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3)
啊?唉,也是造孽哪,那麽年輕的一個姑娘……”
燕長鋒抱歉地說:“如果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情的話,我們是不能輕易進入民宅的。如果你發現602有什麽異常的話,比如出現大的動靜,或者有腐爛的臭味,那麽你就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到時我們會派警員過來調查的。”
周先生失望地說:“這樣啊。不過你說的那動靜和臭味我倒沒有遇上過。那也許就沒有什麽事,人家小姑娘只是沒有再回來過而已,一切都是我的多心……”周先生一副如釋負重的樣子。
燕長鋒告辭了周先生,心裏暗想着周先生所說的話。從他的反應來說,應該沒有撒謊,他那天晚上見到趙利蕊和蘇陽在一起,無疑是真的,現在的問題是,蘇陽到底是人,還是鬼?如果是人,那麽肯定他和趙利蕊的關系非同一般,否則趙利蕊不會幫他編謊話去欺騙周先生;如果是鬼的話……
燕長鋒打斷自己再往下想。雖然昨天晚上“見到”朱素後媽的事,讓他對這個世界是否有鬼的看法有所改變,但無論從理智上還是情感上,他都不想讓自己現在的思路引向“鬼”的方向,那樣的話,而且他相信,不可能真的是由鬼來操縱這一切的。如果鬼真的有那能力的話,那麽這個世界早就變成了陰間,哪還可能容得人類來統治它。
經過602時,燕長鋒忍不住地多看了它兩眼。單從外表來看,它與步雲花園其他的房子沒有什麽區別,一樣是歲月雕漏下的破敗景象,只是不同的是,602增添了一種荒涼的意味,無論是從它那褪色變得蒼白的“喜”字,還是那繡跡斑斑的鐵門,流露出一絲冰涼的氣息,似乎再提醒着每一個路過的人,這裏沒有人煙,亦非善地,閑人不要探視、逗留。
有一種聲音在燕長鋒心裏響徹着,要他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但另有一股力量牽住他的腳步,令他靠近602室。燕長鋒注意到鐵門的鑰匙孔明顯有開過的痕跡,與旁邊的鏽跡相比,它顯得幹淨明亮得多了,另外大門的把手上,也被蹭得發亮。燕長鋒心裏一震:602并不是一座荒宅,而是時有人出入!不過這樣的出入是小心翼翼的,不僅在時間的選取上不引人注意,連他的動作都極其輕微,若不是靠近地仔細觀察,根本看不出他留下的痕跡。
這個人是誰呢?燕長鋒心情急劇地起伏着,這個意外的發現令他大為興奮,也讓他暗自驚心。因為從目前的跡象看來,602兇案極有可能與所謂的“鬼”呀、精神能量呀無關,而是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
燕長鋒有一股打開602門,探個究竟的沖動。但他強自按壓住了,現在還不是時機,而且若是往來的居民碰見,那麽事情很容易就鬧大了。
燕長鋒懷着複雜的心情,準備繼續下樓。但就在他轉身的瞬間,他猛然覺得門後面的觀察孔裏有一只眼睛在冷冷地注視着他,頓時全身的血液都為之凝固。他覺得自己應該踹開門,沖進去将那只眼睛揪出來,但心底卻有一股寒氣冒了起來,讓他提不動腳。他深呼吸了下,扒在鐵門上,使勁地朝觀察孔裏面瞧。
裏面一團的漆黑。直覺上燕長鋒覺得那應該是一個人的瞳孔。一股冷意從鐵門上直傳過來,燕長鋒忍不住地踉跄後退了幾步。他駭然地看着602門幾秒,突然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心中會有這麽強烈的恐懼感,強烈得幾乎讓他無法呼吸。這樣的恐懼,與當年他站在馬路邊,呆呆地看着躺在車輪下血肉模糊的父母軀體時的感覺一模一樣。他知道,那是死亡的氣息。
自從十歲那年親眼目睹父母被橫穿出來的大卡車軋得腦袋粉碎後,燕長鋒一直以為自己對死亡再不會有任何的驚懼,甚至世間任何事情都不會讓他感到驚懼。但如今,一只躲藏在門後面的眼睛,卻吓得他落荒而逃。他咬緊着嘴唇。午後的陽光強烈地撒在他的身上,他聽到汗水“滋滋”作響的聲音,但更多的冷汗卻源源不斷地冒了出來。
