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CH22 (24)

過來,單手抓住面前的輪椅,也拉到了旁邊。

火焰從天空中一圈一圈地螺旋形下降,灼熱的空氣讓近處的人覺得臉皮發幹。

聽得見附近不少人都開始發出驚恐的慘叫,不過這陣仗看起來已經不是異種的問題了,易曲不懷疑明天大概大部分媒體都會認為這其實是一場大型自然災害,否則的話實在是難以相信這種場景。

易曲突然想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似乎在哪裏看到過,或者是聽誰說過,異種那些能力的來源是通過徹底把質量轉化成能力來完成的。那麽這麽高的熱量,如此巨大的能量,這個異種到底是用多少質量折換過來的呢?

火焰在降到地面之後就突然開始消失,看起來似乎滿天的火焰都被通過那個螺旋吸引到了這裏、然後突然消失了似的。高溫逐漸散去的時候,希融掙脫開易曲的手,向着火焰落下的方向走了過去。

一個四五歲大的女孩子,頂着一頭鮮紅色的頭發,光着身子死死地抱着一團已經燒得漆黑的東西,站在火焰落下的地方,就似乎她就是由那些落下的火焰已經重新組成的。

“花揚姐,你回來了。”希融看到那個小女孩頓時松了口氣,立刻把外套脫了下來,想給她披上,不過那個女孩子看到希融走近的時候立刻躲開了一步,鮮紅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希融。

希融愣了一下,突然有點不确定起來:“花揚姐?”

女孩子明顯并不認識希融,她警惕地又退了一步,像只刺猬似的整個人都炸了起來,稚嫩的童聲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你是什麽人!別過來!別靠近我!”

希融站在原地沒動,從表情看,似乎是因為什麽而徹底呆住了。

女孩子的精神看起來并不好,腳步稍微晃了兩下。希融舉着自己的外套,還沒想出什麽辦法,就看到那個女孩手裏抱着的黑色的東西突然松了一下,随即像是突然風化了一樣開始變成灰塵向下落,一陣暗青色的煙霧突然從那團焦黑色的東西當中湧了出來。莫容看到那青色煙霧的一瞬間,吓得大叫一聲,立刻撲了上去:“花揚姐!小心啊!放手……”

不過那個小女孩被莫容下了一跳,立刻又退出去幾步。莫容一下子摔倒了地上,幾乎把地面砸開一大塊。

“五哥……”希融反應慢了半拍,等她想行動的時候,已經能看到那煙霧形成的虛影,模模糊糊變成了一個人。在認清楚那個人是誰之前,那雙巨大的綠色翅膀已經映入眼簾,顯然,這是一個對他們而言相當熟悉的人。

天青色的煙霧慢慢成形的空檔,那個女孩子終于撐不住暈了過去,直接趴在了前面的莫容身上,似乎她撐着所有的力氣就是為了等煙霧成型的這個時刻。希融呆了一會兒,直到那個煙霧裏的人影露出笑容,向她伸出手來:“希融,不介意的話借個外套給她裹一下。”

希融這才如夢初醒,快步走過去,把自己的外套給小女孩穿上。不過希融在試圖把花揚抱起來的時候,才發覺花揚比她想象中重不少,一下子居然沒能抱得動。

“莫容,先抱她離開這兒。”秋行的聲音聽起來和以前一模一樣,帶着柔和得令希融幾乎想要哭出來的聲線,“好久不見了,你們倆看起來實在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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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容立刻從地上爬了起來,毫不費力地抱起了花揚,然後伸手想去扛起輪椅。希融一把拉住了她,稍微搖了搖頭:“莫容,我們走吧,這裏太危險了,十三科一定很快會過來調查這裏。我們盡快離開。”

“可是大哥……”莫容的小臉皺了起來,“大哥他……”

她到底是沒說完,雖然她年紀小,在青部也算是被大家護着長大也不算很聽話,不過看着希融和秋行的表情,到底是無師自通了什麽時候應該舍棄點什麽。她松開了握着輪椅的手,轉身跟着希融向着巷子外面跑,跑了幾步才發現自己的眼淚在不停地流,用力擦了幾次都沒能擦幹淨。

“秋行大哥……你還活着?”希融牽着莫容跑着,到底是沒忍住擡頭看秋行,“你怎麽……不告訴花揚姐你沒事?”

