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H22 (22)

者特定的人物相關的事情吧?這當然也不是你能力的制約,就只是你心理上給的制約。你應該能體會到,對于異種的能力開發而言,事實上,潛意識給的制約,遠遠比能力本身的制約要大。”

“就算這麽說,難道你潛意識裏希望每個人殺掉自己血親?”笑白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語調毫無起伏地念着感嘆詞,“哇,看不出來你內心深處是這麽一個人。”

“看不出來麽?”遲世相當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我怎麽覺得你們都是這麽想我的,覺得我冷血什麽的……不過我找‘智者’做過催眠,我潛意識裏只是認為重要的東西需要同等重要的東西來換,一個人願意付出一切來複活的人,只能用對他而言同等重要的血親來換。我知道那本來對他血親不公平,不過這不是我理智的結論,我也沒法兒篡改我潛意識認定的東西。”

“真有意思。”笑白漫不經心地評論了一句,無意識地緊了緊衣服。遲世察覺到他穿了一件相比于這個還算暖和的季節而言過厚的外套,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聽到笑白笑了一聲:“就算這樣,智者催眠下讀取出來的東西,就一定是真的嗎?”

遲世掃了笑白一眼,雖然笑白看起來漫不經心,不過握着領口的手似乎在用力。遲世稍微舔了下嘴角,饒有興致地歪了歪腦袋:“通常都是真的,智者的催眠是絕對的。說實話,無論是催眠,還是預測事情的動向,起碼我在他跟前的時候,智者從來沒有犯過錯。不過我有印象的是,似乎智者曾經試圖催眠過一個少年人,結果沒能得到任何有效的信息。那個少年是睡着的時候被偷過來的,整個過程也沒有醒來過,是完全無防備的狀态,換句話說也不是意志力堅強或者別的什麽原因,只是沒法兒被催眠,就連智者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失敗了。”

“居然有這種人?”笑白這回真的驚訝了一下。遲世點點頭,稍微皺了皺眉毛:“那個少年似乎還是個人類,叫易曲什麽的吧。好像說是因為身邊有什麽異常現象,被智者似乎懷疑他是異種。催眠失敗之後我記得溪先生所以似乎打算找人去監視他……不過那件事情後面我沒有參與,也不知道有沒有不了了之了。”

笑白聽到那個名字之後稍微僵了一下,然後才搖了搖頭:“原來智者真的有不能确定的事情……”

“別把智者當什麽聖人,個人意見的話,智者已經越來越不像是正常的了。”遲世皺了皺眉毛,“說實話,我曾經聽到溪先生和智者說到‘偉大的神跡’之類的東西,智者居然附和了。我大概就是是那個時候開始,覺得智者其實不太正常……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在組織裏面了,和我也沒關系,你們自己多注意注意好了。”

笑白把頭埋下去了一點,前額略長的白發遮住了眼睛:“神跡那件事情的話我也聽說了一點,不過沒想到溪先生和智者也相信。”

“哈哈……不說這個了,來談談你來找我做什麽?”遲世幹笑了一聲,換了個話題,看起來表情輕松了不少,“你說你是幫別人來的?誰?”

“一個叫穹火的人,我現在的同伴。”笑白也沒繼續讨論之前的話,從口袋裏拿了一張照片出來,照片上是一對十三四歲的少女,年長一點的那個一臉霸道地把年少一點的那個勾在胸前,年少的那個看起來有點腼腆,稍微紅着臉,不過她眼睛的顏色和紋路看起來有點詭異,而且身後拖着一雙巨大的翅膀,“委托人和要複活的人都在這裏。不過委托人很小就被父母遺棄了,她不确定自己父母親人還有沒有在世的,還在調查中,可能要一段時間。”

“居然是人類要複活異種,真少見。”遲世只稍微掃了一眼,點了點頭,“讓她有空親自來見我,從我們見面的那一刻算起,一個月之內,我制指定的那位血親假如死了,不管是不是她殺的,哪怕意外都行,總之只要死了,另外那一位就能複活。她不知道有沒有親人在世不要緊,我能大概感知到她親人在不在,以及大概的方位,到時候能稍微幫點忙。”

“沒問題。”笑白開了速記用的小電腦,認真地記錄了一下流程,然後擡頭地問了一句,“我第一次委托你,也不太清楚細節,還有別的要注意的麽?”