“藏在門後的究竟是誰呢?會不會是朱素?”燕長鋒抹了一把汗水,暗自揣想,但有哪一個人會甘願把自己關閉于一座空屋,永不見人呢?更何況,就算真的是她,又是誰在暗中資助着她的生活?燕長鋒越想越沒有個頭緒,本來想着此案就是一個有人在背後故弄玄虛的兇殺案,誰知介入進來了,卻隐隐地發現裏面似乎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操縱着一切,但現在卻又變成了有人在暗中策劃整個過程。那到底是誰在進行着這樣的陰謀,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因為從目前的受害者身份來看,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關聯,也就是說,兇手的做案目标似乎不是有針對性的,但如果這所有的兇案真的是受某個人的意志所控制和驅動的話,那麽這個人就是太可怕了。他不僅要有極其嚴密的思維,而且還會深刻把握人的心理,才可能運籌帷幄,把蘇陽、趙利旭夫婦、一幹邢警等人的命運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是這樣的高人,他殺害這麽多人的動機就更讓人難于揣測了。
燕長鋒走到小區的一家便利店裏,買了一瓶冰凍的礦泉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大口,情緒漸漸地安定了下來。他很想打電話,召集一幫邢警,對602破門而入,将那幕後的兇手繩之以法,但他知道,這是不現實的。先不說如何說服那些邢警克服他們心頭的恐懼感,而且就算真的可以把602裏的神秘人抓到,那麽目前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就是兇手,何況以該人的神出鬼沒,高深心機,還未必可以抓到他,這樣一來反倒變成是打草驚蛇。
想到對手可能是一個絕世高人,燕長鋒有一點驚惶,又有一種興奮。但他回想起剛才602門背後的那冰冷眼神,心頭猶然震懾不已。雖然沒有見到門後人的真面目,甚至都不能證實他之前看到的是否就是人的眼睛,但在貼近602門時的那種驚心動魄感覺,是他一輩子都難于忘懷的。
燕長鋒決定暫時還是不為602神秘人的出現而擾亂自己的計劃,仍繼續尋找蘇陽,但同時監視602.他把尋找蘇陽的線索放在趙利蕊身上,而尋找趙利蕊就極其簡單――當初趙利旭夫婦被殺後,趙利蕊作為趙利旭唯一的親人,曾接受過警方的調查,并留下了她的聯系方式:廣州暨南大學心理學系研究生二年級,女生宿舍樓2宿302室。不過那是兩年前的記錄了,如今趙利蕊應該已經畢業,離開校園了吧。但這對于燕長鋒并沒有任何挑戰,因為學校對于趙利蕊的去向會有記錄,實在不行,通過趙利蕊的同學,也很容易就聯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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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長鋒打了個車,來到暨南大學,費了一小番周折,找到趙利蕊以前的一個舍友林東珊。出乎他的意料,林東珊告訴他說,趙利蕊兩年前就已經離開學校,不知去向了。“據說她因為她哥的事,無心再念書,就找了家公司上班了。不過她究竟是在什麽公司上班,就沒人知曉。反正不是在廣州。”
燕長鋒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真的就如周先生說的,趙利蕊已被602室裏的神秘人或神秘力量所殺害?他感到有絲絲的涼意自脊梁處升起。
“那最後一個得知她去向的是誰呢?”燕長鋒問林東珊。
林東珊使勁想了想,說:“好象是他的導師,王教授。”
燕長鋒找林東珊要了王教授的聯系方式,與他先在電話裏說明了來意,并約定半個小時後在王教授家裏相見。
王教授一副學者的儒雅風範,見到燕長鋒時,他第一句話就是:“是不是趙利蕊出了什麽事?”
