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2)

頭贊同說:“你說得很有道理。那現在可以讓我一起看電腦了嗎?”

推翻了一大“有鬼”的論據,蘇陽心頭一陣輕松,但仍有一個疑問困擾着他,“只是我第一次跟朱素視頻時看到的那一個眼睛畫面又怎麽解釋呢?而且這個畫面也真實地在我的夢中出現過。”

趙利蕊輕笑了下,“其實很簡單。第一次極有可能是朱素真的操作失誤,發給了你,本來沒有太大的意義。只是後來你一直在心中把它解釋為催眠的道具,以至于在你的潛意識中,把眼睛和催眠始終挂鈎在一起,當你想到催眠時,腦海中就會自動浮現出那一只眼睛,讓自己進入催眠的狀态。至于你的夢中場景,我覺得可能有幾分真實性,但卻絕對不可能是朱素引導着你進入現場,而更多的是你對整個案件認識的一個整理。比如你夢到殺死朱素的男子,以及兩人之間變态的做愛,那是因為你之前聽朱素的鄰居談到過,朱素有個男朋友,另外在你的心中,一直懷疑朱素具有分裂人格,因此在夢中安排了他們那樣的一出戲;而最後男子肢解朱素場面,應是受那天晚上老陳對你說起朱素死因的影響;此外,夢中電視機中的那一只眼睛,更像是你自己臆造出來的,或者說,當朱素第一次在網上給你發過來那段視頻時,你在潛意識中已經認定了那是催眠的道具,而這樣的想法也就投射到你的夢中導致那雙眼睛的出現。”

蘇陽倒吸了一口冷氣,“大腦的誤導功能竟然可以這麽強烈?”

“要不我為什麽說所有的人都有可能死于他們自己潛意識裏的恐懼呢?”

蘇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想起老陳一直對他強調的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鬼。只要你不受幻覺的影響,它也就奈何不了你。”看來在老陳的職業生涯中,應是遇到不少自己吓死自己的案例,可惜老陳打了一輩子的鷹,到頭來反被鷹啄了眼睛,死于自己的幻覺之中。冥冥之中,生命充滿了變數哪,但也說明,誰人心中無愧,誰人心中就無鬼。

趙利蕊湊了過來,看着蘇陽按照張成廷以前的上網歷史記錄,挨個地點擊進入。但令蘇陽失望的是,雖然查到兩個電子信箱地址,但不論是輸入張成廷的生日日期還是他名字的拼音,密碼驗證都是錯誤的,他不禁洩氣下來。

“要不再仔細檢查電腦中的其他資料吧。”趙利蕊建議道。

蘇陽點了點頭,兩人挨個地打開電腦中的每一個文件。但忙乎了一個多小時,依然一無所獲,沒有搜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蘇陽沮喪地随手點開一個軟件,“看來張成廷這家夥大概事先預料到電腦會落到他人的手裏,所以就将全部可能洩露他個人信息的資料删除了吧。”

“等等。”趙利蕊望着蘇陽所打開的那個軟件上的英文說明,仔細地查看着。

“這是什麽軟件?我現在是一看到一大堆的英文就頭疼。”

“這是一個黑客軟件。”趙利蕊肯定地說,“通過它,可以随意地設定手機號碼給其他的手機號碼發送信息。”

“可這跟我們有什麽關系?”蘇陽一下子大腦還轉不過彎來。

“你不是說你一開始的時候收到朱素的許多短信嗎?”趙利蕊興奮地說:“那極有可能就是張成廷通過這個軟件發給你的。所以移動公司那邊才可能沒有記錄。”

蘇陽領悟了過來,激動地一把抱住趙利蕊,“哇,你真的好聰明,我太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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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利蕊臉色一紅,“啐”的一聲一把推開蘇陽,“哎,正經點,說正事呢。”

蘇陽也發覺自己的失禮,不禁臉跟着紅了。

趙利蕊不想讓兩個人的尴尬延續下去,接着說:“那我們現在查查張成廷的QQ記錄,如果上面有朱素的號碼,就說明假冒朱素跟你聊天的就是他。”

