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山河變色(中)

沖啊!板載!一隊全副武裝的日軍士兵在淺野太郎的指揮下沖入了張副司令的帥府,門口的幾名邊防軍士兵不是中彈倒在血泊之中,就是丢棄了武器逃得無影無蹤,偌大的一個帥府竟然顯得格外的冷清孤寂。

不停叫嚷的日軍士兵沖入帥府之後也被眼前奢華的一切驚呆了,金漆流光,寶器輝映!或許在日本人的眼中只有天皇的皇宮才能有如此的奢華?天皇在日軍士兵的眼中無疑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但是他們卻不知道,張副司令的這座帥府卻遠遠要比東瀛島上的那座皇宮富麗堂皇得多,帶頭勒緊褲腰帶窮兵黩武的日本天皇也确實沒錢将其的宮殿布置得如此這般。

望着被随意丢棄的武器,淺野太郎驚嘆之餘也萬分的慶幸,如果這座官邸的守衛者們拿出一點點的勇氣,他們也無法攻入這座東北王的官邸。

當一個個的金庫被連續打開,錢野太郎由驚訝已經變得麻木了起來,大日本帝國的國庫也許不過如此,堆積如山的大洋、金條以及那些無法估價的古董字畫,日軍大尉已經意識到必須立即封存這些屬于大日本皇軍的財物。

當張副司令書房的保險櫃被日軍士兵強行砸開之後,一摞日文收條被一名憲兵遞交給了淺野太郎手中,微微皺了皺眉頭的淺野太郎翻看了一下這些收條,竟然連手都有些微微發抖了?

淺野太郎數了數收條,又粗陋的估計了一下總數,這五十三張收條竟然近千萬的巨額,尤其一張署名為床次竹二郎的收條竟然整整五十萬之多,床次竹二郎可是日本國內赫赫有名的政治人物,五十三張收條上幾乎全部是日本國內的政要人名。

冷汗順着淺野額角頓時流淌了下來,淺野太郎冷眼嚴肅的望着憲兵軍曹道:“這些收條還有其他人看過嗎?”

憲兵軍曹微微一愣,搖了搖頭道:“只有我看過,發覺事态嚴重就給您送過來了!”

淺野太郎将收條收好點了點頭道:“不錯,高橋君你辦事很慎重,去吧!喜歡什麽就拿些做紀念吧!”

高橋軍曹頓時面露喜色啪的一個立正,轉身離開幾步!啪!啪!二聲槍響過後,淺野太郎拿着南部式手槍對着一旁的陽臺落地門連續擊發,将玻璃幾乎全部打破,幾名聽到槍聲的日軍憲兵懷抱着各種物品沖了進來。

氣急敗壞的淺野太郎揚手就給了幾名憲兵一頓耳光,大吼道:“八嘎!你們這群混蛋,蠢豬!立即警戒,全面封鎖!清查邊防軍殘餘。”

“嗨!”幾名日軍憲兵追出門外之後,淺野太郎将手槍收回槍套後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抱歉了高橋君!”随即轉身昂首闊步離去。

清晨時分,奉城火車站的站臺上,建川部長、板垣攜花谷正等人在站臺上列隊迎接,本莊司令官下車後将候車室作為了臨時指揮部。

建川部長上前一步敬禮道:“歡迎您!”

本莊司令官對于建川部長不敢托大,十分客氣道:“辛苦您了!建川君,說實話有你建川部長在我可放心了許多啊!”

面無表情的板垣啪的向前一步,立正敬禮道:“歡迎司令官閣下,奉城已經成為了我們關東軍的囊中之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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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莊司令官微微不悅道:“不是我們關東軍,而是大日本帝國!這樣的話以後再公開的場合不要講了,被那些政客聽見會因此做文章的。”

板垣雙腳一磕點頭致意道:“我明白!”

随即,板垣一伸手道:“請各位長官進站內,這附近還有中國軍隊的散兵流勇尚未肅清。”

在候車室內,板垣指着鋪在彈藥箱上的地圖道:“經過徹夜激戰,我軍現已攻占安東、本溪、蓋平、鞍山、奉城、營口、開原、四平街、長春、撫順、海城、遼陽、鐵嶺、昌圖、公主嶺等滿鐵沿線城市,現在急需增援!”

本莊司令官望了一眼板垣一擺手道:“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在列車上給駐朝鮮軍司令官林銑十郎發去了請求增援的電報。”

板垣、石原等人面色為之一喜,只要将駐朝鮮軍也卷進來,那麽他們才能有更大的籌碼與中央軍部叫板,畢竟他們在下面的私自行動會讓參謀本部和中央軍部的很多人感到不愉快。

以謹慎著稱的板垣猶豫了一下道:“那林銑十郎閣下是怎麽答複的?”

