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江橋遺恨(中)
當夜,苑崇谷拎着少半瓶大高粱找到了楚成文,今天下午江橋的激戰一直持續到了夜裏,最後以日軍棄屍四百餘具潰敗數裏結束了戰鬥。
在燈火通明的奉城關東軍司令部內,本莊司令官面無表情的站在碩大的地圖面前,作為關東軍的最高軍事指揮官,可以說柳條湖事變續爾引發的滿洲事變已經讓他名利雙收,在國內本莊司令官的名字和他倡導的觀點頻頻出現在讀賣、朝日等幾家大報社的頭版。
不過這一刻本莊司令官卻無法高興得起來,由第二師團與滿鐵獨立守備隊抽調兵力組成的嫩江支隊今天在一處鮮為人知的地方遭遇到了關東軍乃至帝國陸軍前所未有的巨大失敗。
原本應該在齊齊哈爾進行接收歡慶勝利的嫩江支隊被中國軍打得丢盔棄甲潰不成軍,甚至連數門野炮都丢給了對手,本莊司令官望了一眼之前力主組建嫩江支隊的板垣。
表情淡然的板垣站在地圖前道:“我們在二十萬分之一的地圖上制訂作戰計劃,而我們的部隊則在五萬分之一的地圖上進行作戰,情報不準?敵我力量失衡?指揮官缺乏臨場應變鎮定自若的素質,在變幻莫測的戰場上任何事情都可能會發生,一次小小的失敗不要緊,關鍵的是我們應該如何奪回屬于我們的榮譽,我們關東軍最擅長的就是創造奇跡,以弱擊強。”
板垣随即以轉身對本莊司令官彎腰敬禮道:“司令官閣下,我認為唯一快速解決龍江的辦法只有迅速集結重兵,按支那話說就是以泰山壓頂之勢,給予馬旅長所依仗的部隊予殲滅性打擊,只有如此失去了軍事抗衡制約能力的馬旅長才會服從帝國的意志。所以我軍當集中第二師團機動之主力,滿鐵獨立守備隊一部,配合旅順重炮大隊,陸軍航空兵一部,全力進攻鐵路橋一線,給予馬旅長部以重創,同時動員鈴木旅團并請求駐朝鮮軍第八混成旅團增援。”
本莊司令官站在地圖下許久才認真對板垣道:“真的有這樣的必要嗎?”
板垣用非常堅定的口吻道:“是的司令官閣下!只有如同獅子搏兔一般,才能夠徹底的摧毀中國軍的抵抗意志,方能以最小的代價贏得勝利,請司令官閣下下決心吧!”
本莊司令官深深的吸了口氣道:“駐朝鮮軍方面由我來聯系,時間寶貴,諸君為了皇國大業請努力。”
得知日本人在鐵路橋吃了一個大虧,苑崇谷與楚成文則用幾根鹹蘿蔔條和幾根大蔥痛飲了一番,第二天一早楚成文就被日本飛機的轟炸驚醒,趕到旅部指揮所才知道,日本人又增兵了,十幾架轟炸江橋陣地的日軍飛機将剩餘的幾枚炸彈丢在了三間房的陣地上,由于部隊尚未進入陣地,所幸沒有造成什麽傷亡。
5號整整一天,江橋方向炮聲隆隆,馬旅長親赴前沿指揮作戰,雖然說打得日軍敗走棄屍累累,但是用大車後運的我軍屍體和傷員顯示了戰鬥的殘酷和激烈。
随着日軍的不斷增兵,飛機、重炮、坦克的加入,幾乎所有的人都能看出了江橋陣地失守只是時間上的問題了,傍晚時分,鏖戰了整整一天的江橋陣地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之前構築的工事基本已經全部被日軍重炮與轟炸所摧毀,官兵們幾乎都是趴在工事的廢墟中進行抵抗的,尤其是右翼吳德林團下午連續與日軍幾次進行白刃戰,傷亡幾乎過半,見各部皆傷亡慘重,無奈之下馬旅長只好下令主力撤退至三間房二線陣地以備再戰。
楚成文見到了撤下來整補的徐寶珍,幾天工夫徐寶珍幾乎瘦了一圈,望着精神奕奕的楚成文,徐寶珍輕拍了一下楚成文的肩膀道:“除了重炮、飛機厲害一些,日本人馬馬虎虎也就那麽一回事,機槍一響也是割麥子一般的一片片撂倒,不過他們的手炮那個擲彈筒打得特別準,至多二發,如果咱們的機槍不換位置指定報銷。”
楚成文不忍耽誤疲憊不堪的徐寶珍休息,于是将自己的毛毯遞給了徐寶珍匆忙道別,過了步兵第一旅的防區沒多遠在一處馬棚子裏面,徐寶珍裹着楚成文給的毛毯往幹草裏面一靠,眨眼工夫鼾聲如雷。
由多門二郎親抵前沿指揮,并調遣步兵第二十九聯隊主力、第二騎兵聯隊主力、第二野炮聯隊與混成第三十九旅團步兵一個大隊再次增援,源源不斷的援軍讓日軍忘記了昨天在江橋陣地遭受的重創。
