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千鈞一發(上)

坐落于旅順舊城的日本關東軍司令部是一棟帶有濃厚俄式歐洲風格的小樓,這裏原本是俄軍的海軍司令部臨時所在,日俄戰争之後被日軍作為了關東軍督府所在,沿革成為了現在的關東軍司令部!

在司令部周圍一百公尺外,日軍動用了大量的勞工将附近地形認為的進行的改造,為了掃清射界視線,将俄國人種植的柏樹等植被全部拔除,只留有一條彎曲的迂回路通往司令部正門,黑色的關防鐵門和兩旁的機槍堡壘,使得關東軍司令部成為了一個鬼氣森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特殊所在。

關東軍參謀長三宅此刻正在辦公室內精心的擦拭他那支與衆不同的手槍,奧地利斯太爾公司生産的M1912嵌銀珍珠母貝手柄的高檔禮品手槍,這支手槍是他在擔任奧地利使館武官離任時收到的珍貴禮物,多年以來一直随身攜帶。

一陣紛擾的電話鈴讓三宅不得不輕輕放下手中M1912手槍的套筒,接起電話之後三宅面部的表情驟然急變,放下聽筒之後,三宅又拿起聽筒猶豫了一下,走到衣帽架旁邊拿起軍服和軍帽,穿戴整齊後步伐匆匆的來到了走廊的盡頭,輕輕的敲了敲門口挂有司令官辦公室門牌的黑色木門。

正在為本莊司令官司令官研磨的副官長高橋放下手中的墨塊,來到門前打開房門一見是三宅參謀長,于是急忙側身問候道:“參謀長閣下!”

正在興致勃勃剛剛揮毫潑墨的本莊司令官擡頭一笑道:“三宅君,請快來看看,看看我的漢字書法有沒有進步?”

三宅望了一眼興致盎然的本莊司令官,有些焦躁道:“難得司令官閣下還有這種雅致?我這個參謀長已經是形同虛設了,板垣與石原現在眼睛裏面已經沒有我這個參謀長了!”

本莊司令官微微皺了下眉頭,對高橋揮了下手,高橋急忙識趣的離開輕輕将門關上。

本莊司令官望着火氣十足的三宅呵呵一笑道:“我記得前幾天還有人對我說板垣大佐與石原中佐都是帝國的棟梁來着?”

三宅賭氣的一哼道:“他們竟然私自做主從車站接走了建川部長部長,其中還耍了一些小花招,可惡至極!他們到底想幹什麽?要撇開我們這些上官單幹嗎?”

本莊司令官收起了笑容嚴肅的望着三宅道:“滿蒙是帝國的生命線,這一點無論是在中央軍部還是參謀本部都是不容質疑的,此番我就任之前接受天皇陛下的垂詢,本官就直言不諱的指出,帝國應趁世界金融凋落,俄國五年計劃為完成,中國統一未達成以前之良機,确實占領我三十年經營之滿蒙,并達成大正八年出兵西伯利亞之目的,使上述之各地與我朝鮮連成一片,實為帝國之國基所在!”

本莊司令官用力的揮舞了一下拳頭,三宅微微一愣随即好奇道:“既然如此,為何司令官閣下顯得如此悠閑?對板垣大佐與石原中佐進行之事很少過問?”

本莊司令官無可奈何的一笑道:“其實我的參謀長閣下,板垣與石原是為了我們好!”

“為了我們好?”三宅被本莊司令官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推到了雲霧之中,三宅将迷惑的目光投向本莊司令官。

本莊司令官來回踱步邊走邊道:“建川部長作為中央軍部的第一部長,在這個關鍵時刻突然抵達滿洲,建川部長身上會不會帶有天皇的旨意?如果沒有還好辦一些,如果一旦有天皇的旨意,那麽板垣大佐與石原中佐他們就會成為亂臣賊子,他們是在為我們這些上官在擔待啊!可不要辜負了他們的一番好意才是。”

聽了本莊司令官的話,三宅突然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道:“那件事這些天也沒什麽動靜,道是本官有些急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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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莊司令官對三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茶幾上的茶,然後自己悠然的端起一杯聞了聞微微一笑道:“中國有句古話,樹欲靜而風不止!在我的老家兵庫縣,一般情況下,暴風雨來的前夕會格外的寧靜!”

