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9)

自學的。”

他臉色不太好:“就算我每天接送你,保不齊趕上什麽要緊事兒,這距離太遠,太誤事兒。”

“不用你接送。”她玉指扒着他的胳膊,“住校挺好的,那邊宿舍都是新的,什麽都有,有空調有洗衣機,幹什麽都方便,我在那裏能靜下心學習,一有空我就回來住。”

他沒動靜。

她便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你有空也能去找我的,你不想去找我嗎?”

他不太樂意地飄忽了眼神,垂眼看她一眼,伸開胳膊将她攬進懷裏,埋下巴往她頭發上親了親,有些無奈。

她掩在他懷中,嗅着熟悉的松針清冽混合極淡煙草味兒。

倆人癡纏着抱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明兒就走了,今兒你得多陪陪我。”

她笑:“說得就像要分開很久一樣,我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都在同一個市。”

“要不在一個市我也不會同意你去。”他又親親她的頭,“我先去忙會兒,你在這兒等着,喝喝

水睡睡覺都行。”

“你忙吧,我得回宿舍一趟,拿了東西再過來。”

“宿舍的東西先放着,等我忙完再跟你一塊兒去拿。”

“沒多少東西,你還沒忙完我就趕來了,不差這一會兒。”

他便由了她。

臨走前倆人又抱在一塊兒膩歪着親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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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去時大家都和睦着跟她打招呼,公司本就不大,一點兒風吹草動極易四下傳播,但好在都是明白人,只保持心照不宣,不會當面揶揄她叫她尴尬。

除了周順順,盯她的眼神像要從她身上挖個窟窿。

她被看得惱羞成怒,別扭着說:“我們就說了些事情……”

周順順奸詐地笑,“嘴巴都腫了,不止說了些事情吧?”

她尴尬不已,抿着唇道:“我先走了。”

周順順只是笑,不再打趣她。

她坐上返程的公車,一直有意無意抿了唇,心中微有愠怒:這個譚稷明,總是不分場合想怎樣就怎樣。

不知不覺,車程已行至大半,再兩站地兒就到了,她才忽然記起,剛才從他辦公室離開時忘了帶上背包,宿舍鑰匙和需要歸還學校的幾樣資料,還有手機都在包裏放着。

這麽想着,便再次登上公車,又返了回去……

這回她再次走進公司,和上次頂多相差一小時。

周順順再見她時激動得難以平靜:“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你剛走一會兒,建新公司的大胸秘書就進了譚總辦公室,你快去整治整治這個小婊砸,她以工作為由,毫無下限地勾引譚總,已經小半個月了。”

☆、43

她很是意外。

周順順催:“快去啊!”

她這才又走近辦公室, 很有涵養地敲了敲門。

周順順皇帝不急太監急, 一把擰開閉合的門:“小三都騎到頭上了,你還講什麽禮貌。”

她側身躲在門後, 獨把項林珠露出去。

門打開的瞬間,項林珠将好看見譚稷明的笑臉,他笑的很是開心。

譚稷明見她也很意外:“這麽快?”

她指了指落在沙發的背包:“我忘了拿。”

房間裏充斥甜膩的香水味兒, 就在譚稷明的對面, 那張蓋了匹鋼化黑玻璃的辦公桌前,坐着一位身材豐滿的女人。

這女人穿着明黃無袖連衣裙,胸前抽褶交疊出V字低領, 頸上戴着托帕石小項鏈,微露的胸脯似剛出爐的菠蘿包。她微微側頭,媚眼如絲瞧着項林珠,撥了撥波浪卷的長發, 翹起了二郎腿。

項林珠這才看見,她那齊大腿的裙身還開了半指長的岔口,稍不注意, 似要開裂脫線。

“欸,是你啊!”

她竟和她打招呼。

項林珠腦海急速搜索, 終于尋摸到關于她的訊息。

原來這人是她早前跟譚稷明跑經銷,在景州六號吃飯時的合作方女秘書。

那會兒公司剛建立, 沒有門路銷貨。譚稷明好不容易結實了獨攬銷貨門路的當地老板,那人喜歡穿花襯衣,戴大金鏈。她記得那天吃飯時, 這個女秘書總是越過她給譚稷明介紹菜品,臨走時譚稷明為了拒絕她還暗示自己裝醉。

“好久不見。”

“可不是好久不見,但最近我和譚總總是見面呢,卻是今天才見到你,你是出差剛回來嗎?”

