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別老想着省錢,開一窗戶能費你多少銀子?”
那人極內疚,點頭哈腰賠禮道歉,又陪着他們去了附近的診所,等從診所出來,還堅持送他們回去,但譚稷明整了整帶血的衣袖拒絕了,那人只好極具歉意地目送他們離開。
他袖口沾着幹涸的血跡,褲料上也有,但因顏色深看不太出來,他額頭上的紅印子還未消散,臉頰上本來敷着止血小紗布,但他嫌不好看,一出診所的門就摘了,換上透明創可貼,雖然也很顯眼,但确實比白紗布好多了,莫名還多了幾分江湖氣。
他開着車,一邊轉頭看了看項林珠:“手給我。”
項林珠神經敏感,本能地把手藏了藏。
他眉眼帶笑,眼睛看着前方,胳膊已經橫過來:“快點兒!”
前方紅燈亮起,他力道均勻踩了剎車,停下的檔口已将她的手拽過來,十指相扣緊緊握着。力道有些大,項林珠骨節發疼,她不适地掙了掙,他卻毫不在意,已被滿心歡喜沖昏了頭,車外綠蔭層層滑過視線,他嘴邊浮起的笑像春日舒展的枝葉。
“好好開車吧,這樣很危險。”
他一下下摩挲着她潤白的指骨:“別擔心,我車技很好。”
說着轉頭瞧她一眼,兩人對視,項林珠的臉不适地紅了紅,轉過眼去再也不看他。臨下車時他仍不放開,她迎上他盈盈熱切的目光,又羞又窘地驚了一跳,這才掙脫開手下了車。
她住在四層,樓道面向陰面,終日潮暗,這會兒卻不覺得憋悶,心中俨然有只擂鼓,如急雨般緊密地捶起來,聲聲響在耳畔,她伴随着擂鼓聲終于回到宿舍。
劉曉娟也在,上下打量她幾遍:“談戀愛了?”
她矢口否認:“沒。”
“那怎麽這副表情。”
她揉了揉腮幫子,控制住浮動的肌肉。
“誰啊?吉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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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胡說!”
劉曉娟忽然一驚:“譚稷明?”
她沒出聲,躬着腰換鞋。
“真是他!”轉而覺着不對,“可你不是很讨厭他嗎?之前還和我說只想搞學問進機構,談戀愛最早也在工作以後,那天我問你們是不是在一起了,你還說不可能和他在一起,怎麽轉眼就變了?”
“……我也說不來。”
或許是因為在密閉無助的環境,孤單男女極易産生化學反應。下午儲藏室裏真以為他有可能死掉的那會兒,她還是挺心疼的,後來車上牽手更是牽出她從未有過的心理感受。
一度超級讨厭的人,忽然之間竟變得沒那麽讨厭了。
這太神奇了。
她忍不住感嘆:“是不是太快了。”
“這有什麽。”劉曉娟說,“我和李臻才認識一晚上,第二天就确定關系了。”
“……”
如果說項林珠的人生有什麽意外,那便是這份愛情,來得悄無聲息卻又始料未及,像暴雨突襲晴空下的花,她撐傘遮擋一路,等看到花瓣上透亮的水珠時才知道,一切早已來不及。
☆、24
圖書館的采光極好, 項林珠紮着馬尾端坐在靠窗的位置, 對面是前幾天爽約的鄧蕊蕊,她正伏案奮筆疾書。
鄧蕊蕊十道填空題還沒寫完, 項林珠已打了兩個哈欠。
“你昨天又熬夜看書了?”
“沒。”她努力集中精神盯着課本,“睡的晚了。”
昨晚本來她都躺床上了,譚稷明一通電話沒完沒了的說, 說到後來她完全睜不開眼, 電話還沒挂人已經着了,一分鐘後手機卻重新響起。
譚稷明毫無困意:“怎麽忽然沒動靜了,你那信號不好?”