燕長鋒苦笑了一聲,說:“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沒有出事,所以才來找您,希望您可以提供一點線索,幫忙找到她,确認一下她的安全。”
王教授長長嘆息了一聲,緩緩說:“趙利蕊這學生,人特別聰明,也很好學。在學校裏,我一直都很看重她,并有心将她保送上博士。誰知兩年前,也就是她研二暑假的時候,一天晚上,我記得是很晚,大概有12點多了,她給我打來電話,說她要追查她哥的案情,所以不想再念書了,希望我可以理解。我不知道她當時的處境,只知道她當時很倉促,只匆匆地說了這麽幾句,就挂了電話。以後就再沒有消息了。唉,這兩年,對她我一直是特別挂念,可也不知道她究竟在哪裏,追查她哥的事到底進展得怎樣。我總擔心,她一個小姑娘家,卻去追查一個殺人兇手,恐怕沒能查到結局,卻已身遭不測。真的讓人揪心哪……”
燕長鋒的心一直在下沉,他勉強打起精神,問王教授:“你有沒有關于她最後一次給您打電話的詳細信息嗎?比如準确的日期和時間,還有她當時有沒有一些異常之處,另外的,她是用手機還是座機給您打的電話?”
王教授想了想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天應該是7月24日,剛好是我生日的前一天。我當時接電話時,還以為是哪個學生記起我的生日,提前給我打電話祝福呢。至于準确的時間,真的就沒有注意了,只感覺上,應該已經是過了午夜12點了,不過倒可以确認,她不是用手機打的,而是電話。因為她的手機我比較熟悉,但我當時接起電話之前并不知道對方是誰,所以她應該是用公用電話之類的打過來的。”
“那您能記得那個電話號碼嗎?”燕長鋒急切地問。
王教授搖了搖頭,“這個就不記得了,只記得那應該是比較偏僻的地方,區號很陌生。”
“那具體區號是多少呢?”
王教授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頭,“當時可能還有點印象,現在是一點都不記得了。沒有辦法,人老了,記憶力就不中用了。”
燕長鋒失望地放下了筆,起身向王教授告別。
王教授叮囑燕長鋒說:“有趙利蕊那孩子的消息時,麻煩告知我一聲,最好能夠轉告給她,說我很想念她。”
燕長鋒點了點頭說:“一定送達。”
走到門口,他突然想起一事,問王教授:“王教授,您是研究心理學的,那我能否請教您一個關于心理學的問題呢?”
王教授爽朗地說:“你有什麽盡管問吧。”
“我想知道,人到底有沒有靈魂,并且在死後,其靈魂是否還會具備精神能量,與現世中的人進行交流,甚至影響人們的行為?”
王教授沉吟了一下說:“如果是從個人的觀點來說,我是趨向于人存在着靈魂,而且靈魂具備能量的說法,或者說,人的精神能量有能力影響現實中的人們的行為。只是這個觀點的論據我個人并未掌握,更多的都是依賴于他人的學說著作。也就是說,從學術實證的角度來說,我無法證實靈魂的存在。”
“那您覺得靈魂存在的依據是什麽呢?”
“人的意識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同樣奇妙的,還有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我國自古以來,推崇天人合一,這樣的觀點不是空穴來風的,我們也不要簡單地以為,天人合一就是認同人作為宇宙一分子,我們要順從自然并貼近自然。相反地,人與自然、與宇宙還存在着交流,人不單可以從宇宙那裏汲取能量,還可以推動宇宙的變化。我們可以想象成,這個世界是個大宇宙,是一個大磁場,我們的人體則是一個小宇宙,一個小磁場。我們可以從大宇宙那裏獲得能量,來充實我們的小宇宙,我們也會向大宇宙那裏釋放能量,削弱我們的生命力。打個簡單的說法,人要呼吸,呼吸的話就存在着從自然界吸入氧氣并呼出二氧化碳的過程,這個過程就是一種交流,這樣的交流,不僅為人體提供了存活于這個世界,這個宇宙必要的物質,同時還會影響着宇宙的形态,雖然看起來是極其輕微的。但是極大多數的情況下,我們與宇宙之間的交流,都是無意識的,就像我們會不在意我們的呼吸一樣,但有些天賦異禀的人他們可以有意識地與宇宙進行交流,從而使自己的意識充滿能量,也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特異功能。”
燕長鋒不解地問:“可這與靈魂有什麽關系呢?”