當初那飯局也算是一工作場合,她以“大金鏈”秘書身份出場,就以為項林珠也是譚稷明的秘書。

“不是。”項林珠說,“我已經不在這工作了。”

“你辭職了嗎?”她轉頭,“這麽好的員工,稷明你怎麽同意她辭職的?”

她那一聲稷明,叫項林珠太陽穴突的一跳,汗毛都立起來。

“留不住啊。”譚稷明靠着座椅,懶洋洋看着項林珠笑,“人不樂意跟這兒待,我也沒辦法。”

“你還是別走了吧。”她看着她,“公司發展階段需要人的,稷明待員工也好,跟着他不吃虧。”

她太陽穴又突的一跳,去沙發前拿了包,似片刻也不能多待:“我先走了。”

就那麽拿着包走了幾步,剛到門口,她忽然又轉過身,走回沙發坐下。

“反正沒有着急事,我在這等着,等你忙完送我過去吧。”

譚稷明自然很樂意。

女秘書卻疑惑:“可我們有正事要談,你在這裏不合适吧。”

項林珠看她一眼,又看着譚稷明:“合适嗎?”

“合适合适。”

她極難得會争風吃醋。

譚稷明很受用,賠着笑,又對女秘書說:“她不是外人,我們繼續。”

女秘書略有遲疑,卻不敢多問,半伏在桌上和他談公事。

項林珠從包裏翻出一本書來看,她性子靜,對學習又投入,絲毫不受倆人談話的幹擾。

剛開始還正常,沒過一會兒就聽那女秘書捏着嗓子嬌聲悄語,沒完沒了地撒起嬌來。周順順沒說錯,果然是來勾引人的。

她聽在耳裏不為所動,泰然自若地翻了頁書,那章講的是軟骨魚綱和硬骨魚綱,将看到附肢骨部分,卻聽前方一陣嬌笑。

女秘書道:“稷明你好會開玩笑,你們北方人都這麽會說笑嗎?”

譚稷明說:“別人我不知道,我就這性格,你要覺得有意思,合作下一單時我繼續給你講故事。”

“那我們可說好了,你的故事只能講給我聽。”

她嗲着嗓子,身上似沒了骨頭,大半個身子都軟綿綿癱在譚稷明面前。

她又換了個姿勢,放下交疊的腿,高跟鞋懶懶歪在地上,兩只腿似無處安放,來回蹭了幾下。

“我每天都來看你,你也不說請我吃飯,不如今晚請我吃飯吧。”

他還笑着:“吃飯這事兒……”

卻被沙發上的人打斷:“譚稷明。”

“诶!”

他立即擡頭,見項林珠合了書站起來:“你忙完了嗎,還走不走,你不走我就走了。”

“這就走。”

他也起身,賠笑着,一副家教良好的樣子。

女秘書終于忍不住:“這位小姐,你和稷明是什麽關系呢?”

項林珠拎着包看她,秀眉微微蹙起,有些不耐。

譚稷明見狀立即上前攬了她的肩道:“這是我媳婦兒,金秘書多擔待啊。”又朝女秘書伸出手,“這段兒有勞你了,但總算合作成功,希望我們互助互贏,以後還有機會合作。”

金秘書張了張嘴,像吞了只蒼蠅,幹笑着伸出手來和他握:“好的好的,再會再會。”

仨人再出去時,金秘書為客,走在前,這二人是主,走在後。

譚稷明的胳膊還大喇喇橫在項林珠肩上,路過周順順的工位時,周順順投給她一記極贊賞的目光,她雖承着,卻仍舊不太好意的紅了臉。

送走金秘書,二人再開車去學校。

譚稷明開口:“還從來沒人敢像你剛才那樣連名帶姓的叫我。”

她說:“名字不就是用來叫的嗎。”

“是是是。”他看上去高興極了,“你叫我什麽我都是樂意的,你平常總不愛吱聲,這氣性一上來,誰也不敢惹,倒和我挺像。”

“誰和你像,我碰巧過來拿東西,不小心撞見你們,早知道就不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我能跟她怎麽樣,胸大無腦的一看就不機靈。她那老板你也見過,最近我們又談了一合作,就這幾天的事兒。”

“我聽說的可不止這幾天,至少有小半個月了。”

