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

學看見會說閑話。”

“你以前怎麽不說?”

“你也沒問啊。”

說完就摔門走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開門進宿舍時劉曉娟正伏在桌上吃泡面。

“天哪你夜不歸宿還知道回來,昨晚幹嘛去了?”

“生病了,在朋友家住了一晚”。

“哪個朋友?”

“……打工認識的朋友。”

劉曉娟看見她頭上的包:“跟人打架了?”

“不小心撞了一下。”

她見她心不在焉,也就不再追問。

其實項林珠今天回來得很及時,關于海藻菌種的實驗已經推了兩禮拜,她剛坐下就收到緊急通知,接着匆匆收拾一下就去了實驗室。

他們組兩女一男共三人,另外一個女孩兒叫鄧蕊蕊,戴着圓框眼鏡,穿着橘色沖鋒衣,見她來了咧嘴一笑。

“師姐好久不見!”

她也沖她笑,還未開口,卻聽張鵬濤吩咐:“你們誰把計數板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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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我來。”

她搶在前,不僅拿來計數板,還往計數室上蓋好玻片。

張鵬濤又問:“藻液稀釋了嗎?”

鄧蕊蕊又去取藻液。

“阿珠你先計數,等數據出來再進行下一步。”

“好。”

她喜歡勞動,尤其幹自己喜愛的事業總讓人樂此不疲。

計數很簡單,取液觀察記錄再計算就算完成了。她熟練地用移液管取了一滴藻液,沿着玻片滴進去,再在低倍鏡下找方格網,接着又用高倍鏡觀察并計數。

因為程序簡單,加上不斷重複,她幹着幹着思緒就游離了。

譚稷明說什麽,他說她的聰明全用在書本上了,要是肯在感情上花心思,也不至于到今天才明白他的想法。他還說有他在沒人敢追她,跟別人好倒不如跟他好。

怎麽會有這種人,蠻不講理的去喜歡一個人。

當她指出他的缺點,說他只顧自己喜好不管別人意願,他竟說要是只顧自己喜好,早就把生米煮成熟飯,生米……煮成熟飯……太肮髒了!

“師姐!”

她被吓一跳,手上一抖,一滴藻液落在袖套上。

“你在幹嘛,計數室全是氣泡,這裏面不能有氣泡的!”

她一看,可不是進了氣泡,本來極小的空間占了忒大一橢圓。

“不好意思啊,我重做一遍。”

張鵬濤也過來,拿起先前的數據看了看,指出兩組錯誤:“這平均數也得重算。”他看着她,

“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是啊,犯這種低級錯誤不是你的風格啊,感覺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麽事?”

“我沒事。”她定了定神,“剛才是不小心,我重來一遍,保證不出錯!”

張鵬濤開她玩笑:“再出錯今晚就請客吃飯!”

她也笑:“沒問題!”

于是收心重新搞實驗,卻始終有些魂不守舍。

等幹完活從實驗室出來時已夜幕垂垂,三人都有些疲憊,鄧蕊蕊提議去吃小火鍋,張鵬濤因為要陪女朋友拒絕了。

她期期艾艾看着項林珠:“師姐你不會也要抛棄我吧?”

項林珠正和她并肩走着,卻見樓下站着一高大男人,忽然就止步了。鄧蕊蕊瞅瞅她,又看看和她對視的男人,立即擺出一張哭喪臉:“算了,當我沒問。”

譚稷明站在那兒,看她慢吞吞一步步往下走。

他拍了拍停在路邊的SUV:“這車還紮眼麽?”

她心上有說不出的滋味,卻聽他又開口:“得,跟你這兒得騎自行車才叫不紮眼。”

“你怎麽來了?”

“你手機不接,微信不回,我不來這兒能有什麽辦法。”

她解釋:“實驗室沒信號。”

“你們實驗室研究□□呢,還屏蔽信號。”

“……”

他也不揭穿,去開車門:“走,吃飯去。”

她還是猶疑。

“飯總得吃吧。”

譚稷明沒了以往的強硬,項林珠反而不太知道該怎麽應付他,雖然以前對他的應付并沒起到什麽實質效果,但那會兒至少心中感想單一無雜念,現在卻不同了。

他帶她吃的西班牙菜,那外國駐唱頂着一頭黃毛在臺上彈吉他。他吃着東西,把甜品推到她面前。她這才記起,幾乎每次和他吃飯,他總要點一份甜的,卻從來不自己吃。

那心上就這麽又沉了幾分,她擱調羹的手捎一用力,碰到餐盤擦出铛铛響聲。

“不好吃?給你換一份。”

說着就要點餐,但被她阻攔了。

項林珠的感受很複雜,很想叫譚稷明像以前那樣對她,或許她能自在些,可細想一遍,他以前的做法和現在似乎也沒什麽不同。

☆、21

“白楊他們明天回去, 走前想請你吃飯。”

回去的路上, 譚稷明邊開車邊和她說。

她有些拘泥:“不用了吧。”

“怎麽?”

