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雪紛飛快接近一個時辰了,宮廷內外堆積起厚厚的雪,除了幾個提着燈籠夜走的丫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被這雪埋沒。
此時正是臘月,天寒地凍,長樂宮殿外的士兵搓着手,甲胄上已是花白一片,擡頭見這飄落不停的雪花,其中一位說道:“這麽冷,我去要個火盆來。”
說罷,那人便匆匆跑走了,另一位留在原地又是跺腳又是哈手,想着輪到臘月值守的,真是夠倒黴。
風越吹越大,不遠處的樹枝已被吹的禿頂,在這蕭瑟的夜間,宮殿的屋檐上突然傳來瓦礫掉落的聲響。
“什麽人?!”士兵一驚,趕忙撿起了丢在雪中的長矛,緊張的指着空落落的屋檐。
并沒什麽人,許是風太大惹的。
士兵繼續跺腳哈手,只要一擡頭便會被雪打在臉上,視線也模糊。
然,上方兩個黑影悄然落下,緊随着一把尖銳的匕首,直接從士兵的頸部劃過,悶哼一聲,士兵倒地。
“我來了我來了,這下我們有的暖了……”方才那士兵端着火盆過來了,瞧見這一幕愣是吓一跳慌了手腳,半天“你你你”的你不出來。
站着的兩個黑衣人見事情要敗露了,只能先下手為強,沒等士兵拔出刀劍,他的人頭已經落地。
“快走,我們要趕在巡邏軍來之前殺了他!”一人說完已躍進宮殿內,另一人緊随翻入。
雪繼續飄落着,長樂宮內銀霜遍地,靜谧的寒冬裏唯有一盞燭光是亮着的,皇上正在批閱奏折,一旁的公公守在邊上陪着,時不時會關心的提醒一句:“皇上,時候不早了該歇了。”
批了一天的确很累,皇上放下奏折“嗯”了一聲,公公上來給他按摩肩膀捶捶背,他笑着道:“朕這就歇了,你下去吧。”
公公應了聲,臨走前又不忘囑咐:“夜裏風大,皇上注意龍體。”
燭光很快熄滅,殿外風雪交加,卻襯得裏頭更顯寂靜,皇上合上眼,倦意在頃刻間泛了起來,漸漸的,外頭呼嘯的風雪若即若離,像是從遙遠的山頭傳來,門悄然被推開,兩道身影逼近床頭。
一把匕首利索的從袖子裏亮出,在漆黑之中一劃而過,床上的人悶哼一聲,氣息仿佛憋在了喉嚨口,匕首拔出後再次落下,刀尖狠狠刺入胸口,一下又一下,像是恨透了一般,鮮血四濺,灑了一床一地。
“啊——”門口有丫鬟提着燈籠經過,眼看如此驚魂的場面着實被吓的軟了雙腿,“有刺客——”
外面的火把稀落亮起,三三兩兩的腳步聲正将宮殿包圍,只聽外面的人喊“快快快”,巡邏軍來了。
“我們現在怎麽辦?”
“看樣子不能從正門走,窗戶!”
黑衣人在臨走前随手扯了被褥蓋住了床上的人,又将喊叫的丫鬟一刀斃命,擡眼看了看窗戶,随之攀越而上,将底下一人再拉起來,兩人翻出去後輕巧落地,他們躍上屋檐,在黑幕中冒雪逃生。
東宮。
迫于局勢緊張,鐘離寅在初冬時被派遣去了遼國商談,虞茝兒思念至極,兩個人隔三差五飛鴿傳書,夜晚她也不易入眠,此時正坐在梳妝臺前發愣。
“小姐,子時了。”紫葉邊給她梳頭發邊小聲提醒着,“太子沒幾日便回來,小姐不要太想念啦。”
鏡子映着虞茝兒美麗的臉龐,她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良久才緩緩道:“是啊,他要回來了……”
漸漸的,她臉上泛起一絲紅意來,抿着嘴巴在那笑了起來,回頭又問身後的丫環:“紫葉,你說他回來,我給什麽驚喜好?”
