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四十六、後半場

登臺前袁恕便讓劉佑預先備下了催産藥,以免産程拖得太久,反而消磨了客人的興致。此番他早早破水,産口很快也順利開到七指,着實令老實本分的老郎中很是松了口氣。畢竟藥與毒只一線之隔,醫者仁心,好端端的人,能不吃便不吃,人活一世痛病災,順其自然是最好。

這話吳是非聽了可不樂意:“還早?從昨晚上疼到現在,你瞧瞧,天都将黑了,剛破水。會不會數數?自個兒掰指頭算算幾個時辰了?還阿彌陀佛,我抽你個大日如來!”

在場就連小瓦都聽明白她話裏的歪曲,蹭地紅了臉,扥扥她衣袖怯生生道:“非姐慎言!即便不信,卻不可不敬,如來尊者,你別一口一個那啥,怪臊的。”

吳是非懶洋洋哼一聲:“天打雷劈,有種他來呀!叫姐也見見真佛長什麽模樣,回頭吹牛都有憑有據。”

言罷端了藥粥奉到袁恕嘴邊,半哄半迫要他喝完。

天熱減食欲,袁恕又疼得渾身乏累,昏昏渴睡,倒肯聽話,未如往常一般與吳是非使賴消磨。

此處簡室其實就在舞戲臺的正下一層。升降臺底部的空間連通了狹窄的甬道,走到頭推開隐蔽的門扇出去,便能發現所處之地就是兩層樓之間的樓梯轉角平臺斜面夾室裏。板條合得嚴實,乍一看難覓絲毫破綻,憑誰都猜不到臺階下原是空的,那些圍起的板條并非為了顯得美觀,而是掩藏內裏的別有洞天。

退出密道後,一直嚴陣以待的劉佑和小瓦自當妥帖麻利地将袁恕照看起來。至于樓上被撂下的金主看客,還由董執親去應付周旋。吳是非只管等着那方的消息,續演,她便換身衣裳抱着袁恕再升上去;不續,她也不許他人來将袁恕輕易挪動了,就等他安安穩穩誕下孩子再作計較。

因此袁恕也在等一個結果,新趣奏效否,即便續契也只說明成功了一半。良宵還長,他這一胎既牽扯了分娩一腳踏鬼門的生死關,也挂着一館上下諸位陰身兒今日過後的命途,心思多沉重,哪裏還敢當自己是人?他是武器是商品是一件嶄新琢磨的招牌擺設,矛盾地想好戲連臺,又怕返回去撐不住,挨不過。

憂思各懷,以致出來後他與吳是非彼此之間竟皆無話,對面沉默。

不意,外頭腳步聲匆匆,孟虔一頭撞進來,開言先問:“小十九情況如何?要緊否?”

吳是非擱下粥碗,涼涼道:“幾人續了?”

孟虔疲憊地捏捏眼角:“九個搶着續,單行舟把點绛契摸出來,開條件要獨享。”

“價喊到多少?”

“點绛契的一倍多,生意做到現在就沒見過開得如此高的。大哥才抻了一輪,他們自己上趕着把價飙上去了。單行舟還押了城裏大宅的地契,說今夜叫他遂願,明兒就搬回鄉下祖宅去。”

吳是非蔑笑:“敗家玩意兒!祖宅?哼,單家的祖宅叫本家占着,他回得去?那地契賭坊都押過好多回,誰知道他畫了幾張一模一樣的?不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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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回頭去看袁恕,趁他正緩過一波收縮,好言征詢:“公子感覺如何?豁得出去麽?”

袁恕颔首:“不妨事!就依原先說好的做吧!”