那幾人看譚稷明的面上,一開始就沒拿她當外人, 那種心照不宣的默認讓她不自在。

她說:“只見過幾次,不是太熟。”

“見過幾次還不熟?”他瞧她一眼,“人可拿你當朋友啊。”

她沒出聲。

他又說:“就當你們還不熟, 多吃幾次飯不就熟了。”

她還是沒出聲。

前面是紅燈, 他悠然流暢将車滑至人行道前。

“不想去就算了。”

她看他側臉鼻峰俊挺、唇廓利落,臉色平靜倒不像生氣的樣子。前方信號燈跳了色,他把着方向盤越過人行道, 轉頭看她一眼,松展嘴角笑了笑。

這一笑,她心上軟了八分,緊繃的畏懼也減掉一半。

汽車開到宿舍樓, 項林珠關門下車,繞過車頭往樓裏走時譚稷明忽然叫住她。

“你離那人遠點兒,該說的話得往明白了說, 別瞎給人機會。”

她問:“誰?”

他也記不住叫什麽,胡謅個大概:“就那天那吉娃娃。”

“……他叫吉綱。”

“甭管他吉什麽。”他手指夾着煙, 往敞開的車窗外虛指着她,“記住了啊, 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倆單獨在一塊兒,我打折他的腿。”

他聲音不大,但趾高氣昂, 濃眉微皺,痞得像買下整條街的二世祖。

“你又不是我的誰,憑什麽打斷他的腿。”

“那也不行,就算我不是你的誰,也輪不着他。”

這繞彎子的對話還沒結束,卻忽然有人叫她:“阿珠!”

項林珠回頭,見劉曉娟提着一盒外賣走近。

劉曉娟眼尖,自來熟的朝譚稷明笑:“譚先生這是要打折誰的腿,阿珠的嗎?”

譚稷明也笑,薄煙缭繞,看上去更痞了:“怎麽會,她樂意我還舍不得了。”

說完就開着車走了。

“哇,阿珠你撞大運咧!什麽時候在一起的?”

她轉身往樓裏走:“沒在一起。”

“還瞞我呢?我都看見了。”

“真沒在一起。”她看她一眼,極認真,“也不可能在一起。”

劉曉娟癟了癟嘴,越發覺得她矯情。

隔天中午,白楊攢局在翔鷺吃飯。譚稷明到時人已經齊了,都跟那兒坐着等他。

“點菜了麽?”

“沒呢,這不等你麽。”

白楊說着把菜單給他。

他點了幾樣常規菜,又額外要了白米飯和炒青菜。

白楊笑:“丫就一兔子,光吃草不吃肉。”

“你他媽閉嘴,吃個飯跑這大老遠,路上堵了爺半小時。”

“半小時算什麽。”白楊說,“前兒在北京送一朋友飛上海,人都下機了我還擱三環上堵着,一點兒脾氣沒有。你可好,跑這兒躲交通躲霧霾,挺自在啊。那天見着你媽,老太太說你快仨月不着家了,怎麽着,打算跟這兒定居了?”

“什麽仨月不着家,人老了說話沒譜兒,你別跟着摻和。”

白楊後仰着脖子靠着高背椅,似笑非笑盯着他。

“我這次是受你媽托付,帶着任務來的。她老人家跟我打聽你交了什麽女朋友,我說你沒交啊,天南海北忙業務呢,人說你肯定交了,還在你車裏發現一裙子。我就想問問,誰啊這是?裙子都落車裏了,跟我們卻一點兒風聲不走漏,這不像你的作風啊。”

“關你屁事。”

他松散靠着座椅,閑閑的說。

“別介,我得完成任務啊,不能就這麽回去,你跟大夥兒說說怎麽了?”

