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七、須盡歡;二十八、出頭鳥

二十七、須盡歡

補了一頓飽足的午覺,揉着眼磨磨蹭蹭從鋪上坐起,吳是非對着烏漆嘛黑的室內腦子裏直發蒙,嘀咕聲:“天還沒亮啊!”

不意,身畔有窸窣的響動,袁恕話中含笑:“是天黑了。”

“嗳?”吳是非一臉震驚,“我、我、我、為什麽我會睡在這裏?”

袁恕還卧着,打個哈欠懶懶道:“再想想!”

于是吳是非翻起眼使勁兒想,終于記起。早上自荀晚華處回來,又送走了董執和時舜欽,他二人才算撈着空歇一歇。吳是非更記挂袁恕有孕,還麻利去煎了一劑保胎藥來與袁恕飲下。再進了些應節的甜粥,袁恕渴睡,都懶得洗漱,将就着和衣而卧。吳是非去将碗碟送了,回來守着袁恕,可才坐一會兒就犯起了瞌睡,整個人搖來晃去東倒西歪。袁恕原就睡得不穩,小妮子進進出出他模糊都知道,将她的辛苦疲憊也都看在眼裏,索性攬她同寝。

起初吳是非還忸怩不肯就範,嘴裏頭犟:“衣服沒換,髒,不能鑽公子的被窩,唔,洗臉,脫……”

到了什麽都沒脫,同樣和衣躺倒,縮在袁恕懷裏迅速睡着了,沒一會兒甚還起了微微的鼾聲。而袁恕擁着這麽個人兒,心安神定,自是睡得無牽無挂。就這樣,兩人一覺從午時睡到酉時都過了,中途連翻身都沒有。

休息夠了,神清氣爽,吳是非揉着酸疼的脖子又開始耍嘴皮子:“哎呀,虧啦!難得跟大美人同床共枕,一點兒便宜沒占,真是枉為禽獸!”

袁恕胳膊被吳是非枕麻了,動一動便似萬蟻噬咬,疼得蹙眉。吳是非見狀立即悔了,邊與他揉搓邊心疼:“就會委屈自己!我睡覺可死了知道嗎?耳朵邊放炮都炸不醒的。”

袁恕直笑:“下回弄支炮仗試試。”

吳是非噎了噎,嘟個嘴不響了。

捏過會兒,袁恕肩膀漸有知覺,吳是非便起來去将屋裏頭的燈悉數點上,撥了爐灰添上新炭,簡單整了整發辮捋一捋衣上的褶皺,到外頭接了熱水回來。服侍袁恕洗漱更衣,妝鏡前細細梳發,吳是非突然有些煩惱:“嗯——今兒封臺了,不接客,梳個什麽頭好呢?”

袁恕好笑道:“不梳了呗!”

“對喲!”吳是非難得憨笑,“睡傻了都!嗳,晚上公子想吃啥?我去做。”

袁恕皺眉故作思考:“先吃個小點!”言罷覆唇在吳是非嘴上小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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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是非立即笑出猥瑣樣,張牙舞爪撲上來捉住袁恕肩頭,反啄了回去。

一記又一記,本當嬉鬧,卻玩着笑着,驀地靜了,彼此的鼻尖輕觸,交換着鼻息的溫熱。說不清誰先主動,又或者同時情湧,渴望了對方的唇柔。叼噬,吸吮,從克制的試探到猛烈相擁,軟舌交纏,在牙關下互攻。此一番,是袁恕勝了,狠狠探入吳是非的口中,舔舐挑弄她上颚,惹她喘息聲急,喉間逸出嬌欣。

“小非,門——”

“頂上了。”

“呵,小禽獸!”

“時刻準備啊!”

袁恕的唇依戀地挂在她嘴角,眸光熾烈:“我想要你!可以嗎?”

吳是非兩手已滑入他貼身的衣內,張口含住他下颚的痣,貪婪地說:“可我想先吃了你!”

袁恕愕然,旋即無聲地笑:“原來,你當我是女子一般在喜歡吶!”

吳是非搖搖頭,猛地直起身,雙手捧住袁恕側臉,寸縷不遺地吻過他臉上每一處,脈脈缱绻。

“不!”她入侵了豔若胭脂點過的唇瓣,舌上仿佛聚攏着火,“你是男人,我知道你是男人,我只喜歡男人,只愛你這個男人,以女人的我愛你。即便如此,我依舊渴望進入你的身體,完完全全地占有你。哼,我是不是很怪異?很惡心?”

