跳:“怎麽?”

找不到捷徑, 那就不走捷徑, 沈知寒說:“有辦法了。”

**

夜晚, 華燈初上, 豪華酒店的大門口, 賓客絡繹不絕。

門童小哥面帶微笑,上前打開一輛轎車車門,油頭粉面的男人穿着正式的西裝,捋一把大背頭,大腹便便往裏走。

今天他受邀參加京大一百周年校慶晚宴,作為畢業十幾年的京大學子,能收到這份邀請,他覺得很榮幸,雖然成就比不上常上新聞的那批人,但他奮鬥大半生,也混了個小老板的頭銜,夠了夠了。

老男人笑眯眯地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邀請函。

硬質的請帖,封面是低調的紅色,角落繡一朵綻放的康乃馨,單是這精致的做工,就值得他好好收藏,可不能丢了。

轉角立着醒目的指示牌,說明宴會廳在二樓,男人剛要上樓,右邊推來一輛餐車。

“請讓讓!讓讓!”

他躲閃不及,被撞個滿懷,湯汁濺上西裝。

“哎喲!”推着餐車的服務生點頭哈腰地道歉,“先生,非常抱歉!您沒事吧?”說着便從餐車下層掏出紙巾給他擦拭。

“行了行了!”男人煩躁地拂開他,“別碰我,都把我給碰髒了!”

服務生急忙後退:“對不起對不起,真不好意思,宴會要開始了,我都忙暈了!非常抱歉!”

“真是的!”男人很不滿地瞪他一眼,低頭使勁擦了擦身上的油漬,沒用,根本擦不掉。

“先生,要不我聯系酒店,給您再送套西裝來?”

“不用了!”有這時間折騰,晚宴都該結束了!

男人不耐煩揮手:“去去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

服務生又是一陣點頭哈腰,這才推車離開。

男人拿着小手帕使勁拂了拂衣服,煩躁地把手帕揣兜裏,轉頭去衛生間。

抽出請柬放在旁邊,把外套脫下,尋着鏡子前明亮的白色燈光仔細照了照,油漬滲進面料,印出些斑駁痕跡,不仔細看并不明顯,勉強能穿,就是他得小心遮着點,省得給人笑話。

旁邊響起抽水聲音,隔間裏走出個西裝革履氣宇軒昂的年輕人。

氣場強大。

男人往旁邊挪了挪,偷眼瞄他,估計也是來參加京大周年校慶的,不知是哪個企業的ceo。

這年頭長江後浪推前浪,創業成功的年輕人比天上的星星都多,直叫人眼花缭亂。

年輕人低頭洗手,察覺到目光,向他颔首,禮節性地微笑着打招呼:“您好。”

男人忙扯開一個微笑,回道:“你好。”

那雙溫潤好看的眸子透過眼鏡盯着他,他無端生出點心虛窘迫,把西裝外套往牆上一挂,慌張張去後面的小便池解決生理問題。

沈知寒笑容不減,低低地甩了甩手,取下一張面巾紙擦拭,餘光瞟到大理石臺邊,扔紙的同時順手一撈。

……

男人系好腰帶再轉過來,暗紅色的請帖不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也不見了。

**

把請帖交給侍者,沈知寒闊步進入宴會廳。

大廳裏高朋滿座,衣香鬓影,金色水晶燈璀璨奪目。

他在角落坐下,目光逡巡。

衣冠楚楚的成功人士,談笑風生,言笑晏晏,推杯換盞間盡是不動聲色的恭維與試探。這是最深藏不露的鬥獸場,心懷鬼胎,暗潮湧動。

門口有些微動靜,沈知寒的身體直起,他看到衆人聚攏過去,林子凡推着姜瑤進入會場,風度翩翩,儀表堂堂,姜瑤在他的耳語下低柔微笑。才子佳人,門當戶對,不過如此。

沈知寒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呼吸。

他呼吸困難,猛地站起,又坐下,手掌壓在膝頭,五根指頭煩躁地彈奏。眼圈被場內熱鬧烘烤,漸漸有灼熱感覺,他注視着她,虔誠地注視。

可注視着她,卻又害怕她看過來,身體在那道溫柔的目光中不自覺地卑微彎下。為什麽突然窘迫,窘迫得不敢讓她看見自己。

“你果然來了,”夏薇薇不知何時發現他,輕蔑地擋在他面前,“我就知道,你自己有辦法混進來。”

他悶頭飲一杯酒,舔了舔幹燥的唇。

“怎麽,這是為她擔心,還是為自己心痛啊?”