他開着車,笑着轉頭看她一眼:“行啊您,跟我公司安插眼線呢。”

她沒出聲。

他又看她一眼:“诶喲,寶貝兒,還氣呢?我跟她真沒什麽,就她那樣兒的,白送上門我都不帶

多看一眼。”

說着,摸她頭,被躲開。

伸手捏她臉,又被拍了手。

“好好開車,別亂動。”

她說。

他便心滿意足了,嘴角都攢着笑。

那是被人愛着的感覺,尤其像項林珠這樣情不外露的姑娘,偶遇外人刺激一番,只需抖那麽一點兒情緒出來,譚稷明便像久逢甘露的冬草,下一秒似要發出芽兒來。

再說回到校園的項林珠,她先去行政樓辦了幾樣手續,才回的宿舍。

先前幾乎全空的那層宿舍已有新生陸續搬進,她走到西面第四間,掏出鑰匙開了門。門裏除了床櫃一體的空架子,再沒有別的東西。路之悅的粉色帷帳連帶床褥都不見了,依她的性格,沒什麽可能回來收拾一趟,多半是宿管阿姨替她整理,劉曉娟的床位空空如也,連洗手臺的肥皂都帶走了。

那天她和劉曉娟在樓下鬧得很不愉快,以後怕是也沒什麽機會再見。她打開櫃子,裝了兩本書,取了兩套衣服,一并塞進包裏,就那麽走了出去。

生活就像歷史,滾轱辘軸一樣從一個階段進入另一個階段,現下幾乎再沒有什麽麻煩事,項林珠不免輕松很多。

這裏不得不提及一下劉曉娟。

早前因為兩雙襪子和地攤老板糾纏不休的事兒,是她第一次因為價值觀不同和李臻起沖突。後來的生活,二人也像一般情侶一樣,總是沖突不斷。李臻是一愛學習有想法的好學生,和項林珠有些類似,不太看得慣劉曉娟貪小便宜。

劉曉娟這人沒什麽大毛病,勤勞不懶惰,節儉能吃苦,挺樸實一小姑娘,壞就壞在她這貪便宜的小心思。

平常生活上的瑣事,李臻和她鬧一鬧也就忍了,畢竟私底下的事兒外人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能忍下,更因為這姑娘的确很愛他,一貪便宜成慣性的主,自己不舍得吃穿用,卻樣樣給他買好的,這不是愛是什麽。上回他生日,人給買那腕表,沒有萬兒八千也少不了七八百,她家條件不好,那會兒又沒工作,卻還是省吃儉用地奉獻給他,毫不含糊。

他雖不喜人的缺點,卻還是會為這份愛而感動。

人和人之間就這樣,在一起的時間長了,明知道不合适卻不分開,已不是愛不愛能左右的,這期間摻雜的溫情感動、歲月陪伴之類的情緒感懷,只有當事人能體會其中各味。

劉曉娟的新公司離學校很遠,她卻舍近求遠租了間房,只為李臻上下學方便。那天李臻幫她搬家,路過提款機時正好停下來取一筆錢,從他拿卡取錢再返回路邊,統共不過兩三分鐘。

就這兩三分鐘,劉曉娟在大庭廣衆被揭穿曾經幹過的壞事兒。李臻面上無光,實在難忍,當下把錢和卡塞給她就掉頭走人。她不顧處在困境的項林珠、不顧身後笨重的行李,卻不能不顧李臻的情緒,于是流着淚追了上去。

她解釋:“我真不是為了陷害她而拿路之悅的項鏈,早知道這樣那項鏈再貴重我也不會收。知道這事後我也很後悔,想還給路之悅,但路之悅不肯收,不僅不收還威脅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就把項鏈放在床褥底下,這才被她發現了。”

李臻氣不打一處來:“幸虧她發現了,不然就因為你害她一直被誤會,我也會一直被蒙在鼓裏。我和你說過多少次,別人的東西不要貪,想要什麽我們自己買,買不上就去掙錢、攢錢,你死性不改,就喜歡拿人家東西,給點兒好處就收,一點兒自尊心都沒有。”