袁恕好看地微笑,搖搖頭,合身迎上:“我不是很明白,但如果是小非,對我做什麽都可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樣我都願意。吃了我吧!用你自己的方式,做你想做的。”

不安分的雙手猝然自肩頭狠狠剝下,內外衣物一起被粗暴地褪至了腰際,露出袁恕裸/露的半身。如此的蒼白纖弱,在吳是非眼中則如玉無瑕,美得叫人想一口咬下去。

【以下省略兩千字不可描述】【我删了肉戲你咬我呀】

“嗬——”一聲陡然拔高的吸氣宣告情緒的巅峰。吳是非貓撲一般躍上來,雙臂攬住險将墜落的身體,輕柔地吻上袁恕眼角,恰接住了最忘情的淚滴。

失焦失神的眼中洋溢着難以言喻的滿足,嘴角邊的笑看起來病态而绮麗,又帶着一絲淫媚,好像爬牆的薔薇,美得紮手。

“籲——”吳是非痞壞地吹了聲哨,擁住才恢複呼吸尚在餘韻中不得完全松弛的袁恕,不懷好意地問他:“累嗎?”

袁恕放肆地賴在她懷裏,喘得急,笑得深:“你指哪方面?”

吳是非睨一眼他下身,歪歪嘴:“看樣子是不累!”

袁恕撥了撥她耳邊披散的發:“與女子,确是第一次。”

“一回生,二回熟。”

“既然如此,卻之不恭!”

吳是非自扯了腰帶,攀坐上他雙腿,擡臂環頸,殷勤道:“那就辛苦小郎君來服侍一回奴吧!”

袁恕扶着她腰,無奈地笑:“身子不便,可快不了。”

吳是非擠擠眼:“不急不急,此夜還長,我們有的是時間!”

冬夜的室內,又起燥熱。

二十八、出頭鳥

“喔,你也是很有想法啊!”年輕的工程師反坐在靠背電腦椅上,吊兒郎當地左右轉動椅墊,手指着電腦屏上的表格,“我是說,這章是按着你原先的大綱走的,是你寫的。”

身形嬌小的作者大人還将連體睡衣的兜帽拉了起來,雙眼隐在黑暗中眯成了一條縫。

“你想表達什麽?”

“原先沒想到你是這種作者。”

“哪種作者?”

工程師雙臂抱着椅背,擠擠眼,好整以暇道:“根據我們客戶經理的描繪,我腦海中勾勒出的你的形象應該是一捧清茶仰角四十五度眼神憂傷的,嗯,這個,文學少女。”

“最後那個停頓是什麽意思?”作者伸出一根手指直直戳在他鼻前,“你之前想說的不是這樣,對不對?”

工程師聳聳肩,表情無辜:“體諒一下理工男在語言表達上的笨拙嘛!”

女孩兒用沉重的噴氣代替語言,以表示自己依舊很生氣,很懷疑。

工程師忽然擺出一副八卦的面孔,擺擺手神神秘秘地說:“哎喲,我完全不帶貶義的呀!又不是沒碰到過,見怪不怪。”

作者頓生好奇:“什麽意思啊?你平時也看網絡小說?”

工程師咂咂嘴:“啧,那倒沒有!不過你看我這工作,各種客戶都見識過啦!上回去了一位寫創世小說的大神家,他寫伏羲和女娲,用的神話傳說裏關于他倆蛇族的屬性。你知道蛇怎麽交/媾的嗎?就雄的插入雌性洩殖腔後,他們就連在一起了,這樣——”為了增加畫面感,工程師将自己兩根食指勾在一起權作演示,“時間長的話,能纏一整天。然後大神還給來個群蛇淫舞,就動物世界放過的,我去,一大群扭在一起,簡直蛇族的海天盛筵。那場面,太壯觀了!”

聽工程師說得口沫橫飛,作者大人非但不覺得頭皮發麻,反而興奮地一躍而起,拍手叫絕:“什麽?這麽寫太棒了!我怎麽沒想到?雄蛇是有兩套陰/莖的,而雌蛇的生殖腔內置,也就是變相雙性啊!歐,我要記下來!”

“呃,我覺得你這樣可能涉嫌抄梗嗳!”