夏薇薇倚着桌子跟他一起望向那邊:“你們不是一路人。”

他嘲諷地淡笑:“什麽叫一路人。”

“她應該站在高處,”夏薇薇晃着手中酒杯,出神地看着被衆人簇擁、被林子凡呵護的姜瑤,“你配不上她。”

沈知寒擡眸,兩道目光從鏡片後射出來。

夏薇薇說:“姜瑤比我想得聰明多了,你玩不過她。”

沈知寒不接話,她看出他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姜瑤似乎終于察覺這邊兩道熾熱的視線,她微微側頭,目光蜻蜓點水,一晃而過,沒有在沈知寒身上多做停留,猶如對待陌生人。

夏薇薇笑得得意:“你有沒有想過,她可能一直在利用你。”

“……”

沈知寒眼眸深黑,直直地盯着那邊。

姜瑤似無察覺,只留給他一個優美的側臉。

夏薇薇又說:“姜瑤從小養尊處優,你供不起她的。你們倆不合适,從裏到外都不合适……沈知寒,沈知寒?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沒有。”沈知寒忽然站起,夏薇薇愣了一下,他表情淡淡,“你廢話真多,我要走了。”說完就轉身,毫無留戀。

夏薇薇愣在原地,如果她沒看錯,沈知寒轉身前那表情分明隐含笑意。

轉頭再看姜瑤,不知何時也露出微笑。

剛才發生了什麽,她錯過了什麽?

林子凡剛和人寒暄完,低頭看見姜瑤摸着下巴微笑,貼到她耳邊,陰測測地問:“在笑什麽?”

笑容随即消失,姜瑤借着把空杯放在桌上的機會躲開他:“沒什麽。”

“沒什麽,”他低喃重複,手掌壓在她後頸,用力揉捏,将自己的存在感放大,姜瑤不适想躲,他說,“我看到那個人了。”她一怔,放棄反抗。

林子凡笑着,柔聲說:“他今晚會死,你信不信?”

寒意從腳底爬上脊背,姜瑤面色陡然蒼白:“我已經回來了。”

她扭頭,看向遠處的夏薇薇。

夏薇薇也看着她。

兩廂凝望,夏薇薇唇角微揚,手舉高腳杯,一口一口地抿酒,鮮豔紅唇像暗夜嬌花,濃烈又妖異地綻放。

姜瑤說:“我回來了,我自己回來的,你不能要他的命。”

林子凡說:“是你不聽話,我才要給你懲罰。”

姜瑤一錯不錯盯着夏薇薇。

夏薇薇似乎喝厭紅酒,舉高的手一松,盛着紅色液體的高腳杯墜落在地,血色流體蜿蜒在晶瑩剔透的水晶花中。

林子凡問:“他有沒有碰過你。”

“……”

“姜瑤,”他控制她雙肩,一字一頓地問,“他有沒有碰過你。”

姜瑤說:“……沒有。”

林子凡沒有情緒地笑:“是嗎,那我們今晚檢查一下。嗯?”

夏薇薇高挑的眼尾最後掃她一眼,然後踩着那堆玻璃渣,頭也不回地高傲離開。

姜瑤答:“好。”

**

沈知寒從酒店後門出來,張超已經等在車裏,他打開車門鑽進去。

“剛接到電話,紹磊在賭場出現了,我送你過去。”

車開出小路,彙進車流。

沈知寒在後座換衣服,張超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帽子和口罩在袋子裏。”

“舊倉庫的鑰匙我也給你了,你晚上別睡車裏了,去倉庫睡吧。”

“還有啊,紹磊的照片你看過了嗎,聽說他……寒哥,你照什麽呢?”

沈知寒壓着前排座椅,把車前鏡子翻下來照了照,看着自己的下巴,想起姜瑤剛才偷偷摸下巴的模樣,笑了笑。

張超奇道:“寒哥,你剛才見着姜瑤了嗎?”

“見到了。”

“你倆談攏了?”

