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敏感得一陣瑟縮,腳趾蜷起,發出一聲舒爽的長嘆。
“你看你多爽。”沈知寒笑得蔫壞,手指打圈,姜瑤又被一波愉悅的浪潮席卷,她夾緊他的腰,眼眸水霧迷蒙,臉頰潮紅,身體已經臣服,嘴上卻不肯認輸:“……可是真的會疼,外面已經磨紅了。”
“乖乖,”他摸着她的臉哄,“我輕一點。”
她咬牙:“我信你才怪,你昨天就是這麽說的。”
“昨天是意外,誰叫你夾得那麽緊,我根本控制不住,”沈知寒用力壓着她的柔軟,“今晚我肯定小心點,一次,就一次。”
牙齒磨着,舌尖舔着,大掌揉搓着,姜瑤早就被他弄得身不由己,迷亂中點頭,承受男人的進一步侵犯。
……
結束後,她熱汗淋漓地躺在桌上,望着天花板,大口喘氣,男人不知去哪,快活完就走。
姜瑤渾身軟得不行,在桌上歇了一會兒,想要坐起,突然被按住。
沈知寒不知何時回來,這會兒按住她的肩膀說:“先別起來。”
她正好累,不急着動,剛想答應一聲腿就分開。姜瑤一驚,撐起:“你還要?”
沈知寒把她按了回去,她一下又仰倒,只能看到雙腿間埋着一顆黑色的腦袋。
沈知寒一邊擠着手上的藥膏,一邊往她下面抹,那冰淩淩的感覺激得她吸一口涼氣,腳趾又是一蜷。
她好奇:“你什麽時候買的藥?”
他認真地塗抹,盯着那朵受傷的粉色花蕊:“回家前,特地經過藥店買的。”
還算有點良心,姜瑤緩慢地想,然後她聽到沈知寒突然問:“你還記得鄭希音嗎——你那個後媽。”
Advertisement
姜瑤一怔。
50.52
52
關于鄭希音, 姜瑤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受。
比起恨,更多是害怕。
鄭希音進入姜家的時候很早, 那時姜瑤不過是個剛滿十歲的小女孩, 而鄭希音美貌,年輕,溫柔和藹, 像姐姐亦像個媽媽般呵護她、疼愛她,姜瑤需要她的愛。
她雖然排斥她霸占了母親的地位,但卻依然在相處對這個女人生出依賴——到底是一個缺乏母愛的小女孩。
何況鄭希音對她的呵護堪比親生母親, 不, 不止, 她甚至比姜瑤生母更呵護她。
從鄭希音進入姜家起,姜瑤每天的飲食搭配, 衣着打扮, 定期的身體檢查, 鄭希音從不假以他手, 她趕走姜瑤身邊所有的傭人, 親力親為照顧她。
大到家庭教師的審核,小到梳發多掉的一根頭發, 事無巨細,無所不察。生怕她出一點意外似的。
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這是在讨好姜北安,然而姜瑤知道不是。
小孩子就是這麽神奇, 天生對他人是否真心關愛自己具有靈敏直覺——鄭希音真的疼愛她, 姜瑤能從相處中感覺到。
她生病時, 鄭希音整宿整宿地抱着她柔哄,給她換藥、擦身體、保溫;她作為優秀畢業學生代表發言,鄭希音穿着最隆重的衣裝、帶着最驕傲的表情登場。
她讨厭林子凡,連姜北安都無從察覺,但鄭希音卻知道,并且多次幫她支開林子凡,更從不讓林子凡近她的身,對她有非分之舉——如果父親沒有突生意外,姜瑤甚至懷疑,鄭希音會是那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這場婚約的人。
是的,她就是這樣篤定,如果姜家沒有陷入危機,鄭希音會為她擋掉所有風雨。
這種無比親密又矛盾的感知讓姜瑤惶惑且深深地不安,并随着年齡的增長漸生恐懼——鄭希音對她有很強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她幾乎把她當成私有物品,一個精致的洋娃娃來對待。
強力控制她的人身自由,篩查她的交際圈,限定她的吃穿住行。她完全成為一個提線木偶。