“沒有了,就這樣。”遲世看笑白合上了手裏的電腦,似乎打算告辭了,突然開口問了一句,“對了,‘笑白’這個名字,是希融取的。那假如我沒猜錯,你原來的名字,是‘卓久’對吧?”

笑白手裏動作一頓,過了好一會兒才稍微歪了歪腦袋,仰起頭用鮮紅的眼睛看着遲世:“是麽,我從來不知道你這麽能猜。”

“因為前天有一個委托人拜訪過我,他只有一個血親在世,我模糊地感應到那個人應該是你,不過我沒敢肯定,所以沒多說什麽。不過那個人看起來被這個條件打擊到了,似乎并不真的想執行。”遲世聳了聳肩,“從你的反應看,應該是真的。你們兄弟倆都沒有其他血親了,你應該知道我說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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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謝謝了。”笑白眯起眼睛,合上手裏的電腦,站了起來,“作為你告訴我這件事的謝禮,我也告訴你一個消息怎麽樣?”

遲世揚起眉毛,看着笑白向前走了兩步,在某個角度看起來不經意地停了下來,然後在胸前抱着電腦的手突然比了一個手勢,然後悄悄地又放下了,一仰頭,一臉陽光燦爛地露出一個鬼臉:“騙你的~我走了!”

遲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着笑白一瞬間消失在這個房間裏。

“臭小子。”遲世揉着額角,在原來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重新拿起筆,有一下沒一下地轉着。筆帽碰到桌面的聲音在屋子裏反反複複地響着,讓人有點煩躁。

遲世就這麽面無表情地幹坐在屋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從窗口照射進來陽光随着時間的流逝慢慢地轉了一個椒圖,落在他臉上,把鼻梁的剪影拉得很長,有如一尊極具靜态美感的雕塑。

凝固已久的空氣有了一點點波動,有幾乎無法察覺的衣服摩擦的聲音從剛才笑白站的位置反方向傳來,遲世依然沒有動。空氣的移動越發明顯,金屬的涼氣幾乎碰觸到他的後頸。

筆蓋脫落,特制的手術刀被接在筆尖的位置,筆刀精準地從動脈和氣管上劃過,帶起一片鮮紅色。

“欠了一個不小的人情呢。”遲世身上被濺了長長的一道紅色,他站了起來,不慌不忙地把刀擦幹淨,重新塗上某種淺黃色的藥粉,然後收好,然後才轉身看向地上還在抽搐的人。

“只是在智者身邊呆過一段時間,就會被監視,只是把他說過的話稍微透露出去這麽半句,就要被殺。組織也已經變成驚弓之鳥了啊。”遲世一邊說着,把染血的白大褂脫了下來,随手扔到屍體上,面部表情地看着屍體不斷抽搐、翻滾,一直到咽氣,然後才把後半句說完了,“要是你肯冒着被人聽到槍聲追捕的風險狙擊我,我現在應該已經死了。這麽惜命的話,做什麽殺手。”

94.CH 94

“自從酒酒的事情被直播之後,民衆對異種的抵觸情緒輕了很多。”

易曲把一杯子熱水放到希融面前的茶幾上:“現在……情形稍微好了一點。你要是想散散心的話,可以出去轉轉。”

“酒酒的死……其實可以說是一個可輕可重的事情。”希融的聲音聽起來很幹, 噩夢持續了十幾天,最近剛剛安定了一點,不過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要借着這麽一件事情, 向什麽方向引導輿論都可以。十天過去了,足夠發生很多事情。”

“這一是網上有人發了視頻, 說自己是異種, 并且很感謝酒酒最後願意把他們當人看。”易曲輕聲給希融描述最近發生的事情,希融狀态一直很不好,他幾乎也沒有出門,只是從網絡上和十三科的資料室裏面找到了一點情報, “這個視頻當時其實沒有引起很大轟動, 轉發分享次數也只有一千多次, 但是半個小時之後, 那條視頻被删除了,發出這個視頻的賬號也整個兒消失。然後這件事情, 才突然爆發性地傳播了起

“所以, 陰謀論開始盛行了麽?”希融抿了抿嘴唇,淺淺地笑,“讓我想想,這樣的話一定會有人開始攻擊十三科和政府控制言論,然後大概有什麽人扒出消息,發那個視頻的異種已經被十三科控制的證據?”