紫葉停了手裏的動作,開始皺眉苦想起來,恍然大悟之下說:“要不……小姐考慮考慮送自己?”
“你鬧呢!”虞茝兒輕輕打了紫葉的手,心裏卻樂開了花,她和鐘離寅分別這麽久,是該好好重溫了。
兩個人湊在一塊兒小聲的議着這事兒,低聲笑語此起彼伏,外面的雪越飄越大,打在窗戶上“啪啪”響,世界似乎在靜谧中紛亂起來,黑影終于從窗前一閃而過,門瞬間“呯”一聲被踢開,将裏面的兩人吓了一跳。
紫葉下意識護住身邊的主子,指着門口闖入的兩個黑衣人質問道:“你們是何人?竟敢擅闖東宮!”
兩黑衣人互看一眼,二話不說上前就将紫葉一刀斃命,“紫葉!”虞茝兒大叫一聲,見血後的她雙腿軟的像是踩在了棉花上,踉跄着就撞到了身後的凳子。
凳子倒地發出聲響,怕她還要喊叫,兩黑衣人又将她綁在一邊,并用手帕堵住了她的嘴。
此時外面的火把聚集起來,巡邏軍紛紛包圍了東宮外牆,虞茝兒見有希望,不停發出“唔唔”聲,她用腳踢翻旁邊的幾張凳子來引人注意,不料黑衣人心狠手辣,見她有動靜,上前一刀插.入了她的下腹。
疼痛感代替了呼救,她的眼前仿佛變黑,身子無力的癱軟下去,自己怕是要見不到鐘離寅回來了。
終于,一部分巡邏軍沖了進來,将兩黑衣人擒獲,聽見動靜跟着進來的另一個丫鬟連忙上前扶起虞茝兒,焦急呼喊道:“太醫!傳太醫!太子妃出事了!”
黑衣人被押了出去,可這不足以讓宮內平亂,紫葉的屍體要處理,虞茝兒又是生命垂危,幾位太醫正在竭力施救,另一邊的長樂宮很快傳出消息——皇帝遭人深夜刺殺。
一夜之間,宮中大亂。
虞茝兒昏迷了很久,可算把命撈了回來。幾個丫鬟守在她身邊,見自家主子睜開了眼,趕緊的去喚太醫。
醒來并非好事,太醫走後,外面有人傳話:“皇後娘娘駕到——”
幾個丫鬟聞聲趕緊跪地磕頭,虞茝兒被扶起後下了床,因身體沒有恢複,她只是跪在地上迎駕。
張玉華來者不善,明明知道虞茝兒受傷未複,踏進來的第一句便是:“多大的人了,連個下跪姿勢都不會是不是?還不如幾個下人!”
虞茝兒頂嘴不得,那是不尊重,只能忍着腹部的疼痛慢慢屈下身體,給張玉華行了一個大禮,沒得到“起來”兩字,她是不敢動一動的。
“哼,來人!”張玉華似笑非笑,不知何時帶來了兩位士兵,她說道,“給本宮把這賤人帶下去,本宮要審問!”
虞茝兒不明所以,擡頭的時候已被兩士兵給架了起來,身邊的幾個丫鬟也急了,跪着上前又是求皇後又是拽住虞茝兒的。
“皇後,為什麽要抓太子妃?”
“皇後!請皇後寬恕!不知太子妃做錯什麽了?奴婢願意受罰!”
“是啊皇後!太子妃近來傷勢嚴重,求皇後不要為難太子妃!”
堂堂一個皇後,豈能讓這些低三下四的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張玉華那雍容華貴的臉上頓時變了色,她一腳将最近的一個丫鬟給踹倒了,保持着自己僅有的高貴,厲聲道:“帶走!”