“不不不,我是說借用動物拟人。”作者咬着拇指指甲開始原地繞圈走,兀自嘀嘀咕咕,“我要換蛞蝓。蛞蝓你知道吧?就是鼻涕蟲、蝸牛,黏了吧唧軟趴趴沒骨頭的,它們是雌雄同體。也就是根據環境,會随機決定自己要暫時當男的還是女的。”

工程師蕙質蘭心地點點頭,承認自己看過這期科普節目,随後變戲法似的從衣兜裏掏出支棒棒糖,剝開糖紙塞到作者手上。她想都不想就放進嘴裏,終于不再啃自己已經快禿嚕的指甲了。

“蛞蝓很有意思,既可以同體受精也可以異體,并且因為它們的生殖孔是長在腦袋上的,所以它們□□時候就要纏在一起轉圈兒。而因為它們雌雄同體的特殊性,它們群P起來甚至可以連成一個環。然後每只都是既當爹又當媽,是不是很好玩兒?”

工程師眼角抽搐,狀似牙疼。

“幹嘛?”

女孩兒無所顧忌地将糖棍在嘴裏送進抽出。

工程師撓撓額角,幹咳一聲:“那什麽,你吃糖啊,這個動作啊,有暗示意味的,明白?”

女孩兒歪着頭,手上頓住:“什麽意味?”

工程師還伸出自己的兩根食指,用力勾在一起,挑眉:“懂沒?”

嘎——

作者大人用力咬碎了糖丸。

前夜縱情,吳是非和袁恕可謂不計後果,擁抱纏綿,靡聲歡吟随身姿起伏,度過了一波波洶湧的情潮。室內爐火熱烈,鋪地的絨毯柔軟溫暖,二人毫無顧忌地在其上揮灑,恩愛的痕跡蹭得到處都是,又無比甜蜜誘人。

就連袁恕自己都驚訝于身體的活力與韌性,會那般不知疲倦地索取,又一再情不自禁地噴薄。跟吳是非在一起,他仿佛一頭陷入情/欲的原獸,愛得失去理智不懂節制,只求盡歡。

終于,是吳是非拾起了微末的清醒,顧忌着他腹中三個月大的胎兒,不許他無度予求。

翌日,床內安眠的人慵慵懶懶翻轉身,驀覺了身畔的空曠,下意識睜開眼搜尋。

“還真的離不開了呀!”吳是非穿戴整齊,發辮高束,哭笑不得地俯身親吻袁恕臉頰,“想着累了定能多睡會兒,一來一回快得很,你不會察覺。哎呀,我的傻恕兒喲!”

她親昵地與他額頭相抵,總膩不夠。

袁恕輕笑,剛睡醒的嗓音透着幹啞:“去哪兒?”

“行內定的會,時爺病着,臨時抽我給老董當護衛。”

“唔,不提倒忘了!”

“可不是!要我說這種虛頭巴腦的會不去也罷。不過老董說今年繁露館做了出頭鳥,少不得去受幾句夾槍帶棒的拈酸話。權當做善事了!”

“所以還帶上你這個嗆頭,最好把他們一個個都怼趴下了。”

吳是非咯咯笑:“嘿嘿,這腔調都趕上二爺了!公子也預備轉行講笑話去呀?”

袁恕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困倦地搖搖頭:“我可不跟你争這怼王的位子,你好好占着永垂不朽吧!”

吳是非好笑地撫一撫他眉骨,待他睡沉了,方才悄悄退至外間,與臨時差來的僮子再仔細交代幾句,便出門了。

不出所料,所謂的行會生生開成了讨伐會,別家館子商量好了似的,同仇敵忾一致譴責繁露館壞了規矩。

既來之則安之,董執原就預備好迎接一場唇槍舌劍的鬥法,成足在胸,穩若泰山。反而說是行會,卻從來捧不出位能服衆的會長來,總是各家管事的約好了碰頭一坐,能說就說,說不好便吵,往年多是不歡而散。但今歲衆人有了同一的目标,破天荒結成了合縱連橫之勢,董執看在眼裏,倒是覺得新鮮有趣。

等七嘴八舌哄鬧過一陣暫時消停下來,董執不緊不慢呷口茶,給出了一個所謂的“說法”。在吳是非聽來已是老調重彈,全都是當日自己跟董執周旋時的說辭。來之前董執也跟她預過,小妮子還挺得意的:“講呗!道理說幾遍都是一樣,既能說服董爺,自然也能拿去搪塞那些個不開竅的蠢貨。董爺有見識,說出來肯定更擲地有聲!”

董執哼笑:“哪個真是為了來聽道理的?純是錢鬧鬼,掙多掙少人有我無,眼紅不忿。敷衍的道理,聽得進去便罷,聽不進去,無非——”

吳是非心領神會緊了緊腕帶,一亮拳,豪氣幹雲:“你說吧,要半死還是死透的?”

