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熱河飲恨(下)

散會後何參謀長急着趕回北平,湯軍長則拉着張副司令要宴請宋部長,宋部長婉言謝絕道:“熱河地薄人稀,不好讓湯主席過分破費了,我與同行的工作人員一同就餐即可。”

湯軍長一聽有些不高興道:“莫不是宋代院長聽了我老湯什麽風言風語了?怎麽連頓飯也不肯賞光?”

宋部長微微一笑擺手道:“說實話中央的財政十分緊張,又連續兩年江淮泛濫,災民無數,在這裏招待我們一餐至少都是六、七個菜還有湯,在家裏夫人一餐也不過二、三個小菜而已,已經比在家中吃得好了很多,現在又正逢國難,日本人趁我國家軍政尚未統一之際發難,此刻我軍民應該上下團結一心,你我這樣高官更應該以身作則才是。”

張副司令見狀猶豫了一下打了個圓場道:“湯主席也是一番盛情美意,這飯是人人都要吃的,不如我們就去湯主席那裏,就按照正常的菜金标準安排幾個東北家常炖菜,喝幾杯暖暖身子?”

宋部長見狀只好一笑道:“那我可就要讨擾湯主席了!”

湯軍長眉開眼笑道:“好說~!好說~!”

傍晚,略帶酒意的張副司令正坐在四知書屋的西廂房內休息,一臉焦急表情的于軍長帶着一陣寒意推門而入,張副司令打了一個冷戰酒意随着消散許多,張副司令疑惑的望着一向沉穩的于軍長道:“孝侯!有什麽急事嗎?”

于軍長深深的吸了口氣,将手中的卷宗遞給了張副司令氣憤不已道:“副司令,這回我可真是大開眼界了啊!下面的部隊基本都在鬧饷,離承德近的還好說,遠點的開魯等地的部隊多的竟然欠饷二年多?部隊士兵跟叫飯化子一樣,營房年久失修,當官的抽大煙的,開賭場的搞得烏煙瘴氣,最可恨的是兵營裏面的軍官還沒有窯子裏面的多?我抓住一個要治罪,結果呼啦一下幾百號兵拿槍就給我圍了,說這個團長是個好官,部隊不欠饷?我一打聽這姓秦的團長擅于經營,名下酒樓、茶館、馬幫樣樣皆有,所以自己的幾百號兵從來不欠饷,一個團啊!才三百多人?還沒一個營多,這要真打起仗來還能得了啊?”

張副司令此刻的酒意早已散盡,張副司令知道湯軍長生性貪婪,但是這湯軍長是老帥當年起绺子時候的老兄弟,這夥人到如今已經沒剩幾個了,如果自己以雷霆手段都處置了,唯恐給人落下狡兔死走狗烹的嫌疑,而且湯軍長經營熱河多年,臨陣換将又難免軍心動搖。

張副司令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用手捏住太陽穴閉目養神,湯軍長是綠林出身的舊軍人,張副司令一直以為就算其惡政地方,也不會過于虧待自己的軍隊,畢竟軍隊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按于軍長的查實的情況來看,湯軍長的軍團已然只剩一個名頭罷了,要指着鬧饷軍心不穩的隊伍去死拼日本人?不倒戈就出了鬼了!

讓他始料不及的是湯軍長竟然連自己的軍隊也不放過,全國的軍隊都可以有理由鬧饷,唯獨邊防軍沒有,即便失了東北三省,這兩年張副司令自己仗着臉面幾番去金城賒讨,也都是足數下發的。

“湯大虎你糊度啊!”張副司令仰天長嘆之後怒目凝神對于軍長道:“以你之見,輔帥此番統領第二集團軍能夠有幾分把握?”

于軍長猶豫了一下道:“恐怕連五分把握都沒有,熱河通省下面的人自行其事已經習慣了,又非張副司令本部,恐難駕馭啊!不過耽誤之急是先解決熱河各部欠饷的問題,這關乎軍心士氣。”

張副司令慎重的點了點頭道:“這幾天你随我一同返回北平,我準備召開一次全面的軍事會議商定具體部署,這一仗咱們邊防軍輸不起啊!全國的目光都盯在咱們的背後那,欠饷的問題我會交待下面人去辦理的。”

于軍長嗯了一聲道:“但是,可絕對不能在交給湯主席了,否則又是一個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張副司令只能苦笑應道:“孝侯你放心,這一點我心裏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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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副司令顯得非常無奈與困惑,日本是鐵板一塊,而所面對的中國确實無數個體利益組織起來的一個團體,鐵板雖然很小卻堅硬無比,團體雖大卻松散異常,在鐵板與團體的碰撞中,如果鐵板不一頭紮入團體之中,采用東一口西一口的蠶食,那麽這個團體內部必然就會出現大規模的分化。

窗外的落雪發出沙沙的響聲,明天還要陪宋部長視察熱河防務,憂心忡忡的張副司令突然感覺自己十分疲憊?對于明天的視察似乎多了一些擔憂?之前防禦熱河的信心也不那麽充足了……

