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三、小太平

捧着藥飲和粥羹回到屋裏,意外袁恕竟已醒着。離開統共不過個把時辰,又瞧他神色間似有驚恐,吳是非不免憂慮他莫非是發了噩夢。

袁恕搖搖頭,只說睡得淺,一時心悸罷了。

分別半年,于此生或僅僅韶光一瞬,于他二人卻仿佛已過了數度春秋,一日賽了一年。吳是非瞧着他憔悴的面容,又思前夜裏所見他瘦骨嶙峋的模樣,鼻頭一酸,眼淚跟着落下來。

袁恕故意打趣兒她:“小禽獸如今變成小白兔了,成天紅着眼,可惜金豆子不是真金,換不得錢。不然我倒是好賺一筆。”

吳是非托住腋下抱他坐起,墊着軟靠倚在床頭,又取披衣與他搭着,忙活起來嘴也是不閑,回他:“都瘦脫人形了,抱一抱都怕把骨頭擠折了,小禽獸不能大發獸性,只好當小白兔收斂鋒芒啊!要麽我上外頭禽獸別人去?”

“你便去了,好叫我瞧瞧你的手段。”

“還要手段嗎?本姑娘動動嘴皮子就收了一票門徒。”

見袁恕不明就裏,又顯好奇,吳是非遂将之前廊上怼呂昂的事添油加醋炫耀了一遍。她還得意:“彌秀手感真好!那小臉,粉團子似的,捏一捏還紅了,好想一口咬上去嘗嘗是啥餡兒的。”

袁恕笑得厲害,氣有些喘:“你、這個癖好越發地變、本加厲了——呵呵,咳——那時候、也是成天抱、抱着冏兒不、不撒手——”

無意提起孩子,袁恕自先怔了片刻,驀地不響了。

吳是非知他牽念,低頭垂淚:“公子怪我嗎?”

袁恕低低嘆了聲:“該當謝你!”

“可當初托付于我,總是想着日後還可相見。”

袁恕苦笑:“我早絕了念想,連你都見不着,何況是孩子?你尋的人家,我定管放心的。我不想了,你也莫再想,此後就是你與我,吉兇禍福都不撒手了。好不好?”

吳是非吸吸鼻子,仍是沒忍住,撲進他懷裏哭着說:“我再也不離開公子了。死都不分開!”

袁恕睑一合,雙淚掉進女子發隙間,卻能釋懷,依她應她:“好!生生死死在一處,再也不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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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言相擁,終究慢慢平複,吳是非記挂袁恕病勢,勸他進藥進食。

藥汁苦口,袁恕皺着眉倒肯乖乖喝完。蛋羹噴香,他卻恹恹的,托辭渴睡,想蒙混過去。

吳是非揪着他不許滑進被中去,龇牙威脅:“我做的,你說句不吃?”

袁恕眼神一亮:“你做的?”

吳是非歪嘴笑:“怎麽樣?肯吃了?”

袁恕坐好些,孩童氣惴惴問她:“大師傅脾氣怪,甚少許人在他的地盤開小竈。你如何?”

吳是非舀一勺蛋羹喂到袁恕嘴邊,獻寶般笑道:“公子忘了我這半年怎麽過的了?賣身進來這條路是不要想的,那我不跟雜役小工們混熟些,如何能輕易在後巷自由進出?大師傅脾氣再怪,我有門路幫他弄到各種野味,比市面上家養的可鮮美多了,平日再時不常孝敬點兒山裏撈的冷水魚,每逢時令還順太白醉給他,他如今待我就跟自家大侄女兒一般樣。慢說借他個小竈,這會兒他還親自給我看着蔬果湯呢!炖三個時辰,要食材全化成原湯。那滋味甜啊,不廢牙,易消化,公子肯定喜歡!”

袁恕吃得高興,臉頰上被熱食一蒸,竟還微微浮起些血色,突然嬌賴了:“可我想你的魚片粥。”

吳是非一臉“就等着你這句話”的雞賊樣,嘻嘻笑:“特別給留的烏青腩,我刀工差,案頭師傅替我片好了,佐料漿着,晚上給公子做。”

“不要酒!”