“不錯不錯。”蘇陽興奮地搓着手。心頭的疑問一個一個地被解決掉,他感覺身心放松了許多,勝利的曙光似乎就在不遠的前方。

趙利蕊很快就打開張成廷電腦上的QQ,下拉登錄框下的名單,果然有三個號碼。“你還記不記得朱素的QQ號?”趙利蕊問蘇陽。

“一點都不記得。”

“哦,沒關系,我們可以通過查看資料來确定。”趙利蕊進入她的個人QQ,依次查看三個號碼的詳細資料。

“是它,就是它!”蘇陽激動地指着最後一個號碼,“朱素的網名就是她的真名。”

趙利蕊臉上浮現出笑容,“那現在又可以解決掉一個疑問。剩下的,就是我們再仔細找找看有沒有關于朱素與張成廷往來的記錄。”

蘇陽大受鼓舞,繼續查看電腦裏剩下的其他文件。但再沒有任何的驚喜出現。他無奈地擡起頭看着趙利蕊。趙利蕊也陷入了困惑之中。

“難道他就删除得這麽徹底?還是通過什麽方式将那些信息隐藏了起來?”趙利蕊不自覺地将心頭所思念出了聲。

蘇陽一拍大腿,“對!極有可能是隐藏。”他興奮地打開“我的電腦”,選擇“工具――文件夾選項――查看”,然後選擇“顯示所有的文件與文件夾”,再打開“開始――搜索”,輸入“朱素”,電腦飛快地自動查找起來,不多時,十來個記事本文檔出現在搜索窗口。蘇陽像發現新大陸般地歡呼起來。趙利蕊也興奮得兩頰潮紅,看上去顯得更為楚楚動人。

蘇陽屏住呼吸,将那些文檔挨個地打開。果然這些文檔都是張成廷的日記記錄。兩人激動萬分地讀起來:3月9日 陰,有雨真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街頭碰到豬頭。他認出了我,不過他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那個盛氣逼人的派出所所長,而更像是和我一樣逃亡的人。但他對我的威脅性并沒有減少。他要挾我去殺一個人,否則他就向公安機關揭發當年我在青欄鎮所犯下的殺人罪行,而一旦事成,他可以再給我五萬塊錢作為酬金。我太累了,不想重新再過東逃西躲的生活,而且我也需要錢,所以只能答應他。但我沒想到他要殺的人竟然是他的女兒――朱素。他沒說出原因,不過從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對她是既恨又怕。

3月11日 晴

今天順利地在白馬服裝批發市場上找到做服裝生意的朱素,并和她搭上話。死亡游戲開始了。我發現我竟然異常興奮。看來我真的适合做一個殺手。

3月14日 晴

和朱素的關系進展順利。經過兩次約會,我感覺她已經依戀上我。像她那樣有着一個變态的老爸,有過黑暗的童年,又有輕微精神分裂的人,只要你對她稍微好一點,關心一點,她就很容易上鈎。有時候看着她,就像是看着自己一樣,覺得很可憐。但我想她應該比我幸福,因為至少在她心中,有我在關心着她,而這個世上還有誰會關心可憐我呢?

3月19日 晴

和朱素已經像情人一般地生活。但一點也不令我感到快樂,而是痛苦。痛苦的并不是我即将要親手殺死她,而是因為和她在一起,總讓我想起過去。天哪,頭又開始痛了,我再也忍受不了了……

蘇陽看到這段,眼前浮現起兩年前在上領公寓與張成廷的數次相遇,看他的眼神和舉動,确實是有着很深的精神分裂與暴力趨向,而從他的日記中隐約透露出,他也有過陰暗的童年,從而影響他長大後的人格。“不幸的人生多半有過不幸的童年。”

蘇陽心頭掠過一絲的黯然,繼續讀下去:

3月20日 晴

突然想到,我為什麽要親手殺死朱素呢?像她那樣一個有着種種黑暗過去的人,心靈就像是細瓷一般地脆弱。所以我完全可以給她設置一些圈套,讓她自殺!對,自殺!哈哈,這游戲是越來越好玩了。

3月25日 大雨

今天和朱素按計劃順利地上了床。沒有做任何的避孕措施。像她那樣曾經親眼目睹父親溺死自己親生兒的人,絕對不會忍受再一次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在面前吧。到時候可以告訴她說這是報應,要想解脫,就去死吧。然後,整個計劃完美落幕。哈哈哈,我太興奮了,真覺得自己是個魔鬼。