坐落于金城黃浦路三號大院內的官邸外稱“憩廬”, 黃浦路三號大院西起小營,東抵北安門橋,南起黃浦路,北達太平門,明代時期是皇家行宮的後花園,清代則成了屯兵之地。“憩廬”是一座兩層西式洋樓,內有房間大大小小共一百零三間。房間之間的通道彎彎曲曲,有圓形通道,有長方形通道。有的通道不長,有的通道則長,看是一條通道走到底卻是一條死胡同,有的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一百零三間房間就是一座迷宮一般的八卦陣,“憩廬”是一座中外罕見的迷宮式建築。

總司令将自己辦公場所選擇在此,也有出于安全方面的考慮,時任“導淮委員會”副委員長與時任國民政府中央組織部長的陳氏兄弟,此刻正身着藏藍色中山裝,胸前佩戴黨徽站在二樓西側的總司令辦公室門前。

陳氏兄弟是來彙報請示複興社以及特工總部近期相關事宜的,但是沒想到卻正逢總司令雷霆大怒,熟悉上峰脾氣的兩人自然不忙着進去頂雷,又不好離去,只能無奈的站在走廊之內等候。

過了好一會,房間內的總司令似乎平靜了一些,一名侍從室的副官硬着頭皮敲門而入,不大工夫,陳氏兄弟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道:“你們既然來了為何不進來啊?”

陳氏兄弟相視一下急忙快步進入辦公室內,之間一臉怒容未消的總司令身着戎裝側着身子遙望窗外。

總司令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上的電報道:“混賬,都是一群騙子,一群騙子!國聯昨日就日本占領我東北三省進行了投票,以41票對1票通過了要求日本從東北撤軍的決議案,結果日本人卻當場宣布退出國聯?滑天下之大稽啊!也就在昨天,日本人二個師團又三個旅團的兵力,分兵兩路從山海關向熱河發起了進攻!國聯至今對于日本毫無制裁之舉措。”

陳氏兄弟一聽頓時面面相虛,先是一直被寄予厚望的國際調解變為了事變調查,拖了快二年國聯才在中國代表團的一次次懇請之下進行最後投票表決,最後的結果是日本人堂而皇之的退出了這個不作為的國聯。

日本人狠狠的抽了所謂的國聯一個大耳光,這個耳光清醒的告訴了世人什麽叫做有強權無公理,公理是一種只有在雙方武裝力量在同一水平線上才會體現出來的東西,對于弱者來說強者的行徑就是準則和公理,可笑的是國內之前太多太多人癡迷于所謂的國聯與國際公約,這其中同樣包括現在雷霆萬鈞的蔣委員長本人。

總司令的震怒萬分恐怕也大多是因此而起,對此陳氏兄弟自然不便多言,只能順勢道:“日本人無信亦無恥以成慣例,日本國為列強之一,論國際地位、軍事皆比我國在國際上影響大得多,況且英、法、美等國與日本多有經濟來往,日本是個島國資源匮乏是其致命弱點,所以日本需要進口大量的糧食、金屬、輕、重工業成品半成品,貿易量遠超我國,國聯諸多成員國是不會輕易為了他們在華利益去制裁日本的,本身制裁就是一把雙刃之劍,歐洲各國至多是維持他們所謂的平衡,一切皆以其的國家利益為主。”

總司令聽了陳氏兄弟所言微微的點了點頭,一擺手道:“先不提這個了,日本人內部并非鐵板一塊,但是我們的內部則是一盤散沙,中國的情況非常特殊,軍閥割據多年,我們當年北伐的口號就是打倒軍閥,結果小軍閥相互吞并成了大軍閥,他們私底下征兵募稅好似國中之國,對中央國民政府陰奉陽違、欺上瞞下,更有甚者收刮得地方民不聊生,只有破壞沒有建設,這也就是我為什麽主張攘外必先安內的原因,消滅赤患統一了全國的軍政大權,勵精圖治,複興中華不是一句你喊!我喊!大家喊的口號,而是行動!日本人現在進攻熱河,我已經命令藍衣社相應嚴厲制裁一些漢奸以儆效尤,複興社和特工總部這邊的主要精力還要放在黨務和偵破共黨的地下組織上面,這些共黨的地下組織罪擅長煽動蠱惑人心,如同共黨延伸出來的根須一般,你們要做的就是配合軍事上的進剿,斬斷并且根除這些根須。”

總司令微微停頓了一下繼續道:“共黨鼓吹抗日是有其目的,黨內有一些人不明就裏的也跟着煽動吹捧,這就非常的可怕了,日本人入侵東三省不過是皮癬之癢,我們總有辦法去對付日本人,共産黨才是真正的腐骨毒藥,一個不留神那就是要亡黨亡國的啊!對于共黨那邊要時刻留意他們的高層,我就很奇怪,何為人才都會心甘情願的跟着共黨區鑽山溝?這一點非常值得我們深思,不過共黨人才濟濟也未必全是好事,無能擅忌者竊其位,有能者多受排擠,共黨內部的分裂是可以預料得到的!共黨一日未根除,則國無寧日!”

面對總司令的長篇大論,陳氏兄弟兩人聚精會神頻頻在随身的小本上記錄着要點,自從看過意大利宣傳墨索裏尼的小冊子之後,總司令就開始對法西斯蒂主義提倡的一個國家、一個領袖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對于意大利與德國這兩個法西斯主義盛行的國家也多了一分親切感。

英國人太過自私、法國人太注重享樂,美國人則麻木不仁,中國需要新的夥伴,中國需要全新的氣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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