希融的話聽起來很尖銳,也很不客氣。在涉及到酒酒的死亡方面,希融的态度一直不算平和,不過易曲顯然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大家都喜歡聽那種新聞,陰謀,反轉,被迫害妄想。”易曲聳了聳肩,“你要看那個視頻麽?”

“不用了。”希融輕聲說,“讓一個同胞故意放出這個視頻然後删除,故意被十三科發現控制,他們真是瘋了。”

易曲搖了搖頭:“這種時候,誰都顧不上那種事情了。兩邊早就撕破臉了,就等結果怎麽樣了。”

希融稍微歪了歪腦袋,看向易曲:“我不太明白,你似乎沒什麽所謂。不管是有人會死,還是別的什麽,你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麽所謂。你們人類,都不太在意自己同胞的性命麽?”

“我們人類……确實不太在乎。”易曲稍微偏了偏頭,“同理心我們是有的,你看網上也會有很多悼念的話和文章,其實大家不在乎的。只是說說而已,希融,我們坐在這裏,不是因為我們身處事件的中心,是因為我們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

“撲哧。”希融非常沒有誠意地笑了一聲。

從高層向下俯視,永遠都只能看到忙碌的人群,和熙熙攘攘的車輛,看不到人群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希融稍微伸手向前,結果正碰到了冰冷的玻璃。她在這裏的這一個半月,其實外面發生了很多事情,可是她依然呆在這裏,無論外面是有人死去,還是有人争吵,從這裏俯視下去,似乎下面的景色都還是一個樣子。

從瀾海市回來的第十一天,溪先生依然沒有聯系她,詢問她從瀾海市得到了什麽結果。

“六姐一直讓我看着她,易曲,你覺得她希望我看到什麽?”希融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稍微喝了兩口水,感覺身體輕松了一點。易曲沒立刻回答,只是看了她一會兒,然後遲疑着開了口:“我想,或許是在提醒你,趁着現在還能脫身趕緊離開,并且再也不要回來。”

希融很專注地聽着易曲的話,那種眼神這讓易曲稍微有點緊張:“大概是覺得你天真吧,很多退役的人不願意回到原來的戰場,因為一旦回去就是死。我一開始也不支持你回去找她……你總是願意相信同胞的,從一開始到現在,你都是願意相信同類的。”

是啊,她總是原因相信同類,所以其實事實已經這麽明顯了,她還是不願意承認。

“溪先生讓我去瀾海市取一樣東西,瀾海市被病毒圍繞,唯一能夠保證平安度過的,就是六姐。”希融雙手交叉,看着易曲臉上的表情毫不意外的樣子,果然是已經想到了,“我帶的防護服有一套破損了,我們抵達瀾海市的方式,時間,全都被監視着。六姐死了,我冒着九死一生回來了,居然沒有人向我索要這一趟的成果。這件事情,不是很奇怪麽?假如非要解釋的話,那就只有一種……”

“希融。”易曲中途沒來得及打斷她,居然讓她說了下去,易曲立刻提高了一點聲音,“你知道南景為什麽不肯直接告訴你結果的。”

“是啊,我知道。”希融稍微垂了垂眼睛,想起了大哥曾經留在他們腦子裏的東西,那個曾經被他們用來通訊,現在握着她性命的東西,“真奇怪,我說了這麽多之後,居然還活着。”

“別想太多,你先休息一會兒。你今天還沒睡多久。”易曲稍微摸了摸希融的額頭,嘆了口氣,“等下,我們再讨論別的事情。”

“我現在感覺很好。”希融沒動,只是皺了皺眉毛,“我現在想去一個地方,能拜托你送我去麽?”

“什麽地方?”

“酒吧。”希融站了起來,似乎已經迫不及待了似的,“你記不記得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帶你去過的那個酒吧?”