本莊司令官微微一笑:“還能怎麽答複?他比我們還急切,興奮的不行!”

板垣也好像松了口氣喃喃道:“那太好了!”

随即,參謀小島在板垣的暗示下向本莊司令官出示了一張繳獲邊防軍第七旅的作戰命令,命令顯示邊防軍實施對關東軍的進攻,但是本莊司令官看後卻沒有任何表示?一旁的參謀片倉驚訝的發現了倪端,原來小島出示的文件的日期竟然是今天?

片倉用目光示意小島到自己這邊來,兩人來到拐角處,片倉拿過小島準備收入卷宗的證據道:“小島君,你看看這日期是否有什麽問題?”

小島仔細的看了一遍後驚訝道:“日期是今天的?難怪司令官閣下沒表态,片倉君這該怎麽辦?在重新搞一份嗎?”

片倉搖了搖頭道:“不用那麽麻煩,把日期燒掉就行,也符合交戰繳獲的來歷!”

小島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道:“太感激您了,片倉君,您真是幫了大忙了!”

于是小島找來火柴,兩人小心翼翼的将日期燒掉,随後小島又将證據在此呈報給本莊司令官,本莊司令官看了一眼後道:“這樣重要的證據一定要保存好!馬虎不得!”

很快外面的後勤人員送來了餐盒,候車室內的軍官們捧着餐盒在小聲的交談,本莊司令官手拄武士刀坐在彈藥箱上閉目養神,板垣親自拿過一個飯盒道:“閣下條件實在簡陋,請您将就一下吧!”

本莊司令官望着一臉興奮卻有些疲憊的板垣道:“艱苦的環境是對人意志的一種磨練,我們在這裏能吃上米飯要懷着一顆感激的心,國內的民衆連摻黑豆的粗米都吃不飽,作為軍人我們慚愧啊!有了滿洲的千裏沃土,帝國在戰略上就不會再受制于英美諸國了。”

本莊司令官打開餐盒一看裏面是米飯和幾個紅綠顏色的泡椒,于是聞了一下笑道:“還真是餓了!”

剛剛拿起筷子的本莊司令官突然對板垣道:“士兵們都吃過了嗎?”

板垣微微一愣道:“我們連後勤人員都投入了戰鬥,所以現在正在派人收集幹糧,飯會分批送來的,司令官閣下,請用吧!”

本莊司令官微微嘆了口氣合上了餐盒,走出車站,第一批進攻北大營的川島中隊正在站臺附近休整,本莊司令官笑着走到一名頭部受傷裹着繃帶的士兵面前親切道:“還沒吃吧!”

士兵微微一愣,随即将目光轉向中隊長川島,川島見這麽多高級軍官也是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

本莊司令官将飯盒塞進士兵的手中道:“辛苦了,趁熱吃吧!”

板垣等人随即也把飯盒讓給了川島中隊的士兵,一旁的随軍記者在拼命的拍照,川島與他的士兵們激動得是熱淚盈眶。

而在邊防軍東陵軍火庫門前,幾具倒斃的邊防軍軍人屍體旁邊丢着一些沾有血跡封條,日軍憲兵望着邊防軍的封條哈哈大笑,将封條扯下,将他們的封條貼了上去,一陣秋風吹過,散落在地的殘破封條随風飛舞。

經過一夜紛亂的奉城在清晨已經完全易主了,東北銀行、火車站、警察局、電站都挂起了日本國旗,城內心驚膽戰了一夜的達官顯貴們開始攜家帶口的從日軍尚未布哨的城南逃出城去,實際上這是日軍的戰術安排,日軍因為兵力有限,也不想同城內殘餘的邊防軍或警察隊發生沖突交火,于是刻意城圍三面。

拿到了前往龍江省防步兵第三旅馬旅長部充當聯絡官的委任狀後,忙了小半夜銷毀作戰室機密檔案的楚成文剛剛準備離開司令長官公署,發現幾名憲兵在大門附近徘徊,喊過領頭的少尉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幾個人是負責銷毀秘書處文件的,等他們銷毀完了卻發現整個司令長官公署已經人去樓空?出于憲兵的本能沒敢脫去軍裝自顧逃命,只好在司令長官公署附近徘徊。

楚成文當即招呼幾人上車道:“司令長官公署這邊已經開始撤退了,你們幾個可能被人忘記了,這麽辦吧!先跟我走,去宿舍接上我的兩個朋友,你們開車從南門出去繞路直奔錦州方向,怎麽樣?”