王教授笑了,“從我的角度來說,這個意識能量就是靈魂。只不過對于我們平常人來說,我們并沒有意識到它的存在,也無法感受到它,更無法運用它的能量。但從許多國外心理學家他們的案例研究來看,能夠運用精神能量的人還是不少,比如隔空移物,眼睛透視等,甚至有的還可以運用精神能量為他人或自己進行治病。對這些行為,我們可以理解成,他們可以讓自己的靈魂離開肉體,行走或是行動。”
燕長鋒若有所得,他思考了一下,繼續問道:“那您覺得,人死後的話,他的靈魂還會繼續存在嗎,或者說,他的精神能量會不會跟着一起消失?”
“根據世上許多臨死經驗的記錄,也就是那些從鬼門關裏走裏一遭又回來的人的報告,他們在死亡的那一刻,多半會感覺到靈魂脫離開身體,然後會穿越一段黑暗隧道,或是有光線籠罩着自己,将自己帶入入到另外一個世界裏,有的還會遇見自己已經去世的親人前來迎接。如果這些描述是真的話,那麽我們可以假定認為,人死後會進入到另外一個世界裏。只不過這個世界與我們生者所能感知到的三維世界是不同的,或者說,是兩個不同的時空隧道。另外有人做過測驗,人死後,其重量會減輕5-10克左右,有人推測這應該就是靈魂的重量。不過從科學的角度來講,人死後,其精神能量基本上也就跟着消失,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見過哪一宗死亡的人其精神能量影響生者的報告。但對此我也不敢輕率地下結論。因為人的意識太複雜了,雖然我窮盡一生的精力,但也只是管窺到冰山一角,離弄清真相還有很遠的距離。另外地,我的研究方向主要為精神分析和心理治療,對于靈魂及其能量并沒有專業的研究,更多的是借鑒其他人的觀點,所以恐怕對你的幫助有限。”
“哪裏,您的專業說法給了我很多的啓發。”燕長鋒誠懇地說。他看了一下表,時針已指向下午三點,于是告辭說:“王教授,那我走了。謝謝您的合作與教導,希望有新情況的話大家多聯系。如果有趙利蕊消息的話,我也會第一時間通知您。”再向一直坐在一旁傾聽的王教授妻子郭萍女士打了聲招呼,快步離開了暨南大學。
燕長鋒将王教授關于靈魂出體的說法與自己之前想到的那些死去的警察被人在大腦中安裝了“定時炸彈”的想法聯系了起來,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因為要時時跟蹤那些警察,并在關鍵時刻給予他們致命一擊實在很難做到,但如果真的某人可以讓自己的靈魂出竅,去監督并影響他人的意識的話,那麽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了。
事實上,關于靈魂出竅的事燕長鋒之前在上大學時也略有接觸。那是上反間諜的課上,老師提到,美國軍方一直在研究特異功能的可行性,甚至有設想利用特異功能制造“心靈電子武器”,産生“心靈場”,保護或者刺探敏感情報和軍事機密。不過由十幾名各個領域的專家,包括實驗心理學、生理心理學、臨床心理學、社會心理學、工業心理學、認知神經科學等所組成的美國“增強人體功能技術考察委員會”,經過兩年多的時間考察,否認了特異功能的存在及可行性。但美國軍方并沒有停止對特異功能的投入,并曾經成功地運用“遙視”(即讓靈魂脫離肉體,獨立進行活動)進行諜報活動。比如據《華盛頓郵報》報道,1973年,美國中央情報局曾讓兩名具有特異功能的人進行了一次“千裏眼”觀測試驗。試驗中,兩人用特異功能準确地描繪出正在遙遠的印度洋加爾西西島上秘密興建的美軍基地的情況;接着又對隐蔽在烏拉爾山脈裏的蘇聯導彈基地進行了“窺視”試驗。結果表明,通過這個試驗所得到的情報,比美國間諜衛星拍攝的照片更詳細。
不過由于唯物主義思想在燕長鋒大腦中根深蒂固,他當時也就是把老師的講述當作一種奇談怪論,很快就把它給忘記了。如今被王教授一談及類似的觀點,他馬上聯想起老師的說法。“如果美國軍方真的有運用遙視、遙感來進行間諜活動的話,那麽足以證明靈魂存在着獨立的力量并不是無稽之談。”燕長鋒的心又開始亂了,“那602房裏,究竟會是真人居住呢,還是某個幽靈在栖息?”