姜瑤排斥過,抗拒過,用最惡毒的語言罵她,把瓷碗摔碎在她的臉上。但鄭希音只會溫柔地說:“瑤瑤,你現在正在氣頭上,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
或者就靜靜地欣賞她發怒的醜态,仿佛世間任何一個寵溺又無奈的母親,看着自己年幼不懂事的女兒。
等她氣喘籲籲發完怒,鄭希音依然會深夜裏帶着臉頰的傷痕,到她房間為她掖好被角。
甚至四年前,在初初知道姜瑤就那樣不負責任地把自己獻給一個陌生男人的時候,鄭希音的憤怒不亞于林子凡,她甚至提出要把那個牛郎抓出來廢了。
“我要你嫁給林子凡是因為他不會讓你吃苦,你怎麽能這樣對待自己的身體。瑤瑤,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鄭希音說這話時,仍不舍得打她。
這就是鄭希音,一種詭異而又極端的母愛。令人惶恐戰栗。
“我努力理解過她,但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躺在床上回憶往昔,姜瑤記得她也曾依賴過鄭希音,但後來害怕占據敬愛,心底生出反抗,“她為什麽總是想控制我,他們都想控制我。”
口口聲聲地說着為她,卻總把自私地**施加在她身上。
她被動地承受“愛”,就像一個精致透明的容器,而他們在容器裏舞蹈,做最虔誠敬業的演員,完成一場自說自話的華麗演出。
沒有人顧及她的感受,沒有人。
沈知寒把暗夜裏顫抖的女人摟進懷裏,溫柔地順着她的發。輕柔地吻了吻她的後頸。
“她根本不懂什麽是愛,愛不是這樣的,愛不該是這樣的。”姜瑤搖着頭喃喃。
“那該是什麽樣。”
他幼時總是被抛棄的那個,沒有得到多少家人的關愛,不能體會她那種被人争奪的心情,而此刻懷裏摟着她,恍惚中也有些迷失,愛到底該是什麽樣,能輕易放手嗎。
這樣想着,不安地将她翻過來,正面緊緊擁入懷中。
這是一個不帶情|欲,相依為命的擁抱。沈知寒閉眼聞着她的發香想,很難,已經這樣愛上,他很難放手。
所以愛容易自私,更容易霸道。
“我快不能呼吸了。”姜瑤憋紅臉,勉力從他懷中擡起頭。
那雙眼眸含着水光,似嗔似怨地看着他。沈知寒心頭酸軟,灌一抔皎潔的水。他艱難地說:“我好像,能理解他們。”他們,也包括林子凡。
姜瑤一怔,然後堅決地搖頭:“不,你們有本質區別。”
“什麽區別。”
“我愛你,我願意為你獻出全部,”姜瑤認真地說,“這就是最本質的區別。”
一道強有力的力量撞擊心髒,他耳畔嗡鳴,震顫不止。
這一次他沒有再被抛下,“姜瑤,這是我聽過的,最動聽的表白。”
除了更愛她,無以為報。
沈知寒摟着愛人,不着邊際地想,如果就這樣相依為命地死在這一刻,那麽也算不錯吧——死亡即永恒。
他沒有跟姜瑤提起上午的事,鄭希音曾經來找過他。
上午,他一如既往先去醫院看望小八,小八狀況仍不穩定,日日昏睡。
離開醫院時,一輛銀色卡宴攔在他面前。
車窗搖下,是一張精致的臉蛋,女人皮笑肉不笑:“你好,沈……沈知寒?”她似乎不甚記得他名字,叫他時隐含輕蔑,冷笑問,“還記得我嗎。”
見沈知寒遲鈍地盯着自己,鄭希音摘下巨大的墨鏡:“我是姜瑤的母親。”
“我們談一談吧。”她說。
兩個人坐進茶餐廳,沈知寒才意識到她是有備而來,整座茶餐廳都已被她包下。
空曠的場地,只有女人惡意的嗓音回響。
“你就是我那個單純女兒挑中的男人?”鄭希音神色不掩輕視,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冷冷哼笑,“我早就看出來你意圖不端,只是沒想到你竟然真能成功。瑤瑤看上你什麽?一個圖有皮相的男人!”
