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遭遇胡子(下)
白穎鳳木一瞪道:“按道上的規矩喜喪事、郵差貨郎、走村行醫的、算命搖卦的、鳏寡孤獨、大車店、棺材鋪,咱們都不碰,這吃官饷的咱們不能輕易放過,就算是吃不下也見識見識,我白三娘還從來沒有肥肉從嘴邊過不咬上一口的習慣那!
白穎微微側了點身,一旁的老者給她點燃了煙袋鍋,狠狠的吸了幾口道:“不忙着撤,既然來了,就看看情況,能弄點什麽就弄點什麽!”
楚成文殿後的隊伍剛剛走到一處名為走貨屯的地方,前方急馳來了一名騎兵,穩住戰馬之後,在馬上一個敬禮道:“報告參謀長,程連長已經和一團會合,派我來通知請您放心!”
楚成文此刻也才算将心真正放回到了肚子裏面,這批武器物資事關步兵第一旅的戰鬥力,日後也将直接影響第一旅參加防禦三間房的戰鬥力,雖然楚成文一直覺得程天豪有點危言聳聽了,畢竟程天豪來到黑省時間也并不算長,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正準備出發,忽然一陣異香飄進楚成文的鼻子之中,這股蕩人脾肺的香氣,肚子不争氣的咕咕直叫,楚成文這才想起自己似乎這一天只吃了一頓早飯?在回身看看一個個早已經垂涎欲滴的部下們,楚成文摸了摸口袋道:“今天辛苦大家了,這頓參謀長我請了,但是先說好,酒每人二兩,管飽可管不起吃好哦!”
“謝參謀長啦!參謀長好樣的!夠意思!太講究了!”在一陣亂亂得呼喊後,各自掉轉馬頭向大車店方向疾馳而去。
白穎一見這夥斷後的隊伍直奔自己的大車店而來,頓時嘴角出現了一絲的笑意,自己的這手香肉三滾是老白家的家傳絕技,飄香十裏有些虛,順風二、三裏路聞着香味而至卻是真的。
當兵三年母豬賽貂蟬,更何況白穎這樣妩媚标致的美人,白穎也是道上走男人堆裏混過的,雖然不失身份沒人敢過分,但是葷段子她也是張口就來,讓一幫大兵頓感溫馨親切可人,不過有楚成文在場,沒人敢動手動腳的,只能幹過眼瘾。
白穎可是從小習武,原本準備好了給幾個敢動手動腳的丘八點顏色和暗虧,結果這幫丘八今天如同犯邪了一般,眼睛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剝了,但是就是沒人敢動手動腳?每人面前的一小盆熱骨頭湯基本都是越喝越多,最後都分不清是湯水還是口水了。
對于這個長相與任雪瑩驚人相似的老板娘,楚成文先是一驚,不禁多看了幾眼,但是他随即意識到了兩者之間絕大的氣質差距,任雪瑩單純活潑樂天好動,而眼前的這位老板娘則帶有一絲成熟女人的氣息。
白穎很快注意到了,這夥丘八似乎有一個頭,只不過這個頭有點過于年輕了,而且做派也跟他以前見過的那些什麽營長、團長都不同?尤其是那身呢子軍服和腰間的手槍,白穎不認識軍銜甚至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但是她知道當兵背響火的人裏面,官越大槍就越小!今天她面前的這位槍就夠小了,從進屋走到櫃臺前放下幾塊大洋和一疊紙幣之後,就在沒正眼看自己一眼,吃飯主動給錢的當兵的還真不多,這樣的爺們她還真是頭一次見。
白穎故意依偎在楚成文的身邊帶有挑逗性的放肆道:“這位軍爺很面生啊?想必不是本地人吧?”
楚成文側了側身子望着白穎淡然道:“難不成這附近當兵的老板娘都認識?”
白穎略帶驕傲道:“就憑老娘我這香肉滾三滾,七、八成總有了!”
一旁一名士兵嘿嘿一笑道:“老板娘的肉果然是又白、又香、又嫩,還滑的不得了哦!”
白穎可是個不吃虧的主,屬于她能跟你來葷段子,但是絕對不允許你拿她輕薄,于是鳳目一瞪當即回應道:“滾你娘的,你爹才又白、又香、又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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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穎的反擊又激起了一陣哄堂大笑,楚成文皺了皺眉頭有些反感道:“黑省數萬将士都集中在這裏準備抗擊日軍侵犯,難不成與老板娘你都有交際?”
楚成文罵人不帶髒字,白穎雖然為人粗犷了些,但是仍然還是姑娘家家的,白穎瞪了瞪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整個人連同豐滿的身子一下壓在了楚成文的身上,順勢坐到了楚成文的懷中。
楚成文心驚頓時一驚!白穎帶着一股香風已經靠近的他的耳朵,耳鬓厮磨之間帶着陣陣熱氣在他耳邊微聲道:“抱住我,不要說話往後院走,否則我給你腰上開幾個洞,讓你下輩子都當不成男人!”