她哭着道歉,不停說自己錯了。李臻不聽,要和她分手。她抱住他的腰,撲棱着腿沒站穩,就那麽半墜着,遠看過去,像給他下跪一般。

嘴裏哭着求着,一遍遍發誓自己再也不貪小便宜,只求他別離開她。

愛這個東西很微妙,十幾年教育沒教會她做人的品德和準則,以致她不敢抗争路之悅,也沒有勇氣和項林珠當面道歉,卻在挽留愛情時可以不懼大衆的眼光,終于直面了錯誤和缺點。

作者有話要說: 應榜單字數要求,今天和明天雙更,第二更新時間都為下午3點。

後天停更,之後恢複正常。

☆、44

鮮花怒放的時節, 項林珠終于以研究生的身份回到校園。

譚稷明開車送她去翔安的那天下着雨, 他們沿着環島路一路北行,經過漫長的翔安隧道, 到達校園已是九十分鐘以後。這片區域新建,大多地方處開發階段,新校區北依香山, 東邊挨着一村, 西邊也挨着一村,和市區的繁華大相徑庭。

譚稷明不太滿意:“這地兒能住人麽。”

項林珠對他的挑剔習以為常。

“學校好多專業都搬過來,不少人的。”

那宿舍樓前還有未完的尾期工程, 灰白牆面紅欄杆的樓體還算漂亮。他拎了箱子送她進去,房間裏已有一姑娘,正伏在書桌上看書。那房間是兩張錯面兒擺着的單人床,一床挨着一櫃子, 陽臺也算寬敞,頂上有座新空調,他去衛生間看了看。

“還行。”他四下打量, “回頭給你買一小冰箱,就往這兒擱着, 天熱了吃雪糕什麽的也方便。”

項林珠瞄了看書的學生一眼,果然那姑娘驚得張大了眼。

她扯他的胳膊, 連推帶攘把他領出去。

“這是學校,用不着那些,樓下就是小賣部, 想吃什麽都能買。”

他捋她的頭發,摸了摸臉:“你乖一點啊,別給我整什麽吉娃娃貴賓犬之類的麻煩。”

她知他說的吉綱。

“我能整出什麽麻煩,倒是你,金秘書李秘書的,這麽遠,整出麻煩我也不知道。”

他笑,抱着她親了親:“還吃醋呢,你跑這麽遠我想看你一眼都費死勁了,哪還有心思招惹什麽秘書。”又說,“你要不放心就跟我回家住,天天盯着我不就省心了?”

她說:“你別說這些,我都已經到這兒了。”

他推開虛掩的門,對屋裏的學生說:“同學,我們家姑娘就麻煩你照顧了,回頭請你吃飯啊。”

那同學很莫名也很惶恐地應了他一聲。

他握着她的手,放嘴邊親了親。

“好了,你回吧。”她也摸摸他的臉,“按時吃飯睡覺,少發脾氣,周末我就回去看你的。”

“周末就別亂跑了,等我來接你。”

“好。”

她應着,微踮了腳去親他。

等把譚稷明完全送走之後,項林珠才又回了宿舍。

先前那女生很好奇:“你老公嗎?好帥啊!”

老公?她吓一跳。

“不是。”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學海洋生物嗎?”

“不是,我學海洋物理。”又溫柔打趣她,“我看你家那位對你很好啊,就這麽分開你舍得?”

其實這樣也挺好,她一直覺得倆人太黏膩了,他幾乎不給她私人空間,整天霸着叫她喘不上氣。

嘴裏回道:“總要上學的。”

這位新舍友性格平和不聒噪,因着性子靜,不和她走得十分近,卻也不至于很遠,倆人尊重彼此的私人空間倒也相處得很好。

她們專業研一課程并不多,因着她勤奮聰明,學起來更加如魚得水。剛進校的頭兩天,她想見見曹立德,卻一直聯系不上他,第三天有實驗項目,卻是他名下的另一個學生通知的她。

進去實驗室時,那學生也沒什麽好臉色。

“你就是項林珠吧,把這裏收一收。”

一米寬的藍色桌案上放着零散試管和培養皿。她依言而行,一句廢話也沒有,手腳麻利特認真。

行動間向那人打聽:“你見過曹教授嗎?”

“去上海開會了,明天回來。”

她心中默默高興,總算能見着了。

“你是本校升研的嗎?”

這人個子挺高,黝黑的臉,嘴角微微下撇,面相很是嚴肅。

“是。”她答,常規性回問,“你呢?”

“我從山東來,本來沒想報曹教授的名,去年我們學校和你們學校合作,成立了新的科研站,我是助理研究員,在一個學術會上見過他,聊過幾句,他游說我來的。”

項林珠贊:“你真厲害!”