“我也是第一次被殺,第一次粉身碎骨。”秋行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在花揚燒毀我翅膀之前,我一直困在那裏面。翅膀一直想要重生出一個身體,但是制作标本的溶劑破壞了再生能力。是借着花揚重生的火,我才終于掙脫出來。事實上,我以前一直以為,我只會飛。”

秋行的聲音聽起來很無奈,滿是被命運捉弄之後自嘲的口氣。不過提到花揚,希融忍不住回頭去看:“花揚姐她……是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麽?再也不會想起來了麽?”

“我不知道,不過……涅槃到底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秋行的身體還有些晃動,不過希融清楚地感覺到有風在向着他的方向去,而他的身體也開始變得稍微不那麽透明了一點,大概是正在吸收周圍空氣中的元素重建身體。

希融看到秋行在說那話的時候,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悲傷,随即重新露出了笑容來:“不過要是真的忘了,其實也好。她這一輩子受過的折磨,全都忘了,其實真的也不是壞事。”

希融從這句話裏面聽出來了一點告別的意思,再向前跑了一段,大概已經不會再被追上了,她才慢了下來,才終于開口問道:“你是打算打算離開這裏麽?”

“是,她變成了小孩子,我想帶她離開這裏。”秋行稍微側開了頭,似乎并不打算聽希融要說什麽,“我知道現在離開很不負責任,也只是在逃避現實。我知道這個國家正在發生什麽,我也清楚地知道這對我們每個異種都有意義。但是,我現在只覺得累……累到沒有辦法在繼續下去了。原諒我,我想離開了。”

“我不是想勸你們留下來。”希融搖了搖頭,察覺到秋行的翅膀已經開始有了實體,“你們已經做得夠多了,也犧牲得夠多了。你們趁着現在趕緊走吧,我只是想說……你們帶莫容一起走吧,她才加入我們幾個月,我們沒有能保護她什麽,起碼別讓她被卷進去太深。”

101.CH 101

易曲從廚房裏收拾好晚飯,端着盤子走到客廳,剛要招呼希融吃飯, 發現希融趴在沙發上睡着了。她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麽踏實了, 就好像終于結束了一段噩夢一樣。

易曲把晚飯放在餐桌上, 設定了餐桌的保溫機制, 然後動手把沙發的舒适度調整到适宜睡眠。希融的表情很平靜, 大概是沒有做夢的, 易曲站在沙發邊上,看着那張完全放松的臉, 忍不住稍微挑起了嘴角, 不自覺地露出一點笑容。

好像很長時間沒有站在這個距離, 看過另一個人了, 也好像很長時間不曾有過現在這種覺得全身都很溫暖一樣的感覺了。有一個瞬間, 易曲嘗試着回憶自己上一次這麽确切地感覺到類似“朋友”或者“親密的人”這個概念是什麽時候的事情,然而一旦試圖這麽想,大腦裏就一片空白, 什麽都沒有出現。

要是希融能一直在他身邊,能變成一個家庭就好了。易曲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吓了一跳, 立刻退了一步, 幾乎同一時刻他腰間的手機再一次震動了一下,是十三科特別設定的那個震動方式。

從那條緊急通訊到現在,一共過去了一個小時四十二分鐘,十三科一共給他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發來了十六次通訊。事情真的有這麽緊急麽?易曲握着還在震動的手機,沒有接聽,也沒有回複短信。在這難得到來的獨自一個人的時間裏面,他在桌子旁邊坐了下來,出了口氣,之前柔和的表情漸漸消失,只是面無表情地地坐了一會兒。

在過去一個月裏面,民間的意向曾經極端地倒向異種應該被治療,異種是怪物,是令人作嘔的、熱衷破壞的混蛋。所有試圖為異種說話的人,都曾經被冠以“不是異種就是被異種買通”的污名。而這段時間,政府一句話都沒有說。