吳是非靜靜地凝望他片刻,合目深吸一口氣,終下了決心,告訴孟虔:“勞煩二爺與董爺回個話,求財不求極,九人取均數,只收現銀,落契為準,一刻鐘後升臺。”

孟虔上前鄭重地握一握袁恕的手,随即快步離去。

小瓦已奉來了衣裝,立在一側靜靜等候。劉佑再叩一通脈,起身退開。吳是非指腹依戀地撫過袁恕眉骨,吻他的額,啄他的唇,收斂了目光中的心疼委屈,解他衣帶,除下汗濕的舊衫。取衣輕展,白羅素潔,輕盈地裹住沉重的身體,衣與心,都是無瑕。

一刻鐘後,空曠的暗室內機巧聲嘎吱複響。九間小室循序推回到臺緣又稍稍擡高,淩駕舞戲臺上三尺許。室前及腰的栅格倏地縮回板壁內,卻由下自上拔地而起道道不可撼動的木門,僅餘視線平行處的一口窺窗,當真只許近看,不得亵觸。

單行舟猴急地扒着木門,幾乎要将臉楔進板壁裏,死死貼住窺窗奮力向臺上看去。黑暗中只聞不歇的齒輪軸軌徐徐轉動,契合或分離,開啓了新一波的匠心。

光芒又将舞戲臺點亮起來。

但這次不再是火燭輝映。

那光是由藍至白的漸變,自黯淡到恒定,熒熒微冷,并不耀目。初初衆人誤以為是夜明珠的寶華柔和了光影,雙眼适應後始看清光芒的真相不僅止于此。九只燈盞圍列在舞臺中央的升降臺邊,透明的琉璃罩下攝住不計其數的流螢,繞着罩中一塊森然閃亮的磷石,仿佛一場盛大的螢火集會,奢豪地彼此争輝。

藍白的珠光暗合了黃綠的熠耀,将敞室照得亦仙亦妖,難以捉摸。

更叫人莫名的是,升起的舞臺中央并無人跡,唯一朵碩大的荷苞樣棚帳穩穩地矗立,荷紅葉綠,染得亂真。

就在疑惑糾結之際,荷苞內似有異動。緊接着苞頂吐蕊張口,竟如真蓮綻放般散了開來。入目赫然一盞無朋的王蓮,宛若張開在微風曉拂的平靜湖面,蓮葉盛水,溫柔地托住了苦受煎熬的身軀。

“嚯——喔——”

小室內爆發出一陣摻雜了驚鴻與焦急的低吼。

白衣紅腰,口中銜一方殷色的巾,黑發如瀑亦如針分散浸潤在淺淺的水中,袁恕擰眉合目極力隐忍,痛楚中挺起複落下的身姿莫名豔得詭麗。恍惚花妖作了人形,堕入凡塵一心念俗,生人,做人,縱使艱難也甘之如饴。

僅着了荷瓣色短衫短褲的小侍沒有網罩覆面,也不以紗巾遮顏,唯有一段白色的雲幕遮縛在眼上,高束的發辮猶如将軍盔冠上飛揚的雀翎,驕傲亦榮耀。她跪坐在袁恕身側,持一枚葫蘆瓢,自手邊的木桶中舀起溫熱的清水,緩慢地淋于産夫腹上。疲憊虛脫的人仰躺在水中,頓覺身上的壓力減輕了,面上微微浮現出放松後的舒爽惬意。

從觀者的視角看去,袁恕胴體橫陳側向臺下,即便所有的隔間都已調高了位置,但他若向內偏過臉去,依舊難叫人瞧清他面上容色。卻因此更露出纖細的脖頸,沾了汗露,無端誘人。

而絲織的涼衫本來輕薄,沾水後便呈現微妙的半透明狀。濕衣黏附在身上緊密包裹,直将袁恕的身體曲線巨細靡遺的勾勒,更可隐隐窺見胸膛的深色乳首,牡粒突兀地挺立着,亟待一雙娴熟的手來精心撫弄。

單行舟明白地感覺到那處不受控制地脹滿,又熱又痛,迫切想要一處柔軟緊滑的去處來宣洩。他粗魯地抓過一旁陪侍的僮兒,不等對方體貼地與他解開褲帶,掀起僮兒長衫下擺就往他雙腿間蹭去。