憲兵少尉認為楚成文是作戰室的參謀,感激的點了點頭道:“還是楚長官仗義啊!哥幾個謝謝了!”

在軍官宿舍,楚成文找到了擔驚受怕了一夜的譚偉與任雪瑩,二話不說将兩人送上了車,臨了楚成文給任雪瑩找了件軍服穿在身上,把自己的軍帽戴在她頭上,又不知從哪裏摸了一手的油灰給任雪瑩的小臉蛋抹得跟只小花貓一般。

完全不理會又喊又叫的任雪瑩,楚成文與譚偉用力的握了一下手道:“注意安全,奉城城的達官貴人們都忙着逃命,沿途的胡子、兵痞肯定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雖然有憲兵押車,也要注意安全。”

望着離去的吉普車,虎子看了看楚成文道:“楚參謀,車給人家了,咱們怎麽辦啊?”

楚成文微微一笑道:“怎麽辦?想辦法呗!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換了便衣深藏手槍的楚成文帶着虎子準備從日軍布了哨的西門出城,緩步走來,楚成文發現日軍只對進城的人進行例行公事一般的檢查,對于出城的人幾乎是不管不問,一名日軍軍曹懶洋洋的坐在城門旁的沙包上得意洋洋的抽着香煙。

楚成文帶着虎子坦然自若的從日軍軍曹面前經過的時候,日軍軍曹突然招手并用日語對楚成文道:“幹什麽的?過來這邊接受檢查!”

楚成文環顧左右一見日本人招呼的是自己,當即就意識到了,一定是自己的墨鏡招惹了麻煩,這年頭墨鏡可算是個稀罕玩意。

示意虎子不要動,楚成文信步走到剛剛站起來的日軍軍曹面前,擡手啪啪反正就是兩個耳光,被莫名其妙打得眼冒金星的日軍軍曹還沒等暴怒,楚成文就用帶有東京腔的日語大罵道:“混蛋!我已經注意你好一會了,你是哪個部隊的?竟然如此松懈?”

日軍軍曹當即一愣,急忙立正敬禮道:“獨立守備第五大第二中隊軍曹藤田次郎!”

藤田次郎望着氣勢洶洶的對方有些膽怯的詢問道:“請問上官是?”

楚成文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奉城特務機關平田一郎大尉,化裝出城秘密偵查!”

藤田次郎幾乎一翻白眼,自己怎麽就這麽倒黴?随便攔一個都是特務機關的大尉!既然被指責松懈,藤田次郎只好壯着膽子小心翼翼道:“請您出示一下證件吧!”

啪、啪!又是兩個響亮的耳光,楚成文怒目瞪着藤田次郎道:“你這個白癡!化裝秘密偵查怎麽可能攜帶證件?”

捂着紅腫臉頰的藤田次郎望着悠然出城的兩人,簡直是欲哭無淚,暗罵特務機關的這群混蛋實在太蠻橫不講理,最好出城被土匪打黑槍。

由于日軍對滿鐵沿線控制得非常嚴,所以楚成文帶着虎子只能重金雇用了一輛日本石井商行的貨車,扮成趕腳買皮貨的商人,等他們趕到吉林路過長春的時候已經是22號了,剛進長春,楚成文就聽說駐吉林省邊防軍副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熙洽投敵了?

熙洽是什麽人?楚成文還是多少知道一點,熙洽姓愛新覺羅,號葛民,是正兒八經的滿洲正藍旗的旗人宗室,畢業于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騎兵科,執教過保定軍官學校,曾任東北講武堂教育長,楚成文很難想象對于熙洽這麽一個既無戎馬生涯,更無累累戰功之人,依然能夠官居顯赫,到頭來卻第一個賣國求榮?真是一個絕大的諷刺。

熙洽投靠日本人頓時讓整個吉林的局勢為之一變,雖然熙洽手中沒有部隊,但是畢竟熙洽依舊挂着邊防軍副司令長官公署參謀長的名頭,看到了複辟希望的熙洽穿着邊防軍的軍服替日本人上蹦下跳忙得不亦樂乎,楚成文有些為來吉林各部擔任聯絡官的同僚擔憂起來了。

日本侵占東三省的野蠻行徑在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輪反日浪潮,迫于社會各界的輿論壓力之下,國民政府于23日發布了《告全國同胞書》,總司令那帶有奉化口音朗讀的《告全國同胞書》通過電波傳遍全國,政府現時既以此次案件訴之于國聯行政會,以待公理之解決,故已嚴格命令全國軍隊對日軍避免沖突,對于國民亦一致诰誡,務必維持嚴肅鎮靜之态度……然為維持吾國家之獨立,政府已有最後之決心,為自衛之準備,決不辜負國民之期望。