極端的環境總是讓人反感的,所以酒酒的事情出來之後,積攢的情緒一下子爆發,整個輿論導向幾乎不可逆轉地開始沖向另外一邊。

易曲很清楚,假如沒有人引導的話,輿論接下來的走向應該如同有阻尼狀态的簡諧震動一樣,反複在厭惡異種和親近異種之間徘徊不定,最後慢慢的開始疲憊,然後趨于客觀——原來他們也是很普通的,除了能力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

——“假如沒有人引導的話”。

對方的目的已經很清楚了,那個少年許諾的東西,把全人類變成異種,讓異種們可以在陽光下生活,還有附加條件,當時在那裏的那些人要無窮無盡地活下去,直到他們自己放棄為止。

正是因為這個目的很明确了,易曲反而陷入了更加濃重的疑惑中。

他突然想不到,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從日程上看,這個計劃無疑已經到了最後一步。極端排斥異種的那個協會的名聲已經徹底完了,但是這不能阻止那個協會的成員為此殊死一搏,而再怎麽仔細想,他也實在是沒有任何線索,要如何停下這一切。

大概這個世界上能看透真相的人其實不少吧,只不過有能力改變真相的人真的很少,大部分人都只是被這個世界裹挾着向前走,連掙紮一下的力氣都沒有。易曲揉着額頭,努力想要壓下那種無力感,之前在幻覺中的那一次溺水的絕望再一次湧了上來,如同在懸崖邊緣一般的感覺讓他幾乎顫栗起來。

“易曲!你沒事吧?!”

聽到希融焦慮的聲音的時候,易曲才發覺自己整個人都在僵硬在椅子上,呼吸心跳頻率都降低了,甚至于沒有發現外界的變化。

希融看到易曲稍微回過神來,皺起了眉毛:“你剛才怎麽了?看起來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太好。”

“希融。”易曲的聲音聽起來依然不太正常,希融伸手想去摸摸他的額頭,她曾經聽說過,人類不太舒服地時候,額頭的溫度會發生改變。不過易曲沒有讓她碰到自己的額頭,而是突然伸出手來,握住了她伸出的手。希融看到易曲臉上慢慢出現了一個笑容:“謝謝,要不是你的話,我大概會被自己困死。”

希融聽到易曲說話才稍微松了口氣:“你怎麽了?是不是大哥給你制造的幻覺傷害了精神?會覺得頭疼麽?一開始總歸是會這樣的。我記得第一次被連接精神之後,也是有點……”

不過她絮絮叨叨的話沒說完,就聽到易曲打斷了自己、語速極快地說道:“希融,我接下來要去一趟十三科。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不過,假如我回來的時候你還在這裏的話,當我女朋友怎麽樣?”

希融聽到這話猛地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去看易曲,想看到他這句話是個玩笑,還是認真的。

他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除了語速特別快之外,似乎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然而在那一瞬間,希融分明看到了易曲瞳孔深處閃過的那一道很隐蔽的藍光。

那是只有當異種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才會出現在眼內的藍光。

比那道藍光更加顯眼的,是那雙眼睛裏幾乎要溢出來的光彩。

——“原來是這樣,原來這個人真的是異種。”

希融本來以為自己得到答案的那一刻,內心一定會充滿了這樣的情緒。然而并沒有,比起那道藍光是異種才會有的,她甚至于先注意到了易曲原來現在情緒這麽激動這個事實。

“好。”希融笑了起來,和平時一樣,稍微偏了偏頭。易曲臉上緊繃的表情頓時一松,沒能繼續克制住,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希融。腰間插着的手機第十七次震動了起來,易曲遺憾地松了手:“抱歉,看樣子現在非走不可了。我盡快回來。”

“嗯,好。”希融覺得自己有點暈,好像不會說別的了一樣,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向着旁邊偏開了頭,補了一句,“快去快回。”

門關上之後,整個屋子的溫度似乎突然之間就降低了下來。希融百無聊賴地躺了一會兒,發覺自己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是個陌生的號碼,不過希融并不懷疑電話那頭一定是個是個熟人。她接通了電話,表情漫不經心地聽着,過了好一會兒才笑了一聲:“我确實得出結果了。不過很遺憾,原來智者也有猜錯的時候。白白浪費了我這麽長時間,結果這家夥并不是異種。”

102.CH 102

一個沒有在十三科出事的時候及時趕到的外勤,真的值得十七個電話來催促麽?