見美豔略帶風騷的老板娘給自己的參謀長主動投懷送抱,在場的官兵都興奮得開始起哄,完全沒注意到任何的異象,白穎與楚成文幾乎是鼻子對鼻子,嘴唇貼嘴唇的模樣讓楚成文将她抱了起來,這樣的目的白穎就是為了防備對方打眼色耍花招,因為她清楚當兵的也有很多切口,她現在本身就是在玩火。
感覺到一只手伸進了自己的衣服裏面,一個不大的東西頂在自己的腰間,在沒搞清對方來歷和目的之前,楚成文穩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因為楚成文怕這夥人是滲透進來的日僞特務,如果他們是日僞特務,那麽楚成文就是拼得一死也不能讓這夥人得逞。
白穎在這種尴尬的情況下也有些吃不住勁,這幫騎兵都是背着花機關和匣子槍吃飯的主,如果一旦翻臉槍聲一響,自己這前前後後的七個人恐怕很難走脫。
于是,白穎動了動手中的槍,繼續保持姿勢輕聲道:“當官的!你就這麽的舍命不舍財?姐姐我求財不收人命的,在這麽僵持下去對咱們都沒好處。”
一聽對方是綁票的,楚成文也微微的松了口氣,如此明目張膽的綁票行徑楚成文還是第一次聽說,沒想到自己竟然也能碰上?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今天的遭遇也能成為日後程天豪口中的故事。
楚成文抱起白穎的時候微微有些吃力,于是冷哼一聲:“吃什麽長大的?這麽胖、這麽兇日後肯定沒人要!”
話音剛落,楚成文腰間一陣巨痛,楚成文知道那是自己懷中女人下的黑手擰的,白穎拽着楚成文的武裝帶則趁機大聲道:“好酒、好肉管夠上,招呼好啊!”
深夜時分,在三間房的黑省步兵第一旅的旅部之內,臉色鐵青的苑崇谷猛的一拍桌子,如同鬥敗了的公雞一般的程天豪等人吓得一激靈。
苑崇谷用手反複指了指程天豪和被扒得只剩下一條短褲,在秋風中瑟瑟發抖的二十幾名官兵道:“你們、你們可真給老子我長臉啊?一幫混蛋玩意,吃頓飯能吃光屁股,能把參謀長吃沒了?”你們可知道這楚參謀長是馬主席商量來的?他可是司令長官公署派來給馬主席的參謀聯絡官?現在大戰在即,楚參謀長要是有了閃失,我扒了你們的皮!”
苑崇谷來回踱步指着程天豪怒道:“你就是個不長記性的玩意,從興安到這你自己讓胡子綁了幾次票了?你還不提醒着參謀長點?參謀長是省城裏面讀大學的,有在司令長官公署任職,他哪裏知道咱們底下這些彎彎繞繞?”
苑崇谷一面派人尋找楚成文,一面宣洩着雷霆大怒,正在這時,一名副官手拿一封信走了進來道:“大門口收到一封信,讓我交給當家管事的,讓我們拿家夥去換人?”
一聽換人,苑崇谷幾乎是用搶的一把拽過信,沒看兩眼眉頭一皺道:“誰能告訴我這他娘的寫的是什麽玩意?”
接連幾個人接過信看了半天,其中一名參謀搖頭晃腦道:“應該是行草,看樣子筆力還不錯。”
苑崇谷眼睛一瞪道:“趕快麻利的告訴我裏面寫的是什麽?”
那名參謀臉色一變道:“報告旅長,卑職不知!”
苑崇谷一聽心中這個氣啊!将信往桌子上一拍大聲道:“趕快找認識的人來!”
随即瞪了一眼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程天豪道:“你個兔崽子還等什麽那?楚參謀長要是有個差池,我就挖個坑把你直接埋了!”
“是!”如蒙大赦一般的程天豪帶着一衆部下一擁而出,苑崇谷則精疲力竭的搖了搖頭,掏出一個精致的鼻煙壺聞了聞,心中的忐忑微微緩解了一點,現在的他只能求老天保佑了,綁票的這夥胡子可千萬要講究一點,參謀長可別有個三長二短。
“就在這,老實點!”幾聲嬌喝之下,在一個黑暗的地窨子中,被扯掉蒙眼布的楚成文費了好大勁才适應了過來。
白穎把玩着一支花機關,笑眯眯的望着楚成文對身邊穿着短馬褂卻戴着一頂呢子禮帽,顯得不倫不類的老漢道:“酸秀才怎麽樣?老娘一出馬手到擒來吧?”
“我讓你寫的信派人送去沒?”白穎望着酸秀才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模樣,酸秀才捋了下自己的山羊胡嘿嘿一笑道:“大當家的吩咐的自然辦的妥妥的,我費了好一番心思潤色的,給大當家的長長面子。”
“嗯!”白穎滿意的點了點頭,随即一拍桌子好似恍然大悟一般驚訝道:“死秀才!你該不是用你那什麽李氏行草寫的鬼畫符吧?”
酸秀才嘿嘿一笑道:“大當家的果然厲害,一猜就準!”