她囫囵着應付, 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怎麽了?”
“困。”
已近呓語,他在電話裏笑出聲:“睡吧,不吵你了。”
于是她就那麽睡着,早晨起床時手機還躺在枕頭上, 就挨着耳畔。
鄧蕊蕊把卷子遞給她:“求助大神,這題我不會。”
她笑着看了看,是道運用公式的問答題, 剛握着筆讀完題,手機在桌上震動起來。
她拿起來看, 是條微信:在哪?
她回:圖書館。
那頭回複極快:我去接你。
再握筆時她有些分神,是那種少女不受控制的小雀躍, 但不影響大局,她埋頭接着解題。兩分鐘後題解出來,她交給鄧蕊蕊, 鄧蕊蕊看着白卷上密麻的文字臉都綠了。
“大神啊大神,我請教的是上一題!”
她伸脖子去瞧,上一題的确是剛才看過的問答題,那是需要公式計算的,而她在“簡述輪蟲的生活史”的題目下寫滿了輪蟲的生活史……
“不好意思啊。”她尴尬一笑,重新拿了卷子,“我重做一遍。”
鄧蕊蕊瞧着她:“你最近總是心不在焉,有心事嗎?”
“沒有啊。”
“沒有心事,那就是心裏有人咯!我上次都看見了,你男朋友好帥的。”
她想說不是,但現在好像又是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只是臉上一紅。
半小時後她和鄧蕊蕊一塊兒走出圖書館。
“你先走吧,我等個人。”
鄧蕊蕊笑着調侃:“男朋友吧?”
她臉上又是一紅,沒有否認。
她還在臺階上站着,譚稷明遠遠開了車過來,下車後先捉了她的手。
“冷不冷?”
她搖搖頭。
“下午有事沒事?沒事兒去公司加加班呗。”
她轉頭:“加班?”
他捏着她的手指頭:“這一陣兒忒忙,分不開身,我又想多看看你,你說怎麽辦?”
“不說話當你答應了啊。”
她還是不說話,垂着頭笑。譚稷明也笑,開心得像個孩子。
二人中午吃的極簡,就在路口的店面要了兩碗牛肉面。
項林珠囑咐老板:“一碗小料正常放,一碗不要香菜少放鹽。”又補一句,“還要少放肉。”
那老板眉頭一皺一松:“還有這種客人,吃牛肉面少放肉……”
兩碗面上來,譚稷明挑了肉放進她碗裏,呼哧哧吃起面來。
吃完面去公司。
到了公司樓下她卻不讓他牽手:“被他們知道了不好。”
他說:“反正你再幹幾天就不幹了,怕什麽。”
她躲開:“那也不行。”
“行行行。”
說着去攬她的肩。
還是被她躲開。
他挑眉:“碰一下也不行?”
她一臉嚴肅:“你正經點。”
于是二人裝腔作勢進了公司。
馬小丹看見他倆時很意外:“你們一起來的?”
她立即答:“在樓下碰見了。”
馬小丹捧着水杯點了點頭。
周順順念:“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你在念什麽?”
“李商隐的《錦瑟》,歌頌偉大的愛情。”
馬小丹噗嗤一笑。
這畫面很熟悉,項林珠卻有口難辯,面紅耳赤地去了工位。
她一兼職,工作內容本就不是太緊要,今兒又被譚稷明強拉來,其實沒什麽事可做,只好裝模作樣整整資料看看電腦。
五分鐘後,手機進來一條微信:“晚上想吃什麽?”
發信人是譚稷明。
她默默敲字:才剛吃了飯。
那頭回複極快:不想工作,忒煩。
她看着屏幕彎了彎嘴角露出個笑,分明是不茍言笑的老板,此刻卻像耍賴撒嬌的小孩,原來他也不喜工作的。
“喂!”周順順滑着辦公椅湊近,“傻笑什麽?”