——當然不值得。

更何況易曲的頂頭上司正是這次的死者鐘鳴,頂頭上司已經死了, 本來應該沒有人顧得上他才對。

——可是偏偏就有人, 一個多小時裏面連續催了他十七次。

這一切,在那輛貨車突然橫向撞過來之前,易曲就已經想到了。他知道這一次過去,一定有一個陷阱在等着他跳, 然而,一直到他的腦袋撞上剛剛彈出來的安全氣囊,他都沒敢相信對方會用上這麽下三濫的手段。

他是被兩個從未見過的人從已經被撞得半碎的車裏拖出來的, 一條胳膊當時已經沒有知覺了,也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骨折了。額頭上流下來的血糊住了他的睫毛,擋住了大半的視線。他耳邊嗡嗡直響,隐約能夠聽見旁邊有路人尖叫着報警,易曲心裏忍不住想笑, 那些報警的人一定想不到, 肇事者,恰恰就是他們想要求助的警署的人。

腦部劇烈震蕩的後果是一段時間的暈眩和難以控制身體, 等他有力氣掙紮的時候, 已經被一根細長的鐵絲綁着雙手吊在貨車的車廂裏面,只能勉強用腳尖夠着地面,才能站得穩了。

一盆冰冷的水淋頭而下,易曲很勉強地清醒了過來,擡起頭,等眼前亂七八糟的重影慢慢恢複成一個的時候,他才緩慢地咧嘴笑了:“鐘鳴先生,我我聽到的消息是,您已經死了。”

巨大車廂這一頭,是簡陋的綁.架人質的樣子,而另外一半則是一整套維持生命的裝置,在透明的罩子裏面裏面有一個人形的物體,沒有四肢,渾身接着很多管子,即使是露在外面的面部,也完全是燒焦的狀态,完全看不到他的樣子。

他的聲帶幾乎已經被毀了,只能進行極其微小的顫動,不過有一塊極其精密的檢測芯片連接在他的喉嚨上,幫助檢測并且放大那種細微的顫動。從連接着芯片的機器裏,發出了電子合成的聲音:“這話應該我先問,你怎麽知道在這裏的是我的?”

有一只手從旁邊托住了易曲的下颚,迫使他擡頭看着鐘鳴。易曲沒法兒看到旁邊的人是誰,不過那本來也不重要。他盯着鐘鳴那張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臉,頓了一會兒,然後勉強從被托着的下巴裏面向外擠聲音:“我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也沒有通知過任何人我的去向。唯一知道我現在去警署的路上的,只有之前打電話給我催我快點的同事。而我和這位同事的上司,正好也是在這次事故裏面受傷據說已經死了的人,看您這個樣子,我猜您就是了。”

“真能說。”鐘鳴的口氣很不好,聽上去大概對易曲的解釋一個字都沒有相信,“你大概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你身邊有異種的對吧?我當初派你去查晨陽的案子,你肯定已經和異種接觸過、并且開始暗度陳倉了吧?所以這次來殺我的的異種你也知道的吧?”

“您……在……說什麽?”易曲察覺到握着他下颚的手愈發用力了,勒得下颚快要折斷一樣疼,“我沒有接觸過……”

“熟悉程度,接受程度,是裝不出來的。”站在鐘鳴旁邊幫他調節呼吸機的護士擡頭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熱地打斷了他的話,“你肯定接觸過了,雖然你在局裏第一次看到的相關文獻的時候裝作很驚訝了,但是接受太快了。很不自然。”

護士開口的時候,抓着易曲下颚的手終于松開了。易曲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那只手就轉移了地方,抓住了他的頭發,把他腦袋拉了起來,正對那個護士。

易曲很勉強地重新聚焦了視線,看清楚了那邊的情況:“是楊先生……告訴了我異種的事情。他特地把我挑選進十三科的時候……就和我說過這些事情……他一直很提點我……”