不過現在趙利蕊這條線索又斷了,也就意味着蘇陽的這個關鍵人物變得石沉大海,那麽602室裏的神秘人就成了破案的新線索。燕長鋒想了想,決定從監視602房入手。
燕長鋒去局裏申請借了套無線視頻攝像頭裝備,在周先生的幫助下,将攝像頭安裝在步雲花園6棟6樓的走廊裏,攝像頭對準着602,确保只要602有任何動靜,都會被拍攝下來。在将攝像頭對準602室裏,燕長鋒只覺得手心裏滿是汗,他始終無法擺脫602室後有雙眼睛在冷冷地盯視着他的舉動的感覺,這讓他感到別扭,仿佛不是他在監視着別人,而是別人在監視着他。
燕長鋒想了想,問周先生:“你知道對面住的是誰嗎?”
周先生指着602的對面樓,也是5棟604房反問燕長鋒:“你是指它嗎?”
燕長鋒點了點頭。
周先生猶豫地問:“你是不是想借用它?”
燕長鋒再點了點頭,“不錯。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想借用那房間來親自監視。”
周先生嘆了口氣,說:“不瞞你說,這步雲花園,如今除了602外,接下來的兇宅就是它了。你還記得早上我告訴過你,有個丈夫酒醉時把妻子按在煤氣爐上活活燒死嗎,就是他們家。這件事發生後,那裏面就沒有住人了,大家平常沒事也都不敢多在那門前逗留。”
燕長鋒“哦”了一聲,“那家子人呢,都搬走了?”
周先生苦笑着說:“那家裏本來就是那一對夫妻和他們的一個上小學的女兒。那女的死了,男的被判刑,抓去坐牢了,家裏就只剩下那個小女兒,現在暫住她的姑姑家。”
“那你知道她姑姑家在哪嗎?”
周先生驚訝地挑了下眉毛,“燕警官你真的就準備搬進去住嗎?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冒這個險。反正現在602都風平浪靜的,沒有什麽兇案發生,你又何苦要再追查,弄不好都可能把自己性命給搭進去。”說到此,周先生壓低了聲音說:“雖然對面樓的604至今沒有鬧出什麽事來,但畢竟是慘死過人的地方,半夜三更的,你一個人在裏面,恐怕兇多吉少哪。”
燕長鋒本來心中沒有太多感覺,被周先生這麽一說,反倒有點發毛。他咳嗽了一下,說:“周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是我的職責所在,所以你還是先幫我找到604的那小孩的姑姑吧。”
周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既然你這麽堅持,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還是建議你最好多找幾個警察,這樣大家有個照應,心裏也安穩些。那小孩的姑姑也就住在步雲花園裏,和我老婆以前曾同事過。我帶你去吧。”
周先生領着燕長鋒,很快來到步雲花園1棟1門203室,對燕長鋒說:“這就是那小孩的姑姑家。”敲了敲門,很快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女子過來開門。
燕長鋒進了屋,向她說明了一下來意。
中年女子躊躇了片刻,為難地說:“如果正常的情況下,我們做市民的,都應該大力支持你們警察的工作。只是,那房間裏死過人,又好久沒人住過,我們也不敢過去收拾,怕不太方便……”
燕長鋒連忙說:“沒關系的。我只要一張椅子就夠了,而且最多借用一個星期的時間。”
中年女子看了燕長鋒一眼,說:“那好吧。我給你拿鑰匙。”不多時,她從卧室裏拿了一串鑰匙,一一指明給燕長鋒哪是一樓鐵門的鑰匙,哪是大門的鑰匙,哪又是正對着6棟602的那間卧室的鑰匙。燕長鋒一一記住,再向中年女子道了謝,告別出來。