3月28日 晴

有點後悔答應豬頭做這件事。朱素她太瘋狂,簡直不是人,而且她似乎潛藏着某種神秘的能量,可以看穿人的心思。我有點害怕她。

蘇陽擡起頭,發現趙利蕊跟自己一樣,額頭上有密密的汗珠滲了出來,顯然,她也感受到日記本中的那種黑暗、瘋狂力量。

蘇陽伸出手,緊握了一下趙利蕊的手。透過彼此掌心中傳遞來的溫度,使兩個人的心放松了不少。

蘇陽繼續向下翻。發現時間已經跳躍到一個多月之後。中間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事呢?為什麽是空白?蘇陽心頭納悶着,但也無意去深究,集中精神繼續看張成廷的日記。

5月2日 大雨

計劃失敗。原來朱素她根本就已經喪失了生育的能力。我現在越來越感覺到,不是我在操控她的命運,而是她在操控我的生死。我再受不了這樣的感覺,我真想殺了她!

5月10日 陰,有風

天哪,朱素竟然再次跟我說,我每天進出,身上都背着一個鮮血淋淋的屍體,長長的舌頭落在我的脖子上,更為恐怖的是,她所描述的屍體形象,與我殺過的那畜生一模一樣。我要崩潰了!她是該死的魔鬼,魔鬼!同樣詭異的還有她家的那只黑貓。那是地獄來的使者,有着魔鬼的眼睛和叫聲!

5月18日 晴

她在床上的表現越來越變态。許多時候我感覺她并不像是在做愛,而是在報複,對男人的報複。我可以感受得到她對我的男根的仇視,她幾乎要碾碎它!不過這樣也讓我瘋狂。哈哈哈,原來我也那麽恨男人。

5月20日 晴

我終于解脫了,我不再是男人了,我再不是可惡的臭男人了。哈哈哈,我笑,我大笑,我狂笑!當她手起刀落,割掉我的陽具,污濁的黑血噴在她的臉上時,我感覺好舒服,好有快感。她也是。我想我和她都是魔鬼,或被魔鬼附身的人。

6月4日 晴

我殺死她了!我完成了我的使命。

我甚至覺得,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殺她,而她也是為了被我殺死。我們都是畸形人,被上帝遺棄的孩子,到最後,我們甚至要互相遺棄。遺棄,遺棄。不錯,是遺棄。至少我把她的頭遺棄掉了。我從此再也不要見到她的眼神,可怖的來自地獄的眼神。

另外,殺人的感覺好有快感。我喜歡看着她舌頭的伸長,喜歡刀在她身體切割的沉醉感覺,連那“嗞嗞”的皮肉燒烤聲都是那麽迷人!而且,拎着一個長頭發的人頭的感覺,簡直是HIGH到極點!我真怕我要迷戀上殺人了。

“我受不了這變态。”蘇陽只覺得胸口壓抑得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走到窗口,一把拉開窗簾,傍晚的涼風穿透了進來,讓他因緊張和惡心所致缺氧的大腦清醒了一點。趙利蕊默默地走去衛生間,擰了個毛巾,遞給他。

蘇陽感激地接了過來,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漬,慨嘆道:“這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這麽大?比人跟畜生的差別都要大。”

“所以說人心險于山川,難于知天。”趙利蕊跟着嘆了口氣,“所以遇上一個讓你感到安心踏實的人,就應該好好去珍惜,因為那是上帝對你的恩賜。”

蘇陽聽懂她的話中話,但卻只能假裝聽不懂,疲倦地揮了一下手,“我們繼續往下看吧。”

6月5日 大雨

我想我一定是生活在夢裏,要不就是現實世界太恐怖!清晨醒來,竟然發現朱素的人頭立在床頭的地板上,差點把我吓死過去。她果然是魔鬼,只有魔鬼才可能死後繼續作祟,出來吓人!我想剁了它,可我不敢。我只能把它扔得更遠。

我已經關緊門窗了。希望她不會再出現。

6月15日 晴

我想哭,我想自殺!朱素的頭,竟然就是陰魂不散,每天清晨都出現在地板上,不論我把它扔得多遠,埋得多深,怎樣加固家裏門窗,整晚整晚地不睡覺,甚至用攝像頭監視,都無法擺脫它,第二天它總要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地板上,沒有留下任何人為的痕跡。我懷疑我已經瘋了,否則怎麽可能每天都看到它呢?不過即便沒瘋,我想也快了,即便還沒自殺,也已經跟死人差不多。這個世上再不會有人忍受每天的生活就是跟一個人頭玩捉迷藏!