這段話本來就半真半假,易曲指望着對方并沒有和楊聊過這件事情,好被自己騙過去。對方确實一段時間沒回答,抓着他頭發的手也松開了,易曲稍微放了點心,突然看到鐘鳴右邊殘缺的小半截胳膊動了一下。

站在他旁邊的那個護士立刻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兩步走了過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直接一膝蓋踢中了易曲的肚子。

腹部是人身上最柔軟的地方,易曲只覺得整個五髒六腑都差點被擠出來,血流不暢讓他眼前一黑,而因為身體下意識地蜷縮起來了一些,雙腳無法夠到地面用力支撐身體,整個人的重量挂在手腕上的細鐵絲上,鐵絲深深嵌進肉裏,如同刀子一樣,把手腕上勒得皮開肉綻。

“跟你接頭的異種是誰?你和那些異種是怎麽聯系的?”護士抓着他的後衣領把他拎了起來,“說啊!”

“我沒有。”易曲咬着牙,非常勉強地回答,“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麽……”

又是一膝蓋。

易曲只覺得胃幾乎要把酸水吐出來才好,連腦子都有點暈。不過沒等他徹底暈過去,他就聽到那個護士繼續問了下去:“說啊!說,錫林那個老狐貍和異種是一夥兒的對不對?!”

幸好易曲這會兒臉部因為眩暈和痛苦而緊緊繃着,沒有露出任何表情,等這一陣疼痛過去的時候,他才重新擺好茫然地表情:“你說什麽?錫林先生和異種?楊先生沒有告訴過我那個……”

“砰——”

第三次被踢的時候,易曲發覺疼痛感比前兩次反而要輕,大概是身體已經開始适應這種程度的毆打。易曲死真的沒想到,鐘鳴居然在懷疑錫林,不過他依然咬着牙,等着鐘鳴相信他和錫林沒有關系,而是楊的人。

“你承認你是楊養的狗?”鐘鳴似乎真的相信了,把當初楊罵他的話原封不動地罵了回來,不過他并沒有如易曲意地放過他,反而又叫了起來,“這麽想來也有道理,楊那個老東西原來和錫林也是一夥兒的。哈哈,他們還真的以為我會被他們利用完了弄死了,還幫他們背黑鍋,想得真美!老子能弄死楊,就還能弄死他錫林!”

鐘鳴的聲音聽起來已經徹底瘋了。

大概是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吓破了膽吧?不然的話他怎麽也不應該得出這麽一個漏洞百出的結論,居然覺得錫林和楊說一夥兒的?易曲這麽想着,突然記起來,在那個幻覺裏面,那個少年提到需要一個人背下罵名的時候,溪先生,或者說錫林,他說的那個死有餘辜的人。

溪先生大概是知道花揚小時候那個案子的,那個時候,溪先生還沒有被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時候,就已經在接近鐘鳴了。看來溪先生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好過。不過看鐘鳴現在這個樣子,剛才那句話說得雖然狠,不過他應該已經只是在垂死掙紮了。

“我聽楊先生說過,溪先生收養了一個女兒。”易曲突然起了這個極其惡劣的心思,雖然他知道這樣的話只會讓自己的處境更加糟糕,但是他還是忍不住把這段話說了出來,“我聽說那個女兒小時候遇到過一起性侵的案子,最後犯人被判了無罪,而那個犯人的律師,就是……”

易曲這句話沒說完,旁邊那個護士就又來一下。這一下易曲毫無防備,只覺得比之前好幾下都要狠。他耳朵嗡嗡響了一會兒,才聽清楚鐘鳴那邊變得更高的叫聲:“你想說我活該麽!畜生!是那群畜生算計我的!我他媽只是倒黴而已!快說!他們現在打算做什麽!錫林人在哪兒?!我現在就讓人宰了他!”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是鐘鳴在那個爆炸裏面直接死了倒好,偏偏留着半條命在。易曲低着頭裝作還在暈眩的樣子,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一根針頭刺進了他的胳膊,将裏面無色透明的液體慢慢推進靜脈。