這要是換成平時,沈知寒連坐都不會坐下來,更別說罵不還口了。對方無論如何仍算姜瑤繼母,他不想太粗魯。
于是冷面承受女人的刻薄羞辱。
“從小到大,對她前仆後繼的男人有的是,你一個小保镖,有點姿色就敢癞蛤蟆想吃天鵝肉?”鄭希音嘲諷,“我查過你,你案底可是精彩得很呢。”
沈知寒本來面目沉靜,聽到這話,緩緩擡起眼皮:“我沒有幹過違法的事。”
“哦?沒有?”鄭希音像聽到笑話,目光緩緩下移,從臉到身體,“你這手不幹淨,身體也不幹淨。哪裏配得上我家瑤瑤?她可是出生就沒有吃過苦的,你能給她什麽樣的生活?就憑你那點可憐的賣命錢?你服務幾個女人也養不好她!”
他自知配不上姜瑤,這話直接将他深藏的自卑和掙紮翻上臺面,醜陋不堪,他的過去醜陋不堪,未來也不見得能美好。沈知寒維持着僵冷鎮定的表象,臉色卻已止不住得蒼白。
鄭希音似電視劇中惡婆婆,滿意地牽起嘴角:“你很聰明,這回算是抱上搖錢樹了,林子凡那孬貨不肯給你我給你。說吧,你想要多少錢。”
她不耐地敲擊桌面,似乎一分鐘也不願意跟他多呆。
但沈知寒比她更想離開,他猛地站起,鄙薄地看着她:“我不需要你的承認,也不需要錢,我和她很好,你最好不要再來煩我們。”他說完大步離開,不給她餘地。
然而剛到門口便被随從攔下,沈知寒冷冷一笑,剛要擒住對方手腕,就聽後面響起一聲“等等”。
鄭希音跟了出來。
她慢慢走了幾步,高跟鞋擲地有聲,非常倨傲嘲諷的聲響。
沈知寒太陽穴凸跳,忍了又忍,壓抑動手的沖動。
鄭希音對那随從擡了下頭,随從收回身,淡淡一鞠躬,轉身出去。
“沈……沈知寒,”她仍是不那麽确定他的名字,叫他時傲慢無比,下一句卻陡然低柔,“……她還好嗎。”
沈知寒不能理解她這種僞善的關心是真是假。這位“母親”的前後行為太過奇怪。
鄭希音對他依然沒有好臉色,嗓音卻因另一個人而和緩:“我可以讓她先住在你那裏,如果這能給她短暫的快樂。但我遲早會帶走她。”
“我不會讓你帶走她。”
鄭希音嘲諷:“話不要說得太早。”沒等沈知寒反駁,她便示意從外面回來的随從,那人手上提了一堆高級購物袋,“這是這一季的新款,你帶回去給她。”
小時候姜瑤在她身邊,哪一件衣服不是由她選擇,就連日常搭配都是她一手包辦,這幾年,她被林子凡所逼,不得不遠離姜瑤,一年只有一次見面機會,她已經受夠了,受夠了這種失去女兒的感覺!