6月26日 晴

我徹底崩潰了。我向朱素哭訴,向她求饒,求求她不要再出現折磨我了,讓我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今天照着鏡子,發現我已經瘦得不成人形。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死的。

7月10日 晴

我已經沒有掙紮的力氣了。我只管每天把朱素的人頭扔進馬桶裏,然後該幹啥幹啥去,盡管它第二天早上依然要濕漉漉地出現在地板上。

蘇陽看到這裏,再不敢往下翻。他可以想象一個人,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到被自己殺死并且毀屍滅跡了的死者的人頭“站”在自己的房間裏,那是怎樣巨大的精神壓力,又會生出怎樣的恐懼之心。他甚至感覺那人頭的腐臭氣味飄入自己的鼻子中,讓他又想要掏心裂肺地去嘔吐。

趙利蕊看着蘇陽臉色有異,關切地問:“怎麽了呢?身體不舒服?”

蘇陽虛弱地擺了擺手,“沒什麽。我就覺得張成廷記錄得太恐怖了。難道朱素真的是個魔鬼,人頭可以自動走路回來?”

趙利蕊想了想說:“我倒懷疑他是患上了多重人格障礙。”

“多重人格障礙?”

“就是他一個人同時存在着幾個化身,或者說,他一個身體裏同時隐藏着多個靈魂,每一個靈魂都具有各自的獨立性,互不相知。其中一個人格做了什麽事,另外一個人格根本不知道。就像正常人與夢游人一樣,各不記得對方的行為。”

“那他們就不會互相排斥?”

“不會。甚至可以說,不同的人格,是對人對于自我不滿的一種彌補。越是自卑、壓抑越深的人,他所具有的分裂人格就可能越多。精神分析曾經在一個人身上找出最多數十個不同的人格,這些人格分別扮演不同的角色身份。”

“那你的意思是,張成廷由于長期的精神壓抑,使得自己變成了多重人格?其中的一個人格,就是寫日記的那一個,也是正常清醒的,每天負責扔掉朱素的人頭,另外一個人格又負責将那人頭找回來,放在地板上?”

“有可能。不過也不能确定。因為如果是多重人格的話,那麽他每天跑那麽遠的路去撿回人頭,肯定會有一些蛛絲馬跡,比如鞋子上的泥,比如身體特別勞累,最為重要的是,張成廷在日記中寫道,他曾經用攝像頭來進行監視,但沒有發現什麽線索。這意味着有可能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其他人或是其他的力量在暗中進行着這一切。”

“那會是什麽力量?朱素靈魂的自我力量?”蘇陽失聲道。

趙利蕊苦笑着,“這我也不知道了。我只能從心理學的角度上盡量地去分析他們每一個人的潛在意識和當時狀況,但具體答案是什麽,并不控制在我手裏。”

蘇陽默然了,繼續下翻張成廷的日記。

8月15日 晴

那個噩夢還在延續中。我終于想清,這應該是朱素臨死前的詛咒在作祟。她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辜負她,都想從她身邊剝奪走她僅有的,而沒有想給她帶來點什麽,所以她詛咒每一個進入602房間的人不得好死。現在詛咒已經對我生效了,接下來的就會是豬頭夫婦,還有更多進入602房間的人。那麽我該怎麽破解她的詛咒,擺脫現在每天的噩夢狀态?

8月20日 陰

今天用朱素的QQ上網,很快有人上鈎了。可惜他并不是我理想中的目标,只能作罷。繼續等待中。

8月26日 晴

我懷疑我真的很快要被朱素折磨發瘋。淩晨時分竟然接到她的電話,雖然她沒有開口說話,但我知道一定是她,是她!除了她之外,再不會有人用那一個號碼給我打電話的!如果不是我把她肢解掉了,我真懷疑她沒死。可她就是死了,死了,死得幹幹淨淨,除了一個腐爛發臭的腦袋在我的馬桶裏。

9月11日 晴

終于想通了,像我這樣的人,本來就不該茍活于世間,更不必過這一種提心吊膽的酷刑生活。所以我根本不用害怕朱素對我報仇。不過在我生命的最後盡頭,我想再玩一個游戲,一個貓捉老鼠的游戲,誘餌就是朱素的命案。我相信那會是很有趣的,至少警方永遠不可能查到所有的真相。想到此,我就覺得好開心,我重新找到生命的樂趣。

游戲的第一步,找一個合适的人,來發現朱素的死。誰是那幸運兒呢?