“我能忘嗎?沒放!”

“小非——”

“嗯?什——”

吳是非本是傾身去放空碗,沒防備叫袁恕輕輕拽了把,轉過臉才想問,袁恕的唇便覆了上來。這回沒擦着嘴角,切切實實落在柔軟的唇瓣,吳是非登時臉似火燒,靈魂出竅,臉上樂出一朵癡呆狀的心花怒放。

她高興瘋了,傻呵呵問:“公子明天想吃啥?”

袁恕嘟起嘴:“我想想。”

“想個複雜點的。”

“為何?”

“禽獸想要個更大的獎勵。”

袁恕靠在床頭疲憊地笑:“這不是獎勵!”

吳是非尚沉浸在喜悅裏,未有察覺,順嘴問:“那算啥?”

“喜歡你!”

吳是非清醒過來,直直望着他。

“親一次,就是說喜歡。你願意,我可以每天說,說很多……很多次……”

袁恕說着,話音便輕了,合起眼,歪靠着險要倒下去,吳是非忙伸手探他額溫。

“烏鴉嘴的老劉,真說中了!”

吳是非輕手輕腳幫袁恕躺下,仔細掖好被子,反安慰他:“公子好生歇着,風邪入體,熱毒發出來也好。我在呢!沒事兒的!”

袁恕輕微地點了記頭,又昏睡過去。

吳是非坐在床畔,守着他,看着他,忽擡手觸上自己的唇,兀自笑了。

翌日午前,聽聞袁恕燒已退了,孟虔與荀晚華心懷關切,相攜着來探望。其時,輾轉了一夜,又服過藥,袁恕睡沉了尚未醒。二人來便來了,與吳是非不存生分,索性坐到隔間裏單同她聊起來,多是在意山裏那段日子袁恕的境況。

不知為何,荀晚華在袁恕這裏總多少流露出自責之意,聽聞袁恕提前臨産又險些難産,登時紅了眼眶。

孟虔溫言勸他一勸,轉頭也是對吳是非一再稱謝:“真是多虧了你!不然小十九恐怕——”

吳是非連連擺手,很是坦然:“二位公子快別這樣說!哪有誰虧了誰的?小女同公子也講過,我與他就是個因果。”

她起身與二人添茶。未煎綠茶,用的炒熟的糙米,煮後取湯,托盤中另有一碟碎蜂糖,憑各人喜好可加可不加。擱下壺,還端靜垂坐,全不似前日輕佻頑劣。

“小女倒也不信報應一說,更不以為好心必然有好報。但我們做任何事終究是會引出一個結果,也許好也許壞,無論如何都将成為改變未來某一刻的契機。至于小女是不是公子的善果,不走到最後,也不可輕易定論。最直接的明例,當日若非遭人撞破,興許我已縱火燒了這館子。屆時公子們若得劫後餘生,又将如何看我?還會覺得我好,會謝我嗎?”

言到此處,皆是由衷的,令人不禁沉思,會後怕,生慨然。

“其實小女覺得,我不過就是公子蝴蝶翅膀下扇起的風罷。未來如何,我同二位公子一樣,也在等待一場後續的效應。想想蠻有趣的!”

孟虔困惑:“蝴蝶?風?”

吳是非徑自愣了下,翻起眼叨咕:“咦?我又說什麽鬼話呢?”

“哧——”就聽隔簾後一聲噴笑,話音悠悠傳來,“都這麽久了,你的腦子可是一點兒沒見好。”

吳是非忙起身去挂起簾子,見着袁恕便嘟起嘴,嘤聲撒嬌:“恐怕還越來越壞了。還好變傻之前記得來找公子,嗚——小禽獸要變成二呆子了,公子嫌棄我不?”