在多門二郎的指揮所內,滿鐵獨立守備隊中将隊長森連、以及長谷、天野兩位少将旅團長,圍繞着一塊剛剛趕制出來的沙盤計劃着如何在三間房一線聚殲黑省中國軍之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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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配過作戰任務之後,多門二郎陰沉着臉環顧衆人道:“本莊司令官司令官與我現在都承受着巨大的壓力,龍江中國軍的抵抗一定要在短時間內徹底解決,否則将會給帝國帶來非常大的負面影響,更重要的是還會讓更多的中國人走上武裝反抗這條路,馬旅長和他的軍隊是一個壞榜樣,他們必須被消滅!”
這些天來倍受指責的長谷少将旅團長突然啪的一個立正對多門二郎道:“請師團長閣下将攻陷三間房中國軍主陣地的榮譽交給我,我一定會殺光所有的支那人!”
多門二郎微微一笑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樣的長谷君!我為帝國能有你這樣的武士感到驕傲!”
站在一旁如同一個背景陪襯的森連此刻臉上的表情顯得十分的精彩,與多門二郎同為中将軍銜的森連與多門二郎并無隸屬關系,為了回避尴尬和困擾森連一直保持着沉默,原本以的年紀在有幾年就會轉入預備役了,對于那榮耀無比的大将軍銜森連早就不奢望什麽了。
不過,此番多門二郎指揮的進攻龍江中國軍隊一戰卻也讓森連打開眼界,柳條湖事變可以說關東軍是揀了一個大便宜,如果當時邊防軍的抵抗如此堅決的話,恐怕今天在座的人中的一大半都要在九段坂的靖國神社相見了。
對于被武器裝備、兵力皆不如己方的中國軍隊擊敗,森連并未感覺到不可思議或者是恥辱,在森連看來作為一名軍人首先不能狂妄自大,要能夠正視自身的弱點!顯然已經陷入了自大狂熱的關東軍做不到這點。
轟!轟轟!在日軍密集的炮擊讓楚成文大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在炮隊鏡中日軍拉着松散的散兵線不斷的對由第一步兵旅固守的三間房主陣地進行試探,此刻原第一旅指揮部已然變成了前敵指揮部,馬旅長、謝珂均站在觀察孔後瞭望前沿,由于日軍密集的炮擊爆炸産生的煙塵讓觀察所的視線受阻,炮隊鏡中一片迷茫。
楚成文與苑崇谷簡單交代了一下立即帶着二虎前往前沿,楚成文抵達一線陣地之後,日軍的試探進攻也恰好停止,随即而來的則是越來越精确的炮火,剛剛在日軍進攻時暴露的機槍火力點都遭到了日軍火炮的重點關注。
楚成文十分慶幸部署在一線陣地的二挺馬克辛重機槍剛剛沒有開火,這二挺馬克辛重機槍已經是第一旅全部的重武器了。
與日軍相比中國士兵并沒有鋼盔,在日軍炮擊的時候他們只能蹲在事先挖掘出的防炮洞中卷縮這身體默默祈禱或者是發抖,黑省唯一的二個炮兵營的三十六門野炮在江橋與日軍的炮戰中損失了五門,轉移發射陣地之際又遭到日軍轟炸,僅剩下了二十一門野炮和為數不多的炮彈要用在最為緊要的關頭。
所以日軍士兵能夠站在陣地上嬉笑的望着被炸得天翻地覆的中國軍陣地,彷佛已經忘記了剛剛他們敗退下來的心驚膽戰,對于那幾十具被丢在對方前沿,顯得十分明顯的同袍屍體卻視而不見。
日軍猛烈的炮擊持續了大概近二十分鐘,炮火的延伸讓楚成文顧不上抖動身上的塵土,急忙舉着望遠鏡透過正在飄散的硝煙觀察日軍。
楚成文很快發現日軍的進攻似乎越來越有章法了,正面大約三百餘名日軍呼應這左右翼的幾百名日軍形成一個倒品字,長長的散兵線上日軍以戰鬥組為單位交替掩護躍進。
第一旅二團團長黃仁飛手提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式步槍沿着戰壕不斷的吆喝着:“都打起精神,聽命令在開火,把小日本放近再打,都不要慌,瞄準在開槍!”