張祈雨開口:“傻啊你,這不明擺着麽,不就是那女學生麽。”

“你才傻帽兒,老太太跟北京發現的證據,跟這兒有什麽關系。”

張祈雨驚奇:“哥你套路太深了,北京一個這兒一個,真夠忙的。”

他也不解釋那車本來在這兒用着,後來袁偉給開回去了。

程書穎也出聲:“北京我不知道,但這兒的和他沒什麽關系。”

“沒什麽關系回回吃飯都帶着?诶,對了,她今兒怎麽沒來?”

“就你們這德行,準給人吓着了,人不敢來了。”

程書穎又把話題扯回去:“就算有關系也不是那種關系。”

張祈雨接話:“這我知道,他倆是遠房親戚,說近了就是兄妹關系。”

白楊知她損譚稷明呢,笑得快直不起腰來。

程書穎卻很驚訝:“誰告你的?”

“女學生親口說的。”

“她怎麽能這麽說呢?”

“夠了啊。”譚稷明面帶笑意,“見天兒拿我開涮,要吃快吃,吃完滾蛋!往後誰也甭來了,再來爺可不伺候。”

“唷,真當自己本地人呢。”白楊笑着說,“您給個準話兒,和女學生到底什麽關系?”

他用餐巾揩着手,眉眼帶笑,輕描淡寫開口:“遠房親戚。”

一桌人頓時笑得不可開交。

張祈雨敲桌子強調:“我說什麽來着?真是親戚,你們得信!”

這般欲蓋彌彰好手段,大家不用點破都心知肚明,一個個樂得跟彌勒佛似的。除程書穎一臉淡

漠,以她對譚稷明的多年了解,他肯這般配合大家玩笑,無非兩種情況,一是心情極好,二是害羞不願承認。

他今天心情很一般,談不上好壞,那麽只能是第二種情況,可若真是第二種情況,這事情已遠超乎她想象。

再說另一邊,項林珠去食堂吃了口飯,本來和鄧蕊蕊約好去圖書館寫報告,但她臨時爽約不去

了,她便獨自回了宿舍睡午覺。也不知睡了多久,手機忽然響了,她撈起來接聽,眉頭還微微皺着,心想這人有完沒完,連睡個午覺都不清淨。

“阿珠!”

心中咯噔一響,她移動屏幕看了看,原是吉綱。

吉綱說:“我想請你幫個忙。”

“什麽事?”

“我們導師給了新課題,研究能源和污染的矛盾依存,我想從海洋科入手,你不是學海洋生物學

嘛,想向你了解一些學術上的專業知識。”

這是項林珠軟肋,前面已說過,學習和工作對她來說是僅次于呼吸般重要的精神依托。她沒理由

不答應,于是和吉綱約在綠晶酒店附近的小飯館。

可她沒想到,一起吃飯的足有七八個人。

其中一戴眼鏡的女生盯着她調侃吉綱:“這麽漂亮也不說早點帶給我們見見。”

挨着那女孩兒的男生說:“是啊,沒想到你小子說的是真的。”

還有人舉杯:“來來來,我們慶祝吉綱這條萬年單身狗終于成功脫單。”

于是大家齊齊舉杯。

項林珠騎虎難下,又幹不出當場翻臉的事,雖是配合着舉了杯,心下卻是十分厭惡,這才知道被騙了。吉綱竟編出那麽冠冕堂皇的理由把她騙來給他的朋友們認識。

這飯沒正經吃幾口,男生們已端着啤酒開始調侃吉綱,說今天日子難得,叫他必須大放血。他笑

起來,因為太瘦,臉頰的肌肉微微往裏凹陷。

“這有什麽,你們想吃什麽盡管點。”說着又叫來服務員,“再開一箱啤酒。”

一桌大學生聞言笑着鬧起來。

挨着項林珠的姑娘問她:“聽吉綱說,你也是個學霸?”

她已坐若針氈,蘊藏的怒火盤踞整個胸腔,但念着一桌子人都不知情,只得生生咽下。她朝問話的姑娘笑了笑,沒出聲。

飯吃到一半兒,吉綱喝了大概四瓶雪花,整張臉都泛着紅。

他借着酒勁,放開嗓門慫恿項林珠:“阿珠,我們一起敬敬大家。”

她極不耐:“我不會喝酒。”

聲音不大,但能聽出幾分不樂意。

有人圓場,遞來果汁:“不會喝酒不勉強,用這個代替吧。”

那人面帶笑容,她也不好給人臉色,讪讪的接過。

一桌子人又開始起哄:“祝你們幸福美滿!”