燕長鋒再向周先生道了謝,并婉拒了他一起吃飯的邀請,一個人來到街上,随便找了家小飯館,吃了個飯,然後回到警察局,要了個紅外線夜視高倍望遠鏡,一套萬能鑰匙,一個軍警用專業強光手電筒,一把普通手電筒,再回到家,翻出一個保溫杯,泡了滿滿的一杯濃茶,再找了兩盒煙,兩個打火機,想了想,又拿了把匕首,綁在小腿上,然後用一個袋子把所有的東西連同手槍一起放入其中。他看了看表,已是晚上九點,于是躺在床上,将鬧鐘調到十點半,不多時就進入了夢鄉。
鬧鐘十點半時準時地将他吵醒。燕長鋒胡亂抹了把臉,拎起袋子,打了個車,來到步雲花園。
夜色中的步雲花園,除了路燈盡責地發出慘淡的光芒外,整片小區都陷入無邊的沉寂中,除了偶爾從誰家屋裏漏出一點電視或音響的聲音,弄出了一點人煙的生氣。燕長鋒一路上幾乎沒有遇上什麽人,很快就來到5棟604門前。他看了看左右四周,暗沉沉的,全都籠罩在黑夜所帶來的無邊空洞中。
燕長鋒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門。門剛推開,一股腐朽且發臭的味道迎面撲來,讓他幾乎為之一窒息。大概自從604發生過兇案後,房子就再沒有住過人,也沒有人打開過,于是就仿佛是變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把所有的氣味都沉積在其中,包括人肉燒焦的腐臭味、殘羹剩菜漚爛的臭味,甚至蟑螂屎、死老鼠等所散發出的難聞氣味,全都捂在一起,發酵了起來,混成了一種聞之欲嘔的氣味。
燕長鋒真後悔自己忘記帶了個口罩。他強忍住心頭的惡心,借着手電筒的餘光,繞開屋裏一地的酒瓶、碎玻璃等的狼藉淩亂,把所有的窗戶打開。夏夜的涼風灌了進來,燕長鋒感覺胸口的氣悶減輕了不少。
他試着摁了下電燈開關,沒有反應,看來只能在黑暗中度過了。他找出卧室的鑰匙,打開門,側身進去。屋裏也是彌漫着一股久無人煙的發黴味,以及其他說不出來的怪味。燕長鋒關上房門,拉開窗簾,一眼就看到對面中,6棟602在路燈的照耀下,幽幽地散發着冷淡的光芒。他打開窗戶,讓空氣對流,好把屋子裏的氣味給席卷走,然後仔細端詳起屋子來。屋子裏如同普通人家的卧室一樣,擺着張雙人床,一個衣櫃,一個梳妝臺,另外還有一張椅子。
燕長鋒拉過椅子,靠近窗戶,然後坐下,燃起一根煙。步雲花園的樓間距很近,只有20米左右,所以即便不用望遠鏡,對面樓的一舉一動也都可以盡收眼裏。
夜風陣陣地從窗外湧入,屋裏的空氣漸漸地清新起來。不過燕長鋒仍覺得胸口堵得慌,而且大腦如同生鏽了機器,無法轉動,似乎自己被套在一個不透氣的塑料袋裏,氧氣被一點一點地抽光。
一陣大風吹過,卷起窗簾,甩在燕長鋒的臉上,他猛地清醒過來,站了起來,把腦袋探出窗外,大口大口地呼吸了起來,之前的郁積之氣漸漸化去。
“真有點邪門。”燕長鋒心裏默想着,但又有一個聲音浮了上來:“也許是連日裏勞累,太困倦了的緣故吧。”
他甩了甩頭,極力不再去深想這件事,拿起手電筒,仔細地再查看了一下屋子,還是看不出有什麽異樣。他往床走去,突然覺得,空氣似乎在離窗臺三尺後就開始凝固了似的,越往裏邊走,呼吸就越困難。
他心頭大駭,揮舞着手槍用力朝空中擊打了幾下,似乎有什麽東西破裂開,一股奇怪的氣味自空中彌漫開來。
燕長鋒深吸了一下,帶一點焦味,又帶一點肉香。那會是什麽氣味呢?他突然想到一物,驚得差點跳了起來:那是被燒死的妻子所散發出來的味道!