黃仁飛發現楚成文竟然在戰壕裏面,眼睛一紅頓時怒道:“參謀長你想害我老黃怎麽着啊?你要是在我的防區出了問題,旅座哪裏能放過我?來人啊!把參謀長給老子架下去。”
楚成文見黃仁飛竟然要趕自己下陣地,也把臉一沉,環顧附近注視着自己的官兵道:“黃團長,于理我是你的參謀長,你身為團長既然能夠親抵前線與弟兄們同生共死,我身為旅參謀長自然也能。于情我也是軍人,日寇猖獗犯我國土,在場的無論官兵人人皆娘生父母養的,為何他們能夠犧牲偏偏我楚某人不能為國捐軀?難道僅僅為了我多讀了幾天書?當了這個參謀長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如果我連這個道理都不懂,那我的書豈不是和那些漢奸賣國賊一樣都讀進狗肚子裏面去了!”
楚成文一番慷慨激昂不失诙諧之言将黃仁飛說得是啞口無言,正在這時,日軍進攻的機槍火力開始射擊了,這就意味着日軍步兵已經進入了發起沖擊的距離。
戰争是什麽?身為軍人一腔熱血的楚成文總以為戰争是軍人至高無上的經歷與榮譽!
當鮮血迸濺、生命黯然隕落,轟鳴的炮擊聲、悶啞的手榴彈爆炸聲、各種槍械的射擊聲,倒斃在戰壕內的士兵在抽搐着,無論楚成文如何試圖用手去按壓,最終也無法挽救那名士兵的生命。
在馬克辛重機槍射擊的煙霧下,日軍士兵前仆後繼握着手雷不斷沖擊,試圖将重機槍炸毀,不過由于日軍使用用卵形手雷較輕投擲距離過近的因素,日軍的突擊一直未能成功,而一挺捷克輕機槍則被布置在重機槍掩體的側翼進行掩護,就在輕機槍更換彈夾的空隙,幾名日軍士兵終于沖到了投彈的距離。
轟!轟!幾聲悶啞的爆炸響聲後,輕重機槍幾乎同時的停止了射擊,馬克辛重機槍副射手甚至被手榴彈的爆炸震出了掩體,當即被下面的幾挺日軍的十一年式輕機槍打成了篩子。
日軍步兵從突破口蜂擁進入交通壕,雙目赤紅的黃仁飛挺着寒光閃閃的刺刀高聲叫喊着帶領二線的預備隊沖向了突破口,在兩支隊伍碰撞的一剎那,慘叫聲連連,帶着二虎的楚成文也加入了争奪突破口的戰鬥。
由于之前被土匪綁票失去了自己的勃朗寧手槍,楚成文手提着毛瑟手槍如同點名一般的向蜂擁而上的日軍頻頻射擊,二虎則側着半個身子擋住楚成文,将打空子彈的化機關順手一丢,端起一挺捷克輕機槍,開始不斷點射。
這是楚成文第一次參加真正的實戰,雙方的士兵在拼命叫喊着、撕殺着,刺刀插入人體再拔出時與骨頭的摩擦聲讓人不寒而栗,真正的肉搏戰就是你給我一刀,我給你一槍,以命換命!
經常把民族、國家挂在嘴邊的楚成文突然發覺,原來面對生死之際,榮譽、金錢似乎一切都不在重要了?
楚成文的呢子軍服成為了日軍集中攻擊的目标,幾次機槍的失彈在他面前激起一片塵土都渾然不覺,很快手槍咔嚓一聲空槍挂機,楚成文從地上摸起一支黏糊糊帶有刺刀的步槍,吶喊着沖向二名日軍。
結果楚成文就感覺身體一輕身不由主的向後倒去,好象自己被拎起來一般?