“祝你們畢業就結婚!”

“祝你們早生貴子!”

“……”

吉綱仰頭幹掉一杯,她只拿着果汁極淺的抿了一口。

後來飯局結束,這些青年一起往回走,因都帶着伴兒,走着走着就散了,變成了各管各。吉綱和

項林珠挨着馬路牙子走在最後,有車疾馳過來,吉綱伸胳膊輕攬了她的肩将她往裏護着,她如雷劈般躲開。

“你不是說找我學習嗎,這是什麽意思?”

吉綱笑:“反正遲早大家都會認識,今天剛巧人齊,就叫你來了。”

“你別這樣。”她看着他,“我們不是男女朋友,你這樣會讓人誤會。”

他不在意:“我知道你,你就是害羞,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剛才怎麽不說,還和我一起給大

家敬酒?”

她念着朋友情給他面子不當場揭穿,這人竟打蛇随棍上賴在她頭上。她忽然就想起譚稷明說的,

要和他講明白,免得瞎給他機會,這才知道他說的“明白”是什麽意思。

于是又驚又氣開口:“我剛才不說是因為你是我老鄉,是我同學,我拿你當朋友,不想駁你面

子。可沒想到你這麽不地道,編那麽大個理由騙我來見你朋友,還當我是你女朋友。我和你講清楚了,我可不是你女朋友,以後別再纏着我!”

吉綱酒精上頭,這番話他聽得半真,卻不能即刻完全領會她的意思,只知道她生氣了。于是伸手

去抱她,臉也湊過來,嘴裏哄着她別生氣。

可把這姑娘吓壞了,推開他的那一下簡直使出蠻荒之力,吉綱一個踉跄磕在馬路牙子上,沒站

穩,摔了個屁股蹲兒。

她憤憤然盯着摔坐在地上的男孩兒:“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不喜歡你,別費心思了,

你也不用再聯系我,以後朋友也不用做了!”

她惱怒不堪,一邊獨自往回走一邊使勁搓着剛才被他握過的手。

那一刻的感受頗複雜,就算狂如譚稷明,想和她交往也會先征求她的意見,反倒是這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吉綱,學習上是無敵金剛,感情上卻是強盜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 每章的評論我一條不落全看了,感謝大家支持,你們都很可愛

☆、22

公司最近很忙, 聽說符錢最近又拉了別的項目, 正和譚稷明商量前期投資的事兒。項林珠一上午來回在辦公間穿梭,連水都沒顧上喝一口。她正伏在桌上核對數據時, 馬小丹終于忍不了了。

“阿珠,你手機響八百遍了,拜托接一下好嗎, 吵得我頭疼。”

“不好意思啊。”

她說着便拿起手機挂斷來電, 接着把鈴聲設置成靜音。

馬小丹無可救藥地看着她:“詐騙電話可沒這耐性,說吧,是不是男朋友?”

“不是。”

她頭也沒擡。

周順順端着茶杯湊過來:“男朋友?阿珠你和老板吵架噢?”

項林珠吓一跳, 馬小丹也吓一跳。

“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沒有的事,別聽她胡說。”

周順順吐了吐舌頭,端着杯子飄走。自從那天一大早在辦公室撞見換了褲子的項林珠, 她就認定她和譚稷明有事兒。這年頭,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加加班很正常,加一晚上班還換了條褲子就不正常了。

恰逢譚稷明外出歸來, 他穿着西服皮鞋,手裏拿着藍色文件夾, 經過公位時随手朝項林珠那麽一指。

“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馬小丹看了看周順順,周順順抿着嘴将臉頰鼓了個包, 一副“我什麽都沒說”的表情。她又看了看項林珠,眼神已有些深意。

項林珠急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真沒有的事!”

馬小丹笑:“急什麽, 我又沒說你倆有事。”

周順順念:“如果我愛你,絕不像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你在念什麽?”

她一臉虔誠:“舒婷的《致橡樹》,歌頌偉大的愛情。”

馬小丹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

項林珠經不住倆人調侃,羞窘着捧着資料去了譚稷明辦公室。

“數據有問題嗎?”

