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山河變色(上)

或許歷史真的存在驚人的巧合,就在一年前的今天,山河易幟!十萬精兵以摧枯拉朽

之勢橫掃中原腹地,一年後的今天卻被區區萬餘日本關東軍打得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密集的槍炮聲激蕩在古老的奉城城的上空,驚恐不安的氣氛開始在城中快速的漫延着,由城西入城的日軍在向警察局射擊投彈,尤其是北大營方向槍聲急如暴風驟雨。

城內一些消息靈通的達官顯貴們開始攜家帶口的前往北寧鐵路搭乘火車逃往北平,擊斃了二名日軍士兵成功抵達六二零團駐地的楚成文找到了王團長,王團長望着氣喘籲籲卻又欲言又止的楚成文一擺手道:“楚參謀,你是帶着命令來的吧?”

楚成文點了點頭,王團長環顧房間內的衆多軍官對楚成文道:“辛苦你了楚參謀,你不用說我也知道命令的內容,楚參謀,就當我沒見過你,日本人現在不是要繳械,也不是要占領營房,他們是過來要咱們的命的,這會就是兄弟我想撤恐怕也撤不下去了!”

王團長看了一眼身邊的一名少校道:“張營長,咱們團現在還有多少人?六一九團和六二一團情況怎麽樣?”

張營長皺着眉頭道:“現在咱們手頭掌握的部隊只有不到一個營和團部警衛連,六一九團和六二一團包括旅部現在都失去了聯系,日軍的兵力現在還不清楚,情況對我軍非常不利。”

王團長點了點頭用手一拍桌子道:“身為軍人守土為民,責無旁貸,聽我命令利用營房阻擊日軍,給我狠狠的打,出了問題我兜着。”

說完王團長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躍躍欲試的楚成文笑道:“步槍還是沖鋒槍?”

楚成文頓時微微一愣,随即爽快道:“只要能打小日本什麽家夥都行!”

王團長從一旁警衛手中接過一支P-18俗稱的花機關丢給楚成文道:“這可是好東西,走!讓小日本知道知道咱們邊防軍的厲害!”

日軍所謂的進攻在一陣密集的射擊中被打得七零八落,肆意橫飛的曳光彈讓日軍的散兵線頓時潰散,短暫激烈的交火過後,幾十具屍體橫七豎八的倒斃在操場上,一臉硝煙的楚成文望着逃遁無蹤的日軍打趣道:“原來這大日本皇軍不過如此罷了,這撤退的速度比起進攻可是快得多啊!”

在一陣爽朗的笑聲中,團部黃參謀突然前來告知王團長榮參謀長親自打來了電話?王團長吩咐張營長注意觀察敵情,楚成文也随同王團長返回了團部。

剛剛拿起電話的王團長就被榮參謀長劈頭蓋臉的訓斥道:“是誰讓你開火的?你負得了這個責嗎?”

憋了一肚子氣的王團長一聽也頓時火冒三丈道:“我團乃自衛行徑,是日本人進攻在先!”

榮參謀長沒想到王團長竟然敢頂撞自己,氣結之下猛的一拍桌子道:“我重複一遍命令,不許抵抗!619團和621團早就撤退了,你們團為什麽不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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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團長雙目一瞪,握住電話柄的手繃起了一道道的青筋,铿锵有力道:“日本人入侵我國土,攻我軍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團官兵絕不能持槍待斃,全體官兵願依托營房抗敵,誓與大營共存亡!”

榮參謀長一聽王團長竟然要與大營共存亡,頓時心中一驚,不抵抗是金城方面與副司令達成的共識,目的就在于不給日本人趁機無禮取鬧擴大事端的借口,如果王團長所部620團在北大營大打出手,一旦局勢失控恐怕他這個參謀長代司令一樣難逃幹系,想到這裏榮參謀長當即訓斥道:“胡鬧!我命令立即将武器收繳入庫!”

轟!一枚迫擊炮彈在團部門前爆炸,氣浪将門窗的玻璃全部沖破,閃身蹲在桌子一旁躲避的王團長抖掉身上的碎玻璃,渾然不顧臉上被劃出的一道血口道:“日軍正在炮擊進攻,無法執行命令!”

榮參謀長在話筒裏面聽到了一聲爆炸,急忙連續喂了幾聲,聽到王團長還在電話旁,已經意識到通話可能會随時中斷的榮參謀長于是急忙道:“為什麽不撤退?”

王團長環顧身旁的衆人朗聲道:“身為軍人守土有責,未奉撤退命令不敢輕棄寸土!”