95.CH 95

通向小巷子還是原來的樣子, 易曲對這條巷子有印象,他很清楚地記得上一次來的那一天, 希融穿着小裙子, 站在巷子口,因為不太習慣那身衣服而很拘謹地笑。那個樣子即使是現在回憶起來,他還是覺得心口很微妙地一顫。

希融的身體從瀾海市回來之後就很不好, 一方面也是因為最近天氣太過于幹燥,不太适宜蘑菇生長。另一方面精神衰弱的跡象越來越明顯,易曲找不到原因,只能眼見着她從瀾海市回來之後就一直無法平靜地入睡。

“你為什麽突然想來這裏?”易曲走在前面,轉頭問了一句。在這個還算暖和的日子裏, 希融裹着厚厚的衣服, 長長地吐了口氣:“有種很不好的感覺, 大概就是我一定得立刻過來,假如再不過來的話,一切就都晚了。”

“你居然會相信這個?第六感?”易曲有點啞然失笑,有一瞬間差不多開始懷疑希融是不是最近收到的刺激太大, 以至于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希融揉了揉額頭, 示意易曲會錯了意, “雖然大多數時候,假如一個異種跟你說,他有某種預感,這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代表他可能有一定的預言能力。不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是真的自己‘覺得’會這樣,是一種很強烈的信號,我很确定,是有人想要告訴我這一點,透過腦電波或者其他什麽特殊能力,不斷地向我暗示這件事情。”

易曲的表情嚴肅了起來:“假如真的是有人想要告訴你、想要裏到這裏來的話,你确定這不是陷阱麽?”

“我不确定。”希融稍微搖了搖頭,神情看起來并不困惑,“但是就算是陷阱,我也一定要來這裏。”她擡起頭看着不遠處的街角,臉色并不太好,“因為這裏是花揚姐的地盤,假如有人能在這裏設置陷阱想要殺我什麽的,那起碼說明,花揚姐真的出事了。那樣的話,無論如何我也得來。”

希融說這話的時候微微側了側頭,看起來表情很是蕭條。易曲下意識地擡手把她領口收了收,不讓風鑽進去,低聲應了一聲:“你先別想太多。”

“我沒有想太多,只怕自己想得太少。”希融本能地稍微向反方向側了側頭,稍微避開了那只手和脖子的直接接觸,“易曲,你為什麽總能這麽冷靜呢?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有時候覺得你總有一種與己無關的冷靜感。”

這大概是希融第一次詢問關于他自己的事情,以至于易曲稍微楞了一下,然後突然無言以對。希融雖然和他算得上親近,但是其實一直以來她并不真的關心自己的事情,易曲很确定這一點。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讓他猶豫了一會兒,這才找到了開口的方法:“希融,我不是因為覺得和我沒有關系才這麽冷靜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這些事情的進展并沒有出乎預料之外,所以真的不覺得驚訝。”

“你真奇怪。”希融喃喃地下了一個結論,看起來心不在焉,并不像是認真的,“易曲,你真的很奇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人類。”

易曲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聲:“那真是我的榮幸。”

這條巷子不算長,再向裏面走了大約三十米,易曲的臉色突然就變了。希融的嗅覺比易曲遲鈍一點,沒能發現異常,只是見着易曲這個表情也意識到了可能自己已經來晚了:“你發現什麽了?”

易曲沒說話,幾個大步沖到了前面拐角的地方,立刻不動了。希融兩步追了過去,還沒到拐角,一陣濃烈的血腥氣已經撲面而來。

十幾具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血跡一直從酒吧裏出來,延續到這裏。其中一具體型很大的屍體非常引人注目,易曲和希融都只見過一次,當初在酒吧裏那個試圖勾搭希融的家夥,易曲記得他叫“文治”來着。

在他想到這一點的一瞬間,有一些模糊的記憶突然閃了過去,自己似乎還和這個男人有過其他什麽接觸,似乎和繩子,還有一個小孩有關。有那麽一個時間裏面,他大腦中突然出現了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睜着烏溜溜的眼睛,看着他笑:“爸爸!”。