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姜瑤帶回身邊。
但不急,不急,還不到時候,她得慢慢來。此刻,不得不先仰仗面前這個年輕男人。
“我最了解她的喜好,這些都是我選的。”鄭希音不可一世地揚頭看着沈知寒,“我可比你了解她得多。她遲早會回到我的身邊。”
51.53
53
回程路上, 鄭希音始終一言不發。
她聽聞林子凡的新聞就從蘇黎世趕回來,馬不停蹄地查找姜瑤的消息。
得知她此刻安全,一顆心才落地。匆匆倒個時差, 就來找沈知寒談話。如此馬不停蹄的行程安排,身體倦極。
但一想到姜瑤正和一個不幹不淨的男人厮守,便又止不住惡心, 恨不能立刻将她帶走。将她這個純潔寶貝的女兒好好保護起來。
窗外風景變幻,樹影倒退,混亂繁華的市區,塞滿形形□□的人。
每一個人皆麻木, 面目模糊地行走在肮髒世界。
鄭希音想起她那個永遠梳着油膩膩頭發的叔叔,那卷起的膩發打着绺貼在他粗糙的額頭, 就像美杜莎醜陋邪惡的蛇發,将她纏緊, 纏緊, 她無法呼吸,被狠狠按在濕漉漉的廚房地板。
窗外電閃雷鳴, 狂風怒號, 沉沉的黑夜重重搖撼玻璃。
然而她什麽也聽不到, 只能睜着紅腫的眼,在模糊水光中看到男人壓在她身上時扭曲的面目。
他已經年近五十, 身體醜陋而臃腫, 發狠時有泰山壓頂的蠻狠, 弱小年幼的她只能承受, 在嘶啞的無助中瀕臨崩潰。
那是她的第一夜,十七歲,在一種近乎絕望的境地中完成蛻變——抑或者說是毀滅。
十七歲的鄭希音本應該陽光開朗,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入全國最好的大學。但事實卻是,她在一種極殘忍的方式中失去一個孩子,并且從此攤開醜陋的秘密,活在人們探詢、好奇、詭異的目光中。
——“那個被親叔叔強|奸的女孩。”
——“那個不顧家人阻攔,一定要叔叔坐牢的可怕女孩。”
群體的同情不乏新鮮的刺激,憐憫的背後藏有鋒利的傷害。
比起這更讓鄭希音痛苦的是,她被永遠剝奪成為母親的資格。
越失去越渴望,考上大學離開家鄉的鄭希音頻繁參與各種志願活動。她幫助殘障兒童,去農民工學校支教,學習如何做一位母親。
然後她就遇見了姜瑤。人人都以為她看上姜北安的錢,實際上她看上只是他的女兒——不,應該是她的女兒。
可憐的小姜瑤失去母親,而她想要一個孩子,她們是如此得般配。
而且姜瑤是那樣可愛,小小年紀就顯出美麗的雛形,任何用衣着粉餅堆積出來的人工美,都不及她毫不矯飾的天真爛漫,以及害怕時無助牽住她手,低低甜甜的那一聲:“鄭阿姨,你終于回來啦。”
那一刻,鄭希音知道她找到了她多年前在冰冷器械中失去的那個孩子。
她顫栗。
顫栗地高興,也在顫栗中回握住這個女兒的手。
從此,她要給她最豐盛的母愛。
**
對于鄭希音送來的那些衣服,沈知寒并沒有拒絕,但他也沒有接受。他只是權作敷衍地收下,然後扔放在車後箱再也沒有動過。
姜瑤對此一無所知。
她正滿心期待地沉浸在即将到來的求職面試中。
這些天她在家裏歇也歇夠了,是時候找機會融入這個不熟悉的世界了。
過去她被保護得好,基本被養成一個廢人,生活經驗、社會歷練完全為零。想要靠自己站立起來,着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再難,也是必須做的呀。
姜瑤打電話跟夏薇薇聊起她要去面試的事情,對方感受到她的忐忑不安,在電話裏好心地多傳授了幾招面試寶典。
對于夏薇薇這種完全經過應試篩選上來的能人來說,面試、答辯什麽的完全就是小case。姜瑤謹遵教導,默默記住。
挂斷電話,估摸着時間,姜瑤去卧室換了一身比較莊重的套裝。換好衣服出來,正巧瞄到門後有一個袋子,想起來,這是夏薇薇送過來的沈知寒的東西。
姜瑤拾起袋子,翻了翻,竟然是幾本書,什麽《電工技術基礎》、《電力電子數字模拟電路》之類的很高深複雜的東西,看得出來翻了很多遍,書都被翻厚了,紙業上有密密麻麻的注解和草稿圖。
沒想到他學習起來還挺認真,當初入行應該吃了不少苦頭,姜瑤輕輕一笑,把書塞回去。然而下一秒笑容便凍結在嘴角。
她看見了什麽?!
