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25
将近百丈的內裏峭壁,而如果我們沒留神地再往前走幾步,估計摔個腿斷骨折都是好的。
我走了幾步,水紅軟緞的繡鞋鞋尖比着那峭壁的邊沿,随着我的動作,還有幾粒石子滾滾而落,發出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崖壁裏陣陣回響。無崖子連忙抓住我,皺眉道:“你小心些!”
螢石幽幽地發着彩色光芒照亮了一方天地,四處可見斷劍殘刀,而一旁的細碎黑石在沉黑中隐隐帶着煞氣紅光。縱橫交錯的鎖鏈像極了崖壁上黑白落子的棋盤橫貫在半空中,而那些金石鎖鏈緊緊地縛住一塊沉黑發紅的巨石。
我不可思議地張着嘴巴,看着那螺旋式地坑:“我的個乖乖,逍遙派可真是卧虎藏龍啊。”
同樣驚訝的無崖子聞言一頓,扶額說道:“師姐,卧虎藏龍……不是這麽用的。”
我指着那塊巨石:“那估計就是靈門說的成了精的石頭了吧!不過,為什麽要用那麽多鎖鏈把它吊起來,吃飽了沒事做嗎?”
無崖子目光一閃:“不,不對,那石頭下面還有東西。”
我驚叫道,指着下面:“啊!是禦風!他在下面!”無崖子眼神一冷,手上的勁一松,那水紅色袖子便從少年的手心滑走,像是一條頑皮的魚。
無崖子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那紅衣少女飛身拉住半空的縱橫鎖鏈,借力打力轉眼便下去。他不是滋味地撇了撇嘴,可最終還是飛身一躍跟着下去。
等下來站穩後,我這才發現了這座地坑的全貌,哦,不對,應該是看見了別人費盡心思想要掩藏起來的秘密——
半空中隐隐發紅的鎖鏈拴住那塊沉黑巨石,而巨石産生出來的無形磁場籠罩在一把非劍非刀的刃上,不僅如此,地面上四條精鋼鎖鏈像是四條沉黑的巨蟒緊緊纏繞着那把刃身。
仿佛把它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天地之中還不夠,那石那鎖便像是地獄的牛頭馬面看守着一個罪大惡極的犯人,要保證它永無翻身之日。
我停下了腳步,怔怔地看着少年沉默如山的背影。
不知為何,我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禦風時,那個孩子的樣子——如同這把劍,被四條如同蛇身般的鎖鏈牢牢地拴在無頂塔中,像是犯人一般被人關押在一方天地中,度過了寂寞無聲的七年。
無崖子走到我的身旁,有些不敢置信地嘆道:“這個地方,這些按照陰陽八卦擺下的鎖陣,就是為了一把刃?”
我喃喃道:“是啊,就是為了一把刃……”
而當年的那塔那鎖,也只是為了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
想到這兒,我心開始疼起來,仿佛有人拿了酸澀的苦汁緩緩倒在了我的心上。
我走上前,擡頭看向沉默的少年:“禦風,你在想什麽?”
聽到我的聲音,禦風緩緩低頭,赤茶色的眼瞳對上我的眼睛,而他的神情帶着茫然:“我在想,這只是一把連切菜都切不好的刀……阿搖,為什麽有人要鎖住它,為什麽有人會想要得到它?”
沒想到他站在這裏那麽久,想的是一個如此富有哲學深度的問題……
我摸着下巴,仔細地瞅了瞅那把刃,對他說道:“你看,這裏其他的刀劍生鏽的生鏽折斷的折斷,但是這把刀沒有啊,由此可見,都充分說明了這是一把好刀。也許這把刀用來切菜一點都不順手,但是我估計,用來砍人的話應該會很利落。”
說罷,我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覺得自己胡說八道的功力又漲了幾分。
禦風聽到我這樣說,笑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阿搖,你想要它嗎?”
難道,我說想要,那把不知道什麽來頭的刀就會自動震斷身上的鎖鏈飛到我手上嗎?
于是我搖了搖頭,老實說道:“不想,我懶得佩刀。”
無崖子聽了半天沒懂我們在說些什麽,但是禦風的問題他倒是聽懂了,少年抱着胳膊仰着臉不無驕傲說道:“我逍遙派以拳腳——”
我搖頭晃腦地跟着無崖子說完了下半句,“輕功暗器為主,又何必借助外物。”
無崖子微皺了眉頭,有些惱:“你幹嘛學我說話?”