“我準你個頭!”白穎随手丢過去一個茶杯,酸秀才雖然躲過了茶杯,但是還是被熱茶水燙得嗷嗷直叫。
白穎指着酸秀才的鼻子道:“再去給老娘寫一封人都能看得懂的玩意,趕快送去,肉票如果不撕票的話不宜囤在手裏,免得夜長什麽多的!”
“大當家的是夜長夢多!”酸秀才剛說了一句見白穎臉色極為不好,急忙屁滾尿流的閃開了。
楚成文望着眼前的一場鬧劇冷哼一聲道:“說吧!日本人給你們什麽好處了?讓我也長長見識!”
“你罵誰那?你個小白臉挺陰損啊!拐彎抹角的罵人?罵老娘是漢奸?你才給日本人幹事那!你爹才給日本人幹事那!”楚成文的言語顯然是徹底激怒了白穎,白穎有點歇斯裏地的發作了,随手找過一根馬鞭就準備爆抽楚成文一頓,一旁衆人有幸災樂禍的,有無奈觀望的,還有出面勸阻的,白穎眼睛一瞪道:“說我什麽都行,說老娘是漢奸就不行?誰不知道我爺爺和我爹都死在日本人手裏面了?我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楚成文冷笑一聲道:“那你可知道現在日本人和漢奸正在圖謀黑省?鐵路橋乃是日本人進入黑省的戰略要沖畢竟之路,江橋一旦失守我軍只能依托三間房迎敵,三間房距龍江不過三十五公裏左右,前方将士備戰迎敵,你們卻在後方大肆劫掠破壞抗日,綁架抗日軍人搶劫軍械,你們自己說說,你們的行徑不是漢奸是什麽?”
一旁的酸秀才捏着自己的山羊胡搖頭晃腦道:“此言甚是有理啊!”
白穎狠狠的瞪了一眼酸秀才,細細琢磨了一下似乎這個小白臉說得十分有道理,無奈之下白穎轉身道:“給這個小白臉解開!我警告你小白臉,你要在一口一個漢奸,小心老娘我涼拌了你。”
話一出口白穎知道自己又失言了,于是急忙對一旁有些目瞪口呆的部下道:“都給我滾出去!”地窨子內如蒙大赦的衆人急忙紛紛離開。
被松綁後的楚成文活動了一下手腳道:“算你還有些中國人的良知,外寇當前我們國人只有團結一心,才能夠共度難關!”
白穎十分不屑的一揮手道:“少拿那些大話來唬人,如果不是你們這些當官的上下勾結魚肉地方,搞得民不聊生,鬼才願意當胡子那!就沖着你說的那番話,老娘我原本應該暴修理你一頓,看在你要打小日本的份上今天就放你一馬,這些槍就當你們孝敬三娘我的了!”
楚成文見白三娘拍了拍手邊的花機關,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個頂多二十六、七的女孩總是一口一個老娘的稱呼自己?過瘾嗎?
既然對方肯釋放自己,楚成文自然也不會自掏沒趣去讨要武器,不過該要的東西還得要,那就是楚成文的佩槍,一把珍珠母貝手柄鍍銀的美國勃朗寧馬牌撸子,這支手槍是當年他從高等軍學研究班畢業的時候,張副司令視察考核參謀圖上作業之後,以茲鼓勵的獎品,一直以來都是楚成文的心愛之物。
白穎從腰後拔出了手槍在楚成文眼前晃了一圈道:“是這一支嗎?”
楚成文點了點頭一伸手,白穎不懷好意的微微一笑将手槍掖入了衣服裏面褲腰內道:“要嗎?自己來拿?”身穿短衣襖褲的白穎讓楚成文無從下手,無奈之下楚成文鐵青着臉道:“希望你好好保管!”
白穎望着即将離開的楚成文不由自動哎了一聲!楚成文一轉身道:“怎麽後悔了?”
白穎臉微微一紅道:“日本人可不好打!你這麽年輕一定還沒娶婆娘吧?死了怪可惜的!”
楚成文不知道這白三娘這一番驢唇不對馬嘴的話到底是何用意?竟然扯到自己的婚事上去了?于是十分不悅道:“身為軍人,外辱寇境,自當死戰到底,但求馬革裹屍!”
楚成文的話觸動了白穎內心中的某根弦,白穎竟然脫口而出道:“當兵的,記住老娘我叫白穎,你放心的上去,你死了我給你披麻戴孝守節,這把撸子就當做信物!”
一聲不啃的楚成文從梯子上到了地面,發現高矮胖瘦一群胡子瞪着眼睛,用不可思意的目光望着自己,楚成文也不啰嗦,走到院子裏面牽過一匹馬翻身上馬,身後一名尖嘴猴三模樣的男子十分殷勤的替他拉開院門,一口一個姑爺慢走,姑爺走好将他送到了路上。
一直楚成文的背影消失的夜色之間,尖嘴猴三模樣的男子在還路中間揮舞着他的破帽子大喊姑爺順風。
“猴三你他娘的作死啊?”白穎一個飛腳将猴三踹入了路邊的水溝裏道:“弟兄們操家夥,換營子了!”
我的哥、三經夜!奴家給你留半邊門啊!
一陣粗犷豪放的歌聲回蕩在夜空中,天空中的啓明星預示着新的一天即将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