她迅速關掉屏幕把手機擱在桌上。
周順順說:“隔壁組長今天生日,晚上請吃飯呢。”
“是嘛?”
“是呀。”她朝譚稷明辦公室努了努下巴,“也請老板的。”
那頭人已經進了譚稷明辦公室,說明來意又表明誠意。
譚稷明一本正經:“我晚上有事走不開,就不去了,祝你生日快樂啊。”
他身為下屬也不好再勸,只好說着謝謝告退。
那人又到她們工位一一邀請。
恰巧項林珠手機進來一條微信:有人生日請客,你別去。
那人正催着她:“阿珠說好了啊,晚上一定到。”
她诶了兩聲,算答應了。
又回複譚稷明:我已經答應他了。
這條信息發出去之後,譚稷明那邊沒了動靜。項林珠不以為意,全身心投入工作。
直到兩小時後有人站在大廳宣布:“今天營銷組組長生日,營銷組是公司的中堅力量,為了感謝他們的付出,今天全體提早下班,就當犒勞大家這幾天的辛苦。”
話音将落,全場一片歡呼,還有人跑去祝賀營銷組長:“你真有面子啊,老板為了幫你慶祝,竟然叫大家提早下班。”
那營銷組長驕傲得面紅耳赤:“哪裏哪裏,是老板人好心善體貼員工。”
周順順正要和她擊掌慶祝呢,卻見譚稷明揮手一指,就那麽指着項林珠:“數據比對今天必須出
結果,你留下加班。”
頓時,場面迷之尴尬。
營銷組長很自覺地以為是自己對不住項林珠,寬慰她:“這項工作确實緊張,不如你先抓緊做,做完再來吃飯,我們等着你。”
她只好說:“不用了,你們去慶祝吧,下次有機會再約。”
于是大夥兒收工下班。
周順順嘆:“阿珠你真可憐,該你休息時你得加班,大家收工去聚餐,你還得加班。”又附在她耳邊揶揄,“這回加班帶褲子了吧?”
她臉上騰地一紅,怒目圓嗔瞪着周順順。
等人都走光了,她還坐在電腦前做數據比對。
譚稷明閑閑走來:“收拾收拾,準備走了。”
“沒做完呢。”
“還真做啊?”他笑,“明知道我叫你留下不是為了加班。”
他看了看她:“我看你也不大樂意這樣,要不下回我也不藏着掖着了,甭管別人怎麽想,想約你就直接說。也甭等下回,明兒就開始吧。”
下一刻項林珠砰一下合上文件夾,滑動鼠标點了關機鍵。
他瞧着她,露出得逞的笑。
二人下樓,卻碰上匆匆而來的符錢。
符錢站在拐角處,看他倆十指緊扣。項林珠使勁掙了掙,沒掙脫。
“那什麽,我過來拿份文件。”他往前走着,“你們自便,呵呵……自便……”
項林珠極窘迫地看着他,符錢的眼神寫着“我早就知道了”的那麽個意思,她更窘了。
下樓後還別扭着。
譚稷明不滿:“又不是偷情,看見就看見呗,跟我在一起很丢你的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和他牽手時一旦被熟人看見,心裏別扭得就像違背了三綱五德。
他帶她去碼頭坐了輪渡去對岸,那邊開滿了紫紅的三角梅。
倆人并肩走在路上,他掏出手機拍風景,又指揮她:“跟那樹下站着,我給你拍張照。”
“別拍了吧,太傻了。”
“長這麽漂亮不拍才叫傻,去站好了,聽話。”
她依言往那樹下站着。今天太陽很好,照得人睜不開眼,她在那簇青藤紫花下半眯着眼看鏡頭,嘴角撇出一道彎,笑容很是故意。
譚稷明心滿意足,拉她到懷裏自拍,他個子高,手臂也抻得高,項林珠仰頭對着手機,又擺出故意的笑。
“诶你自然點兒。”
她收了笑,一本正經。
“笑一個。”他說,“帶你出來散心,怎麽弄得跟上墳似的。”
她一下笑出來,卻沒看着鏡頭,半垂了腦袋,頭發順在肩上,飽滿的額頭光潔,微張的眼睫很長,彎起的嘴角很美。那一瞬譚稷明恰巧轉頭吻在她頭上,耳畔幾縷發絲剎那輕揚,在陽光下更顯活潑美好。