姜瑤頃刻陷入震驚,她不可置信地從袋子最底端抽出一條絲巾,一條無比熟悉且已經破舊褪色的絲巾,只覺得血液凝固,呼吸都被抽走。
整個人死死僵住,動彈不得。
膝蓋忽而一軟,跌坐在地上。冰冷寒氣從瓷磚生發,絲溜溜從每一寸驚恐的肌膚鑽進身體,緩慢爬上脊背,令她身心俱涼,俱恐,久久難言。
這條絲巾是母親在英國的薩維爾街定制的,全世界只有兩條,一條是她的,一條是母親的。
這些年她一直帶在身上那條是母親的,而她自己的那條,早就丢失在那個荒誕絕倫的一夜。
絕無僅有,不可複制,唯一的指向性,無法辯駁的證據。所有的所有……姜瑤手指顫顫發抖。
太荒唐了,荒唐到喪失語言,荒唐到難以置信。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發生這種巧合?!
姜瑤渾渾噩噩站起來,不小心跌撞桌角,痛苦得彎下腰,倒抽一口涼氣。
肢體的麻痹加速血液的回湧,紛亂而複雜的情緒頃刻間占據她的大腦,無數聲音,無數混亂,那一夜男人兇蠻的撞擊,皮膚上黏膩的體汗,壓抑不耐的悶哼,都變作一把利斧,重重劈開她的心肺。
姜瑤想哭,卻又覺得茫然。
睜着眼,茫茫然四顧,有不知身處何處的滑稽。
還有沒有還轉的餘地,還有沒有善意的可能。
比起知道沈知寒曾卑微到如此地步的痛苦,她更感到無比劇烈的心痛。心痛他的貧窮,心痛他的困苦。
心痛他沒有她參與的過往是如此陰鸷,乃至他從未提及。
是的,他從未提及。
他的過去包裹在一個黑匣子裏,被他深埋在不可見底的深淵。
那麽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那一晚不是他,他不曾低賤到需要委身……姜瑤像溺水的魚,攫着一絲可憐的僥幸,勉強站起。
她告訴自己要鎮定,她馬上就要去面試,不能帶着這種糟糕的狀态。
對着鏡子,再次朝臉上潑了一把水,姜瑤勉強震住心神。
她擦淨水漬,再一次深呼吸,竭力找回鎮定。
然而卻有人不肯放過她——李晶晶站在門口,冷冷地對她打了聲招呼:“好久不見。”
姜瑤一怔,不願讓她進來:“他不在。”
李晶晶盯着她明顯發紅的眼眶,面無表情地打量:“我是來找你的。”
“我想,有一些話必須要告訴你。”李晶晶摘掉墨鏡,露出有些憔悴的整臉,毒意刺骨,“姜瑤,是你們毀了沈知寒。你們姜家活該落到這步田地。”
52.54
54
“還記得霞嶼鎮嗎?你爸以前帶你去過的地方!”
……
“你那個風流有錢的老爸拐走別人的老婆, 害得人家妻離子散家破人亡!他活該死得那麽早!活該死得不明不白!”
……
“別擺出這副震驚的面孔!你以為你什麽都不知道就算無辜?我告訴你,你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 都是在替你爸還債!他把別人害成那個樣子,活該女兒被人搞斷腿!”