——易曲在被撞得時候,确實懊惱過自己沒想到他們的手段這麽下三濫。不過到這一刻,易曲才意識到,自己之前那句話罵得太早了,車禍其實還不算下三濫。

“戊硫代.巴比妥。”護士用冷靜的口吻報出了這一管藥品的名字,“俗名叫做吐白.劑,或者叫,讓人說真話的藥。它另一個作用是用來安樂死,因為劑量控制不好的話,很容易就會致命。你放心,我會盡量克制劑量,不讓你死掉的。就算不小心過量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一定也會在你斷氣之前,把話問出來的,不會讓你白死的。”

103.CH 103

握着斧子的手上看起來滿是磨出來的傷痕, 雖然年級還不算大,不過這個青年幹活的麻利程度顯然已經遠遠超過了更有經驗的壯年漢子們。

斧子在空中一起一落, 很有節奏感,旁邊穿着白背心的中年人拿了一支煙出來,用一種過來人老成的口氣對他說道:“小嘉啊, 也別這麽用功,老大也看不到,該偷懶偷懶哈。”

枕嘉放下斧子, 稍微退讓了一步沒接,腼腆地笑了起來:“叔,您自己留着,我……我也不太會抽, 糟蹋東西。我到邊上去早點水喝, 你們先歇着。叔您小兒子剛出生呢, 要不早些回去, 今天剩下的我一會兒給做了得了。”

中年人立刻高興地笑了兩聲:“那……那怎麽好意思呢, 那就麻煩你了,我老婆今天炖了只雞, 自家養的, 可肥了,趕明兒我也帶一碗過來給你補補。小嘉啊,那我先走了!”

枕嘉老老實實地站在原地,等着那個中年人迫不及待地走遠了,然後埋下頭,繼續老老實實地砍樹。胳膊上不算發達但是輪廓清晰的肌肉因為用力而鼓起來,随着用力的幅度而收緊放松,似乎一直沒有疲倦地感覺。

“你看起來,完全是個人類。”男人的聲音連帶着擦過樹葉帶起來的“嘩嘩”聲,讓枕嘉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沉默着把斧子放到地面上,稍微頓了頓,用很低沉的聲線開了口:“哥,你怎麽來了。”

枕嘉身上很難看出年輕人的朝氣,看起來幾乎是有點木讷。不過他的眼神很亮,不是呆愣的樣子。他稍微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轉過頭,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一雙翠綠的翅膀。他稍微擡手遮了遮陽光,看到走來的男人手裏抱了兩個都在睡着的小姑娘。

枕嘉的目光停在其中一個紅色頭發的小姑娘身上,稍微愣了一下然後轉頭去看那個男人:“嫂子她……這是重生了一次?”

“嗯,本來不用完全重生的,只需要重塑一部分身體就行,不過大概是為了救我。”秋行的聲線遠比枕嘉軟,聽起來溫柔很多,“所以,她現在不記得我了。”

“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了。”枕嘉稍微向後仰,倚在了後面的樹幹上,看着秋行,少有地開口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我以為你對我失望透頂了,你曾經那麽辛苦地供我讀書,最後我偏要辍學了來做這麽一個沒前途的活兒。哥,我記得你當初走的時候,對我有多失望。”

秋行皺了皺眉毛:“枕嘉,我不是因為這個覺得失望的。”

“無所謂了。”枕嘉揉了揉額頭,并沒有興趣停秋行解釋,“哥,你來找我什麽事情?”

秋行的翅膀顫了顫,然後才說道:“我來拜托你,照顧兩個小孩子。就是,收養她們兩個,還有保護她們兩個。”

“你在開玩笑!”枕嘉幾乎是一下子站直了身體,眼睛中幾乎露出了恐懼的神色,“哥!你在開玩笑!”