身為關東軍信任的司令官,本莊司令官在就任之前得到了裕仁天皇的禦前召見,按照慣例歷任關東軍司令官就任之前都要被天皇所召見,但是這次不同尋常的召見卻讓本莊司令官記憶猶新,關東軍司令官直接隸屬于天皇,有帷幄上奏之權,尤其此番裕仁天皇刻意叮囑本莊司令官如遇非常事件可當機立斷。

奪取滿蒙是帝國既定的國策,當以最小的代價确實占領滿蒙,只不過在這盤棋中有後方運籌帷幄的将帥,也有舍身浴血的馬前卒,本莊司令官十分清楚,恐怕在這盤棋中自己也只是一枚馬前卒,人的命運與波瀾壯闊的大時代相比實在太過于微不足道了。

在菊文高級酒店的一間榻榻米房間內,建川部長與美智子頻頻舉杯,而端坐在一旁的森田次郎對身旁的藝妓卻顯得有些腼腆。

建川部長見此情景頓時哈哈大笑道:“森田!你要向你花谷多學習學習,既然是放松,就要徹底的放松嘛!帝國軍人就該有一個帝國軍人的樣子,酒場亦是戰場!”說罷,建川部長拉起一旁的咯咯直笑的美智子手舞足蹈的與兩個正在表演的藝妓跳了起來。

花谷正之前曾經聽土肥原機關長提起過中央軍部第一部長建川部長少将,為人十分豪放,很有當年幕府武士的浪蕩和灑脫,是一個我行我素絲毫不在意別人眼光的人,今天一見花谷正也算是常常的松了口氣,板垣大佐交待給自己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

于是,花谷正悄悄的給美智子遞了幾個顏色,美智子非常配合的倒在了建川部長的懷中,美智子敞開的和服領口露出的雪白胸部讓建川部長的喉嚨為之一動。

不過花谷正的這些小動作全部都落入了森田次郎的眼中,建川部長佯作酒意上頭摟着美智子離開之後,森田次郎沉着臉趕走了身旁的藝妓,自己端起面前的清酒聞了聞,一口喝下對花谷正認真道:“花谷君,建川部長可是眼裏不揉沙子的,他如果認真起來非同小可哦!”

花谷正有些尴尬的微微一笑道:“說得是啊!森田君這些年在中央軍部恐怕早就将鬥志磨滅幹淨了吧?”

森田次郎沒想到身為少佐的花谷正對自己竟然沒有半分尊敬之意,頂撞同時還譏諷自己?森田次郎起身冷哼一聲道:“在滿蒙問題上中央軍部早就有指示,南次郎閣下也有訓示,如果一意孤行肆意妄為會給帝國的整體布局帶來相當大的困擾!這次建川部長一路颠簸而來的良苦用心你們也要用心體恤才是!要懷着一顆感激的心明白嗎?”

森田次郎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花谷正起身離去,望着森田次郎離去的背影,花谷正心中幾經掙紮最後還是将到了嘴邊的話有咽了回去。

北大營于前清光緒三十三年也就是1907年,當時的東三省總督徐世昌有感于奉城乃大清朝“肇興之地”,為加強對奉城的防務,倡導督建了北大營。

北大營南距奉城城約十華裏,東距東大營約二十華裏,西距南滿鐵路約三百公尺,距文官屯車站稍南的柳條湖村不足五百公尺。

南北大門外各有家屬住宅區及營市街,有飯館、雜貨鋪、理發店,定期有集市。營內中間是大操場,為各團、營、連每日操練的場所。北面一列營房中間是旅司令部,東側是旅直屬連隊,西側是六二一團,東面四座營房,六二零團占三座,東南角一座由軍士隊所占用。

在東圍牆外有同樣的四座營房是六一九團占三座,東南角一座由步兵研究班臨時占用!旅部後面的一列營舍為修械所、彈藥庫、馬廄、草垛、廁所等等。

東西營房外面到圍牆邊除廁所外,都是菜地,大操場邊緣和營舍前有馬蹄形的林蔭路,古木參天,枝繁葉茂,路寬約三公尺,可暢行四路縱隊,唯有南大門通旅部門前的大路,因為有影壁牆,沒有栽樹。

如果從空中鳥瞰就會發現北大營的整個營垣是成正方形的,邊長大約二幹多公尺左右,營垣的四周築有兩公尺高的土圍子,夏季長滿蒿草,上這可并行兩人。

土圍子兩側有約一公尺深、三公尺寬的幹壕溝,圍牆每邊中間各有一個用于通行的哨卡,大門附近設有崗哨。

作為北大營主要通路的南門建有衛兵室,這裏日常駐守着一個排的兵力,門外有相對的兩個崗亭,晝夜分班站崗、巡邏。

北大營駐紮着邊防軍留在東北,為數不多的國防旅中的精銳第七步兵旅,錢利生與楚成文被帶到了第七旅的旅部,第七旅參謀長趙鎮藩上校與六二零團團長王團長正在旅部研究王以哲的布防調整方案。

一見錢利生和楚成文被押解進來,問明緣故後趙鎮藩立即繃着臉對李副官道:“請轉告榮參謀長,請他放心,我一定讓錢副主任和楚參謀待得舒舒服服的!”