譚稷明坐在辦公桌後,拿了杯子正要喝水,卻發現杯裏沒水了,又放回去。

“有兩組比對有差異,我已經返給技術部了。”

她走去辦公桌拿了杯子接水,接好之後遞給他。許是渴狠了,他拿着水猛灌一大口,喝完後舒服得長舒一口氣。

“忙一上午,快歇菜了。”說着看了看表,“我讓人點了外賣,你在這兒歇會兒,吃了飯再出去。”

“……我還是出去吃吧。”

他擡頭看着她。

“……老和你一起吃,別人會說閑話的。”

“之前一直一起吃,也沒聽你說什麽,現在倒避起嫌來了。”他歪了歪腦袋活動脖頸,“沒有的事兒何必在意別人怎麽說,要是事實,更不用在意別人說什麽。你就老老實實跟這兒待着,那幾個棒槌欺負你年紀小,沒少把自己的活兒交給你幹,當我不知道呢。”

“我是兼職,兼職都是這樣。”

“還挺懂行。”他笑,“行了,跟那兒坐着,不想坐躺會兒也行,等會兒飯就來了。”

她哪敢躺下,就那麽規規矩矩坐在那兒。

譚稷明在窗前站着,轉身看着她笑:“我發現你這別扭勁兒真挺大,沒和你明着說你成天板着張臉應付我,和你說明白了你反倒和我生分了,還不如以前呢,要不你再沖我甩臉子試試?”

她局促着低頭。沒一會兒,飯果然來了,老樣的青菜白飯,葷菜是給她的,他一口也不吃。

他嚼着青菜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愛吃肉?”

她搖頭。

“上學那會兒有一年學校搞運動會,參加短跑那哥兒們突然病了,老師抓壯丁抓住了我,讓我替他去跑。我那會兒胖,跑不動不說半道兒還摔了一跤,整個兒操場的人全笑了,太他媽刺激人了。打那兒起我就減肥,半個月瘦了十五斤,那之後就習慣了,看見肉就煩。”

想不到他童年還有這經歷,項林珠感到意外:“看不出來你還胖過。”

“那是,讓你看出來我就不叫譚稷明了,叫胖稷明。”

他說話時微挑着眉,調侃中帶着得意。

項林珠握着筷子微微一笑,恰巧手機響了,她看了看屏幕,劃動拒聽鍵,将來電掐了。

“下午去視察臺面,你也一塊兒去,負責記錄貨櫃。”

她沒有說好,但也不反駁,畢竟他是老板。

米飯将吃了兩口,手機又響了,她想繼續劃了拒聽鍵,但指頭還沒挨着,手機卻被譚稷明撈了去。

瞧見吉綱二字在屏幕上閃爍,譚稷明皺了皺眉。

“他騷擾你?”

“不是……他昨天約我吃飯,說是為了研究項目,但是我去了才發現他是為了帶我認識他的朋

友,讓他們誤會我是他的、他的……”

女朋友三字還沒說出口,他已接通電話。

“阿珠你終于接電話了,我錯了阿珠,你原諒我吧。”

“別打電話了,她沒空搭理你。”

“……你是誰?阿珠呢,讓阿珠接電話。”

“她沒工夫接你電話,我警告你啊吉娃娃,以後別騷擾她,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說完就挂了。

“不是告你別和他見面?”

“我以為他真是為了學習。”

他沒出聲,冷冷淡淡看她一眼,臉上寫着不高興。

飯後她出去接着忙,因為工作,策劃組郭大力已經找過她兩次。郭大力大她兩歲,曾在她的學校念過書,項林珠知道這事後改口叫他郭師兄。他個子不高,體型微胖,總穿一件棕色夾克,笑起來額上的褶子很明顯,看上去憨厚老實,對她那句郭師兄很是受用。

他第三次找來時沒有立即走掉,磨蹭三秒鐘約她吃飯:“路口有家新開的小飯館,聽他們說味道很不錯,下了班一起去嘗嘗?”

項林珠面對電腦,胳膊下枕着文件,正要開口,一擡頭卻看見郭大力身後的譚稷明。

郭大力順勢也看見他,虛打了招呼:“譚總好。”

譚稷明微昂了下巴,将藍色文件夾撂在她的工位上:“收拾一下,三點出發。”

郭大力問她:“你要出去?”

譚稷明看着他:“你有意見?”