“看不出來你也會自拍。”
“我這也是頭一回。”
他攬着她的肩,低頭翻着照片。
二人認識多年,這城市早斷斷續續逛遍了,已沒多少新鮮事可做,就随便找了小店歇腳。譚稷明平時老道慣了,這會兒橫着手機玩游戲時,項林珠恍惚覺得他像叛離經道的少年。
他抻開腿腳半躺在椅子上玩着,習慣性指使:“給我倒杯水。”
她不動聲色,自覺提起水壺給他加水。
閑着的譚稷明也能找到樂子,這一玩不僅把自己手機的電池耗幹,還把她的手機拿去禍害。她本
以為他只是玩玩游戲,晚上回了宿舍才發現這人動了手腳。
起因是班級群裏讨論課業,有人找她解答難題,她發出解題思路時才看見頭像被換了。一時群裏炸開鍋,大家都在問那個親她的男人是誰,還說她捂得嚴實不夠義氣。她吓得抖着手把頭像換回去,恰巧譚稷明也發來信息。
“在幹嘛?”
接着又來一條:“給我把頭像換回去。”
她不理。接着手機響了。
她先發制人:“你怎麽随便動我手機?”
“我女朋友的手機我動一動怎麽了,別說什麽手機,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25
兩人在一起後, 生活并未有太大變化, 譚稷明照舊霸道不講理,時不時的還使喚她。
揭開距離的面紗, 神也能變普通人。
項林珠覺得最讓她意想不到的是譚稷明竟那麽愛纏着人,像個小孩兒似的。比如吃完飯霸着她不讓她回學校,或者在她為實驗忙的不可開交時, 他打來電話說自己被送去急診了, 有兩回還謊稱自己出了車禍。為了能和她在一起荒廢,他竟無下限地詛咒自己。
再比如這會兒,窗外刮着海風, 灰蒙蒙的天氣不怎麽好。他光着肩膀半趴在她頸上,兩人身上蓋着薄被。
“昨兒吹了冷風,着涼了。”
聲音埋在她頸窩,悶悶的。
她提着被角往上拉了拉:“少來, 誰叫你故意不蓋被子。”
他擡起頭看她:“太熱了蓋不住。”又低了頭湊到她嘴邊,“你冷不冷?”聲音已低到極點,
“我給你暖暖。”
她羞惱地推他, 推不動,只能由着他又那麽覆上來。
身心合一, 迷醉如海上沉浮,上一秒似要被那天降巨浪掀至水底, 痛苦得呼吸不暢,下一刻又忽然被彙聚的波浪從深處托起,越來越高, 越來越暖,那頂處極狹小,似要即刻墜落,便落了下去,直直跌進萬丈深淵,心率急速加快的檔口卻被一雙溫柔的手掌托起。那雙手的主人伏在耳邊,一聲聲喚她寶貝。
迷惘間她想起聖誕節那天,她穿着短裙赴約,套着齊大腿的長筒靴,譚稷明瞧着她的眼神霎時明亮如燃燒的火焰。她被看得不好意思,扭捏着轉身要回去。
他卻一把将她摟進懷裏:“我自己的女朋友看看也不行?”抱着她來回晃,“你這麽打扮,漂亮極了。”
那天他極無賴,帶她回去擺弄什麽聖誕樹,送她的禮物是條帶了小吊墜的鏈子。她看着那吊墜在燈下熠熠生輝變幻着五顏六色,沒來由十分抗拒。
譚稷明勸:“沒幾個錢,戴着玩玩兒。”
她還是拒絕,挑了地上的聖誕娃娃:“這個就挺好。”
他無語:“那是一擺件。”
說着,想用強的往她頸上套項鏈。一人進攻一人躲着,來回幾遍就滾成一團。身下鋪着厚實地毯,就在聖誕樹的旁邊。他的手還墊在她頸後,隔了半尺距離定定看着她。屋外冷風刮起海浪,層層鋪散細碎聲響,他的雙眸在暖暈的水晶燈下似要滴出水來,下一刻便傾身下去,深深吻了起來……
事後的項林珠接連兩天都不能好好走路,對着他怨憤又羞愧。他倒自覺,陪着笑臉呵護,要什麽給什麽,不要什麽也硬要塞給她些什麽。
“想什麽?”