10月3日 晴

幸運兒終于出現,到了噩夢解除的最後階段。我該做點事,誘導他進入朱素的命案旋渦中,然後,将朱素的神秘力量移植到他身上去,再攪亂事情的真相。通過計算,我發現我有可能成為最後的贏家,逃避朱素和法律的懲治。

蘇陽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我就是他挑選出來的幸運兒啊。真不知道他的标準是什麽?”

“看你帥呗。”趙利蕊調侃道。

蘇陽卻沒有心情笑出來,而是陷入張成廷所布置的撲朔迷離中。“這個張成廷,究竟是什麽身份?是人才還是魔鬼呢?”

“在我看來,他也就是一個有着很深童年陰影的家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在童年或者長大的歲月裏有被性侵犯過,而且施暴者是個男的。”

蘇陽點了點頭,“我也這麽懷疑,否則他不會那麽憎惡男人,又以閹割作為解脫。但我不太明白他為什麽要設置最後的游戲。”

“不知道你對太監的心理有沒有研究?在古代宮廷裏,那些太監由于被閹割掉男性的性器官,他們往往會陷入一種自我性別的迷惘中。為了彌補自己的失落,他們很容易采取一些很極端的手段來遮掩自己的身份,比如沉迷權力,貪戀金錢,有的甚至會發展成為虐待狂。簡單地來說,他們希望通過尋求生活中的成功以及對他人命運的支配權來表現自己的硬朗,證實自己的能力。如果不行的話,那麽就幹脆閹割掉他人的自尊。這也是古代皇帝的後宮難于風平浪靜的一個重要原因。我覺得張成廷所設置的這一個游戲極可能也與閹割有關。”

“閹割……閹割……”蘇陽低低地念着,想着。算起來,自己這兩年來的生活中,旺盛生命力被淘汰了,激情抽離得一幹二淨,連情欲都消失殆盡,豈不是就是接近于被閹割的狀态?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們現在是否可以來分析一下整個過程?”趙利蕊試探地問。

蘇陽心如亂麻,勉強地點了點頭。

“根據張成廷日記所敘述的,他當時已經抱定了以死來尋求解脫的念頭,不過同時又存在着僥幸的心理,就是如果可以成功地将朱素遺留的能量和警方的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的話,那麽他就可以從此逍遙于法外,擺脫朱素的人頭糾纏,對吧?”

“沒想到你一個女孩子,邏輯思維這麽強。”蘇陽暗自慶幸與趙利蕊相識,有了她,不僅給他增添了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更可以幫他理清許多的亂麻般的頭緒。

趙利蕊被蘇陽一誇,反倒有點不好意思,她想了想,繼續說道:“那麽我們可以假設陳麗娟是張成廷所殺的,死因就是她沿用了朱素的手機號碼,而朱素又借用這號碼給張成廷打電話……”

“等等。你這樣的假設有個前提,就是認定這個世上有鬼魂,而鬼魂是有力量的,對吧?”

“這只是一個假設,當然了,我們也可以假設說陳麗娟是無意中撥到張成廷電話上去,至于為什麽茫茫人海中,她會剛好找到張成廷,只能用一個鬼使神差來形容……”

“哦,那好,繼續吧。”

“張成廷殺死陳麗娟後,就借用她的手機與你通話和發短信……”

蘇陽仰起頭,細細推算了下時間,感到其中有漏洞,“但陳麗娟的死亡時間是晚上11點半到12點,而在這之前是誰用那手機號碼給我發的信息?是陳麗娟還是張成廷?”