“不是。”郭大力賠笑,“我還有工作,這就忙去。”又看着項林珠,“下次再約啊。”

出發時譚稷明調侃:“人氣挺旺啊,一會兒不見,什麽阿貓阿狗都敢往過招。”他轉頭看她一眼,“看來得找根繩子拴住你。”

“……”

新臺面設在觀音山附近的樂海百貨,那會兒塔埔發展不好,附近的居民出行只靠四趟公交,周邊

只有貨物不全的小賣鋪和稍大一點兒的農貿市場。

上回吃飯談妥合作的“大金鏈”已安排好人接待他們,因是新商城,只有零星的貨櫃擺了些散

貨,大部分門面都是空的。那領頭人帶着他們參觀,項林珠手捧筆記本,一項項标記和公司有關的臺面號。

三層右側還有間空鋪未出租,那人想游說譚稷明把門面也租了。

“我這是海産品,放商場裏本就不好賣,租你一門面還挨着兒童區,還要不要我吃飯?”

那人笑:“您先看看,看看再說。”

因手扶梯未通電,幾人坐了直梯上去。譚稷明對他說的門面沒興趣,卻想進去拐角的儲藏室看看。

那儲藏室堆滿雜物,摻和着未幹的油漆味兒。

“有冷藏室麽?”

那人說:“就是這兒,到時候會弄一隔間,生鮮品都往這兒存着。”

将說完他手機響了,于是和他們虛打了招呼出去接電話。

“這麽小一地兒還弄一隔間,挺會省錢。”

項林珠說:“我也覺得小了些。”

“人不一直讓我租門面麽,租了門面冷藏室也省了,多劃算。”

他這麽調侃,項林珠就笑,他也笑,一個弧度還未完全從嘴角散開,忽然砰一聲,世界黑暗了。

倆人吓一跳,那空間密閉,卻伸手不見五指。

突如其來的漆黑讓項林珠恐懼不已,卻聽啪嗒一聲,譚稷明點燃打火機,在明滅的火光中領着她往外走。他們站的位置離門口也就幾步路,譚稷明就着微弱的火光在門上扒拉一陣,忽然松了手:“電動的。”

便聽屋外的人拍着門喊:“譚總不好意思,保險絲燒壞了,我已經叫人去修了,一會兒就好啊。”

他應了那人,又扣動開關将熄滅的火點燃。

“關了吧。”項林珠說,“這裏都是雜物,空間密閉,油漆未幹,容易着火。”

他于是關了打火機。

倆人靜默站在漆黑的空間,此時屋外也沒了動靜,四周靜得可怕,加上沒有絲毫光線,項林珠被

無光恐懼刺激得有些呼吸困難。

“怕嗎?”

譚稷明問她。

“不怕。”

“膽兒挺大。”

他說話帶着笑,這一笑叫她放松不少。

約莫過了一分鐘,她忽然開口:“你開一下打火機吧。”

“你不是說容易着火嗎?”

“太黑了,我喘不上氣。”

他又啪嗒一聲開了火,在跳動的火苗裏看了看她。她一張臉慘白,因為緊張額上已浸出汗意。

他扯她的胳膊往自己跟前帶:“逞什麽能。”說着突然笑起來,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笨不笨,居然忘了這玩意兒。”

那手機屏一滑開,電量只剩百分之五。

☆、23

項林珠皺眉:“你怎麽不充電啊。”

“剛車裏一直充着, 半道兒接了個電話就撂下了。”

她接着找自己手機, 半天沒找着。

譚稷明說:“你沒準兒又落辦公室了。”

她說:“那你還是關了吧,也不知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弄好, 要是一會兒沒電了,連個電話都不能打。”

“你不是怕麽。”

他并不關掉,那電量過低, 連手電筒都帶不起, 在漆黑的房間亮着微弱光芒。就這麽又站了一會兒,項林珠想靠着牆歇會兒,他拉着她的胳膊:“油漆沒幹, 坐下吧。”

于是兩人又坐下,肩并着肩。那光雖弱,卻起了很大作用,至少讓人視線所及有空間距離, 項林珠不再壓抑,呼吸漸漸平緩。可這儲藏室十分雜亂,他倆雖然坐下了, 卻沒留意到身旁貨架的頂層有物件正搖搖欲墜。

等那不知裝着什麽玩意兒的盒子接二連三砸中譚稷明的腦袋時,他的手機也因為震動的慣性蹦了出去, 摔進了一米外的半桶油漆裏。

世界頓時又黑暗了,項林珠顧不上害怕, 只聽剛才的動靜十分吓人,便抓了譚稷明的胳膊問他怎麽了。譚稷明被那玩意兒砸的頭昏眼花,半天才緩過勁, 還沒顧上說話呢,有黏稠的液體滴落在抓住他胳膊的項林珠的手背上。

項林珠心上一緊,揩了一滴到鼻前聞了聞,是鮮血的腥味兒,接着那滴落到手上的液體更加緊密濃稠。

她着急道:“你怎麽了?”