李副官聽着趙鎮藩最後一句話的舒舒服服四個字幾乎是惡狠狠的說出口,在回想起榮參謀長為何不将錢利生、楚成文押解警備司令部,而是送押北大營,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錢利生與趙鎮藩之間有梁子啊!

李副官離開之後,楚成文的心猶如十五個水桶打水七上八下,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趙鎮藩與錢利生不對付,再回想榮參謀長那副關切為自己兩人着想的摸樣?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啊!

錢利生看了趙鎮藩一眼,悠然自得的從懷中掏出了煙盒拿出了一支在煙盒上磕打了幾下,趙鎮藩面無表情的掏出火機啪的一聲給錢利生将香煙點燃道:“我說你什麽意思?要是今天不被人押過來,如果我趙某人在,恐怕你是準備今生都不進北大營的院子了?”

錢利生淡然一笑,用手比劃着趙鎮藩又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之間來往過于密切對你有影響。”

趙鎮藩當即不悅道:“我真不願意看你就這樣堕落頹廢下去,你自己聽聽外面的人都怎麽說你和趙春來的?說你們狼狽為奸勾搭連環!當年……”

錢利生把手一擺道:“不要跟我提什麽當年,當年的錢利生早死了!”

站在一旁的王團長一見場面尴尬,靈機一動一把拉住楚成文的手熱情道:“楚參謀,那天南門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機會謝謝你,最近時局緊張兄弟又軍務繁忙,沒倒出時間你可別見外啊!”

楚成文爽朗的一笑道:“王團長你太客氣,舉手之援不足挂齒,相信那天即便不是我楚成文,換做任何一個邊防軍官都不會袖手旁觀的!”

王團長親切的拍了拍楚成文的肩膀不住點頭道:“好樣的!有擔待是個爺們,就沖着這一點你楚參謀并非池中之物。”

楚成文與王團長閑談間不住的回頭觀望房間內的趙鎮藩與錢利生,王團長見狀會意道:“不用擔心他們,國屏兄他們都是龍江肇東老鄉,又是同窗!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王團長說着拉了拉衣領望着西洋最後一縷餘輝道:“前幾天還熱的發慌,看今晚的這架勢天漸涼啊!”

楚成文微微的點了點頭,他已經感覺到了一絲的寒意,黑暗正在随着陽光的消失吞噬着大地。

王團長不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有些奇怪道:“今天可真的怪了?日本人通過南滿鐵路掠奪咱們東北的礦産資源,平時不到三十分鐘就會經過一列火車,每次經過這幫狗日的日本貨車司機就猛拉汽笛,擾得西面營房的官兵睡不踏實,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啊?從下午到現在一列火車都沒見着?”

楚成文望着滿鐵方向若有所思道:“也許是沿線什麽地方出了事故了吧?”

王團長望了一眼夜空道:“老天爺保佑啊!最好是一列運兵和一列軍火列車迎面頂上,崩得漫天都是小日本那才過瘾!”

望着彷佛親眼看見了日本列車相撞的王團長,楚成文也會意的一笑。

無論是王團長還是楚成文都清楚,這不過是他們的臆想罷了,日本人是謹慎出了名的,滿鐵沿線稍微重要一點的崗位都是日本人親自管理,中國人只能打打雜,日本人是不會把真正的重要崗位交給中國人的。

在斜下的夕陽最後一縷餘輝之下,站在奉城特務機關二樓陽臺上披着軍服的板垣為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忽明忽暗的煙火閃現下,板垣就如同一只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一般在喘着粗氣等待着自己的獵物。

在距離柳條溝不遠的鐵架橋下的一塊農田中,滿鐵獨立守備隊第二大隊第三中隊長川島正大尉與擔負着爆破南滿鐵路重任的河本末守中尉相視道別。

個子不高但是卻顯得身體異常結實的河本末守将軍服穿得緊繃繃的,出于作戰的需要兩個人都剃了光頭,河本末守将軍帽帶回到了頭上之後鄭重道:“川島君,一切可都要看你的了!”

川島正給河本末守彈了彈軍服上原本并不存在的灰塵道:“河本君你過謙了,你的爆破才是重頭戲,即要達到爆破的規模和目的,又不能真正的傷害到南滿鐵路的通行,板垣大佐閣下答應我的裝甲列車支援可全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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