在李晶晶惡毒且前言不搭後語的詛咒裏, 姜瑤兩耳嗡鳴, 搖搖欲墜地拼湊出另一個家庭破碎的故事。
那是一個世風樸素的沿海小鎮, 有一對貧窮且糊口過活的夫妻。男的是個普通工人, 女的是鎮上出了名的大美人。
有一天,閉塞落後的小鎮突然來了一個北方的大老板,大老板英俊富有, 溫文爾雅。
在惡毒的流言中, 大家都笑話那女人爬上了大老板的床。
工程結束的那一天, 大老板也要回北方去,女人收拾東西,抛下丈夫和年幼的兒子, 毅然決然地追随大老板離開。
她的丈夫, 那個嗜賭如命的貧窮工人從此沉迷于酒精,流連于賭場, 對兒子不聞不問, 很快欠下巨額賭債。
債主逼上門, 差點要了男人的命, 男人吓得不負責任地連夜逃離, 剩下巨額債務和一個尚未成年的兒子。
父債子還, 少年從此過上朝不保夕的日子。
為了賺錢, 他從祖國最南漂到最北,為了還債,他接巷子裏最低賤的活。
誰還記得那個夜場裏狼狽穿梭的服務生,也曾是校園裏最優秀明亮的少年。
誰會知道在握起屠刀之前,有人曾多麽努力地握住一支筆。
上一代的荒唐,奏響下一代的悲歌。最無辜的人,要用一生去還債。
“要不是你那個惡心的爸爸,沈知寒根本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李晶晶面目張狂,怒氣沖沖,她把所有怨恨都發洩在姜瑤身上。
天旋地轉,被咒罵的人小臉煞白,跌坐在地。
“他不恨你就不錯了,你有什麽資格跟他在一起?!姜瑤,你要點臉,趁早離開他!”
“……”
姜瑤抓不準焦距,她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呆呆地看着面前這個兇神惡煞的女人。
喉管被人攫住,空氣推不進肺腔,她大腦遲鈍而麻痹,沒有頭緒地混亂,眼前陣陣發黑。
想象無數個漂泊絕望的夜晚,想象沈知寒痛苦無助的模樣。
姜瑤心疼,胸口撕裂般痛楚。
和他相比,自己的那些過去,不過是微茫的無病□□。
……
直到門口早已空空蕩蕩,姜瑤才模糊地找回意志,她緩慢地站起來,腿一軟又跌坐回去。
再一會兒,才顫顫地扶上牆面,撐站起來。
手機在口袋裏狂吠不停,是提醒她出門的鬧鐘。
姜瑤按掉鈴聲,回浴室再次洗了一把臉,才魂不守舍地整理好着裝,準備出去。
街上陽光灼烈,她在眉上搭了把手,思索着應該往哪個方向走。
想來想去,決定乘直達的公交。
說實話,姜瑤沒有乘坐過公交。
聽說市裏改革,現在已經不是一元制,而是按裏程計費了,她在包裏翻了翻,摸出幾張零錢,然後才擡頭張望斑馬線,打算到馬路對面乘車。
就在離她不遠處,有一輛黑色的suv靜靜停泊。
駕駛座上的男人雙指夾着一根煙,在缭繞的煙霧中打量不遠處明顯生澀謹慎的女人——她正不緊不慢地走過來。
男人牽起冷笑,吐出一個字:“上。”
**
今天依然是一場焦頭爛額的補習課,坐在平均年齡不過十八歲的同班同學之中,饒是臉皮再厚,沈知寒也是很難為情的——尤其是在這個女教師對他格外關注,總喜歡點他發言的情況下。
尤記得他第一天來這裏上課,先是被女學生圍觀着喊:“老師好。”
後是被同桌小胖嫌棄“教材都忘了買”、“筆居然沒有帶”、“大叔,你這發音還不如我奶奶”。
那滋味,簡直不言而喻——沈知寒頭皮發麻。
他有些後悔沒叫張超給他報個一對一指導。說起來,那孫子應該是故意的。
真他媽心眼還沒□□大。
當第無數次掐滅李晶晶的電話後,他索性将對方拖進黑名單。再擡起頭,冷冷地盯着面前一臉尴尬的女教師。
他把話說得很清楚,她擅自挂斷了他老婆的電話,還删除聊天記錄,非常惹人厭煩。
女教師沒想到他已經結婚,更沒想到他會這麽不客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抱着書,指甲摳進肉裏,緊張不安。