他當然可以如此對待僮兒。這些都是适才所簽的契約中列明的服務條目。此間的僮兒亦不同于往日那些陪侍的孩子,雖都是正經的男孩子,無有陰身兒,但允許行淫。理所當然一切所費早已包含于事先支付的款額中,故此,他們也都不是普通的僮兒。

對于終幕戲的侍僮,董執的挑選準則:一、年過十三周歲;二、自願自明;三、不得陰身;四、永不挂牌。能接受上述四條者,才可入到此間來,也才被允許衫下不着袴。他們是臺上人的變相替代品,在金主眼中譬如盛器,只當是便宜的欲奴。卻從沒有想過算一算,僅僅是觸摸、擁抱、亵辱這些替身一樣的僮兒,他們實所破不菲,可謂一擲千金。他們自以為買的是倩郎一睹,實際買的是這些無名亦壓根兒不在乎豔名的僮兒們的半晌歡夜。

“不用挂牌也有分紅賺,多謝恩伯擡舉!”

面對這般的回複,董執便只笑笑,哼一句:“是本座省心了!”

僮兒挂上面紗,眉眼亦笑:“橫豎憑這張面孔在風月行是出不了頭的,叫我去下等舍寮賤賣作娼,那小的寧願在這有人管着護着的地方安安心心作僮兒,有得賺自然要多撈些。不然年紀一大退了館,還不是要飯去麽?”

所以他們心甘情願啊!快樂呀!不必在這肉/欲橫流的地方自矜忍耐,看似守得一身清白,卻終落得一個風塵的污名,倒不如肆無忌憚地豁出青春去。金主自以為享受了他們,何曾想過千挑萬選金錢鋪就的這條所謂貴賓的紅綢步道上,他們才是被獵手标的好的肥美獵物?供僮兒們盤剝取樂,榨盡了身外物,再來攝他們的精血氣。這一場你情我願的買賣,僮兒們也在狂歡,是饕餮盛宴,樂得醉生夢死。

小間內歡浪吟喘此起彼伏,臺上的小侍置若罔聞,專心地與倩郎淋水、拭汗。擱下用棄的汗巾,兩指捏一枚小口杯,朱唇輕啓含下杯中液,溫柔地取走倩郎唇齒間銜住的紅巾,以精準的角度俯身貼近他唇畔,絲毫未遮擋他偏轉過來的面容,徐徐地哺入晶露。

“唔——”袁恕微微擡起下颚咽下口中的液體,有少許逸出,順着嘴角滑下來,停在頸側。

那只是劉佑為袁恕調配的清涼飲,擇出寒性的材料,添入溫補的草藥,飲過後更齒頰留香,值此炎夏,于孕中多汗的袁恕甚為合意。卻因為吳是非的一個小花招,立即令看客們有了下流的臆想,小間內甚至傳出了沖撞板壁的咚咚震響。

就連暗室窺窗後的孟虔都捂眼背過身去,一口氣灌下三杯涼茶,直嘆:“這丫頭待在館裏一年餘,确實看多了學壞了。”

董執折扇輕搖,泰然自若:“不好麽?”

“于我們,人才。于她自己,我覺得倒是我們欠了她的。”

“該補償些什麽給她吧!”

“哼,韶華短暫,拿什麽賠她的天真年華?”

“一個公子。”

“啊?”孟虔一怔,似有所悟,“大哥是說——”

董執擡手打斷,淡淡道:“差不多了!”

他所指,是臺上的袁恕産口開足,已在全力娩出胎兒。

支起的雙腿被吳是非打開到極致,縫隙間竟隐約可見他雄器亦半勃。胎兒的壓迫加之對痛感的敏銳,又令他有了尴尬的反應。但今次吳是非已經不會局促地躲開了,她一邊自上而下按摩袁恕堅硬的肚腹,一邊也适時地為他揉搓發熱的囊袋。産痛的劇烈遠大于欲望的刺激,袁恕疼得無暇他顧,只使勁推擠。力竭後示弱地左右搖晃着頭,眼角泌出淚來。