我搖頭:“你對逍遙派簡直盲目崇拜到令人發指。”見他又要反駁,我負手說道,“雖然我承認,逍遙派武功承自道家一派博大精深,但是世間武學變化多端精妙複雜,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像你所學的北冥神功,能容萬物才能彙于北冥,你若是因一家精妙功夫就固步自封,恐怕很難成為一代宗師。”
當然,我知道,最後無崖子還是能活成一個世外高人。
無崖子挑高了眉:“沒想到,大師姐你還有這番見解,倒是難得。”少年低頭輕笑一聲,“這次倒是我目光短淺了些。”他頓了頓,看向禦風,“但我仍覺得,若是武功造詣達到飛花摘葉可當武器的地步,那麽也大可不必借助那些身外之物。”
我笑起來,點頭:“沒想到,二師弟還有這份志向,不錯。”
禦風看着我們兩個,眼神裏帶着幾絲驚奇,甚至還有幾分歡喜。
我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開心了,但是感受得出,少年此刻确實是真心實意地笑着。禦風靜靜地看向那把被鎖住的刃,最後認同地說道:“我也覺得,它不過就是一把連切菜都多餘的刀罷了。”
不知道是我眼花了還是怎的,我看見伴随着禦風的定論,那把刀仿佛承受不了接二連三的打擊更加深地邁進了土裏,自己便擋住了刀身上的銘文。
後來每當我回想起這一幕,都忍俊不禁。
讓魔教分子狂熱追求、令正道人士害怕畏懼的鼎鼎大名的魔刃,在當時的三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年少女眼裏,不過就是一把不會生鏽的可連切菜都切不好的小破刀罷了。
生了一堆火,三個人擠成一團烤着火,完全忽略了身後的那把刀。
“诶,你們說我們現在到底怎麽出去啊?”我打了個哈欠,憂心問道。
無崖子也打了個哈欠,眼皮都在打架:“不知道。”他又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估計等師父發現你不見了,就會來找我們的吧。”
這厮到現在還嫉妒者師父對我的偏心,我揉着眼睛,嘟哝道:“什麽叫發現我不見了?發現我不見了,不就等于發現我們三個都不見了嗎?切!”
禦風撿着小樹枝往火裏丢着,但沒辦法,那火苗還是要死不活地燒不旺,安靜地聽着我們兩個鬥嘴。明明都困得上下眼皮都在打架,可還是抑制不住體內想要鬥嘴的洪荒之力。
無崖子朝我翻着白眼:“算了吧,師父從來都只看得到你,不論其他弟子做什麽,他都是一樣的神情。”說罷,少年超級委屈地憋着嘴巴,“如果不是我親眼看見你是被雷劈下來的,我真懷疑你其實是師父的私生女!”
我超級不服:“胡說,我跟師父長得一點都不像好不好?!要說像……”無崖子一臉期待地看着我,似乎在等待着我說他,可我指頭一轉,輕輕刮了一下禦風挺拔的鼻梁,像個浪蕩子一樣笑,“要說像,我覺得小師弟跟師父長得很像。”
其實逍遙谷中的人都說無崖子就是師父的縮小翻版,玉樹臨風的身板、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可我還是覺得被壓抑着天性的無崖子跟師父不像,反倒是不善言談的禦風和師父更像一些。
因為當他們兩個人看着我時,他們的目光都是一樣的暖。
無崖子第一個表示不服:“明明一點都不像!”
禦風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破天荒地沒同意我的話:“阿搖,我和師父長得不像。”
确實,師父是标準的禁欲美男,而禦風的輪廓更深邃一些。
我洩了一口氣:“切,不像就不像,有什麽了不起的!”
看向無崖子,我撇了撇嘴,“行了,你像好了你最像師父,行了吧!切!”少年笑起來,仿佛得了莫大的肯定,就連臉上的紅痕都染上了笑意。
地坑、篝火、巨石、鐵索、古劍,多麽适合講故事。
我揉着惺忪的睡眼,靠在石壁上發號施令:“诶,反正沒事做,講故事啦!每人講一個,那就無崖子你先來。”
少年瞪了我一眼:“憑什麽!論大論小,也不該我先來啊!”
見我擡起手,少年連忙轉了口風,“但是其實,我覺得就算大小不合适,我也可以先講故事。”
禦風也湊過來,眼神充滿期待。礙着我大師姐的Yin威和武功,少年勉勉強強地開了口:
“從前,有一個男孩出生在一個武林世家。”
我打了一個哈欠,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道:“我知道是你,然後呢?”
無崖子惱羞成怒地瞪了我一眼,怒道:“不許打岔!”随即,我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有人告訴男孩的父母,他們的兒子有慧根,是難得的武學奇才。”
我翻了個白眼,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麽自戀的。無崖子嘶了一聲,一雙桃花眼瞪着我,我趕忙把眼睛也捂了起來。無崖子撇了撇嘴,繼續毫無語氣地講下去——
“男孩的父母很高興自己的孩子是個武學奇才,在孩子滿月的時候便邀請了武林同道來慶賀。但是,誰也沒想到,那天晚上,孩子的父親就被人殺死了,死得很慘……”
無崖子靜靜地看着那團快要燃盡的篝火,桃花眼中燃着兩簇火苗,“可仇家找不到,所以,一家上下連一個報仇的對象都找不到,”少年低頭冷笑了兩聲,“家裏主心骨沒了,樹倒猢狲散,那個世家漸漸沒落下去,母親将那個孩子送去了一個地方,告訴他無論如何都要拜得那個高人為師,時時刻刻牢記重振家族威名的重擔。最初,高人不願意收他為弟子……那個男孩便咬着牙便跪了兩天三夜……終于,那個高人答應,收他為入室弟子傳授他武功。”
一旁傳來綿長的呼吸聲——
無崖子無語地看過去只瞧得見紅衣少女已經睡得像只豬,不滿地啧了一聲。
“然後呢?”
無崖子一愣,轉過頭只見禦風面容平靜,可是眼神透着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