彼時董執猶是譏笑一聲,顧自向前去。

這工夫,該說的能說的都說完,董執也不求行內同氣連聲,不過最後帶一句:“我改了我掙錢,便是改比不改好,我自然會一改到底。”

此言一出,不少人或面面相觑或交頭接耳,确不似開始那般沸反盈天了。

想一想議一議,總還有陰陽怪氣的聲音跳出來,說:“你繁露館是有恃無恐地挑挑揀揀,不服氣也得認,四坊三街論才情姿容,你們家小倌兒拔頭份兒。占着一個現任的舞魁,再有一個前任的琴魁又會寫又肯教,廿四相從二郎往下挨個兒數到新挂牌的廿五,哪個不帶絕活?就是你阿執一出手照樣——”

“本座封技了。”董執冷冷打斷那人的話,眼都未曾看他,對方卻冷不防瑟縮了下,目光閃躲不敢再言。

吳是非将這一幕看在眼裏,面紗下的嘴角兀自翹起,輕蔑地笑了下。是時,乍然篤聲入耳,她偏頭看董執,見他指尖有節奏地叩擊面前的矮幾,垂睑默然。

“館主累了,小的鬥膽代言!”她并膝挺背,坐得端正,清音郎朗,“改與不改,看起來僅是各家各自斟酌,未必強求。不過黃館主将倩郎們拿出來比較,鄙館卻以為大可不必。說到底,生意好壞全憑本事,容顏易老,藝有盛衰,您都說二公子是前任琴魁了,如今魁首何人,不正是人才輩出最好的證明麽?推倩郎做借口,委實顯得黃館主氣短了!”

話音落,四下無聲,紛紛打量不發一言的董執,又再審視一番覆面的僮子,都對這替代時舜欽的新面孔很是好奇,并有些許戒備。

只見董執再叩案,略一颔首,吳是非與他欠身以示領會,擡手擊掌,叫進了随行的小厮。

“這是鄙館上月的臺賬,僅僅舞戲臺日常收支一項,館主說不必藏掖着,拿出來做個佐證。”

衆位管事捏着謄寫的賬目,一個個閱得瞠目結舌。

“這,只收茶水錢的免費歌舞曲藝沒人來看,全拿錢升券牌。契書都是自願簽的?”

吳是非點點頭。

“縱然歌舞曲藝分優劣,他們竟肯花錢來投,為什麽?”

“因為他們覺得值啊!”吳是非向前膝行兩步,更往中間去一些,“其實條陳剛出來,客人們确實不買賬,換別家呗!可去了一段時間後還死乞白賴回來,想看新的,看好的,更想同拿了券牌的圈裏同好別別苗頭,看誰才是真纨绔。确實,鄙館目前是以倩郎們的姿容和技能在撐着條陳改革,但諸位爺需明白一點,不改不拼,金主是不會主動給咱們擡身價的。就好像那些一開始散往別家的客人,他們眼裏再好的倩郎都只是貨比三家的商品,買東西就得還價,賣家若守不住,降了一回價要再升回去可是比登天還能。假使各家再頭腦發熱指望用低價踩死對門兒,那人家死了,回頭你後腳跟着就死。虧死!”

言到此處,吳是非适時頓一頓,還将衆人顏色收入眼中,深呼吸,繼續道:“諸位爺細想想,這些年九子開蓮的規矩做壞了,沒人循着老例,就連鄙館都不得不跟風降年紀迫小倌兒,不就是各家惡性競争,盲目自貶的結果嗎?其實鬥起來是好事,鬥才鬥技鬥手段,價高者得之,逼着金主給咱送錢來。絕非鬥誰賠得起老本兒!咱不能把小倌兒的命也鬥沒了。活下來的倩郎才是這行的本錢,還是能長期利用的大紅利,本末倒置可就是蠢,是犯賤!”

說完一指董執:“最後那句是館主囑咐一定要說的!小的講完了。”

欠身一禮,乖乖縮到董執側後,扮恭順。

董執涼涼睨她一眼,拖腔拖調道:“最後——”忽勾唇微微一笑,颔首認下,“确乃我本念!良言不好聽,真要改也勿妄圖一步登天,本座只是把自己的經驗交出來。這條路我蹚過了,走得不錯,要不要跟着來各位自便。本座言盡于此!唉,都想想吧!回去好好想。想到過完年,時間很夠了。”

他推案起身,昂首凜然向外去,踏出的每一步都帶起了風,不可阻擋。

吳是非跟在後頭,低着頭,莫名地生出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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