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鐘離英從椒房宮離開後去了百花宮請安。

此值飯點,後廚的嬷嬷們把飯菜送了過來,陸秀月坐在窗口,清風從半遮半掩的窗外吹進來,拂在臉上略微有些涼意,丫鬟從身後過來,悄然的給她披上了一件裘衣,細聲道:“娘娘別着涼了,否則皇上又該心疼了……”

陸秀月抓了抓裘衣把自己裹的嚴實一些,聽見皇上兩字,方才憂心忡忡的面色忽而變的明朗起來,朱唇朝上勾起,眸子底下盡顯溫柔:“就你嘴甜。”

丫鬟笑的臉紅,抿着嘴巴去把飯菜一樣樣的往桌上擱:“娘娘是在等皇上吧?奴婢去看看?”

陸秀月拿過邊上的鏡子照了照,很輕的“嗯”了一聲,她是後宮最受寵的麗妃,不光模樣溫婉漂亮,就連嘴巴也讨人喜,要說張玉華識大體,那陸秀月便是會攏人心,皇上疼她幾乎要比對張玉華好千萬倍,每日的午餐都會親自來陪她吃。

“等等,”丫鬟走到門口的時候被喊住了,陸秀月回頭又說,“先去後廚拿點兒英兒喜歡吃的糕點送府上去。”

丫鬟“嗳”了一聲,門外就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用送了。”鐘離英晃着扇子慢慢踱了進來,他身邊沒帶任何一個護衛,見了陸秀月便拱手行禮,“兒臣來給母妃請安了。”

鐘離英長居在外面的府上,按照宮規今日也不是來請安的日子,陸秀月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孩子突然來給自己請安,此時驚訝的竟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眸子中漸漸溢出了霧氣,她的鼻子發酸,上前一把抓住了鐘離英的胳膊,滿心歡喜道:“你怎麽來了?”

見陸秀月一副高興的快要哭的樣子,鐘離英的笑卻也帶上了歉意:“這不是想母妃了嗎?母妃近日身子可好?”

這麽一關心,陸秀月的眼淚很快落了下來,她回過頭去拭淚,連聲說道:“好好,一直都很好。”忽然間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她轉過身的同時望了望外面,說,“等下你父皇會來,見了你你怎麽說?”

她的眼角殘留着幾滴眼淚,鐘離英伸手替她抹了去,安慰道:“放心吧,兒臣去見過父皇了,父皇答應今日讓兒臣陪母妃吃飯,還有以後啊,只要兒臣想母妃了都能進宮請安。”

“真的?”陸秀月長期一個人住在這百花宮,難免心裏悶的慌,聽見這話不禁又高興了幾分,忙吩咐丫鬟們把飯菜去熱一熱,拉着鐘離英坐下,輕聲提醒他,“這幾日你還是少進宮為好,不太平。”

鐘離英能聯想到的是上元節發生的事兒,但他終究忍不住問了句:“宮中可是有什麽麻煩事?”

丫鬟們把熱好的飯菜重新端上來,之後識相的退到了一邊,陸秀月給鐘離英夾着菜,說道:“上元節發生的那種事情先不說。你可知道你大哥跟太子打了一架?皇上知道後別提有多生氣了,訓了你大哥整整一天,我就怕啊,到時候大皇子來找你的麻煩,他那個人,看着就粗氣!還有啊……”她左右來回瞥了幾眼,壓低聲音繼續說,“你以後進了宮盡量離皇後遠些,見了她也繞道走。她對我不滿,指不定還會到你身上挑刺。”

鐘離英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雖然母妃的話他會聽,可他也沒打算把與張玉華見面的事瞞着,他要聽聽陸秀月的建議。

“母妃,兒臣想跟你說件事情。”他看了看站着的丫鬟們,陸秀月便明白的讓她們都下去關門,鐘離英這才大了點兒聲,說,“不瞞母妃,我今日進宮去見了皇後……”

“你去那兒做什麽?”沒等鐘離英說完話,陸秀月就厲聲打斷了,她深居後宮多年,對張玉華知根知底的不比別人少,陰險毒辣,自私自利,凡遇事喜歡斬草除根,這是陸秀月總結而出的,她自小就讓鐘離英盡量遠離那個女人,看來自己說的話還是晚了一步。

“母妃別生氣。”他安撫着,起身壓着陸秀月的肩膀讓她坐下去,笑着說,“兒臣要去定不會是無緣無故的。”

陸秀月見他賣關子,一掌往鐘離英手背上打:“快說我聽。”

于是,鐘離英将自己在椒房宮與張玉華商議的事情拿出來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陸秀月的臉色頓時難看了,方才壓下去的氣提了起來:“你瘋了?那個女人我跟你又不是沒強調過!你要跟她合作?她的心裏不知打了多少算盤呢!”

鐘離英并不想惹自己母妃生氣,只能好生安撫:“要是母妃不高興,那兒臣收手便是。”

“并不是我不高興!你長這麽大,哪件事情我阻隔過你?只是……”陸秀月的眸子裏又騰起水霧來,她的心裏很難受,“她居心叵測,手段毒辣,你太年輕,我怕你吃虧!”

鐘離英的眼睛跟着濕潤起來,從小到大的安危是陸秀月給的,他作為宮中的二皇子,不會放棄對太子位的争奪,就算鐘離寅搶了,他也要想辦法搶回來,否則自己與母妃的好日子怎麽來?怎麽對得起母妃?當下他立刻保證:“請母妃不要為兒臣擔心,就算沒成功,兒臣也不會吃半點虧!”