易曲甚至分不清楚那是過去的記憶,還是對未來的窺探,大腦裏瞬間湧起來一陣難以言喻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沒雙腿一軟摔下去。幸好旁邊的希融沒有在意,只是定定的看着前面一地的屍體出神。

易曲好不容易從那些莫名其妙的混亂印象中掙脫出來,好讓自己專注于眼前的突發狀況:“花揚她……”

“花揚姐沒事。”希融斷然地下了結論。她看上去并不像是在自我安慰或者是給自己鼓勁,而是在闡述一個絕對确定的事實,不過她的腳步還是踉跄了起來,易曲看着希融從自己身邊歪歪斜斜地向前走去,走了十來步,然後慢慢跪坐到地上,把眼前的一具屍體的眼睛合上。

“這是我以前再這個酒吧打工的時候,負責教我的領班。雖然很嚴厲,但是很有耐心。”希融這麽說着,沒有多做停留,慢慢地站了起來,再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看着地上半人半蛇的女孩,再一次跪坐下去,把這個女孩子淩亂的衣服收拾好,稍微遮住蛇尾巴:“她很漂亮,但是總有人怕她,她對自己下半身是蛇其實很自卑。不過你看,其實這些鱗片很漂亮。”

這不是個出神回憶過去的好地方。易曲想喊希融一聲,可是希融的神情看起來非常專注,容不得被打斷似的。易曲幾乎有一種錯覺,只要他現在出聲,希融臉上那種做夢一樣的表情就會迅速崩潰。

“九姐!”一聲很大女孩子的聲音響起來,易曲被吓了一跳,猛地一個激靈,一擡頭看着希融幾乎立刻就恢複平時冷靜從容的狀态,從地上站了起來,剛才那種瀕臨崩潰的感覺似乎只是易曲生出來的錯覺而已。

希融轉過頭,看向酒吧門口,正看到莫容探頭探腦地看過來:“九姐!快過來!大哥要告訴你六姐的事情!快來!”

“大哥”兩個字讓希融剛剛放松一點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希融立刻向前踏了一步,急聲喊了一句:“莫容!你別亂動,先到我這裏來,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你先……”

希融當然是想讓莫容先過來,離大哥遠一點。不過她的話并沒有來得及說完,就看到莫容插着腰,很不耐煩地轉身跑了進去。希融剛想兩步追上去,莫容已經徒手舉着一個比她人還大的輪椅,連帶着輪椅上黑色衣服、表情木讷的男人,又從屋子裏跑了出來。

易曲看着希融在看到那個男人的時候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立刻意識到眼前這個人的身份。易曲迅速伸手去拔槍,結果手還沒有碰到牆,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直接從手機裏傳了出來。

易曲的手機是有這種緊急狀态設置的,假如警署方面出現緊急狀況,為了防止重要通知被漏接,會把不用保密的緊急信息直接播報——

“所有外勤人員立刻回到十三科,再重複一遍,所有外勤立刻歸隊。十三科東區于三分鐘前發生大型爆炸,已造成五人以上的傷亡,其中已經确認鐘鳴科長不幸殉職,再重複一遍!所有人員立刻歸隊!”

96.CH 96

通告的, 明明是鐘鳴的死訊,易曲卻聽到莫容突然慘叫了起來。

輪椅連帶着輪椅上的男人一起摔倒了旁邊的地上, 希融猛地退了一步,看着那個男人面無表情地倒在地上, 一動也不動, 和多年前希融見到的那一次一模一樣, 他的表情嚴肅而令人生畏,即使他現在只是狼狽地倒在地上, 看上去也毫無異樣。

莫容崩潰地退了兩步, 然後突然撲了過來抱住希融的腰,一下子把希融撞飛出去四五米, 聲嘶力竭地吼:“蘑菇姐!!是不是花揚姐她!是不是她也出事了!”