“你呢?”他不茍言笑的面孔露出一絲得意,“考了多少分?”

她極平淡:“四百七十二。”

他捏着膠頭滴管的手頓了頓:“你也不錯。我叫趙國明,曹教授今年帶了仨學生,另一個跟他一起開會去了,叫王飛,明天你就能見着了。”

她點點頭:“昨天的專業課還不到十個人,我怎麽沒見到你。”

“課都是老師親自選的,我們幾個好像都不太一樣。”

她并不生疑,把洗淨的器材分類歸好。

趙國明因從小到大出類拔萃慣了,看人總有幾分傲氣,先前聽曹立德說還要來一學生,叫他給她分點活兒幹,別的沒多說什麽,但聽那口氣很是敷衍。

他便在心中掂了掂,料想不是什麽有成績的人,卻沒想到這姑娘考這麽高的分,還挺老實謙卑,心下便不像剛開始那樣對她有成見。

課正常上着,研究隊伍也找着了,項林珠心情很好,以致譚稷明來微信時莫名輕松雀躍。

“幹嘛呢?”

“圖書館。”

她從南廣場過去,經過陳嘉庚先生的雕像,沿石階而上直接進入圖書館二層,中廳是挑高的橢圓設計,層層環繞未封頂,稍一仰頭,視線便能直觸九層高的玻璃屋頂,光線自幾十米高落下,成交疊網狀的倒影安靜灑在建築上,氛圍霎時很別致。

她随手拍了張照發過去:我們的新圖書館是不是很漂亮。

半晌,譚稷明回了一個哭泣的娃娃頭。

他難得使用這些,項林珠抿出個笑,問:怎麽了?

回:你到哪都去圖書館,爺竟淪落到要跟一圖書館争寵。

她揚了揚眉,回他:總比和吉娃娃争寵好吧。

回完之後覺得自己變了,竟學會背後調侃別人,還帶着貶低的性質,變壞了。

她默了默,都怪譚稷明!

二人這麽見不着面的談戀愛,于譚稷明來說充滿煎熬,對項林珠而言卻恰到好處,少了硬碰硬的沖突和壓力,只剩愉悅的美好。

但事實并不盡她意,倘若對方要是普通大學生,二人或許還能維持一段兒清水的柏拉圖時光,但對方是譚稷明,怎麽可能給她清水。

分開差不多三四天了吧,就這天晚上,倆人打電話膩膩歪歪墨跡老半天,等項林珠上床睡覺時,他忽然又發來微信。

“寶貝兒在幹嘛睡了沒?”

她無語,不剛在電話裏說好了準備睡覺麽,只得回他:就睡了。

他追加一條:想我沒?

她想回不是剛打完電話嗎,才敲了倆字兒。

追加訊息又來一條……是張某人敏感地帶的照片……

那某人就是譚稷明自己,那條灰色褲頭她再熟悉不過。她當即心驚肉跳,面紅耳赤删了照片,忽閃着眼睛瞄了瞄對面的舍友,其實人離她很遠,就那麽攤開給人看,人還不一定能看清。

“我想你了。”

手機又鑽入則文字。

她回:你怎麽能發這個?

似乎不能表達她的憤慨,又補一句:小心被抓起來!

手機那頭的譚稷明正懶懶癱在沙發上,裸着精壯的上半身和修長結實的腿。電視開着,窗簾合着,海風從小半兒敞開的窗戶鑽進去,拂動淡色紗簾,吹過客廳靜置,涼涼的很舒服。

他剛洗完澡,空氣中還飄着淡淡沐浴露的清香,看着項林珠的回信,笑得眼角都咧出道道細紋。

他接着從沙發上坐起來,擱下手機,抹了抹未幹的頭發,去衛生間解決了躁動私事。

隔天下午,開會的曹立德果然回來了,師徒四人在實驗室相聚。

曹立德身邊站着個小個子男生,戴着窄框眼鏡,穿着白T恤和牛仔褲,看人說話時習慣扶一扶鏡框。這人便是昨天趙國明說過的王飛。

曹立德幾乎沒有正眼瞧過項林珠,開門見山道:“給你們一個月時間,完成珊瑚幼體的培育和放歸,西島和鹿回頭已經完成任務,需要我們這裏的數據對比,以分析環境和人工培育的利弊。”

他看着趙國明:“國明你負責觀察紀錄幼體發育。”

又對王飛說:“你監督浮游附着過程,等幼體長至5個杯大小,把附着板放回海裏。月底你們完成分析,把報告給我。”

二人立即響應。

曹立德點了點頭,推門走了出去。

項林珠愣了幾秒鐘,緊跟了出去:“老師,我需要做些什麽?”