趙利蕊白了他一眼,“你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笨了呀。別忘了張成廷是個電腦高手,你以前收到的短信都是他用黑客軟件從電腦上收發的。”

蘇陽不好意思地笑了,“倒也是。我現在是思緒太亂,成見太深,很難轉彎了。”

“好了,那我們的假設就暫時成立。張成廷有意地用陳麗娟的手機給你發短信,給警方留下線索找到你,這樣你就成為套中人。”

“不錯,然後警方順此找到朱素的屍體,還了張成廷的一個心願。不過你說他怎麽悄無聲息地就殺死陳麗娟?”

“這個……我們可以從張成廷的日記中找到些線索吧。他寫道,他以前曾經在清欄鎮上殺過人。而這一個人應該就是當年玷辱他的主謀。我們可以想象說,張成廷為了報這個仇,一定設想過許多招兒來對付他,所以他對殺人應該很熟練,否則不會在事後逃脫公安部門的追捕那麽多年。另外,他掌握着陳麗娟的手機號碼,那麽他完全可以假扮一個身份,比如郵差要給陳麗娟送信送包裹什麽的,騙到她的地址,并将她穩住,在見面的時候趁她不注意,一刀砍掉她的腦袋。”

蘇陽不得不佩服趙利蕊的想象和推理能力,由衷地贊嘆道:“你可真厲害,說得好像你就是一個旁觀者似的。”

趙利蕊面色緋紅,說:“心理學與刑偵本來就有幾分相似,都是将撲朔迷離的線索歸整,找出其源頭。其中都要用到科學手段加個人合理推理。所以你也可以學習一些,這對于你解開所有的謎團會有很大的幫助。”

“心理學?我一直都有興趣,可惜沒有時間學,也沒有人教導我,以後倒可以向你多請教。不過現在肯定是來不及現學現用,所以還是多借用你的慧眼好了。”

“好說好說。”趙利蕊裝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說:“不過你別忘了事後付費就是了,我的咨詢費是每小時一百元,教學費用同等價格。”

“哇,你可真會坐地起價,不要這麽剝削我等無産階級吧。”

“好了,不瞎扯了,還是回到正事吧。”趙利蕊撥弄了一下掉下來的發絲,目光深遠地說道:“我懷疑後來發生在你屋裏的一連串恐怖事件都是張成廷搞的鬼,比如他站在樓上将朱素的人頭用繩子吊到你陽臺上吓你,溜進你的房間給你那菜刀殺老陳,或者說他一開始就藏在你的床下,等你睡着了出來吓唬你……這也是他為什麽要搬到你樓上去住的原因。”

蘇陽承認,趙利蕊的推理有一點牽強,但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畢竟生命中有多少事情真正是條理清楚的呢?簡單地說,他和趙利蕊之間的相識,不也就是在幾乎不可能的場景下出現的嗎?更何況對于朱素、對于張成廷,本來就不能用常人的目光來看待他們。

“至于張成廷的死……”趙利蕊心頭打了一個結,為難地說:“我還是遵從你以前在張成廷家得出的結論,他是自殺死的,自殺的原因,可以暫時假定為朱素的詛咒發生了效用。而老陳他們的死亡,可以歸結于同樣是朱素的詛咒,但也不排除是因為他們心中原本藏着恐懼,而朱素的命案催化和誇大了這一種恐懼,從而使他們被潛意識中的死亡本能所推動着,導致最後的慘死。”

“死亡本能?”蘇陽皺起了眉頭,“你引用的應該是弗洛伊德的說法吧,可他最後不都自己否認人有死亡本能了嗎?”

“他是無法證實,并沒有完全否認。”趙利蕊說:“不過按照弗洛伊德的得意門生榮格集體無意識的說法,我覺得死亡應該是屬于人集體無意識裏的一部分。”

“為什麽呢?”

趙利蕊侃侃而談:“你看在世界各國的宗教中,都不約而同地存在世界末日、生命毀滅――重新創造――再度毀滅的輪回說法,這說明死亡以及自我毀滅是人類集體無意識中的一個重要內容,那麽死亡本能的存在也就是合理的。再說了,你敢說你沒有過自殺的念頭?有過吧。我也有過,而且據我調查所知,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某一個時刻有過自殺的念頭。世上自殺的人有限,并不是因為想過自殺的人數就那麽少,而是因為許多人并不具備自殺的真實條件,但你并不能就此否認人心中存在死亡的沖動,即死亡本能。”

“好深奧。”蘇陽舉手做投降狀,“那結論就按你的推理來進行吧。只是我仍有一個問題,究竟是誰把張成廷等人的人頭移到他家中?”