他親她嘴角。
“我該回去了。”
“天兒挺冷,一會兒該下雨了,今天就別回了。”
“不行。”
他趴在床上不動,眼睛也閉着。她去盥洗間收拾,出來後他還維持那個姿勢。
她笑:“今天這麽睡着,胳膊不麻了?”
他睜開眼:“爺今兒心情不佳,別指望我送你回去。”
她還是笑着:“不送就不送,我自己又不是不能回。”
等收拾妥當,人已走到門口,卻聽室內傳來他的聲音:“你等會兒。”
她嘴角浮了個笑,規規矩矩坐沙發上等着。
他不高興時總說不管她,卻從來沒有真正不管過。
等到了校門口,又是一陣難舍難分,他捧着她親個沒完。
“實驗室裏別關機。”
“嗯。”
“自習室裏別開靜音。”
“嗯。”
“別和男同學說話。”
“……”
“行行行,說幾句話也不是不可以。”
說完又親她,靈活長舌似要将人連皮帶肉吮進肚裏。
項林珠嫌疼,掙紮着推他:“半天而已,晚上你不是還要過來嗎,弄得像要分開很久一樣。”
他抱着她:“什麽半天而已,半小時我都不想分開。”
她順了順他的背:“你不是也要開會嗎。”
他應了一聲:“你下午早點兒結束,晚上約了白楊他們吃飯,人是客,讓人等着不合适。”
她想,從認識起,他對白楊一直都那麽随便,什麽時候竟知道客氣了。
但也不戳破他的心思,應了聲:“知道了。”
下午她結束時還是晚了。
夜幕降臨,天上零星和璀璨路燈遙相呼應,來往的人堆裏有人從車窗探出頭叫她名字。
她看過去,竟是符錢。
“他那邊也晚了,剛出發去了飯店,我從這兒順路,直接接你過去。”
她于是上了車,卻沒想到車裏還有一姑娘。
“我去,怎麽是你?”
那姑娘是許久不見的路之悅。
項林珠也吓一跳,看她腳上打着石膏很是詫異。
她問:“你倆什麽關系?”
符錢出聲:“你坐好吧,腿都折了還不安生。”
她看着符錢:“她不是你女朋友吧?”
“不是。”
她笑了笑,又看着項林珠:“怎麽哪兒都有你。”
符錢出聲:“你們認識啊?”
倆人都沒出聲,互不搭理。
一會兒後路之悅開口怼她:“你和譚稷明說小話,害我媽關了我兩個月,這筆賬我可記着呢。”
符錢道:“你認識譚稷明?”
她驚喜:“你也認識?”
“太熟了,他是我投資人。”
“那天你撞了我,現在我又和你的投資人認識,你說我們是不是很有緣分?”
項林珠看着窗外的樹,已明白路之悅對符錢有意思。
符錢笑了笑:“前面那路口,我放你下去。”
“別介,你們去哪,帶上我啊。”
“帶你幹什麽,我們又不熟。”
“怎麽就不熟了,我們都見過兩次了。”說着,看項林珠,“她是我同學,還是我舍友,我和她也很熟的。”
符錢已把車靠邊停下。
“你就別跟着添亂了,你這腿是我撞的,我負責帶你治好,但別的就不歸我管了,知道麽?”