沈知寒冷淡淡瞟過她,也不欲再多說。
他匆匆收拾東西,便跟着放學的大部隊離開。
就在剛才,他想到了應該用什麽方式讓那些麻煩的女人自動遠離他——一枚婚戒。一枚可以昭示他歸屬權的婚戒。
沈知寒心情輕松,插着兜,慢悠悠往商場走。
比起買婚戒,他得思考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如何讓姜瑤點頭答應。
鮮花蠟燭,一間高檔餐廳——最簡單也最浪漫的方式,但太肉麻。他光想想就能起一身雞皮疙瘩。希望姜瑤不是喜歡這種形式主義的小女生。
那麽該怎麽辦。
從商場出來時天已擦黑,沈知寒仍沒有頭緒。
手機震動,是鄭希音。
這女人很煩,一天兩通電話,實時追蹤姜瑤的情況,簡直一頭護崽的母豬,還要不知廉恥地追問:“你們昨晚有沒有睡在一起?”
當他吊兒郎當地說出“我們玩了一整夜”的時候,那頭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随後爆發出極其暴躁的咒罵:“沈知寒你還是不是人!!!她才二十二歲!!!”
沈知寒冷笑:“已經二十二了,她都可以結婚了。”
鄭希音重重呼吸,怒不可遏地狂吠:“你休想!!!”
然後就開始用一系惡毒的語言攻擊他。
沈知寒摸摸耳朵,不痛不癢。
反正人在他這裏,呵。
等鄭希音終于罵到無話可罵,她才恨恨止住聲音,壓沉嗓子問:“你知不知道林子凡要出來了?”聽到對方沉默,她随即又發怒,“你這蠢貨,瑤瑤究竟看上你什麽?!”
費解,太令人費解。
這問題在傲慢的鄭希音心中簡直就是本世紀最大未解之謎——她養尊處優,從小閱遍無數青年才俊的女兒,究竟看上這個窮小子什麽?!
鄭希音穩住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暫時以瑤瑤的安危為重:“沈知寒,林子凡不會放棄她,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沈知寒,沈知寒?!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那可是你女人!”
電話另一端短促一笑,響起一把低沉魅惑的嗓音:“有啊,丈母娘。”
但他轉瞬又冷,寒意森森地問:“姜北安的死,跟你也有關,對不對?”
鄭希音呼吸驟然一窒,心跳亂了節拍:“你在說什麽……”
男人冷笑,非常輕蔑地說:“當年姜北安突發腦溢血住進醫院,昏迷不醒,公司董事召開股東大會隔權,你急病亂投醫要姜瑤嫁給林子凡。是不是?”
“……”鄭希音心髒狂跳,心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後來林子凡怕姜北安醒來解除他和姜瑤的婚約,就收買當時的住院醫師紹磊,要他給姜北安注射□□,致使姜北安當場死亡。你也是知道的,對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鄭希音垂死掙紮。
“我找到了姜北安當年的屍檢報告。”
一份愚蠢的紹磊本來打算用來保命,最後卻害他丢去性命的真實的屍檢報告。
鄭希音咬住牙,經過漫長的心理抗争,終于失去掙紮,她混亂地解釋:“……他根本醒不過來,他昏迷了四個多月。如果我不那麽做,瑤瑤就會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我是為她好……”
“那真是謝謝你了,丈母娘。”沈知寒諷刺地打斷她,他根本不想聽她道貌岸然的解釋。她真正應該解釋的人,不是他。
鄭希音靜默一秒,為自己剎那的失态板起面孔,冷然問:“你告訴瑤瑤了嗎?”