“沒談。”

但她給了他一個手勢,不需要言語,只要一個手勢,就足以讓他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她沒有動搖,她讓他放心。他絕不會讓她失望。

**

車開進陰暗小路,下車前,張超喊住他:“寒哥。”

“嗯?”沈知寒面容隐在帽子下。

張超擔心:“你可得安全回來……”

沈知寒淡笑:“照顧好你自己先吧,小八已經倒下了,我看下一個就得是你。”

張超急:“呸呸呸!你可別咒我!”

沈知寒擺擺手:“走了。”

“哎!等等!這個差點忘了給你,這可是重要的寶貝!”張超從兜裏掏出一盒軟化膠水扔過去,沈知寒接住,淡淡一笑,壓低帽檐,打開車門離開。

高大的身影佝偻着,漸漸融入夜色。

43.45

45

賭場濃煙酒氣缭繞, 全國髒話彙聚一堂, 烏壓壓的腦袋擠在一起, 人聲鼎沸。

沈知寒在一堆喝得紅光滿面賭得神智不清的醉鬼賭徒中穿行, 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誰, 誰啊——哪個不長眼的……喲呵,還戴帽子, 大晚上的戴什麽帽子啊, ”那人咧着缺牙的嘴, 搖搖晃晃走開,打着嗝, “傻,傻逼。”

大廳裏吵吵嚷嚷的——

“下不下注!”

“快點, 太幾把費事了!你幹脆點行不行!”

“黑雞, 就這把了, 跟不跟我!”

“跟你?!黑雞要變禿雞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知寒在缭繞的煙塵中看到斜嘴叼煙的男人, 他明顯戴過毛線帽,油膩膩的頭發壓得東倒西歪,上面還沾着幾絲毛料纖維。

沈知寒盯着他, 扒開人群徑直過去,男人警惕性高, 也在第一時間發現他, 煙灰抖落, 貪婪惡心的笑容迅速收斂, 邵磊拍拍旁邊人站起來, 說着讓讓,讓讓,快步往另個方向鑽出。

“哎~不玩了?”

“不玩了不玩了。”

“輸不起啊怎的!”

紹磊沒理,轉眼鑽出人群。

衆人掃興。

“輸了就跑,這沒用的狗東西。”

“不管了不管了,咱們繼續!”

“來來來!”

輸家的落荒而逃只是插曲,新一輪博弈很快開始,吼叫、哄笑、争議,重新上演。

沈知寒艱難地撥開人群,飛快追出。

這家賭場他沒來過,對地形不熟,只能緊追着人群中的那抹灰色不放。

紹磊身材矮小,在人群中左藏右擋,幾次險些把他甩開。

沈知寒一路追蹤,橫沖直撞,把好幾個人撞翻再地。

“不看路的啊!”

“長沒長眼睛啊!”

“這人誰啊?來砸場的吧?”

無暇顧及,他頭也不回地追到外廳,紹磊跑得急,還要回頭看他,沖出大廳,跑進後院,一不小心摔倒,沈知寒急撲上去,堪堪要抓到腳踝之時,紹磊猛地一縮腿,靈敏地鑽出門洞。

那門洞不足兩尺,沈知寒被擋在內。

擡頭看看圍牆高度,他後退兩步,急急沖刺,奮力一躍踏着水泥牆面翻出去。落地時咚地一聲,在潮濕幽暗的後巷回響。

左右兩個方向遮擋物太多,根本看不見人影,他站定,仔細辨聽左右動靜。

暗街寂靜。

這條街有幾百米,怎麽可能這麽快就跑遠?

右邊忽然傳來極細微的踩水聲,有人走動。

沈知寒急忙追去,躲開物障,遠遠看到地上躺着一個人。

前方不遠處便是路口,昏暗的路燈鑽進來,有人影一晃而過。

沈知寒腳步陡然停住。

紹磊死了。

他面目猙獰,以一個痛苦掙紮的姿态仰躺在地,胸口插着一把尖刀,鮮血淌在刀柄,在胸口綻開一朵血花。

沈知寒伸手探鼻息。已經徹底死亡。

他血液凝固,怔怔地看着那具痛苦萬狀的屍體,找不回思路。彷徨、迷惘、恐懼、擔憂……這是最後的線索,他失去了最後的線索。

滴滴滴——

滴滴滴——

長巷裏突然響起鈴聲。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低頭在地上尋找了好一陣才意識聲音是從自己身上傳出的。

這個時候,這部手機,誰會找他,除了張超——

張超?!