袁恕被她攙扶起來,眺一眼啼笑皆非的孟虔與荀晚華以為寒暄,嘴上陪她逗言:“不嫌棄啊!可是你變笨了,拟不出新條陳,不能給館子掙錢,我也留你不住。唉唉,到時我病得無人理,一條殘命,索性與你一道要飯去!你又嫌棄我麽?”

吳是非誠心孝順:“不會不會!正好,我剛入城那會兒跟一丐幫小子茬架,他輸了,就跟我講和,教了我幾招保證要到錢的秘技。嗳,到時候啊,我弄個獨輪車,推着公子走街市口!公子都不必動,就躺着,蓋張席子。我往跟前一跪,搶地磕頭,求薄板棺材葬夫。一天下來少說也能掙兩副棺材呢!我親眼瞧見的,有譜!”

三人聽她說得繪聲繪色,無不捧腹。孟虔坐下來指着她怪袁恕:“頭前多斯文一姑娘,見着你就沒句正經的,活脫脫一笑話簍子。沒去戲園子登臺,真是屈了她這把歪才!”

袁恕很是無辜:“二哥好賴也心疼我些,瞧瞧我這身價低得,就值副薄板棺材了。”

荀晚華扯袖沾了沾眼角,亦是啐他:“越說越诨了,還當真要飯去?快呸呸,不許胡說!”

袁恕故意躺回去,牙疼似的哼一聲:“又不是我起的,都沖我來,舊人不如新人,如今我可是不當寵喽!”

吳是非往他床沿一趴,指住自己鼻尖:“公子不怕,還有我吶!我疼你啊!我一定好好要飯養你。”

袁恕破了功,止不住地笑,叫荀晚華:“十三哥快幫忙,給她嘴堵上,我不要聽了,喘不來氣。”

荀晚華攀着孟虔,早也笑得坐沒坐相,擺擺手,無力接茬兒。

如此笑鬧一陣,見袁恕精神果然較之前振作,更回複了過往的開朗,也肯進食,做哥哥的到底欣慰許多。兩廂裏又扯了些體貼的囑托,荀晚華心事藏不住,猶猶豫豫,終究還是提起一人。

“霈英對你——”

吳是非曉得那是時舜欽的表字,從心底裏不待見這人,秀眉一緊,當即垮了臉。

袁恕按按她肩,面色柔緩:“十三哥不必說了。我不怪他!何況那夜,錯在我!”

吳是非直眉瞪眼:“怎麽不怪?就怪!就是他錯!”

袁恕拉她坐上床畔,捉她手拍拍頭,好聲安撫:“不氣啦!你同時爺不熟,其實他——”

“我不要同他熟,我跟他不共戴天!”

“小非——”袁恕掰過她肩頭,嘗試說服她。小女子倔勁犯了,死擰,賭氣背對着人幹杵。袁恕哭笑不得,自後環住她雙肩,一邊不斷給孟虔和荀晚華遞眼風,想他二人幫着一道勸勸。

自忖沒将話題帶好,觸怒了吳是非,荀晚華盡是黯然垂坐,一時想不出合适的說辭往下接。

孟虔明白的,握握他手,忽仰頭喟嘆,拖腔拖調道:“哎呀,昨兒散了到現在,一直未見到人呢!也不知道又挨了怎樣的懲戒。”

吳是非原還別扭着,聽這沒頭沒腦的話,好奇心起了,甕着鼻子探一句:“誰呀?”

孟虔眨眨眼,反問:“這一天裏你瞧着誰不在?”

吳是非垂眸想了想,恍然:“老董說給我交代,怎麽交代?他、他不會——”

孟虔颔首,實實在在嘆道:“唉,那時接十九郎回來,也是沒逃了一頓好打!”

吳是非詫異極了:“為什麽?他不是将公子帶回來了?為何打他?”

“因為孩子!”袁恕神情落寞,“恩伯的命令,是叫孩子一并帶回的。時爺放過了冏兒,恩伯豈能饒他?”

吳是非眉宇間凝聚起愠怒:“想用寶寶拿捏公子,老董這事兒做得真混蛋!”