“你去收集珊瑚精卵,再看他們二人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讓你幹什麽你就去幹什麽。”末了,又補一句,“你倒會來事兒,我有權不錄用你,你卻找到程德忠這層關系,他是我舊識,又是領導,我總要賣他個面子。你既然有這麽大的後臺,到哪裏學不是學,非要進我的實驗室。進了就進了罷,你想怎麽學我也不會多管,但我這廟小養不起你這座佛爺,要是有了好去路你就趁早向我報備,我不會留你。”

先前,曹立德以為她品行不正偷人東西的事兒還沒得以清白,現在加上程德忠給的壓力,擺明對她雙重誤會。項林珠轉了個腦筋,也是此刻才明白先前的事兒非但沒有理清,反而像滾在地上的毛線球,越纏越緊,沾滿的污垢也十分難以清洗。

她理了理思緒,霎時便想通了。也對,程書穎怎麽可能替她向曹立德解釋那麽多,她利用這層關系,做這些只是為了賣譚稷明面子,讨好譚稷明而已,和她沒有什麽關系。

她一時情緒繁複,但并不會把這些不好的情緒歸在譚稷明身上,他那樣的性格,要是知道中間還有這些彎道,多半又會找人去說服勸導曹立德,那樣一來,這位迂腐死板的老教授只會對她誤會更深。

想讓人信服,不能靠言語,更不能靠關系,得看你做了什麽事,事情又是什麽結果。

她還就不信了,她這麽勤奮認真、吃苦耐勞,還掰不正別人對她的誤會。

☆、45

那之後曹立德又忙得不見蹤影, 實驗室多數就他們仨人。

趙國民頗傲氣, 對導師安排的任務不太滿意。

“早有人在零八年就揭示過佳麗鹿角珊瑚的發育過程,一三年左右也已經有人完整研究過浮游附着, 怎麽現在還讓我們搞這些,有什麽意義。”

王飛也勤勞,一邊幹活一邊說:“上次跟他去開會, 會上說要開展關于鋸緣青蟹人工育苗的新課題, 我以為他會帶上我們,沒想到他一字不提,不知道他是什麽打算, 就算不帶我們,我們有什麽辦法,老老實實幹活吧。”

趙國民聽說曹立德有新課題,心中更加不耐, 越發覺得手裏的活沒什麽意思。

三人中惟有項林珠不言語,勤勤懇懇幹着活,不僅不覺得枯燥, 反而越發細致,生怕哪個環節沒做好。不管是去養殖場提取珊瑚精卵, 還是幫忙他們二人記錄變化過程,甚至洗涮瓶瓶罐罐, 她都沒有一絲懈怠,很認真的對待。

趙國民和王飛都是男生,就她一個女孩兒, 還這麽乖巧懂事,二人也不好多加使喚她幹什麽,有時候還挺照顧她,三人相處得倒挺愉快。

每個周末,譚稷明雷打不動來接她回家,有時閑了也會飛車去學校看她,還總帶着東西去,什麽好吃好玩的,她吃不完總分給舍友,那姑娘沾了不少光,總說她命好,找到個體貼的好男人。

天氣越來越熱。這天恰逢周三,項林珠接實驗室通知去海洋局取标本,那地兒離校本部很近,也路過海峽國際。她念着譚稷明懶散不收拾家,便難得在規律之外的時間回了趟家。

将踏進家門時,便瞧見皮鞋散亂着,外套擱在玄關的櫃子上,往裏走幾步就能看見沙發上亂搭着薄毯,茶幾上擱着零散的茶杯果盤,還有半缸子煙蒂。

自從二人在一起,譚稷明也不招鐘點工了,這些活都歸給項林珠幹。每個禮拜,二人重逢的确甜蜜,但一看見屋裏這亂七八糟的景象,項林珠還是很無奈的。

客廳電視還開着,隐隐能看見沙發上坐着一人。

她把皮鞋歸位,又把外套放好,汲着拖鞋往裏走。

“今天怎麽不去上班?你一個人在家也該學着幹些活,老這麽待着有什麽意思。”