“怎麽就不歸你管了?你把我撞折了,我就是你的人,你得管!”
符錢笑:“碰瓷也不帶這麽狂的,賠你醫藥費足夠了,還得管你後半生,我可沒這麽大能耐,下車吧聽話。”
她跟車裏磨叽一會兒才下車,走前又說:“反正你沒女朋友,我還不信我追不到你。”
符錢不急不惱,臉上始終帶笑。
他問項林珠:“她在你們宿舍也這麽狂?”
項林珠避而言其他:“你脾氣真好。”
“人嘛,總得有點兒好處。”
項林珠有些心煩,好長時間不見路之悅,還未把之前的不愉快忘掉,現在她又出現了,不知道又會搞出什麽事兒來。
符錢領着她推開包間門時,剛巧撞上譚稷明從裏面出來。
他極短暫和符錢虛打了招呼,捧着項林珠的臉,埋頭先親了親,惹得一屋子人熱火朝天地叫着起哄。
重擡起頭來,他眉眼帶笑看着她:“先坐着,我去車裏拿酒。”
張祈雨已挽着她的胳膊往裏走:“好妹妹,快跟我說說,遠房親戚是怎麽轉換成男朋友的,趕明
兒我也找個親戚試試。”
桌上的人一陣哄笑。
她知是調侃,一抹紅暈爬上耳根。
吃飯時譚稷明不住給她夾菜。
白楊喝了點兒酒,醉眼朦胧問他:“什麽時候結婚啊?”又看着張祈雨,“你掐我幹什麽,随便
問問也不行?”
張祈雨回他:“喝大了就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啞巴。”
譚稷明開口:“反正份子錢少不了你,急什麽。”
有人接茬兒:“人阿珠還念書呢,念完書還得安頓工作,怎麽着也得工作落實以後吧。”
“工作有什麽好幹的,姑娘家不早晚跟家相夫教子,掙錢是男人的事兒。”
“看看人譚總,這才叫爺兒們!”
他們說着,又喝起來。
項林珠心上一浮沉,擡頭,正對上程書穎的眼。
☆、26
這二人自上回關于譚稷明的不愉快談話後沒再碰過面, 項林珠依稀記得上一次見面也是在這家飯店。
飯後她和譚稷明說了些很有分量的生分話, 隔天譚稷明就和她表白了……
後來兩人在一起,她也沒回憶過和程書穎具體說過什麽, 只知道是不稀罕譚稷明的話。那會兒她因吉綱擅作主張把她當女朋友的事兒生氣,正趕上譚稷明凸顯自身優勢,她稀裏糊塗半推半就地就答應了。
這會兒看見程書穎, 想起之前那番不屑, 她有一種被打臉的窘迫感。
這感覺沒持續多久,手機忽然響了。她接通電話跑出去,原是舅舅王軍打來問她什麽時候回去。
徐慧麗難得主動搶了手機和她說話:“阿珠你快訂票吧, 快過年了票難買,聽說網上訂票方便得很,你就在網上訂吧。香腸臘肉我都腌好了,還準備了你最愛吃的油團, 就等着你回來哩。好了不和你多說了,長途費貴,快回來啊。”
挂掉電話, 她在廊道的窗戶口站了會兒,卻不是感悟徐慧麗的熱情, 這兩天她剛寄了一筆錢回家,她的熱情在預料之中。她将手機揣進褲兜, 正要擡腳離開,卻聽見拐角處有動靜。
譚稷明和程書穎跟三層小階梯的大理石柱下站着,腳下是紅色地毯, 他的皮鞋在那毯子上來回走了幾步。
“真那麽喜歡,一會兒不見都不行?”