他抹了一把臉頰的血,“被什麽東西劃了一下,沒什麽大事兒。”

“怎麽辦?”她說着準備站起來,“我去叫人。”

卻被他攔下:“別動,再有什麽東西砸下來我可受不住。”

她于是不敢動。倆人毫無辦法,只好彼此靜默地幹坐着。

又過了一會兒,譚稷明忽然開口:“那事兒你考慮的怎麽樣了?”

她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明白之後又驚又急又惱火:“你怎麽這時候說這個。”

“為什麽不能說,你沒個準話兒我心裏總不踏實。”

她沒吭聲。

他又說:“雖然給你時間考慮,但我這人沒什麽耐性,你還是抓緊點兒好。”

她頓了一會兒,局促開口:“我還是覺得我們不合适。”

“你再考慮考慮。”

“我已經考慮清楚了。”

“考慮清楚就不是這答案。”

“……你什麽意思?”

他沒說話,但聽動靜是笑了笑。

項林珠這才明白,他那番告白看上去是征求她的意見,實際她根本沒得選。她要是同意了,事情就順理成章,她要是像現在這樣拒絕,他就會說她還沒考慮清楚,讓她再接着考慮。

那意思等同于“我想和你在一起,你要是樂意,我們立馬就在一起,你要是不樂意就多勸勸自己,什麽時候勸得自己樂意了,再和我在一起”。至于第三項選擇是什麽,那不重要,因為擱譚稷明這兒壓根沒有第三項選擇。

她沒立時出聲。

“我今兒可能就死在這兒了,臨死前你也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項林珠很理智:“你別這樣,一會兒就有電了。”

“這可說不準,他們這半天都沒動靜,估計問題不小。我腦袋被砸了一窟窿,手機也不能用了,誰知道等這門開了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

“诶,你不能總想着我的缺點,也念點我的好吧,這麽多年我對你不好麽?你真的寧願死也不願和我試試?”

她還是不說話,漆黑的空氣裏有古怪的安靜,這份古怪的安靜維持了約莫兩分鐘。

譚稷明握住她的手:“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這手握着大概七八秒,只能聽見她平穩的呼吸,仍舊不見她說話。譚稷明很了解她,話說到這份上她還是保持沉默,那就等同于默認。

他高興極了,嘆口氣道:“就算死在這兒也樂意。”

“別胡說。”

他整個人沒來由放松,舒坦得大喘氣,黑暗中一直咧着嘴笑。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人壓抑恐慌,項林珠被他握着手,那粘膩的液體還在不斷往下滴。

“你傷到哪了?”

他頭暈腦脹,臉上肩上都疼,連後頸窩都是疼的,因為眼睛看不見東西,連帶觸覺也不靈敏,一只沾了血的手摸來摸去也不知道傷口在哪兒。剛才掉落的那一連串東西雖動靜不小,但個頭不大,只是量多,七零八落全往他身上砸了,他覺得應該沒什麽大問題。

将這麽想着,頭頂的燈翁一聲亮了。

觸目所及是散落一地的高跟鞋……

譚稷明愣了兩秒,看了看手上的血,低聲啐罵:“這他媽什麽運氣……”

項林珠看了看他被鞋跟劃傷的臉,其實那傷口不大,剛才被他胡亂抹了一把,這會兒半張臉都是血。

電動門被重新打開,項林珠心下一慌,從他的手心掙脫出來。他揚了眉,想伸手捉回來,卻見接待他們的人一臉惶恐地盯着他的臉,激動地叫嚷着要撥打120。

但被他阻止了,一邊擦着臉上的血一邊埋怨那負責人:“一空架子放什麽鞋,還是一摞高跟鞋,劃了臉也就算了,要是歪個個兒劃着眼睛,我可就瞎了。”又朝那儲藏室努了努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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