“枕嘉!”秋行看着自己的弟弟,帶上了乞求的神情,“我有一件事情必須去做,我沒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她們兩個很小,又控制不住能力,現在局勢這麽亂,除了你沒有人有能力保護他們。”

“我不能夠保護她們,哥,我沒辦法救他們。”枕嘉搖了搖頭,無意識地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一直到背部整個貼到樹幹上,“哥,你知道的,我除了把東西毀掉什麽都不會,我只會把東西全毀掉而已……”

秋行咬了咬牙,似乎努力不去回想當初的事情:“枕嘉,那只是個意外,你假如再不試試看,你怎麽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控制住呢?”他停了一會兒,很耐心地試圖勸說他,“你早就應該試一試,那時候的事情不一定會……”

“我試過。”枕嘉突然提高了聲音,“這兩年裏面,我試過。有人來求我幫他們,我試了。可是到最後,他們全都死了,全都被我……我根本控制不了!他們遲早會來接近我!”

枕嘉的整個臉都皺了起來,秋行垂眼看了看他背後的那些木材,本來只是一個瞬間就能砍到的樹木,而他為了不動用能力,寧可一斧子一斧子地砍着。秋行閉了閉眼睛:“那不是你的錯,枕嘉,要是當初你不救他們,他們當時就是就要死的。”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枕嘉眼睛有點發紅,盯着秋行手裏的兩個孩子,“我不會收留她們的,只要我收留了她們,她們遲早因為我而死。與其讓他到時候病痛纏身,生不如死,滿身心都是對我的怨恨和被最親近的人害死的痛苦,他們不如現在輕輕松松地死了算了。”

“枕嘉!”秋行的眉毛也緊緊地皺了起來,“你不可能永遠逃避,永遠假裝自己是個人類。”

“為什麽不能?”枕嘉直直地盯着秋行,“為什麽不能?我沒辦法觸碰別人,異種和人類都不行,我的衣服和身邊的東西幾乎每天都在腐朽。我永遠沒辦法克制那些黑色的氣體,只要碰到東西就開始慢慢被腐蝕,只要碰到活的東西就相當于是慢性毒.藥,我就想當個人類很難麽?我們的父親母親因為抱過我最後一邊詛咒我一邊死掉了,我救過的人也因為我最後死了!哥,不是每個人都想有超能力的!”

秋行沒說話,只是看着他。枕嘉用力喘了兩口氣,然後那口憋着的氣突然散了。他懊惱地揉了揉頭發,尴尬地避開秋行的視線,過了一會兒才開口:“哥,你既然來拜托我照顧嫂子,你自己打算去做什麽?很危險的事情麽?”

“很危險。所以這件事情除了你誰都不知道。”秋行直言不諱地回答,“當初父……溪先生收留我們的時候,你不肯留下來,一定要走。現在回想起來,那真是明智的舉動。現在,那件事總得有人去做,不然沒人能幸免。”

這個人永遠有一些無聊的執着和莫名其妙的責任感。枕嘉沒問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有些詫異地擡頭看了看秋行,然後搖了搖頭:“你剛剛說,嫂子為了救你徹底重生了一次,她那麽拼命,是想要你活下來吧。”

“是啊。”秋行稍微垂下眼簾,淺淺地笑,“正因為我活下來了,所以有些事情才有機會去做。”

“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秋行嘆了口氣,“我被關在十三科那麽久,總歸是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事情的。他們那幫人,似乎有一位很強的異種。他們試圖通過那個異種,放大他的能力,讓全世界所有人類都變成異種……當然有風險,大概會有五分之一的人類因此而死,不過……他們覺得那個不算風險。”

枕嘉被這個聞所未聞的新聞驚得目瞪口呆。

“但是他們擔心那個異種反悔,所以他們建造了一個機器,打算假萬一那個異種反悔,他們可以強行使用他的能力。”秋行很耐心地解釋道,“我要去毀掉那個機器……一個很大的機器。”

枕嘉站在原地呆了好一會兒,像是終于消化了那個事實。

“既然知道了,你現在肯收留她們倆了麽?”秋行盡量輕松地笑,“假如我能活着回來的話,就不會叨擾你太久……”

“不,我不幹。”枕嘉站直了身體,再一次拒絕了這個提議,在秋行露出失望的神色之前,他又補了一句,“給我地址,帶小孩這種事情,我做不來。但是爸媽說得對,我被生下來就只會毀掉東西,別的什麽都不會。毀掉一個機器那種事情,我去做。”

104.CH 104

電話是剛從休眠中清醒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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