他總不喊,所有的痛吟也被一方絹帕堵在咽喉,更叫欲望高漲的看客難辨他究竟是在乞憐抑或求歡。誠然他們已不約而同地将他所有的肢體表現,他的呼吸和低喘、偶爾的嘤咛,都看作是情/色浸染下的絕佳反饋,是對淫技的褒獎,以及對自己的迎合。

饒是身經百戰,孟虔也已聽不得樓下種種放蕩的叫喊了。他捏袖打風,讪讪說一句:“我去瞧瞧老劉後續的應急準備安排得如何了。”便紅着耳朵徑自轉出了暗室。

董執沒有走。他一動不動立在窺窗前,目光沉沉地望着樓下的舞戲臺,看見了機巧推動,中央的王蓮載着産程近尾的袁恕轉過四分之一個圓,頭面沖向看客。與此同時,梁上亦翻落兩挂白色的長綢,末端結環,正垂在袁恕頸側。

吳是非拾起綢環套在袁恕雙腕上,牽唇拈笑,說出第二句未經排演的對白:“這樣子,你是不是好喜歡?”

單行舟又一次緊緊貼在門板上,卻非主動自願。

“嗬嗬,原來大官人也愛雙軌呀!”

僮兒握着裹好膏脂的玉勢狠狠頂進單行舟後/穴,毫無轉圜地一入到底。他吃疼猛地仰起頭,指甲摳進木板中,後/穴不由自主收緊,雄器頂端的鈴口滴下黏滑的潤液。随着若肉處被粗暴地抽/插,他的感覺亦在痛與快之間跌宕起伏,雙眼逐漸失焦失神,半張的口角抽搐着淌下涎來,一副淫/糜放蕩的模樣。

這實在是僮兒的意外收獲!有錢的金主們固然不乏暗癖多怪者,南風館也應接愛雌伏的客人,不過哭着求人用糟踐的方式操幹,別的小倌兒、僮兒或許也有遭遇,于現今這位年少的新人卻是新鮮。他宛如報複一般不遺餘力地蹂/躏單行舟的垢穴,也并不好心地與他撫慰雄器,便是欣賞他不堪不雅不入流的表情,任由他扒着木門扭動軀體,直似條離了水的鲶魚,醜陋滑稽。

“嗯哼——”臺上的袁恕死死扥住白綢,身體向前擡起,須臾又墜落,兩手挂在環中氣喘籲籲,漲紅的頰上緋色未消,熒火照射下反而生出美豔之感。

吳是非竟自他雙腿間探身,越過高聳的肚腹爬過來,單臂撐在他肩側,另手扯下了他嘴裏的紅巾。

第三句念白:“裏頭也憋得很難受吧!讓他出來好不好?”

紅巾沒有再放回口中,袁恕屏足氣咬住下唇,擡身仰脖,拼一身氣力向下推擠。無聲的博弈,是他與腹中胎兒掙一線生機,成敗都歸于靜寂。他頹然跌入王蓮,激起淺淺的水花,圓睜的雙眼直直望着前方,仿佛是在看臺下這些不露面的金主,眼中冷漠涼薄,無恩無義。

倏然一只血紅的手掌穿過他雙腿拍上仍舊隆起的肚腹,又緩緩下滑,在半透明絲羅包裹的雪白肌膚上留下鮮豔的指痕。好一似妖姬奪情,美得森然冷厲,血腥奪目。

袁恕唇上亦洇出紅來,堪堪挂在破口處,晶瑩的幾珠,襯了白膚墨痣,有着慘烈的美感。

沒有嬰兒的啼哭響起,吳是非空着沾滿羊水血污的雙手膝行過來,也不淨手,就這樣托住袁恕頸後熱辣地親吻。

“舌頭!”她要求着。袁恕依言張口吐舌,與她唇外糾纏,血合着唾液滴落,也将他雙唇碾紅。

“比我想象的更好。你真棒!”

黑幕陰翳一般從天而降,擋住了光,也藏起了臺上的纏綿。

戲終人當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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