“還沒。”
似乎是松了一口氣,但她随即又诘問:“你都查清楚了為什麽還不動手?!你在等什麽!”
“當然是等你,”沈知寒說,“林子凡出來的那一刻,就會有人把那份報告送進去。但紹磊死了,我還缺一個證人。”
鄭希音腦中嗡地一聲炸響,她聽見沈知寒幽幽地問:“丈母娘,你敢做證人嗎?”
你敢嗎。
這是你最後一場選擇,最後一次無限接近女兒的機會。
你敢為你的女兒冒險嗎,冒着對抗整個林家的風險。
鄭希音覺得,她再一次被命運扼住了咽喉。
53.55
55
沈知寒給足鄭希音思考時間。他挂斷電話後, 先看到張超的未接來電, 然後看到一條三十幾分鐘前發進來的短信。
短信內容極其簡單,一條網址而已,發信人是夏薇薇, 沈知寒疑惑地點進。
地址鏈接到一個直播平臺, 畫面搖搖晃晃出現一雙腿,然後順着清癯身形往上, 慢慢露出一張英俊且無比猙獰的臉孔。
那鋒利的眉尾埋有傷痕,一雙鷹隼般的眼從金絲邊眼鏡後迸射出瘋狂光芒。
男人發絲已亂,斯文不在, 只剩狂躁的表情, 淩亂的襯衫,搖搖欲墜的佩斯利花紋領帶像風中殘燭。
是林子凡。
沈知寒血液都凝固, 驚懼争先恐後從腳底漫上後腦。
……
一個小時前。
姜瑤朦胧地醒來, 頭上罩着一個袋子,雙手被縛在椅後,她動不得, 也看不得。
只能聽到周圍有男人粗犷的笑罵,他們在打牌。
這裏大概是一個倉庫,每一句嬉笑怒罵都有令人心慌的回音。
有人吊兒郎當地問:“那女的誰啊?”
“管他呢, 雇主給錢就行, 咱們瞎操什麽心!”
“長得挺好看, 那小臉白嫩的啧啧……哎喲!打我幹啥!”
“瞎幾把琢磨什麽呢?那人說了, 這女的不能碰!碰哪只手剁哪只手!你活膩味了是吧?”
“得得得, 不就是想想嘛……嗳~人好像醒了!去看看!快!”
“嘶——踹我幹啥——”
腳步聲。
面前光影一晃,塑料袋被抽開,大片刺眼燈光紮進眼底,姜瑤難耐地眯起眼,她把頭低下,避開突如其來的強光。
男人精瘦,賊眉鼠眼,不懷好意地靠近她。
“醒了醒了!真醒了!潮哥你快來看看!”
傻小弟叫得歡,帶着點調戲偏頭去瞧姜瑤的臉,不禁猥瑣又色氣地贊嘆了兩聲:“這妞确實不錯,難怪那個大老板喜歡呢,我要是有錢了也要包個這種的!高級貨!……”
話音未落,後腦就被人重重一砸,整個人頓失平衡。
全場驟然寂靜。姜瑤露出驚恐神色。
“潮,潮哥……”小弟心慌意亂,吃痛得捂着後腦爬起來,剛想回頭瞧瞧怎麽回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看着姜瑤驚慌失措的臉,渾身猛地一瑟縮,後背被鈍重的物體狠狠砸下。
摔趴在地,狗啃屎的姿勢。
灰塵飛揚,有暖流從額頭滑下,劇烈疼痛像過電般傳導到四肢,肌肉痙攣,骨頭錯位,鑽心刺骨地痛。
“咳咳咳……!”小弟狼狽得蜷縮在地,猛烈咳嗽,身體像牽挂在樹枝上的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