原來打光機槍子彈的二虎子抓住楚成文的衣領往後一丢,自己操起捷克機槍掄圓了胳膊就将二名日本兵砸飛。
日軍的進攻被擊退了,楚成文望着醫護兵給包紮雙手的二虎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二虎那憨厚的笑容和被機槍槍管燙的皮開肉綻的雙手,讓楚成文回憶起來剛剛肉搏戰中追着日本兵亂跑的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猛将,原來二虎也是肉體凡胎……
第一次進攻就被日軍打開了突破口,這讓第一旅感覺很沒有面子,為了争奪差點被日軍拖走的馬克辛重機槍,前前後後有十六名官兵倒在了自己的陣地之前。
很快,日軍的第二波攻勢又開始了,不過這次日軍有了飛機助戰,這些老式雙翼飛機只能帶幾顆小炸彈,但是其的反複掃射卻讓毫無防空武器的守軍苦無對策,一時間守軍一線陣地全面陷入被動,日軍趁機向前推進并開始挖掘單兵掩體。
心急如焚的馬旅長與謝珂望着滿天盤旋亂轉的日軍飛機可謂是咬牙切齒,楚成文建議組織衛隊團的捷克式輕機槍對空射擊,但是卻被馬旅長給予否決了,之前鐵路橋激戰衛隊團的機槍損失近三分之一,由于缺乏配件損壞的機槍無法得到維修,現在每一挺機槍都是十分寶貴的。
楚成文猶豫了一下對馬旅長建議道:“馬主席,可否組織敢死隊,以二十或者三十人為一組,仰卧地面以步槍齊射代替機槍?”
楚成文的建議讓馬旅長與謝珂不由得互視了一眼,這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了,武器落後又不堪外辱犯境,奮起抵抗憑的是什麽?無外乎一腔熱血和血肉之軀,國破家亡之下還有什麽可以犧牲的?唯有生命而已,是悲壯,更是無奈!
“擡一筐銀元上來,選敢死隊!”馬旅長也可謂當機立斷。
不大工夫,之前一旅和三旅退下來整編的幾百人部隊集合了起來,在小樹林裏面,馬旅長一指天空中肆無忌憚不斷俯沖掃射的日本飛機道:“弟兄們!東洋人占我家園,欺我同胞,我等身為軍人在此危難關頭當舍身成仁,報效國家!敢死隊,每人三十塊大洋,陣亡的五十塊,只要五個組,每個組二十人!”
馬旅長伸出的手張着五根手指來回的環視衆人,下面一臉硝煙的官兵們幾乎是面無表情十分麻木,竟然沒有一個人報名?
愣在原地的馬旅長頓時感覺自己的臉火燒火燎的難受,好似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頓打耳光一樣難受,于是馬旅長加大了賞金道:“每人五十塊大洋,陣亡的一百塊!”
下面的士兵還是無動于衷,馬旅長正要雷霆大怒,楚成文緊忙快步而出,站在了馬旅長面前道:“弟兄們,我知道大家舍生忘死打日本人并不是為了什麽賞銀,我們是在保衛自己的家園,保衛自己的爹娘和兄弟姐妹,我不是龍江人,但是我要第一個報名,因為我是中國人!”
二虎緊跟其後道:“參謀長報名俺也報名,俺第二個!”
程天豪也一舉手道:“我是第三個!”
人群中一陣騷動之後,徐大壯高舉着那支德制毛瑟98D步槍咧着嘴道:“橫豎都是一個死,起碼這個死法還是老子我自己選的,俺第四個!”
在榜樣的帶動下很快一百人列隊等候,馬旅長百感交集略帶欣慰的拍了拍楚成文的肩膀,什麽也沒說,只是用力的捏了捏,馬旅長将一把銀元遞給楚成文的時候,楚成文微微一笑道:“留給弟兄們吧!”