“這……”趙利蕊不禁語塞,“會不會存在着第三者?”

蘇陽陷入了沉思,良久,他試探地問趙利蕊:“你還記得上次催眠時我說過的那一句話嗎:黑貓叫了一聲,人頭不見了。那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是黑貓轉移走了人頭?”

“啊?”趙利蕊一愣,“不會吧,沒聽說貓對人頭感興趣的。除非它像警犬那樣經過特別訓練。”

蘇陽臉上現出迷惘的神情,“但上次催眠時,我感覺到自己是回到案發現場,雖然其他的都很模糊,但卻很真切地聽到有黑貓的叫聲。我懷疑這個現場應該就是上領公寓704,就是張成廷自殺的那天晚上,因為我看網上的文章介紹說,當時攝像頭是錄下我進入704的鏡頭。另外,黑貓的叫聲在我的大腦中出現已經不止一次了,上次在張成廷家中我要自殺時,正是它的叫聲救了我一命。”

趙利蕊點了點頭,“你上次催眠遇到阻礙時也是黑貓在窗外叫了一聲,然後你就平靜了下來。看來黑貓與整個事件的關聯要比我想象中的複雜得多。”

“也許它真的有着人的靈魂。”蘇陽嘲諷地一笑,“而且還是朱素的靈魂。”

趙利蕊瞪起了眼,“你可不要亂說,否則我可再不敢見到它。”

“那如果它長期盤踞在602裏,你難道連那房子也不要了?”

趙利蕊苦笑道:“你以為我現在就敢要啊?要不是因為要找出我哥死亡的真相,我才不想踏入它半步呢。”

“但我們現在卻必須再進去一次。”蘇陽擡頭看着趙利蕊,目光灼灼。

“去找那只黑貓嗎?”趙利蕊笑了,“放心吧,說歸說,該進去的還是要進去。我才不怕什麽鬼魂呢。現在就走嗎?”

“要不你還是留下來吧。”蘇陽遲疑了一下說:“不管那黑貓究竟是什麽身份,602終究是一個不祥之地,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

趙利蕊瞪了蘇陽一眼,“哎,你一個大男人的,怎麽這麽婆婆媽媽的。不就是去一趟我自個兒的房子嗎,用得着這麽瞻前顧後的?怎麽啦,真覺得我家的房子是個龍潭虎穴,還是你想奪權,剝奪我當房主的權利啊?”

蘇陽尴尬地一笑,“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的……”

“不是這個意思那就沒別的意思。快走吧。”

蘇陽讪讪地跟着趙利蕊一起出了門。趙利蕊看着他那副小媳婦般的低眉垂眼模樣,“撲哧”一聲笑了,“有時候覺得你特膽大,什麽地方都敢闖一闖,有時候又覺得你特膽小,就像一只蝸牛,別人稍微說你一下,你就縮進你的殼裏,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那還不是叫你給降服的。”蘇陽悻悻然道:“我對其他人可沒這麽溫順。”

“哦?”趙利蕊饒有興趣地看着蘇陽,“那對別人是怎樣的?張牙舞爪嗎?那為何就甘心對我這般溫順?因為我是老虎?還是你是病貓?”

蘇陽看着趙利蕊璀璨的笑容,心頭原有着種種的郁悶全都煙消雲散,但嘴上卻還強硬着,“哼,老虎不發威,你當是病貓。哪天真對你咆哮了,你就知道厲害。”

趙利蕊捂着嘴“吃吃”地笑了起來,“好啊,那回頭你還是先跟你的同宗黑貓好好敘敘家常吧。”

蘇陽被她一頓搶白,一時找不到什麽回擊的話,只好保持着沉默。趙利蕊見此臉上越發地輕快得意起來。

說笑之中,兩人很快就走到6棟樓下的鐵門邊。蘇陽從口袋裏掏出萬能鑰匙準備開門。趙利蕊奇怪地看着他,“你拿的是什麽,做什麽呢?”

蘇陽得意地晃了一下鑰匙,“萬能鑰匙啊。不打開這鐵門我們怎麽上去?”

“哎,說你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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