“花揚姐是不會死的, 冷靜。她是不可能會死的。”希融被這一下沒輕沒重地撞得整個身體都在疼, 好不容易抽出精神來安慰莫容,“別急, 花揚姐很快就會回到這兒,莫容,沒事的。只有她絕對不會有事。”

希融的語調聽起來非常平淡, 平淡到幾乎有一種死氣騰騰的感覺。不過即使是說這話的空隙裏面, 她的眼睛也片刻不離開地盯着那個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男人,小心地提防着他。

“大哥一直在催我找你去救救她。”莫容扒着希融的胸口,擡起胖乎乎的臉,身體還有點顫抖,“大哥說,假如爆炸了,花揚姐就不在了。可是……”

“沒事的,那不是真的。”希融拍拍莫容的頭,單手抱着她從地上爬了起來,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向前兩步,走到輪椅跟前,盯着那個倒在地上的男人看了一會兒,然後開了口:“大哥。”

男人沒有回答她,也沒有動彈。他的眼神看起來很渙散,似乎并沒有在看着什麽,不過他和剛才相比似乎很緩慢地蠕動了兩下,把臉朝向了易曲,似乎在看着他。

“大哥,我想問你一件事情。”希融稍微蹲下來,試圖把輪椅扶起來,不過莫容動作更快,力氣也更大,一只手就很不輕柔地把輪椅拉起來,以至于那個男人在輪椅裏面東倒西歪了一陣才坐穩了。莫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希融,似乎有點迷惑地抓了抓頭:“蘑菇姐,你這麽說話是不管用的,大哥聽不見。”

希融稍微愣了一下,轉頭看莫容,也有點困惑:“聽不見?你說什麽?”

“大哥聽不見聲音的,你不知道?”莫容很不客氣地跳了一下,直接坐到那個男人腿上,然後看着那個男人的食指不斷地顫抖,似乎是想要拿什麽東西。莫容顯然對他的反應很熟悉,立刻伸手從輪椅下面扯出來一個金色的金屬環,擡手向着易曲的方向扔了過去。

“別接!”希融下意識地回頭喊道,不過還是晚了一步,易曲本能地伸手把這個飛向自己的東西擋了下來,而就在他的皮膚接觸到那個金屬環的一剎那,希融整個周圍的環境突然暗了下來。

有一剎那鋪天蓋地的黑暗如同墨汁一樣淋頭而下,希融用力睜開眼睛,突然看到眼前本來已經被屠戮一空的酒吧恢複了她記憶中的模樣,花揚站在酒吧門口微微地笑,文治帶着殷勤的笑容屁颠屁颠地跟在她後面,幾個熟悉的面孔笑吟吟地忙進忙出。只不過,這一切都是灰白的,毫無色彩。

希融有一個瞬間,突然之間想起來了之前在瀾海市,封夏給她倒帶的那一幕。

哭聲從她身旁傳來,希融一轉頭,看見街角有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小男孩,半跪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拿袖子擦眼淚。不過他和周圍灰白的色調不同,能看出來,他和希融一眼,是有顏色的。

希融愣了愣,到底還是心軟了,走過去把那個小孩抱了起來,結果剛一用力,希融就發覺這個小男孩的體重出乎預料地輕,手裏碰觸到的他的雙腿幾乎只有骨頭一樣,異常瘦弱。

“他們都死了……”小男孩胡亂地抹着臉上的眼淚,仰着臉看着希融,“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好不好,你去救救他們吧!”

沒來由的,當初在列車上,洛白說的那一句“你誰都救不了”突然在希融腦中閃回了一下。就像是某個開關被打開、或者某張蒙着眼睛的布突然被掀開了一樣,洛白當時臉上的表情,連帶着那張已經不那麽年輕的臉上每一條細小的皺紋裏滲透出來的無奈,在這一刻,希融突然都看清楚了。

她曾經以為自己能夠救很多人,後來她以為自己可以盡力去救更多人,直到酒酒和南景在她面前死去,直到這一刻她看到那一地屍體,希融才發現,她或許真的誰都救不了。

歷史想要從這裏碾過去,而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幾乎可以算得上半個局外人。洛白,原來從一開始就比她更加清楚。

小男孩抓着她的胳膊,眼睛裏幾乎有了哀求的神色。希融再擡頭的時候,一隊十三科的外勤正小心翼翼地列着隊,拿槍指着花揚,步調緩慢地向前走,從一地鮮血未幹的屍體上跨了過去。花揚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些扭曲,不過并不算特別出格。甚至于有人推了她一把,不耐煩地催促她進車子裏的時候,花揚也很乖巧地順從了。