譚稷明回頭:“你怎麽也出來了?”
“我是來傳話的。”她說,“年底了,你媽叫你回家過年。”又說,“你這情形怕是不能回了吧?”
“到時候再說。”
她頓了頓:“我真不知道,她到底哪好,你看上她什麽了?”
“哪好哪不好和你有什麽關系,管好你自己吧,鹹吃蘿蔔淡操心。”
“也就是你,換別人我才懶得管。總之玩歸玩吧,注意分寸,你爸最忌諱公私不分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專程來給我找不痛快的?”
她看他上火了,就癟了癟嘴不說了。
階梯上的身影在燈下晃了晃。
譚稷明眼尖,往前走了幾步,擡頭沖她笑:“幹嘛去了,這半天不見人影兒。”
項林珠也笑了笑,攜着他的胳膊沒說什麽。
飯後他們在杜尚定了個包間,恰巧符錢有朋友就在隔壁,說了好幾回介紹他們和譚稷明認識,這
下總算有了機會。譚稷明跟着他露了個面,也只是虛打了招呼,他其實沒什麽興趣做新生意。
項林珠從洗手間回到包間時,好巧不巧地又撞上路之悅。
她腿上綁着石膏,正撿了果盤裏的西瓜往嘴裏塞。
“唷,幾天不見,只愛看書的好學生也學會到這裏玩樂了。”
項林珠找了個離她稍遠的位置坐下。
路之悅轉頭問程書穎:“我不是早就給你情報了麽,你怎麽不治她?”
兩月前在北京,被禁足的路之悅巧遇程書穎。路之悅一直以為譚稷明跟她媽面前告她一狀,是因為項林珠給譚稷明吹了枕邊風,見到程書穎時才想起她和譚稷明關系匪淺,于是添油加醋把譚項二人的事告訴程書穎,這才有了程書穎空降公司幫忙拿下第一個展櫃的事情。
其實那會兒,他二人還沒有什麽關系。
“晚了。”
程書穎說。
“怎麽就晚了,收拾賤人多晚都不算晚。”她又看着項林珠:“一土包子還想攀高枝,攀就攀了吧還不承認,看你那副清高樣兒,背地裏什麽沒幹過。往衣櫃裏藏現金,還偷我鑽石項鏈,對了,我的項鏈呢,是不是被你賣成錢寄回老家養你那小表弟了?”
音響裏的伴奏還沒開,一幫人正三兩一堆聚着閑聊。
她這一嚷嚷,動靜實在不小。
項林珠喉頭發疼,不願和她一一解釋,又不知該怎麽回擊。正沉默着,只聽那推拉木門砰一聲被
踹開。
譚稷明擡腿往裏走着,盯着路之悅的眼睛如冬月寒潭。
白楊立即圓場:“你這丫頭好好的話兒都不會說,非要拐個彎冤枉人,你爸怎麽教育你的?”
路之悅怯怯不敢直視譚稷明,嘴裏卻小聲道:“別提我爸,要不是她我爸也不會關我兩個月不讓出門。”
“兩個月不夠,我看你是想跟家待兩年。”譚稷明看着她,“誰帶你來的?”
她立即找救星般指着符錢。
符錢一臉無辜:“可不是我,我一來就和你去隔壁見朋友,哪來的工夫帶她。”
程書穎開口:“都是朋友,來就來呗,發什麽邪火。”
他挨着項林珠坐下,回擊程書穎:“丫閉嘴,就你有理,裝什麽大尾巴狼。”又看着路之悅,“下回說話過過腦子,不會說話就當啞巴,今兒要不是人都在,我他媽早揍你。”
她吓得揪住符錢的袖子往後藏。
符錢甘當和事老:“行了,就一不懂事的小姑娘,你和她計較什麽。”
她聞言高興極了,緊緊箍着符錢的胳膊,符錢性格好,看她一眼不說什麽。
這事兒就算過去了。
晚上回到海峽國際,譚稷明蹬掉鞋子就往沙發上躺着,一身的酒氣。項林珠跟在後面,替他把鞋子擺正才跟着進去。
“喝水嗎?”