馬旅長親手給每一個人都發了銀元,除了徐大壯捏了一枚當做一個意思,其餘的沒有一個人收下,馬旅長望着一大筐銀元發愣不止,徐大壯十分大膽道:“馬主席,打退了日本人以後,用這些錢在這裏給陣亡的弟兄們修一座忠義冢吧!逢年過節家裏有人的也能找着個地方,也算留個念想。”
“好!我一定做到,請大家放心!”馬旅長向來以說到做到引以為傲,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一次他失信了……
“全體都有!稍息!立正!報告馬主席,敢死隊準備完畢,請求出發!”楚成文清脆的聲音也略微帶有了一絲的沙啞,不知道是被硝煙熏嗆的還是有些激動。
馬旅長的眼睛微微有些濕潤了,戎馬多年生離死別也算見過不少,但是今天這樣卻是第一次,馬旅長非常鄭重的還了一個軍禮道:“出發!”
望着楚成文帶領的敢死隊消失在交通壕的一端,在場的人心頭都十分的沉重,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奇招”,純粹就是被逼無奈的結果,仰卧在地的二十名敢死隊員必須十分密集,以步槍射擊飛機更多的則是驅趕,如果召來飛機的投彈或是掃射,傷亡必定慘重無比。
在小山坡的棱線之後,楚成文将五個組間距五十公尺交錯排列開,自己也端着一支三八式步槍躺在了二虎的身旁,讓楚成文驚訝的是二虎竟然端着一挺捷克輕機槍?詢問之下是二虎從陣地上帶下來的,也無人尋他歸還,于是這挺機槍也就成了二虎的個人家當了。
駕駛着八八式輕型暴擊機的山田武夫大尉畢業于陸軍士官學校第三十八期航空兵科,作為天之驕子的一員,山田武夫對于自己所駕駛的戰機的性能和操控性可謂非常不滿意,作為輕型轟炸機,1929年當日本陸軍航空兵開始裝備這款川崎公司制造的雙翼輕型暴擊機的時候,這款飛機就已經遠遠落後了。
關東軍沒有相應的飛行部隊,山田武夫所在第二飛行中隊是由駐朝鮮軍方面急調過來助戰的,作為輕型暴擊機,八八式只能載彈二百公斤,而現在早已完成投彈任務的山田武夫不得不利用而挺機載機槍為地面部隊提供火力壓制。
這根本就不應該是航空兵幹的活,竟然讓輕型暴擊機去幹驅逐機的活?抱怨歸抱怨,山田武夫還是與僚機一同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俯沖、掃射、拉升的戰術動作,由于中國軍沒有相應的防空火力,所以山田武夫一幹飛行員都顯得十分的是無忌憚,很多時候他們幾乎都是貼着中國軍的陣地掃射飛行,望着中彈摔倒的中國士兵,山田武夫的心中有一種莫名的亢奮。
就在山田武夫一心準備摧毀一處機槍陣地的時候,他的僚機突然遭到了來自山脊另外一側的密集射擊?僚機翻滾着進行躲避,已經進入了攻擊角度的山田武夫為了避免失速,只好側推駕駛杆,試圖躲過這突如其來的地面火力,機艙被子彈擊中發出的砰砰聲令得山田武夫無比緊張,八八式輕型暴擊機是出了名的薄皮。
山田武夫可以說是幸運的,機翼上的彈孔并未被擊中要害,但是小林中尉的座機就沒那麽幸運了,由于被擊中的高度極低,小林中尉的座機失控翻滾了幾下便摔在了地面燃起的一團大火。
重新拉升的山田武夫等九架戰機開始重新進行拉升編隊,在山田武夫的引導下對山脊後方隐藏的中國軍對空火力開始攻擊。
當座機再一次進入攻擊角度之後,山田武夫驚訝的發現山脊背後哪裏有什麽防空火力?而是密集的中國士兵組成的射擊方陣。
山田武夫絲毫沒有任何猶豫的按下了射擊按鈕,山田武夫甚至能夠看見地面上的中國士兵在掃射中血肉橫飛,但是令他驚訝張望不已的是這些中國士兵絲毫躲閃的意思都沒有?反而利用戰機俯沖掃射的機會頻頻向戰機射擊,連續被擊中的山田武夫發覺方向舵有些失靈,于是急忙拉升返航。
其餘的日軍戰機發覺俯沖掃射沾不到便宜,反而十分容易被對方擊落,加之小林座機已被擊落,于是陸續返航。
夕陽西下,失去了戰機支援的日軍步兵的進攻又一次敗退了下去,死裏逃生的楚成文拄着步槍緩緩的坐了下去,楚成文摸了摸臉上幹涸的血跡,一名年輕的士兵就在楚成文的身旁被日軍飛機發射出的子彈擊中,整個人幾乎斷成了兩截,就在犧牲士兵的身旁的楚成文大有一種恍然隔世的感覺。
遠處被擊落的日軍飛機的殘骸還在燃燒,幸存下來的官兵在收斂陣亡者的遺體,望着滿目的蒼夷和尚未散去的硝煙,楚成文喃喃自語扪心自問,他不知道眼前這場戰争誰會是贏家?但是他可以保證,如果這場戰争毫無休止肆無忌憚的擴大延續下去的話,那麽這場戰争就不會有真正的贏家!