“太子妃!”身後的丫鬟們幾乎焦急成一片,虞茝兒忍着疼痛的身軀,被帶去了椒房宮。
張玉華并沒有對她使好臉色,反而讓她跪在冰涼的地上,自己只在品茶,整整過去了一個時辰,她才問了有關那晚皇帝遇刺的事情。
虞茝兒醒後就聽身邊的幾個丫鬟說了,當時她覺得自己仿佛遭到了雷劈,既心痛又難受,心口像是梗了個棗核,下不去也吐不出來,皇上待她如親女兒一樣,疼的很。
她不相信這是事實,可如今皇後問出的這番話就是懷疑她,認為她是主謀陷害了皇上,明明自己是受害者,是無辜的!
虞茝兒忍着難受的眼淚,低頭軟聲地說:“臣妾膽敢做陷害皇上的事呢!請母後明察!”
張玉華冷冷地笑,顯然不相信:“皇上一直都對你恩愛有加,不用本宮提醒,想你也知道是為什麽吧?”
虞茝兒收住了眼淚,恍然大悟之下驚駭道:“母後誤會!誤會啊!臣妾絕不會對父皇染指!”
張玉華終于捉住了這句話,眼中流露出一絲嘲弄:“所以,你便殺了皇上!以解脫自己被糾纏的煩惱!”
“母後!”虞茝兒仿若得了一個霹靂,刺死皇上的話豈能亂說?可在她一個弱小的太子妃面前,張玉華怎不敢說?就算是将她當場剮了,她只能認!
虞茝兒磕到了地上,軟弱的身子不知因膽怯還是疼痛正瑟瑟發抖着,腹部的傷口開始流血,從最初的淡色逐漸變為暗紅,她咬着唇,頂着額頭上憋出的冷汗,喃喃為自己辯解:“臣妾與皇上之間如父女,絕沒有出格之事,也絕沒有謀逆之思!母後若實在不信……”
“本宮不信!”張玉華拍案而立,震的那茶水都灑了出來,她氣的渾身發抖,指着虞茝兒半個字都吐不出,她傳話,“把人帶上來!”
虞茝兒回頭望去,只見那晚行刺的兩黑衣人上來就跪在地上,一副受驚的模樣,慌張的指着她:“就是她指使我們這麽幹的!她堂堂一個太子妃,我們哪裏得罪的起!”
“聽見了沒?人證都在這兒了,還想狡辯?!”張玉華的眼眶都氣紅了,“造反……造反啊!為了自己,連皇上都敢殺!你還有什麽不敢?”
“冤枉啊母後!”虞茝兒面色發白,“臣妾不認識他們!”
“不認識?既然不認識他們為何要來冤枉你?你有證據嗎?有嗎?”張玉華冷冷的笑起來,似乎是勝券在握,“帶下去!關進天牢,數日後執行死刑!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虞茝兒的心被捅了一刀,兩眼瞪的甚圓,她感到荒唐,這明顯是誣陷,皇後這是要害她!
“母後不該信他們的片面之詞!冤枉!臣妾是冤枉的!”士兵架起她,她掙紮,聲音幾乎歇斯底裏,可張玉華怎可能就此住手,巴不得快點兒拖下去将她亂刀砍死。
衣衫被鮮血慢慢染紅,在地上連接成了一條模糊的曲線,虞茝兒被關入天牢,沉重冰冷的枷鎖束縛了她的自由,她再無力氣掙紮,只覺得周遭的一切變幻莫測,痛徹心扉。
虞家被抄斬了,服侍她的丫鬟、嬷嬷們也被賜死,盡管數日後鐘離寅回來了,但遼國背信棄義,夜襲了鐘離國,鐘離寅在戰亂中死亡,虞茝兒不願這輩子孤身一人,更不甘做遼國的俘虜。
面對堅硬而冰涼的牆壁,虞茝兒狠下心,撞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開坑了,老實說……寫慣了現代文的渣作者寫古言老費力了……分分鐘覺得自己會發狂O(≧口≦)O
老樣子日更,有事兒會在有話說裏或者評論區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