說完話,一擡頭看見沙發上的人,她整個人都驚呆了,爾後被羞窘難當充盈着整張臉,燒得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這人,是許久不見的袁偉。

袁偉霎時也很驚訝,片刻恢複正常:“我從這兒路過,就想來看看他,這小子不服管,他爸媽叫我多盯着點兒。”

項林珠尴尬地站在那兒,不知道該怎麽接話,想解釋一下自己的處境,又貌似無法解釋清楚。

袁偉也覺得分外尴尬,先前對二人他只是猜想,等這一猜想變成現實,他竟仍然感到意外。

“你丫到底吃什麽,想清楚了沒?”

換好衣服的譚稷明一邊懶洋洋地發問,一邊從卧室走了出來。

他看見項林珠時霎時高興:“寶貝兒你怎麽回來了?”

這一聲寶貝讓項林珠臉上更加燒熱幾分,手腳似乎是強加在身,怎麽放都不得勁。

袁偉眉上一挑,更加尴尬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尴尬個什麽勁。

“那什麽,咱就随便吃點兒吧,我下午還有事兒,吃完飯就得走。”

“要走就趕緊的,爺又不留你。”他看着項林珠,“去曾厝垵的家常菜吧,你不是愛吃那兒的糖醋魚麽。”

項林珠只得小聲回他:“吃什麽都行。”

袁偉摸了一把後腦勺,極快的适應了自己從遠道而來的兄弟轉變成五百瓦電燈泡。

他混跡社會多年,于譚家而言又是這種身份,十分明白與人相處之道。因此飯桌上他的談吐再尋常不過,像不知道二人是什麽關系,又像早知道他們這層關系,不往明白了問,也不好奇二人間的親密互動,當然,都是譚稷明主動去找項林珠互動,那姑娘總是害羞着,又念着他在場,不好多說什麽,只一味承着譚稷明給的好。

飯後譚稷明提出帶她去玩,她很正經地拒絕:“我要去海洋局取标本,下午就得回校。”

譚稷明點着頭,二話不說先送人去海洋局。

她在車裏規矩坐着,踟蹰片刻開口:“袁秘書不是還有事嗎,先送他去辦事吧。”

袁偉順口就接:“我那事兒不着急。”覺着不對,又道,“我也覺着我的出現有點礙事兒,就這

麽跟中間兒杵着,害你們都不自在。不如就先送我去辦事兒吧。”

項林珠着急,認真地解釋:“我不是這意思,是怕耽誤你辦事。”

譚稷明道:“甭跟他客氣,他長了兩條腿又不是擺設,着急不會自己走啊,別理他。”

袁偉挑了眉笑笑,擱在膝蓋的手指無意識敲了敲。

等項林珠下車進了單位,他才問譚稷明:“你倆什麽時候的事兒?”

譚稷明閑閑道:“和你有什麽關系。”

“和我當然沒關系,我是給你提個醒,她是什麽身份,譚總那兒你不好交代。”

“你丫只要別張口就來,縫人胡說一通就成,別的事兒不用你管。”

袁偉說:“我能跟誰說去,你爸媽要通過我知道這事兒,你小子不得大鬧天宮,我又不傻,沒事兒給自己招不痛快。好壞都是你的私事兒,怎麽解決都由你說了算。不過你可得明白,就這麽點大的事兒,早晚傳開,就算我不開口,也有別人和他們嚼舌根,尤其你媽那兒,認識人多路又廣,保不齊哪天就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我也沒打算瞞着。”

“那你不讓我說?”

譚稷明道:“我已經答應讓她繼續上學,還有好幾年時間,這些事兒到時候再說。”

“成熟了啊,慣會體貼人,還知道給人清淨,讓人安心學習。”

他這般說教的口氣,惹譚稷明擡腳就踹過去,毫不留情。

等項林珠返回車裏時,二人一般雲淡風輕,像沒說過什麽。

譚稷明接着把袁偉送走,又開車送她回學校。

路上還調侃:“今兒好不容易休息,卻當了一天司機。”

項林珠沒回應,他轉頭看她一眼:“怎麽了,送你回去還不高興?”

她頓了頓:“我們這樣……你爸會不會生氣?”

他收斂了笑,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頭:“想什麽呢,你是跟我在一起,他生不生氣和我們有什麽關系。”

“怎麽沒有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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