日軍的持續增兵讓三間房的鏖戰變得開始殘酷起來,日軍也在逐漸的調整戰術,往往一個陣地都需要反複幾次甚至十幾次的争奪易手,打殘的部隊拉下去整編,在拉上來,幾天工夫第一步兵旅就已經名存實亡了,在兩天前的激戰中苑崇谷的頭部也受了傷。
傍晚時分,突然陣地上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前敵指揮部魏副官找到了摟着步槍正在打盹的楚成文,不解部隊為何歡呼的楚成文一經詢問才得知,本日傍晚,中央政府電臺廣播,國民黨四屆全體委員大會決議,龍江省代理主席馬旅長兼東北邊防副司令官馬旅長守土盡職,功在國家,實任為龍江省主席,兼邊防軍駐龍江省副司令官,陸軍上将待遇,謝副指揮将這一情況傳谕前方全體将士。
楚成文趕到前敵指揮部的時候,發覺人已經基本到齊了,而實任龍江省主席,兼邊防軍駐龍江省副司令官,陸軍上将待遇的馬旅長手握着厚厚的一大疊電報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都是賀電,金城國民政府的、北平的、廣州方面的?國內各地各界的!”
馬旅長将所有的賀電往桌子上一丢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我要的不是賀電,我要的是援軍、是武器、是彈藥、是藥品,不是什麽不能用不能吃的賀電!”
馬旅長雙手拄在桌子上神情有些疲憊道:“日本首相若槻禮次郎與關東軍司令官本莊司令官多次致電本人,奈何本人守土之職責所在,豈能與之茍且?自本月4日,日軍與張逆所部大舉進犯,激戰足半月之久,我軍孤立無援彈藥奇缺,尤其近幾日,日軍攻勢甚猛,各部皆傷亡慘重,大小新屯業已失守,情況對我軍極為不利,所以我與謝參謀長商議,決定暫撤海倫重新進行整編,圖謀反攻。”
馬旅長進行的簡單的部署,安排的各個部隊的撤退時機和撤退的序列,散會之後單獨留下了楚成文與程天豪,程天豪的騎兵連這些天一直作為預備隊在養精蓄銳,即便在三間房陣地到了緊要關頭也未被調用,不但沒有戰鬥減員,反而還從騎兵二旅塗全勝團補充了一百人,成為了一個真真正正足額的加強騎兵連了。
馬旅長站在地圖前指着大興車站道:“這裏現在成為了日軍多門師團的指揮所,現在我軍與日軍相互糾纏,如貿然撤退必受到日軍追擊,所以我決定采用你之前的建議,以塗全勝團從日軍右翼發起一次進攻,讓一支小部隊趁機潛入日軍後方,狠狠的敲多門二郎一下,掩護主力撤退。”
楚成文堅定的望了一眼馬旅長與謝珂沉聲道:“請将這個任務交給我吧!”
十一月中旬的東北已然是寒風驟起,楚成文與程天豪率領齊裝滿員的騎兵團在一條偏僻的山溝內等候塗全勝團發起反擊,吸引日軍的兵力和注意力。
程天豪懶散的斜坐在一堆枯草之上,嘴裏咬着一根草棍十分不解道:“楚參謀長,我想不通一件事情,你好歹也是司令長官公署派下來的,你不願意去沒人敢逼你去,帶頭加入敢死隊,現在又指揮奇襲日軍指揮部,這可都是九死一生的活!別人升官都是拼下面人的命,我的參謀長大人,你連自己的命都拼?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到底圖什麽?”
程天豪實際上是有些微微的不滿,他差點就将楚成文想用弟兄們的鮮血染自己的頂子這話都脫口而出,見過想升官的,但是沒見過這麽拼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