頓一頓還道:“那我也不跟姓時的甘休。一碼歸一碼,哼!”

孟虔與袁恕相視一眼,斟酌過後,懇切道:“我并非要你同他走得多近,只是人無完人,都有自己的根源。你方才說因果,不如聽聽他這個陰身兒不用挂牌賣身的因果。聽過後,再來說怨恨或者原諒,好不好?”

吳是非咬着唇,沒吭聲,但重重地點了下頭。

話說從頭,确是有些遠了,一推便溯回了十一年前。

那年董執才坐穩了繁露館主的位子,有意吐故納新造番不同的氣象,雖已培植了幾個出挑的苗子,總還想外頭再拾芳,以期能多籠絡些人才,充實館子的門面。時舜欽便是當時一道買進來的所謂外路貨中的一個。

讓董執沒想到的是,自己入行将有半生,總自信難有打眼的事撞在手上,千算萬算卻還是被中間人狠狠坑了。騙他說孩子是啞巴,又編造水土不服上吐下瀉吃了藥渴睡雲雲,放下昏睡的時舜欽取了尾款逃之夭夭。并非董執不查,其時孩子确實燒着,身上又無傷痕,還在車裏就失禁了,喂口水都能吐出一半來,中間人頻頻叫屈,直說買賣砸了,這孩子八成是個死,只給買家看一眼,便拉到亂葬崗埋了去。風塵中人不免懷着同病相憐的恻隐,睹他事思己身,見孩子胸口還熱一息尚存,就讓留下了。錢自然是少給的,中間人非但不敢有微詞,反是一個勁兒稱謝。

此後延醫問藥,治了有三五天,孩子總算清醒一些,喉嚨裏撕拉硬扯,聲音宛如一把松了弦的胡琴,總急切地有話要講,奈何每個字都是啞的碎的。他睡得久了,四肢也無力,唯有勉強動了動手指,示意要筆。董執心頭疑窦頓生,便着人取了紙筆與他。孩子被人捉着手,顫巍巍寫下幾個字:藥、啞、陸。

董執捏着薄紙沉吟許久,對那孩子道:“你本不啞,是被人灌了啞藥傷了嗓子。你也不姓時,而姓陸。是麽?”

孩子拼勁全力點了下頭,所有的精神都似瞬間抽離,放松後的極度虛脫,令他又昏厥過去。待人再度醒來時,董執已将其身世的來龍去脈查得清清楚楚。

“大戶人家的宅門傾軋,手段真是狠辣!”時隔多年再度提起,孟虔言語間猶顯得心有餘悸,不無悚然,“四品都尉,可是不小的武官了。陸家雖非詩禮世家,陸敖一世耿直忠勇,為官做人的口碑倒是不差的。他出身低微,掙軍功換爵祿,一直奔波在沙場邊關,拖到不惑之年才經同僚做媒,娶了名鄉紳的女兒作嫡妻,婚後一年育得一子。都尉大人本來依足,偏偏族內親伯來勸,說幾輩裏才熬出他這樣一個光耀門楣的,就該多多開枝散葉,令家族繁榮起來。于是憑族叔做主,又納了兩房侍妾,也各自生下一子一女。霈英是庶出,時乃母姓。”

雖為庶出,但時舜欽的生母也是寒門小戶人家出身,性子柔順,為人勤懇踏實,陸敖與她頗為情投意合,自然對次子也是十分疼愛,并未嫌惡他是陰身兒或有辱家聲。時舜欽自幼随父習武,六歲就跟着上校場與兵卒們一道操演,身手自是不差,秉性也生得飒然剛烈,很有乃父當年叱咤疆場的風範。屬官們出于真心也罷奉承也好,無不對陸家二公子交口稱贊,裏裏外外無數雙眼睛看見了,都以為将門有繼,陸敖的武威終是要交在次子手裏的。至于長子則更适合從文。兩個孩子文武相并,堪稱佳話。