他應了一聲,她便去倒水。
把水遞給他時就聽他說:“越來越不能玩了,和他們一鬧就累,我是不是老了。”
“你不是最喜歡熱鬧嗎?”
“以前挺喜歡。”他喝着水,扒了扒後腦勺的頭發,“頭發長了,明兒一堆事也顧不上剪,你先
替我推一推。”
她輕輕扒拉他的腦袋看了看,确實長了。
“還是去理發店吧,這個我又不會。”
其實上回替他推過,那天刮大風,倆人貪懶都不想出門,譚稷明又不願将就,死活想收拾收拾頭面,他便讓她試一試。項林珠雖然學習能力很強,但給男人推頭這事兒她也沒研究,一邊思考一邊運作,只勉勉強強推了個大概,結果仍是因為沒掌握好,一不小心推得狠了,在他額前留下一塊兒沒毛的空白,特傻。
他倒不介意:“上回不是試過麽,還不錯。”說着又指揮,“東西跟那兒放着,這會兒就給我推推。”
她只好一邊拿東西一邊說:“去陽臺坐着吧,弄一地頭發不好收拾。”
他于是去了陽臺,坐在燈下的藤椅上。項林珠往他脖子圍了圍布,她指尖微涼,在他頭上臉上時
不時觸碰着。
這時候他倒聽話,一言不發由她擺弄。
“那路什麽的那麽說你,你怎麽一聲不吭,說不過她動手揍人也行啊,我在那兒你怕什麽。”
“越鬧她越來勁,和你一樣。”
“什麽叫和我一樣,我什麽時候……”
他不滿地擡了頭,話還沒說完,被她拍了腦袋:“別動。”
電動推子在她手下發出輕微嗡鳴。
她難得主動開口:“她說什麽我管不住,但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可不是為了攀高枝。”
“你又多想了不是。”
項林珠敏感他知道,關于錢的事兒他在她面前向來會斟酌一番,全不像別的事情不管不顧。自從
倆人在一起後,她提前結束兼職就是為了避免閑言碎語,結算工資那天他給她微信轉賬多出一個零,一是犒勞她的辛苦,二是慶祝她的解放。
這本是情侶間的小互動,她卻一本正經堅持退還多餘的錢,那會兒譚稷明剛抱得美人歸,事事都由着她,也沒多說什麽。但其實,這會成為一種情緒隐患。
“我沒多想什麽,她說的話你都聽到了,你別誤會就好。”
說完接着替他推頭發。
“怎會誤會,你怎麽想我還不知道?你做什麽圖什麽我都不管,你要是想上天我給你造梯子,要是想下海我也陪着你下去,我譚稷明怕過什麽,不過是怕你受欺負。”說完又補一句,“被人欺負到頭上也不知道保護自己,真不知道沒我的這些年你是怎麽過的。”
那電動推子仍舊發出嗡嗡細響。
就聽她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沒你的日子也沒人這麽欺負我。”
他笑:“敢情都是我的錯,我這麽維護你,你不怪別人反而怨我,有沒有良心?”
她也笑,彎了彎嘴角,胸腔發出微微震動。
他一把攬住她的腰,頭靠在她身上。
“你這樣我沒法剃,禿了可別怪我。”
“禿就禿吧,反正讨着老婆了,我也不在乎。”
聲音被身體擋了大半兒,悶悶的,一本正經中帶着點兒雲淡風輕。
☆、27
這天項林珠難得在沒有實驗時跟宿舍待着, 劉曉娟在給李臻洗衣服。
“工作找着了嗎?”
上回劉曉娟找了一工作, 但離校太遠很不方便,她年前又不打算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