他急忙接通電話。

“沈知寒。”男人風度翩翩,一字一腔,将他的名字念得幹淨利落。

“看到人了嗎?”

“應該已經死了吧?”

林子凡輕笑。

“這個人是你殺死的。”

千頭萬緒,呼吸沉重,他握着手機,從喉頭堵到胸口,悶窒,壓抑,氣息難平,仿佛患了失語症,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如果不是你,他不會這麽快就死。你是殺人兇手,是你害了他。”

【不是的,不是的,即使沒有他,林子凡也不會放過這個貪婪的賭徒。】

“如果不是你,姜瑤就不會不聽話地離開我。你這個殺人兇手,是你害了她。”

【不是的,不是的,他會救她出來,他本來可以成功。】

“如果你想要她平安無事,現在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

“走過去,握住那把刀。”

暗巷盡頭有路燈,明亮的光明裏,走進一個高大的男人,那人一動不動地監視着他。

林子凡冷笑:“不要耍花樣,把你的手套摘了,握住那個刀柄。”

沈知寒走過去,摘掉手套,慢慢地彎下腰……

“對,握緊。”

他的掌心攥住刀柄,在上面磨了磨。

林子凡滿意大笑:“很好,你可以走了。姜瑤會好好活着,她會跟我長命百歲,白頭偕老。”

“你就在監獄裏好好待着吧。”

沈知寒頹然站起,在黑暗裏凝視慘死的屍體,和凝固的刀。

這刀鋒飲過鮮血,從此是他的枷鎖。

那正義不曾來臨,它只會玩弄愚人。

**

把手機拆解,一路走,一路丢,沈知寒步履沉重,在空曠幽深的長街漫無目的行走。

前方猶如野獸巨口,将光亮吞于寂靜深黑。

他無力地垂坐在路邊,茫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麽走。

線索斷了,姜瑤為什麽回去,邵磊到底知道什麽,他抓着頭,無法思考。

口袋裏的另一個手機突然震動,是李晶晶。

他按掉,繼續震動,按掉,再次震動。

“沈知寒!你死哪兒去了!”李晶晶的怒吼沖出手機,“我不過就是對姜瑤做了點手腳,你至于跟我分道揚镳嗎,你!……”

“至于,”李晶晶一愣,沈知寒清晰地說,“至于。”

他不是什麽好人,做的事也常在法律邊緣徘徊,那天如果姜瑤真的出事,李晶晶早就不知道被他捅多少刀了。

“你……”李晶晶震驚。

“你有什麽事麽。”沈知寒坐在路邊,寒風一陣一陣地吹來,掀起他的亂發。

李晶晶不敢置信,聲音隐帶哭腔:“沈知寒,你對她認真了?”

“……”還用問?

“你他媽居然喜歡別的女人!你要不要臉,我媽被你害那麽慘,你居然敢喜歡別的女人!沈知寒,你王八蛋!你不得好死!”

她罵得抽泣,他靜靜地聽着,面上無波無瀾,只在她結束時,淡淡地“嗯”了一聲。

“我媽不會同意的,她要你好好照顧我,你不能喜歡姜瑤,你得跟我一輩子!”

沈知寒嘲諷地呵了一聲。

他心裏債務清晰,條理分明,不會把不相關的人和事攪在一起,更不會讓自己被所謂的責任與良心牽絆腳步。

他愛姜瑤,就只看重她的決定和感受。要分開,還是要在一起,只有她能說了算。

“好好,你這個沒良心的,你不在乎我媽計算了,那你媽媽呢!你跟姜瑤在一起,對得起她嘛!對得起你爸麽!”

“李晶晶!”他怒喝。

李晶晶怯懦,猛地噤聲。

手機裏貫穿着他粗重的呼吸。他頭痛欲裂,不想在這時候思考複雜問題。

他只想靜一會兒,就靜一會兒。可是李晶晶說:“沈知寒,你媽找到我家了。”

“她不知道怎麽打聽的,打聽到我媽的事,然後托人找到我。”

“她想見你。”

“她來找過我好幾回了,你準備什麽時候見她?”

十多年沒見的人突然出現,一出現就頂着“母親”這道世間最聖潔的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