陸秀月就一掌打他肩膀:“必須成功!”

鐘離英愣了愣,當下連連點頭。

陸秀月拿着手絹拭了拭眼角,說道:“那你跟我說說下一步棋打算怎麽走?”

鐘離英幾乎脫口而出:“這次大臣府滅口,我準備栽贓給太子。”

“栽贓?”陸秀月的情緒穩定了下來,拿過茶輕輕抿了一小口,緩緩道,“你無憑無證,怎麽扣他頭上?”

“母妃可能不知,大臣女兒的墳墓被挖了,這個時辰,他們大概找到在哪兒了。”

“你幹的?”陸秀月不可思議的看向了鐘離英。

鐘離英點頭。

“你去挖那個做什麽?要用一具屍體來栽贓?皇上信嗎?”

“兒臣不敢說信不信,不過……”鐘離英的臉上漸漸露出了陰冷的笑,“到時候父皇生氣是一定的,太子……不會少吃苦頭的。”

陸秀月尋思了一會兒,也沒再阻止,她給鐘離英想了個法子:“我給你指點一二,要不要聽?”

鐘離英的眼睛忽然一亮:“當然,母妃請說。”

陸秀月湊到鐘離英耳邊,手擋在嘴邊半遮半掩的說了幾句話,鐘離英恍然大悟,誇贊道:“不虧是母妃,兒臣謝過母妃!”

鐘離寅将虞茝兒送回了府,順便打聽了一下大臣府滅門當晚發生的事情,虞宏博去教書了沒回來,只有朱淑懷略說了一二,但都不是重點,沒人看見那晚上殺手的真面目。

這一聊就過了兩三個時辰,朱淑懷吩咐紫葉跟着自己做晚飯去,讓虞茝兒留下來陪鐘離寅說說話,鐘離寅卻沒打算留下來,起身說道:“差不多是時候該走了。”

虞茝兒跟着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一把攔住:“太子留下來吃晚飯吧?一會兒我爹回來,他可能知道的更多呢?”

雖然可能利于案子的進度,但鐘離寅覺得自己留在虞府的時間太久不怎麽好,當下笑着推辭:“改日吧?我還得回宮向父皇禀告。”

虞茝兒忽而耷拉着腦袋,有點兒不開心的說:“這樣啊……好不自由……”可随機就笑了,她擡起閃亮亮的眼睛,“我送送太子吧?就到街坊口!”

“勞煩姑娘了。”

看着鐘離寅禮貌的舉止,虞茝兒忍不住在心裏偷笑起來,又覺得別扭,揮揮手道:“別客氣了!”

她去廚房跟朱淑懷說了一聲,回頭來送鐘離寅出了府。

天又很快暗下來,家家戶戶的門口挂起了通紅的燈籠,他們沿着街坊走,風吹在臉上,要比白天的時候還刺骨,虞茝兒沒有披鬥篷,這會兒冷的哆嗦起來。

鐘離寅聽着她時不時發出“呲呲”聲,就知道她冷的不像話了,于是解了自己身上的狐貍毛披風往她身上一蓋:“別着涼了。”

他像是怕她會甩掉一樣,轉過身來替她在領子口打了個結,虞茝兒吓了一跳,臉也跟着紅了,兩眼直勾勾的望着眼前的男人,雖對自己來說再也熟悉不過,可她無法控制自己的心呯呯亂跳,像是小鹿胡亂的撞着。

鐘離寅松開手,擡眼就撞見了虞茝兒那紅的像火一樣的臉,還有發愣的眼神,他心裏即便明白,也只是打趣:“姑娘很熱嗎?”

虞茝兒回神過來,摸了摸臉覺得有些尴尬:“我……”

她骨碌的眼神都不知往哪兒放了,鐘離寅被她逗笑,不由勾起嘴角,什麽也沒說徑自朝前走了。

虞茝兒快走幾步跟上去,好半天才撓着臉說:“我爹爹一般晚飯回來,太子想找些線索的話,明日好不好?”

這姑娘破案的心竟然比自己還要積極,鐘離寅終究将壓下去的疑心又提了上來,忍不住跟她開玩笑:“姑娘太熱情了,不怕我生起傾慕之心?”

巴不得呢!

她就想跟他這麽說。

但止于心裏的想法,虞茝兒嘴上這樣含蓄的說:“能得到太子的傾慕,是我的榮幸。”

鐘離寅笑了:“好,答應姑娘,明日此時我再次登門拜訪。”

話落,他們已經走到了街坊口,虞茝兒把披風從肩上拿下來要還給他,鐘離寅拒絕了:“穿回去吧,明日我來拿便是。”

“駕!”在漸黑的夜幕下,屠非騎着馬朝這邊飛奔過來,他下馬,順手将另一匹馬的缰繩遞給鐘離寅,叫了聲“太子”,他湊上去附耳說了幾句話。

鐘離寅眉頭微斂,轉過身跟虞茝兒告辭,虞茝兒看着他上馬,心中的不安再一次提了上來,她不得不叮囑他:“太子今後不管宮裏宮外,請小心行事。”

作者有話要說:

又在修文更晚了~然後……渣作者繼續修文去了!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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