但她已經死了幾個月了,而且案發現場是在廚房,為什麽會有這股氣味凝聚于卧室,經久不散呢?難道,她現在就站立在黑暗中?燕長鋒仿佛看到她被酒醉的丈夫将腦袋按在煤氣爐上,皮肉與火接觸,發出“滋滋”的聲音,毛發燒焦的味道和皮肉被燒熟的香味飄散了出來,跟随着慘叫聲,洋溢滿整個房間,鑽入人的心底,讓人毛骨悚然。随後,那一具死屍擡起那燒糊了的腦袋,從床頭爬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燕長鋒逼近了過來。
寒意包圍了燕長鋒,讓他全身都覺得僵硬。他握緊了手中的槍,咬了咬牙,快步走向自己放在窗臺邊的袋子,從中拿出那警用手電筒,打開,頓時一道雪白的強光刺透了黑暗的簾幕,整個房間的輪廓都呈現了出來。沒有什麽死屍,沒有什麽有人進入的痕跡,一切如同剛進來時的模樣。
燕長鋒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地向床頭走去。這次空氣似乎流通了許多,呼吸不再那麽困難,但空中仍布滿了那一股奇怪的味道。
就在快要靠近床時,借着手電筒的光芒,燕長鋒突然注意到床前的地上有一個黑物。他蹲了下去,用腳挑了一下,霍然發現,那是一只死老鼠,只是奇怪的是,這老鼠并不像是自然死亡的,而是被人拿在火上燒烤過,所有的毛都被燒光了,皮肉也翻綻開來。燕長鋒長出了一口氣,原來剛才的那個氣味是從死老鼠身上散發出來的,而與所謂的鬼魂沒有絲毫關系了。他不禁暗笑起自己的疑神疑鬼,然後勇氣被恐懼所攫取,乃至産生幻覺。但很快他的輕松就被另外一個疑窦給擠占了:那這只老鼠是從哪裏來的?如果說屋裏有一只死老鼠,這并不奇怪,但是有一只被燒烤過的死老鼠,而且看上去似乎還是新近燒烤過的,這未便就太蹊跷了。如果說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從外面扔進來的話,但也有疑點:有誰可以做到把一只死老鼠從一樓抛到六樓?最重要的是,屋子門窗緊閉,所以根本就不可能是從外面抛進來的,或是動物帶進來的,只能是有人把它帶進來!
燕長鋒的血液變得冰涼。這個人是誰呢?跟602門後的神秘人又是什麽關系呢?或者說,604的兇殺案是否是受到602神秘人的影響才釀就的?
燕長鋒猛然想到,當初在602找到的那具屍體,也是死了後被肢解,然後放在煤氣竈上燒烤。莫非在602殺死“朱素”的就是如今燒烤老鼠的人?甚至,那人就是朱素,也就是如今躲藏在602裏的人?
燕長鋒心頭一震。他下意識地朝窗戶邊看去,外面的路燈不知什麽時候熄滅了,黑蒙蒙的一片,遮住了視線。燕長鋒一驚,趕緊關掉手電筒,沖到窗臺,拿起紅外線望遠鏡監視602.鏡頭裏,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任何的影跡。就在這時。路燈又奇跡般地亮了起來。
燕長鋒頹然地坐回椅子上。是否在剛才的一瞬間,已經有人進入了602?不過他又是如何做到控制路燈的開關呢?沒有了光源,即便有攝像頭,也無濟于事了。