在金城官邸的二樓陽臺之上,一襲湖藍色長袍的總司令獨自望着斜去的夕陽,神情顯得略微有些疲憊,房間內的落地式自走鐘,極有規律的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

雖然,今天國民政府發布了《告全國同胞書》,但是相比中共的行動似乎慢了一拍,對此總司令大光其火。

自從九.一八事變之後,總司令突然發覺一夜之間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孤家寡人的境地?無論是地方派系勢力還是胡漢民、汪精衛,所有的對手都在利用九.一八事變大做文章,一時間金城國民政府以至于他蔣某人成為了衆矢之的,歸根結底無非為了一個權字!

東北的失陷讓總司令陷入了一場空前的危機之中,從外交方面來看總司令沒料到日本軍方竟然能夠抛開政府?而且有如此大的胃口竟然要鯨吞東北三省?

在這點上總司令承認自己與張副司令均判斷失誤,但是陰錯陽差卻使得中國最大的地方勢力邊防軍的幾十萬精銳大軍成為了無根之萍,對于他蔣某人來說卻是一件因禍得福的好事。

“內亂未靖何談抵禦外辱啊!”總司令自言自語微微的嘆了口氣。

望着站在陽臺上那孤單寂寥的背影,身着一身暗紅色調旗袍的夫人緩步走了過去,輕輕的扶住總司令的肩膀,總司令微微動意的一笑道:“這裏風大,回去吧!”

夫人卻執意道:“達令,還在為了上午的行政院會議不開心嗎?汪兆銘與胡漢民不同,汪兆銘缺乏根基,你只要給他一個空頭行政院長既可!他們逼你抗日無非就是想讓你傾注了一腔心血的中央軍去和日本人較力,以削弱中央對地方的影響力。”

總司令對于夫人的見地竟然與自己不謀而合,于是興奮的揮動了一下手臂悻悻道:“難道我蔣某人願意受日本人的窩囊氣?眼看着國土被強占?難道我不想砺馬豎戈,橫掃六合?戰争是什麽?戰争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整體意識!現在地方勢力割據一方,共黨內亂尚未堪平,讓我如何去與日本較量?戰争打得是國家的整體經濟和工業實力,這兩項我們遠遠不及日本,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通過外交途徑請求國聯幹涉,韬光養晦!”

夫人見總司令說得義正言辭,微微一笑巧妙的轉換話題道:“前番你被迫下野,大哥為你可是跑前跑後運籌帷幄其中,現在看來中國不需要孫科那樣的書生,需要的是你這樣俾斯麥式的領導者!明天大哥與二姐全家都過來吃晚飯,二姐想為二姐夫謀個好差事,我提前與你打個招呼。”

總司令一聽愛妻将自己比喻成了普魯士的鐵血宰相俾斯麥一樣的人物,心中頓感高興,但是口中卻依然免不了還要謙讓幾句,宋部長在前番下野前後可謂是鞍前馬後為自己奔波布局,這份恩情他自然記下,他蔣某人也不是寡恩薄情之人,現在宋部長就任行政院副院長與財長就是一個最好的說明,不過宋部長本人的特立獨行總司令并不喜歡,總司令喜歡為我所用聽話之人,顯然宋部長不算很聽話。

不過在孔祥熙與宋霭齡的問題上,對于那個溫情似水很懂得照顧人的二姐他還是有相當的好感的,這位二姐不喜歡被人直呼其名,喜歡別人尊稱她一聲宋先生,但是對于孔祥熙總司令就有些不大滿意了?他感覺孔祥熙似乎有些得寸進尺。

與孔祥熙打交道,總司令總是弄不明白到底那句話是孔自己的本意,那句話是他們家宋先生的話?

不過既然愛妻發了話,即是公事亦是家事,所以總司令即便有千百個不願意,也不好當面發作,只好哼哈的含糊過去。

相比身在金城的苦于應付的總司令,近來倍感煎熬的張副司令幾乎到了寝食難安的地步了,與其尚有私交的本莊司令官用了整整一列火車将他的私産送來北平,這是一個什麽信號?其中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了,那就是日本人根本不打算交還東北了!

意識到自己判斷失誤的張副司令此刻也只能将錯就錯下去了,無疑,在這場日本人蓄謀已久的事變當做,無論是邊防軍的實力還是他個人的政治聲望,都受到了極大的削弱,國內一些報紙甚至公開稱他為不抵抗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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