榮參謀長深深的吸了口氣有些咬牙切齒道:“好!我現在就給你下命令,命令你撤出北大營,否則,你要負一切責任!”

電話一端的王團長猶豫了一下,艱難道:“我執行命令!”

松了一口氣的榮參謀長将話機手柄狠狠的按回了機座之上,一旁的趙春來等人見榮參謀長臉色鐵青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也都噤聲不敢言語。

如芒被刺一般的王團長緩緩轉身望着自己的部下道:“剛剛榮參謀長的命令大家都聽見了?我等身為軍人服從即為天職,執行命令吧!”

王團長轉身看了一眼楚成文道:“楚參謀跟我一同撤退吧!我這還缺個副參謀長,只要老弟你肯來,我這随時虛席以待!”

楚成文感激的望了一眼王團長道:“王團長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現在要趕回作戰室,事發突然,那裏肯定還有大量的機密文件沒有做應急處理,第七旅一旦撤出了奉城,這事态的發展恐怕也就不受到控制了。”

王團長猶豫了一下對王副官道:“去把虎子放出來,讓他跟着楚參謀走吧!多少也是個照應,也能給他條活路。”

不過一會兒工夫,王副官帶來了一名表情有點木讷相貌憨厚的青年,王團長看了一眼随即對楚成文道:“這就是前幾天在南門惹禍捅死日本兵的倔驢,是個好兵,除了他娘的不會做人之外,其餘的什麽都行!”

王團長瞪了一眼虎子道:“今天我也徇私枉法一次,放了你!你跟着楚參謀一定要護衛他周全,楚參謀要是少了跟汗毛我都唯你是問,等形勢穩定了,楚參謀自然會放你回家照看老娘,明白了嗎?”

虎子歪着腦袋看了一眼楚成文,又看了看王團長,輕輕的哦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王團長将自己的大吉普也給了楚成文,楚成文看了一眼做在自己旁邊摟着一支遼十三老爺槍,手裏擺弄着一支德國進口的毛瑟手槍的虎子,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挂擋、點油門、踩離合、轉向、換擋、加油門松離合。

虎子在一旁羨慕的看着手腳并用倒車的楚成文,這年頭開洋車是個十分洋氣體面的活,一般人是絕對做不來的,楚成文微微一笑對虎子道:“想學開車?等有時間我教你!”

虎子憨厚的一笑點了點頭,楚成文自己也不知道,等他在一次摸到方向盤已經是六年之後的事情了,而虎子這輩子也沒學會開車,其中的原因非常簡單,因為虎子發現坐車比開車要更舒服體面。

冒着奉城城內紛亂的槍聲,日本外務省駐奉城領事森島的座車終于來到了奉城特務機關所在地,留着小胡子身着一身黑色西服有些驚慌的森島在忙亂的特務機關二樓作戰室內找到了板垣。

忐忑不安森島一見板垣長長松了口氣,急切道:“為什麽要進攻奉城的邊防軍?是誰下的進攻命令?”

板垣漫不經心的看了一眼氣喘籲籲的森島道:“因為張副司令的邊防軍破壞了南滿鐵路!至于進攻命令嘛!是我替司令官本莊司令官閣下下達的。”

森島一聽頓時明白的問題的所在,于是耐着性子哀求道:“板垣君,請務必克制,立即命令部隊停止一切軍事行動,以便政府通過外交途徑解決事端。”

板垣呲之以鼻轉身從一旁的一名少尉手中接過一份電文提筆簽字,森島見狀不甘的向前一步似乎還想規勸板垣,接過一旁的一名日軍大尉刷的一下将指揮刀拔出了一半壓在森島的肩膀上瞪着眼睛大吼道:“你這個國賊,到底想幹什麽?”

森島腳下一軟,差點跌倒在地,日軍大尉不屑的收回了指揮刀,此刻的森島已經明白了一切,十分沮喪的轉身離開,在衆多軍人的黃色呢子軍服中,他的黑色日式西服的背影顯得十分的乍眼。

與此同時,旅順日本關東軍司令部宿舍內,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驚醒了略帶着酒意已經睡眼朦胧的片倉參謀,這時小西大尉衣衫不整的跑來通知道:“片倉君,不好了,中國軍隊突然炸毀了南滿鐵路,已經與守備隊交上了火了!”

片倉大驚失色:“什麽?”