身邊的場景以花揚為中心迅速改變,希融呆呆地盯着花揚看,直到看到花揚在走進十三科的一剎那,臉上露出了一個幾乎是異常詭異的笑容。

花揚被押着向十三科裏面走了不算遠的距離,鐘鳴就站在十三科辦公室裏面,冷冷地看着花揚別押進來,然後面不改色地吩咐他們壓着花揚跟他走,去實驗室。花揚停了下來,不肯繼續走,只是擡頭定定地看着一個方向,身後的人不耐煩地推了她兩把,幾乎把她推摔下去,她才移開視線。

希融順着花揚的視線看了過去,在十三科一面牆上的展覽櫥框裏,她看到了一雙展開的、極其美麗的綠色的翅膀。

花揚依然沒動,她稍微擡起頭,向着鐘鳴的方向笑了起來:“對了,鐘鳴先生,有件事情我想問你很久了,您還記得您以律師的身份辦的第一個案子麽?”

鐘鳴皺起眉毛回頭,聲音非常冷淡:“不記得了,有事麽?”

“沒什麽事。”花揚再一次轉頭看了一眼那對翅膀,低聲呢喃了一句。“我想你的話,寧願化作灰燼,也不想變成這樣。”

“什麽?”因為花揚的聲音太輕了,以至于鐘鳴什麽都沒有聽清,他很不高興地走近了一步,揚着頭,鄙夷地看着花揚,“別用這些小動作來拖時間,也別以為我不敢讓他們射殺你。”

花揚仰起頭,露出一個非常明媚的笑容:“你應該記得那件事情的,那畢竟是你第一個案子。更何況那個女孩還沒有死,等她來向你索命的時候,你總該知道你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而死的。”

“少廢話。”鐘鳴向着她身後押送的人比了幾個手勢,想示意他們抓緊時間,強行把她帶走。不過他手勢還沒比完,就聽到花揚帶着笑的聲音:“鐘鳴,我來跟你索命了。”

鐘鳴精神猛地一震,下意識的危險本能讓他立刻退了好幾步,定睛一看,才看到花揚嘴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叼着一根細長的刀片,要不是他推開了,那刀片就應該已經劃過了他的脖子。就鐘鳴驚魂甫定的這個空檔,花揚已經掙脫了身後的人,再一次沖了過來。

“開槍!”鐘鳴狼狽地再退了兩步,高聲叫了起來。

七八聲槍聲幾乎同時響起,專用型的子彈一下子把花揚胸口射穿了好幾處。鐘鳴看花揚脫力地張了張嘴,刀片随着口中湧出的鮮血落到了地上,這才稍微松了口氣。不過他還沒來得及換個表情,就再一次看到花揚臉上詭異的笑容。

火鳥,突然從那具即将倒下的身體中,伸出了巨大的雙翼。

烈焰以翅膀的形狀伸展開去,帶着無與倫比的毀滅性的熱量,将所有來不及避讓的東西焚燒殆盡。

沒有人見過不死鳥的重生,因為見過重生之火的人,都成為了那火焰的一部分。

97.CH 97

易曲接到那個金屬環的一瞬間,察覺到一陣細微的電流, 從金屬環上穿了過來。

眼前有一個瞬間失去了光亮, 易曲條件反射地想拔槍防衛, 結果他發覺雙手異常僵硬, 幾乎動不了。易曲稍微吃了一驚,本能地想要退後,随即, 他發覺自己完全感覺不到腰椎以下的部分,和上半身的無法移動不同, 那一部分似乎根本不存在。

在易曲冷靜下來之前, 他的視野就恢複了明亮, 從剛才那一片突如其來的黑暗裏面出現在眼前的, 不再是之前的巷子,而是一間不算小的會議室。長條形的的會議桌前面一共坐了七八個人,易曲這時候的位置并不在桌前,而是坐在一個男人的後方,從手上摸到的輪子的觸感看, 他身下坐着的似乎是一架輪椅。

“我們剛才, 已經見過了神跡, 我承認這很難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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