陸敖自己也覺得後半生有福,一定能成就段佳話。只是人心叵測,天意更難料,都尉大人年輕時拼得狠,壞了身體底子,靠着習武撐起一副看似結實的硬身板,卻是病來如山倒,連個轉圜的餘地都沒有,病發後不出一月便殁了。喪期尚未過,嫡妻這邊就開始對付起了時舜欽母子倆。時氏原也身子弱,喪夫之痛更将她身心都摧垮,受不得三言兩語的擠兌,想不開投了環。嫡妻依然不罷休,言說侍妾身份低微,照規矩不可與夫同葬,牌位亦不得入宗祠。時舜欽悲憤難抑,悍然頂撞主母,非要為生母讨一個名分。又叫嫡妻憑此拿捏,用忤逆不孝的由頭将他除嗣革戶,不認他是陸家的子孫,還到司衙內改他作賤籍,悄悄賣到了花街裏。

可憐小兒年僅十三歲,無靠無傍,勢單力孤,無以安身立命,輸了前途,更輸了為人的尊嚴。

“難怪他打架那麽厲害!”吳是非面上已有緩和,可嘴裏頭依舊不肯服軟,非揀着無關緊要的地方轉移重點。袁恕無法,只得苦笑搖頭。

孟虔沖袁恕擠擠眼,揶揄吳是非:“改明兒讓他教你打拳呗!學會了再回頭來打敗他,豈非更痛快?”

吳是非哧鼻:“嘁,我才沒那麽卑鄙呢!”

“嗳,對付仇人還分卑鄙不卑鄙麽?”

“誰說我跟他是仇人啦?我們,就,我跟他是那個——”吳是非詞窮,使勁兒想了想,一拍大腿,說,“我們三觀不合,不相為謀!”

孟虔眉頭糾纏好笑道:“三觀是什麽?”

袁恕插句嘴:“二哥別問了。她腦子裏稀奇古怪的詞兒忒多,自個兒都管不住,冷不丁往外冒。問她也是白搭!”

吳是非哭喪臉:“嗚——知我者公子也!”

于是果然她是“腦子進水症”複發了,順嘴禿嚕的,惹得袁恕和孟虔又笑了一場。卻不經意間發現,荀晚華坐在一旁,兀自發怔。

孟虔輕輕推他胳膊,好意問來:“乏了?要不要——”

荀晚華忙解釋:“不,沒有!我只是順着二哥的話,想到授裝那天。”

孟虔微微一頓,目光不自覺落向窗外,話音清冷:“那是他最後争一争的機會了。”

吳是非扭過臉去看袁恕,他也似在回憶中伫立,心酸地圍觀他人的倔強。

二月的雨水冰雪般徹骨,少年僅着一件貼身的單衣獨自立在雨中,赤着足,攥緊拳,固執地睜着眼,想用力去看清命運。

“恩伯說不想穿舞衣當伶人也可以,就拿骨氣來換,拿命賭,賭時運,賭天意。那天的雨下了整整一天,時大時小,卻一刻未停過。霈英淋過半個時辰,又加半個時辰,從早到晚,他立了超過四個時辰。”

仿佛感到了冷雨的凜冽,荀晚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唇色有些發白。

袁恕點頭附和:“自巳時站到了酉時初刻,天都暗了。”

孟虔又嘆:“那日的天,仿佛一直都是暗的。”

袁恕回眸,望着吳是非,告訴她:“最後是我去給他撐的傘。恩伯讓我去的!我還喚了他一聲哥哥,可他沒應我。”

時舜欽誰都沒應,什麽都不理,一雙眼直直望着前方,眼底熄滅了光芒,宛如失魂的傀儡。

“我不确定他是凍僵了才站住的,還是精神力異于常人,當真挺到最後一刻。我抱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應該已經死了,摸不着脈,也探不到呼吸,唯有眼是睜着的,一直睜着。”

孟虔的雙手在袖下瑟瑟,感到了穿越回憶的冰冷。

吳是非抿着唇,滿面寒霜。

“他奶奶的,作者王八蛋!”

袁恕詫異地張大眼,俄而,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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