焦急的片倉顧不上換衣服,急忙與同樣衣衫不整的小西跑向司令部,一邊跑一邊吩咐小西:“立即通報三宅參謀長閣下,并通知參謀主任石原中佐來司令部作戰室。”

當片倉衣衫不整的進入司令部的時候,赫然發現石原一身戎裝手拄武士刀站在那裏紋絲不動。

石原用目光審視了二人一會兒道:“慌慌張張的成什麽樣子?你們就打算這個樣子去參加會議嗎?”

片倉與小西急忙低頭道歉,石原手按武士刀一副雄赳赳的摸樣上樓而去,留下片倉與小西驚異的互視不語,難道石原主任有未蔔先知的本領?還是之前相關的傳言就是真的?

趕到作戰室的三宅冷眼看了一眼正在地圖前給本莊司令官講解的石原,對本莊司令官道:“閣下,請這邊說話!”

石原看了看三宅,又看了看本莊司令官,本莊司令官對三宅點了下頭,兩人來到走廊之上,三宅怒氣沖沖道:“司令官閣下,您不感覺事件爆發得十分蹊跷嗎?這根本不是什麽中國軍隊蓄意襲擊,而是板垣和石原這兩個目中無人的家夥在下面私自策動的,我這個參謀長事先竟然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本莊司令官皺了皺眉頭道:“不僅是你,我這個司令官此刻也是震驚得很!”

三宅将二封電文遞給本莊司令官道:“請看看這個吧!請您注意發報的時間。”

本莊司令官看過電文後怒道:“這個板垣太不像話了,竟然在請示司令部之前就以代司令官的名義直接向第二師團下達作戰命令?”

三宅怒斥道:“這是欺上瞞下,我請求嚴懲板垣與石原!”

對于三宅的怒不可遏本莊司令官可謂是一清二楚,占領滿蒙是帝國軍部的既定戰略也是國策,如果關東軍能夠獨自執行并獲得成功的話,這将是一份天大的功勞,三宅是怕自己被排除在這個圈子之外,對此本莊司令官也十分理解。

本莊司令官在走廊上來回踱步,随後對三宅道:“真的很讓人頭痛啊!怎麽處置他們兩人?當年私自行動炸死張作霖的河間大佐也不過是暫時轉入了預備役而已,現在既然事件已經發生,關鍵時刻我們關東軍要上下保持團結一心才對。”

本莊司令官望着仍然怒氣沖沖的三宅微微一笑道:“三宅君,蘋果好吃嗎?”

三宅驚愕的一愣,不明白本莊司令官所言何意?

本莊司令官寓意深長輕聲道:“你在吃蘋果的時候會去想是誰種的蘋果樹嗎?”

本莊司令官微笑着拍了拍三宅肩膀的軍銜,然後刻意的整理了一下軍裝風紀扣,三宅望着本莊司令官肩膀上的中将軍銜似乎明白了什麽!

返回作戰室後,本莊司令官站在地圖前猶豫片刻道:“我軍與東北駐紮的中國軍隊相比兵力相差懸殊,如果敵人全力反撲,我關東軍将會陷入十分危險的境地,而且陸軍省、中央軍部還不知道我們的決心,這都是很麻煩的事情!”

石原環顧衆人,沉聲道:“司令官閣下,東北中國軍隊的精銳主力都已經抽調平津一線作戰,所剩大多為其省防軍隊,戰鬥力完全可以忽略,只要我們擊潰北大營之敵占領奉城城,我們就贏得了全面的主動,請下令全面進攻吧!”

本莊司令官用指揮棒敲了敲沙盤道:“我軍現在軍力不足,龍江尚不在本官權限之內,進攻只能限制于大連、旅順、鐵嶺、奉城、長春的滿鐵沿線!”

站在一旁的石原微微有些激動道:“司令官閣下,我們必須将事态擴大,以保護滿鐵沿線為借口,相信中央軍部也會支持我們的,只有将事件擴大,我們才不會重蹈覆轍。”

本莊司令官深深的吸了口氣,石原所言的覆轍就是當年河間大佐炸死張作霖,準備趁亂占領滿蒙,但是最終中央軍部認為時機尚未成熟而選擇做了旁觀者,這次又會如何那?

思前想後本莊司令官忽然發覺自己是否是顧濾太多?于是斬釘截鐵道:“命令多門二郎師團長第二師團所部與獨立守備隊司令官森連所部,沿滿鐵沿線出擊,奪取沿線城市,司令部、憲兵隊将搭乘裝甲列車由旅順前往奉城助戰!”

深夜,在旅順車站的站臺上,得知消息的日本橋民群情鼓舞高喊口號為列車送行,整個關東軍如同一部開足了馬力的機器一般的瘋狂運作了起來。

匆匆趕回司令長官公署的楚成文在奉城城內已經和到處亂竄的日軍小隊交過了幾次手,嶄新的吉普車上也布滿的彈孔,滿身硝煙的楚成文一進司令長官公署,就見榮參謀長被一夥群情激奮的青年軍官圍在了樓梯上,幾名憲兵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錢利生見楚成文趕了回來,于是一把拉住楚成文道:“北大營方面怎麽樣了?”

楚成文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損失慘重啊!不少部隊撤退的時候連建制都亂了,本來就沒準備打,在加上上面不抵抗的命令,人心都散了!”

錢利生痛心疾首一跺腳道:“這幫素食餐位的王八蛋,日本人從一開始進攻就是在不斷試探我們的反應,如果我軍當即給予猛烈還擊,日本人就不敢得寸進尺了,何至于到這步田地啊?”

楚成文不清楚錢利生所罵的素食餐位的都是什麽人?對他來說此刻最為關注的是下一步該做些什麽?

錢利生望了一眼被圍在樓梯上的榮參謀長十分不屑道:“現在與北平的聯系已經中斷了,能做主的都不在奉城,也許明天司令長官公署就會撤往錦州,日本人來勢洶洶,吃到嘴裏的東西還能吐出來?金城老蔣指望什麽國聯調停純屬扯淡,老蔣有他的小算盤,如果國聯調解成功這東北是還給他張副司令還是還給中華民國政府?失去了東北的邊防軍就有如無根之萍一般,痛失東北三省之地,國內聲望如日中天的張副司令将以何面目再見國人?老蔣這一手上房抽梯可是絕戶計太狠了!”

被衆多手握武器的青年軍官圍在樓梯上的榮參謀長不停的用手絹擦着汗水,望着拒絕撤退,要求與日軍決一死戰的青年軍官,榮參謀長的那套不予抵抗的說法已經失去了效力,從事件爆發到此刻淩晨,榮參謀長已經将不予抵抗的命令傳達了無數次了,以至于在無形中榮參謀長本身的威信也喪失殆盡。

望着揮舞着手中武器請戰的青年軍官,榮參謀長無奈之下靈機一動道:“這樣!我以邊防軍司令長官公署代司令官的名義任命你們前往吉林、龍江等地省防部隊充當聯絡官,協助掌握部隊,你們這些聯絡官下去之後要時刻注意底下人的異動,要給上面充當眼睛、嘴巴和耳朵的作用,多與錦州、北平聯系、請示、報告!我們都是軍人,要懂得服從命令!犧牲個人之小我,成就國家民族之大我,我對天發誓如果副司令下命令反擊,我榮某人第一個沖在最前面!”

在場的青年軍官們見把榮參謀長都逼得對天起誓了,也知道不能太過分,于是紛紛點頭同意,榮參謀長至此暗自松了口氣。

剛剛走下臺階,榮參謀長見到了楚成文頓時微微一愣,楚成文急忙立正敬禮道:“榮參謀長,北大營620團部隊已經全部撤退,職部趕回報到!”

榮參謀長深深的吸了口氣望着楚成文道:“正好你與錢副主任都在,立即派人給軍工廠、軍需庫、武器庫都貼上司令長官公署的封條,一切武器物資就地封存,然後收拾一下原地待命等候撤退吧!”

楚成文一聽讓自己撤退,看了一眼跟随秘書處陳副處在去開委任狀的青年軍官們,下決心道:“榮長官!”

榮參謀長微微一愣,望着楚成文皺了皺眉頭道:“怎麽?你也想留下?”

楚成文鄭重的點了點頭,榮參謀長猶豫了一下道:“那你多保重吧!”

楚成文頓時興奮的啪的一個立正,轉身提着沖鋒槍三步并做二步跑上了樓,錢利生望着楚成文的背影目光有些複雜似乎欲言又止。

一夜未眠的張副司令神情疲憊,滿臉焦慮的守在電話旁邊,夫人張夫人與趙小姐也守候

在一旁,勸他多少吃點東西,張副司令焦慮的搖了搖頭。

突然,電話響了,張副司令一個箭步起身,一把搶過電話,一聽是由于是與奉城方向聯絡中斷,錦州方面請示向大虎山方向派出警戒部隊向奉城搜索前進,張副司令同意了,随即無力的挂上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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